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俞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那杯水上。水滴沿着杯壁缓缓滑落,在桌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水渍。这是他今天第十七次尝试,也是第十七次失败。
"不要思考,只是看。"林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让你的意识完全沉浸在视觉中,忘记其他所有感觉。"
俞辰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他死死盯着那滴水,试图让自己"变成"眼睛本身。起初,什么变化都没有,只有眼睛因长时间不眨眼而产生的酸涩感。然后,突然之间——
世界安静了。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安静,而是他不再"听到"声音了。实验室里仪器的嗡嗡声、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甚至自己的心跳声,全都消失了。与此同时,那滴水在他眼中变得无比清晰,他能看到水分子在表面形成的微妙张力,看到光线在水滴内部的折射路径,看到——
"啊!"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俞辰猛地闭上眼睛,所有感官瞬间回归。他喘着粗气,额头抵在冰冷的实验桌上。
"持续时间三秒,比上次进步了0.5秒。"林教授记录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满意的味道,"你的进步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
俞辰抬起头,实验室的灯光刺得他眼泪直流。"这到底有什么用?"他揉着太阳穴问道,"我是说,这种...感官隔离训练。"
林教授放下平板,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俞辰读不懂的光芒。"人类的大脑是个精妙的谎言制造机,"他轻声说,"它不断地整合、过滤、扭曲我们接收到的感官信息,创造出一个'合理'的世界图景。但如果我们能暂时关闭这种整合功能..."
"就能看到真实的世界?"俞辰半信半疑。
林教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递给他一份新的实验协议。"今天我们要尝试视觉专注的进阶训练。这次,当你进入状态后,我要你尝试...移动。"
"移动?但上次你说一旦成功专注,身体就会……"
"理论上会暂时失去运动能力,是的。"林教授点点头,"但理论上,如果你能在保持视觉专注的同时产生运动意图,可能会观察到一些...有趣的现象。"
俞辰总觉得教授话里有话,但他还是按照指示坐到了特制的实验椅上。这次面前的不是一杯水,而是一面空白的白墙。
"记住,专注到极致时,拼命睁开眼睛。"林教授为他戴上脑电监测头盔,"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
实验开始。
俞辰盯着白墙,重复着之前的步骤。这一次,感官剥离来得更快——几乎在他集中注意力的瞬间,世界就安静了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放缓,呼吸变得微弱,仿佛整个身体正在进入一种奇特的休眠状态。
只有眼睛在工作,贪婪地吸收着面前白墙的每一个细节。墙面上细微的纹理、油漆的不均匀分布、甚至分子层面的微小凹凸,全都清晰可见。
然后,他尝试移动右手。
一阵剧痛从脊椎窜上大脑,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棍捅进了他的脊髓。俞辰差点尖叫出声,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保持视觉专注。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咸涩的刺痛让他本能地想眨眼——
但他没有。
在那一瞬间,白墙上出现了影子。
起初俞辰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用最淡的铅笔在墙上勾勒出来的。但随着他继续强迫自己保持睁眼状态,那个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一个站在墙角,一动不动的人形。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俞辰想转头确认实验室里是否真的有第三个人,但他动弹不得——他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只有眼睛还能工作。
那个人影没有脸,或者说,它的面部特征模糊不清,就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水彩画。它静静地站在墙角,似乎也在"看"着俞辰。
"教...授..."俞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没有回应。
人影突然动了,不是走向俞辰,而是...扭曲。它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弯曲,头部向后仰到几乎贴到背部。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却比任何恐怖片里的场景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俞辰再也受不了了。他猛地闭上眼睛,切断了自己与那个恐怖景象的连接。
感官如潮水般回归。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感受到实验椅冰冷的触感,尝到嘴里血腥的味道——不知什么时候他咬破了嘴唇。
"你看到了什么?"林教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近得吓人。
俞辰猛地转头,发现教授就站在他身旁,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近乎狂热的期待。
"有...有个人..."俞辰声音嘶哑,"在墙角那里..."
林教授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快步走向俞辰所指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地上倒了些什么。
"显影粉,"见俞辰困惑的表情,教授解释道,"特殊配方的粒子,会对某些...能量场产生反应。"
粉末落在地上,什么也没发生。
林教授的表情变得复杂,既有失望,又似乎松了一口气。"休息十分钟。"他说,"然后我们再试一次。"
俞辰想说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试一次",但教授的眼中闪烁着不容拒绝的光芒。他只好点点头,起身去倒水喝。
走向饮水机的路上,俞辰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角落。
当然,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是普通的实验室角落,堆着几箱实验器材和一些文件。
但当他眨眼的一瞬间...
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俞辰僵在原地,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到了。他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再次眨眼。
这一次他确定了——在眨眼的瞬间,当他的视觉短暂中断又恢复的刹那,那个角落确实有东西。一个模糊的、几乎透明的影子,保持着人类的大致形状,但细节全无。
就像...就像余光瞥见的东西,当你转头想认真看时却消失了。
"教授..."俞辰声音颤抖,"我想我看到它了...就在那里..."
林教授快步走过来,顺着俞辰手指的方向看去:"现在?"
"不,是在...在我眨眼的时候。只有那一瞬间能看到。"
教授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抓住俞辰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俞辰感到疼痛。
"听着,从现在开始,不要在任何地方尝试这个。明白吗?只在实验室里,在我的监督下。"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俞辰问道,恐惧使他的声音变得尖锐。
林教授松开手,走到实验室门口确认走廊上没有人,然后锁上门道:"坐下,我想是时候告诉你这个实验的真正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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