青石板上的年轮沈知年晚意免费热门小说_最热门小说青石板上的年轮沈知年晚意

雨后的青石板路泛着油亮的光，阿婆坐在竹编椅上，手里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巷口的老槐树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水墨画。我蹲在她脚边，

看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抚摸墙根那丛半枯的薄荷，听她讲起七十年前的事。那年阿婆才十六岁，

梳着两条油亮的麻花辫，辫梢系着红头绳。她的名字叫晚意，是绸缎庄老板的小女儿。

绸缎庄在镇子东头，三层的木楼雕着缠枝莲，推开雕花木门时，铜铃会叮叮当当地响。

晚意每天的功课，就是跟着账房先生学珠算，或是在二楼的绣架前练习打络子。"那时候啊，

街上的黄包车夫都认得我。"阿婆的声音带着笑意，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花，

"我总偷着把父亲给的零花，分给街角卖麦芽糖的瞎眼老汉。有回被账房先生撞见，

他举着算盘要去告状，结果自己先绊在门槛上，算盘珠子撒了一地。

"晚意第一次见到沈知年，是在那年的端午。镇子西头的河湾要赛龙舟，她缠着母亲要去看，

换上一身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细巧的兰草。刚走到石桥边，就被人群挤得打了个趔趄，

手里的油纸伞骨"咔嚓"断了一根。"当心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晚意抬头，看见个穿浅灰学生装的青年，戴圆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他手里提着个铁皮药箱，箱角贴着块褪色的红十字。"谢谢你。

"晚意红了脸，慌忙站直身子。青年已经蹲下身，捡起她断了的伞骨，从药箱里拿出细麻绳，

三两下就捆扎好了。"这样能撑到回家。"他把伞递回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

像有电流窜过。人群突然欢呼起来，原来是龙舟冲线了。晚意被挤得往前踉跄，

青年伸手挡在她身前，像棵挺拔的白杨。"我叫沈知年，在西街的诊所当医生。

"他趁着间隙自我介绍，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点腼腆的笑。那天晚意回到家，

发现旗袍下摆沾着片陌生的叶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形状。她把叶子夹在《女诫》里，

夜里躺在床上，总想起沈知年扶她时的力度，还有他说话时，喉结轻轻滚动的样子。

从那以后，晚意总找借口往西街跑。有时说母亲头疼，

要抓几副安神的药；有时说绣绷上的针断了，想去诊所旁的杂货铺买新的。

沈知年的诊所很小，只有一间诊室，墙上挂着幅泛黄的人体解剖图。他看病时格外认真，

听诊器的金属头会先在自己手心里焐热了，才轻轻按在病人胸口。有回晚意假装咳嗽，

坐在诊室的长凳上，看他给一个哭闹的孩童打针。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

剥开糖纸递过去，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打完针吃颗糖，就不疼了。

"孩童眨巴着泪眼接过糖，他趁机飞快地扎下针，动作利落得很。"沈先生对谁都这么好吗？

"晚意等病人走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沈知年正在整理药瓶，闻言转过身，

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是说刚才的孩子？他父亲是码头的搬运工，

前阵子被货物砸断了腿，家里日子难。"晚意没接话，低头绞着旗袍的盘扣。

沈知年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纸包，推到她面前："这个给你。"打开一看，

是用红绸包着的两朵干花，正是她上次在石桥边见过的那种，花瓣边缘带着浅紫的晕。

"这叫紫菀，能治咳嗽。"沈知年扶了扶眼镜，"不过我看你不像真生病，

大概是......想找人说话？"晚意的脸腾地红了，抓起纸包就往门外跑，

听见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像春日融雪的溪流。夏天来得很快，

蝉在绸缎庄的老槐树上叫得声嘶力竭。晚意开始在绣架上绣紫菀花，针脚歪歪扭扭的，

被母亲看见，笑着打趣："我们家小姐绣的哪是花，倒像是爬满架的毛毛虫。

"晚意把绣绷往怀里一抱，跑回房里，对着镜子看自己发烫的脸颊。七月半那天，

镇子要放河灯。晚意刚把亲手做的莲花灯放进竹篮，就听见账房先生在楼下喊："小姐，

西街的沈先生送药来了！"她提着裙摆往楼下跑，差点撞翻了走廊里的花瓶。

沈知年站在柜台前，穿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他手里拿着个纸包，

见晚意下来，把纸包递过来："前阵子你说头疼，我配了些薄荷茶，泡水喝能解暑。

"晚意的指尖触到他的手，像碰到了冰镇的西瓜，凉丝丝的。

"今晚......"沈知年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河灯好看，你会去吗？

"晚意的心跳得像擂鼓，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他似乎松了口气，

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那我在石桥上等你。"那天晚上，晚意换上最爱的水绿色旗袍，

裙摆绣着银色的月光。她走到石桥时，沈知年已经在那里了，手里提着盏兔子灯，

灯笼的纱面上画着两只依偎的兔子。晚意忍不住笑："沈先生还喜欢这个？

""我侄女寄来的，说女孩子都喜欢。"他挠了挠头，把兔子灯递给她，"拿着照路，

河边滑。"两人并肩往河湾走，灯笼的光晕在地上晃出两个依偎的影子。

晚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皂角的清爽，心里像揣了团棉花，软乎乎的。

河面上已经漂满了河灯，像撒了一地的星星。沈知年帮晚意把莲花灯放进水里，

烛光映着她的脸，像抹了层胭脂。"许了什么愿？"他问。

晚意抿着嘴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其实她许愿时心里想的是，愿这河水长流，月光常在，

眼前的人永远别走。忽然有阵风吹来，把晚意的发带吹到了水里。她"呀"了一声，

沈知年已经脱了鞋，卷起裤腿跳进水里。河水没过他的膝盖，他却毫不在意，

伸手捞起那根红头绳，快步走回岸边，甩了甩上面的水珠："还好没冲走。

"晚意看着他湿漉漉的裤脚，心里又暖又急："快回家换衣服，当心着凉。"他却不在意，

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打开一看，是枚银戒指，戒面雕着朵小小的紫菀花。

"我......"沈知年的脸在灯笼光下有些红，"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可我......"晚意没等他说完，就把手指伸了过去。他愣了一下，慌忙拿起戒指，

小心翼翼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我愿意。"晚意的声音很轻，

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两人心里漾开圈圈涟漪。沈知年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

两人都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河面上的灯，一盏盏漂向远方，像无数个正在实现的愿望。

可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镇上就来了一队穿军装的人。他们挨家挨户地抓壮丁，

门板上的红漆对联被踩得稀烂。绸缎庄的伙计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报信："老板，不好了！

沈先生被他们抓走了！"晚意手里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针脚散乱的紫菀花像是在哭。

她疯了似的往西街跑，看见诊所的门被踹开，药瓶碎了一地，

沈知年常穿的白大褂被扔在泥里，沾着脚印。有个邻居拉住她："晚意姑娘，

沈先生被他们押去码头了，说要拉去前线打仗。"晚意往码头跑，鞋跟跑掉了一只也没察觉。

远远看见沈知年被绑在柱子上，他的眼镜碎了，脸上有道血痕，却依旧挺直着脊背。

晚意想冲过去，被一个当兵的拦住："干什么的？滚开！""知年！"晚意隔着人群喊他。

沈知年猛地抬起头，看见她 bare 的脚踩在碎石上，鲜血淋漓，眼神一下子红了。

他用力挣扎着，绳子勒进了手腕："晚意，回去！别过来！"汽笛鸣响，

军舰的烟囱冒着黑烟。当兵的把沈知年推上跳板，他回头望着晚意，

用尽全身力气喊："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娶你！"晚意站在码头上，看着军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