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KPI保卫战冰冷小马热门小说阅读_免费完结小说孟婆的KPI保卫战冰冷小马

浓稠到化不开的墨绿色雾气，是幽冥地府永恒的底色，粘稠地附着在视野所及的一切之上。雾气深处，横跨忘川河的奈何桥泛着幽冷的石质光泽，本该是离别伤怀的魂归之地，此刻却俨然一副人间巅峰时期政务大厅的景象——嘈杂、拥挤，带着一种被流程榨干了最后一点耐心的麻木。

一块巨大的电子叫号屏悬在桥头，猩红刺眼的数字跳动着：“请 G-114514 号到 3 号窗口办理业务”。数字闪烁间，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像垂死蚊蝇的嗡鸣。桥面被改造成了宽阔的“业务办理区”，数条隔离带拉出弯弯曲曲的队列，一直延伸到雾气深处。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间或夹杂着几声不耐烦的叹息和低语。桥栏杆上，一个闪烁着幽幽蓝光的“Wi-Fi满格”标识倔强地亮着，为这阴森之地增添了一丝荒诞的“现代气息”。

“都排好队！跟上！G-114515，说你呢！别东张西望，过了桥有的是时间看！” 瓮声瓮气的吼声穿透嘈杂。桥头入口处，牛头——或者按他胸牌上的工号“阿牛”更准确——正举着一个造型粗犷、缠绕着几缕黑气的骨质对讲机，努力维持着秩序。他那颗硕大的牛头在幽光下油亮亮的，鼻孔喷出的白气在阴冷的空气中凝成小小的雾团。他穿着件不太合身的黑色安保制服，紧绷的肌肉几乎要把肩线撑开。

不远处，马面——“小马”——则显得惬意得多。他斜倚在一根刻满符咒的石柱上，一条细长的马腿悠闲地抖动着，蹄子在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他手里捧着一块散发微光的玉简地府特供版平板，聚精会神地刷着地府内部论坛。马脸上时不时抽动一下，发出“噗嗤”的憋笑声，又赶紧压低声音：“嘿，阿牛，快看八卦版置顶！惊天大料！白无常大人新入手的那根勾魂索，内部消息说是‘忘川河’代工厂的A货！你看这对比图，锁链接口的符文刻痕明显浅了一分！啧啧，想不到白爷也玩高仿啊……”

阿牛闻言，巨大的牛眼瞪得溜圆，凑过去瞄了一眼玉简屏幕，随即瓮声瓮气地嘟囔：“少看点八卦，多盯着点队！等会儿阎总巡查，看你摸鱼！”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牛嘴里喷出的气流吹得小马额前的鬃毛一阵乱飘，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硕大的身躯晃了晃，眼看就要站着进入梦乡。小马眼疾手快，细长的马尾巴像鞭子一样“啪”地抽在阿牛结实的手臂上。

“哎哟！” 阿牛吃痛，瞬间清醒，牛眼瞪得滚圆，不满地低吼，“小马！找抽啊你？”

“抽的就是你这头懒牛！阎总来了！” 小马飞快地把玉简塞进裤兜，挺直腰板，马脸瞬间切换成严肃模式，朝着队伍努了努嘴。

阿牛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赶紧绷紧肌肉，挺起胸膛，粗着嗓子对着队伍吼道：“都精神点！保持秩序！”

奈何桥的尽头，便是那个传说中的“3号窗口”。一口巨大的、不知熬煮了多少岁月、表面覆盖着厚厚一层黑亮油垢的汤锅，正架在一个同样古老的石头灶台上。锅盖半掩着，墨绿色的汤汁在里面沉闷地翻滚、冒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单调而粘稠，散发出一股混合着陈年草药、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遗忘本身气味的复杂气息。

汤锅后面，便是孟婆，或者说，孟七。她身上那件式样古老的靛青色粗布袍子，洗得有些发白，袖口和衣襟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沾着几点难以辨认的汤渍。长发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圆髻，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固定着。一张脸，若仔细端详，五官其实颇为清秀，带着古画仕女般的韵味，只是此刻被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彻底覆盖了。眼神是放空的，焦点不知落在前方哪个虚无的点上，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躯壳在重复着千锤百炼的动作。

机械，精准，毫无波澜。

左手执勺，探入那翻滚的墨绿汤汁中，舀起满满一勺。手腕微微一倾，粘稠的汤液便注入右手早已端起的粗陶碗里，不多不少，恰好八分满。碗沿粗糙，带着泥土的质感。然后，手臂平伸，将碗递向面前那个面目模糊、神色或悲戚或茫然的鬼魂，嘴唇微动，吐出几个早已刻进灵魂深处的字眼，声调平板得如同奈何桥下的忘川水：

“下一个，喝汤，过桥。”

递出碗的瞬间，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真正聚焦在对方脸上。手臂收回，左手勺子已再次探入锅中，舀起下一勺。舀汤，盛碗，递出，收回……动作流畅得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每一个环节都精确到毫厘，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娴熟，却也透着一股被时间彻底风干的倦怠。

‘第……114514碗……’ 一个冰冷而疲惫的数字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冒了个泡，随即沉没。‘舌头都让这忘川水泡成木头疙瘩了吗？连个响动都没有……更别说好评了！’ 这无声的咆哮在胸腔里翻滚，却连她的眉梢都没能牵动一丝。千年万年，铁打的奈何桥，流水的鬼魂，不变的汤。她感觉自己更像一块被遗忘在桥头的顽石，被这无尽的重复冲刷、打磨，渐渐失去了所有棱角和感觉。偶尔，某个鬼魂接过碗时指尖的冰冷颤抖，或是喉间压抑的哽咽，会像一粒微小的石子投入这潭死水，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但旋即又被那永不停歇的“咕嘟”声吞没。

队伍在缓慢移动。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头发油腻、眼袋浮肿的年轻男鬼挪到了窗口前。他低着头，双手拇指在捧着的手机屏幕上疯狂地戳点、滑动，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也映出了眼底深处残留的焦虑。

孟婆的勺子伸了过来，盛满墨绿色的汤汁。粗陶碗“咚”的一声轻响，放在他面前的台子上。

“喝汤，过桥。” 平板的声音响起，像设定好的提示音。

男鬼仿佛没听见，头也没抬，手指舞动得更快了，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云盘照片缩略图。他喉咙里挤出焦灼的低语：“等等！再等等！马上……马上就好！就差最后3%了！我的云端相册！我的游戏存档！我的加密文件夹……不能丢！绝对不能丢！”

孟婆端着碗的手臂悬在半空，维持着递出的姿势。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极其缓慢地向下转动，落在那个小小的、发光的屏幕上。那上面花花绿绿的图片快速滚动，映在她古井无波的瞳孔里，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呵……相册？’ 一股带着千年尘封霉味的嘲讽在她心底无声炸开，‘刷吧，使劲刷。等这碗汤下去，保管你连‘手机’这两个字怎么写都忘得干干净净。到了下头，别说云端，连个放‘云’的地儿都没有！’ 她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角，那弧度冷硬得如同奈何桥的石头。悬着的手臂又往前送了送，碗沿几乎要碰到男鬼的鼻尖。

“喝汤。” 声音依旧平板，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催促。

男鬼被这近在咫尺的汤碗惊了一下，手指一抖，差点把手机掉进忘川河里。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慌乱地看了一眼那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汤，又恋恋不舍地瞅着屏幕上那顽固的“上传中：97%……98%……”，脸上交织着绝望和不甘。最终，他像被抽干了力气，认命地放下手机，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了那碗沉重的陶碗。指尖触碰到碗壁冰凉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桥头那块巨大的电子叫号屏，猩红的数字猛地一顿，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紧接着，整个屏幕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刺耳的、高亢的电流尖啸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滋——嘎——！！！”

猩红的乱码疯狂地在屏幕上跳跃、蔓延，像一群失控的红色幽灵在跳舞。原本显示着“请 G-114515 号到 3 号窗口”的地方，变成了一团毫无意义的、疯狂闪烁的色块和线条。

整个奈何桥办事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

“我的号呢？到谁了？”

“卡了！肯定是卡了！地府这破系统！”

“后面的别挤！”

“谁踩我脚了！我都死了还踩我！”

“投诉！我要投诉！耽误我投胎时辰你们负得起责吗？！”

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瞬间像被投入石子的蚁群，骚动起来。鬼魂们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焦急地互相询问，推搡。抱怨声、咒骂声、小孩鬼的哭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耳膜。几个维持秩序的鬼差顿时头大如斗，挥舞着哭丧棒内部编号：秩序维护棍声嘶力竭地吼叫，试图稳住局面，但效果甚微。

混乱的旋涡中心，3号窗口前，孟婆的手依旧稳稳地端着那碗汤。她看着眼前瞬间失控的场面，看着那个格子衬衫男鬼趁机又捧起手机、争分夺秒地猛戳屏幕上传最后一点数据，看着牛头马面在鬼群中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她脸上那千年不变的麻木，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不是愤怒，也不是焦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虚无的疲惫和一丝……荒谬？

‘呵……’ 心底那声嘲讽再次响起，这次更轻，更冷，‘连叫号都叫不明白……这届地府，怕不是也快不行了？’

这荒谬的念头刚升起，一道与众不同的气息便从骚动的鬼群边缘渗透过来。那是一种混合着上好阴檀线香、崭新公文包皮革味以及无形压力的气场。

骚动像是被投入冰水的沸油，瞬间平息了大半。鬼魂们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连正焦头烂额的牛头马面也瞬间立正站好，目不斜视，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

阎罗王来了。

一身剪裁合体的深黑色高级西装，熨烫得一丝不苟，领口系着暗红色的领带，领带夹是一枚造型古朴的微型獬豸象征公正？或许吧。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一丝不乱。他手里拿着一块比小马的玉简更薄、更精致、散发着冷冽金属光泽的平板，眉头微蹙，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似乎在查阅什么紧要数据。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皮鞋踏在古老的桥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压迫感的“嗒、嗒”声。

他径直朝着3号窗口走来，目光掠过混乱后残留的痕迹，掠过那些噤若寒蝉的鬼魂，最终落在了窗口后那个依旧端着汤碗、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的孟婆身上。

阎总在窗口前站定，目光从平板上抬起，扫了一眼孟婆，又瞥了一眼她手中那碗几乎被遗忘的墨绿色汤汁。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动作标准得如同外交礼仪教科书。那平板屏幕上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小孟，辛苦了。” 声音低沉，带着公式化的温度，像一块捂不热的玉。

孟婆这才像被激活了某个开关，微微躬了躬身，动作带着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无可挑剔却也毫无热情的恭谨：“阎总。” 声音依旧平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阎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那片麻木的平静下看出些什么，但很快又落回了他手中的平板。指尖划过屏幕，一行行冰冷的数据流无声滚动。他那两道修剪得极其精致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又往中间拧紧了一分，眉宇间聚起一片沉沉的阴云，仿佛平板里那些跳动的数字正传递着某种极其糟糕的消息。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专注地看着他的平板，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几米范围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牛头马面屏住了呼吸，鬼魂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孟婆汤锅里那单调的“咕嘟咕嘟”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在这突然降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为某种注定的结局做着无用的倒数。

孟婆垂着眼睑，视线落回自己手中那碗早已凉透的汤上。墨绿色的汤面映着奈何桥幽暗的光，也模糊地映出她那张疲惫而麻木的脸。阎总平板屏幕幽蓝的光，像一小片冰冷的雪花，落在了她古旧的靛青袍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