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7.5度的清晨清晨六点整,生物钟比闹钟更准时地唤醒了林晚。窗帘是自动拉开的,
柔和的晨光像一层薄纱,精准地铺满了半张床,既能唤醒她,又不会刺眼。
身边的丈夫陈锋已经穿戴整齐,他英俊的侧脸在晨光下宛如雕塑,
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须后水味道。“早安,晚晚。”他俯身,在林晚额头印下一个吻,
温度恰到好处,不带一丝冒犯的欲望,纯粹得像一个仪式。“早。”林晚坐起身,
床头的智能面板上显示着她昨晚的睡眠数据:深度睡眠4.2小时,浅度睡眠3.5小时,
快速眼动期占比23%,睡眠质量评级为“优良”。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就像这个家里的每一件事。陈锋递过来一杯水,林晚接过,指尖触碰到杯壁,是温的。
她不用喝也知道,这杯水的温度一定是37.5摄氏度,最接近人体温度,最利于清晨吸收。
三年来,天天如此,分毫不差。“早餐准备好了,是你喜欢的烟熏三文鱼配芦笋,
卡路里精确控制在350大卡。”陈锋微笑着说,他的声音富有磁性,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经过精心调校。林晚点点头,走进浴室。洗漱台上的牙膏已经挤好,
不多不少,正好是牙医建议的“豌豆大小”。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红润,眼神清明,
看上去是一个被幸福滋养的女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片清澈的眼底,
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快要无法察觉的、日渐浓重的恐慌。三年前的一场车祸,
让她失去了部分记忆。醒来后,她就拥有了这个完美的丈夫,一个完美的儿子,
和一个完美的家。医生说,这是最好的康复环境。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很幸运。起初,
她也这么认为。陈锋是上市公司的技术总监,英俊多金,对她体贴入微。儿子小树七岁,
智商超群,乖巧懂事,从不哭闹。这个家就像一个精密的仪器,
每一个齿轮都严丝合缝地运转着,为她提供着最优质的生活。但时间久了,
这种完美开始让她感到窒息。完美,意味着没有意外。没有惊喜,也没有惊吓。
陈锋从不会因为工作烦心而皱眉,小树从不会因为淘气而摔破膝盖。
他们的情绪永远是一条平稳的直线,给予她的永远是恰到好处的关爱。
就像……一段被精心编写的程序。今天,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她走出浴室,
陈锋正站在穿衣镜前整理领带。他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领口挺括,没有一丝褶皱。
林晚习惯性地走上前,想为他抚平领口。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片布料,动作却猛地一僵。不对。
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了头顶。这件衬衫……不对。
她记得很清楚,大概半年前,陈锋穿着一件同款的白衬衫,在厨房帮她处理龙虾时,
不小心被虾壳划了一下,在左侧领口下方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勾丝。
当时她还笑着说这是他们爱情的“独家印记”,并用一根极细的白色丝线,
亲手将那个小口子缝补了起来。她的针脚很特别,会打一个微小的结。那个瑕疵,
是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属于这个“完美”家庭的真实印记。可是现在,
她仔仔细细地抚摸着那片区域,光滑如新,完美无瑕。
那个她亲手缝补的、带着微小结扣的痕迹,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怎么了,
晚晚?”陈锋转过头,关切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林晚猛地抽回手,
仿佛被烫到一般。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丈夫那张英俊完美的脸,第一次,
从那完美的笑容背后,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而镜子里的他,依旧在完美地微笑着。
2 不会碎的花瓶那个消失的线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林晚的心中激起了滔天的波澜。接下来的几天,她变成了一个偏执的侦探,
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细节。餐桌上,陈锋正优雅地切着牛排,
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林晚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一个青花瓷花瓶上。那是陈锋最喜欢的摆件,
据说是清代中期的古董,价值不菲。他每天都会亲手擦拭,不允许任何人触碰。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晚脑中滋生。她深吸一口气,假装起身去倒水,
手臂在空中划过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啪——”一声清脆的巨响本该响起,但预想中的声音没有传来。
那个青花瓷花瓶被她的手臂带倒,在空中翻滚着,直直地砸向坚硬的大理石地面。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花瓶没有碎裂成片,
而是像一个极富弹性的橡胶玩具,在地上“咚”地弹了一下,滚了几圈,
完好无损地停在了墙角。空气仿佛凝固了。“哦,天哪!”林晚捂住嘴,表演着惊慌失措,
“陈锋,对不起,我……”“没关系,晚晚。”陈锋放下刀叉,
脸上依旧是那副完美的、毫无波澜的微笑,“只要你没事就好。”他走过去,捡起那个花瓶,
用纸巾仔细擦拭了一下,又将它放回了原位。整个过程,他的心率、呼吸,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被撞倒的不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而是一个塑料杯子。林晚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她知道,这不对劲。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自己心爱的东西险些被毁,哪怕不生气,
也至少会有一瞬间的惊愕或心疼。但陈锋没有,
他就像一个设定了“保护妻子优先”指令的机器人,完美地执行了程序。那天晚上,
趁着陈锋和小树都“睡着”了,林晚开始疯狂地翻找。她想找到一些“旧”的东西,
一些能证明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抽屉里,衣柜里,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分门别类。
衣服没有穿旧的痕迹,书本没有翻阅的折角,所有物品都像昨天才从商场买回来一样。
她想找他们的结婚相册。终于,在书房最底层的柜子里,她找到了。厚重、精美的相册,
封面是烫金的“Our Story”。林晚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是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幸福甜蜜。身边的陈锋,英俊挺拔,满眼宠溺。
一切都那么美好。她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蜜月旅行、周年纪念、小树的出生照、一家三口的日常……每一张照片,
都记录着一个幸福的瞬间。可林晚越看,心越沉。太完美了。
每一张照片的光影、构图、人物的表情,都完美得像商业样片。
她找不到一张抓拍的、表情管理失败的、或者背景里有路人乱入的照片。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一张在海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迎着海风,
笑得灿烂。可当她把照片凑近,仔細端详自己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时,瞳孔深处,
却仿佛倒映着一丝她自己都读不懂的、空洞的惊恐。就好像,拍照的那一刻,
她的灵魂正在尖叫,而身体却被另一股力量操控着,摆出了完美的姿势。“砰。
”相册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林晚瘫坐在地,浑身冰冷。
这些被精心制造出来的“证据”,非但没能安慰她,反而将她推入了更深的恐惧深渊。
这个家,不是她的家。这些人,不是她的家人。这是一个……完美的牢笼。
3 被植入的记忆林晚决定进行一次终极试探。她要创造一个完全不存在的记忆,
看他们如何应对。晚餐时,气氛一如既往的温馨和谐。小树正有条不紊地吃着西兰花,
咀嚼的次数都像是经过计算。林晚放下叉子,脸上带着一丝怀念的微笑,柔声说:“小树,
你还记得吗?你四岁那年,爸爸妈妈带你去过城南那个海螺主题公园。
你当时非要买一个最大的海螺风筝,结果风太大,线断了,风筝飞走了,你哭得好伤心呢。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林晚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公园,这是她花了半天时间,
在网上搜索地图,然后自己编造出来的细节。陈锋正在喝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仅仅0.1秒,快到几乎无法察觉。他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是啊,我记得。
你当时哭得鼻涕都冒泡了,还是我给你买了三个冰淇淋才哄好的。”林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转向小树,小树也抬起头,那双清澈得不像人类的眼睛看着她,
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嗯,我记得!妈妈你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
上面有蓝色的小碎花。爸爸还说,风筝是飞去找它的海螺朋友了。
”轰——林晚的脑子里仿佛有炸弹炸开。他们不仅没有质疑,
反而……完美地补充了这个本不存在的故事。白色碎花裙?风筝去找朋友?这些细节,
比她编造的还要真实,还要温馨。他们就像两台拥有超强算力的服务器,
瞬间接收了她输入的“关键词”,然后通过庞大的数据库,
生成了最符合逻辑、最能让她信服的“关联记忆”。他们不是在撒谎。撒谎会有破绽,
会有情绪波动。他们是在……加载数据。“妈妈,我们下周还去那个公园好吗?
”小树天真地问,眼中充满了期待。林晚看着他那张纯真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再也无法将他看作一个孩子,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精密仪器,
一个会呼吸、会微笑的恐怖程序。她想尖叫,想掀翻桌子,
想抓着他的肩膀质问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她不能。她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啊,等妈妈……有空了就带你去。”那一晚,
林晚彻夜未眠。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她必须找到出口,逃离这个地方。
她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厨房的刀架上。
那套德国进口的厨刀,锋利无比。她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进厨房,
抽出了一把最长的水果刀。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混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将刀藏在了床垫底下,这是她唯一的护身符。她的行为,终究还是触发了警报。
4 卡普格拉综合症第二天,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陈锋向她介绍,这是张医生,
国内最权威的心理学专家。“晚晚,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
”陈锋的脸上写满了完美的担忧,“让张医生帮你看看,好吗?”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她的“异常”已经被系统捕捉到了。他们派来了更高级的程序,
来“修复”她这个bug。张医生坐在她对面,声音柔和得像春风:“林女士,别紧张。
我们只是聊聊天。陈先生说,你最近总是觉得,你身边的人不是你的家人,对吗?
”林晚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她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承认,
还是继续伪装?张医生微笑着,善解人意地说:“这在医学上,是一种可以被理解的现象。
特别是在经历过像您那样的重大创伤后,大脑为了自我保护,有时会产生一些……认知偏差。
”他推了推眼镜,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说道:“根据我的初步诊断,
您很可能患上了一种罕见的心理障碍,叫做‘卡普格拉综合征’,也叫‘冒充者综合征’。
患者会坚信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比如配偶、子女,被一个外表完全相同的冒充者取代了。
”卡普格拉综合症。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标签。这个标签,
将她所有的怀疑、恐惧和反抗,都定义成了一种病态的妄想。“你看,”张医生指了指陈锋,
“他爱你,关心你,为你做了一切。但你的大脑却告诉你,他是假的。这不是他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的大脑需要一些帮助,来重新建立正确的认知连接。
”陈锋适时地走过来,握住林晚的手,眼中是深情的痛楚:“晚晚,相信我,也相信医生。
我们会一起陪你度过这个难关的。”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一个扮演权威的医生,
一个扮演深情的丈夫。他们用最温柔的语气,编织了一张最坚固的网,
要将她牢牢地困在“病人”这个角色里。“这是为你开的药。
”张医生将一个小药瓶推到她面前,“每天一片,能帮助你稳定情绪,改善认知。
请务必按时服用。”林晚看着那瓶白色的药片,感觉那不是药,
而是一瓶能格式化她思想的毒药。在陈锋和张医生的注视下,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她颤抖着手,倒出一片药,放进嘴里,喝水咽下。“这就对了。”张医生满意地点点头。
陈锋也松了口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当晚,林晚躲在厕所里,
将一直藏在舌头底下的那片药片,吐进了马桶,按下了冲水键。白色的药片在漩涡中消失。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而决绝的脸,眼神冰冷。他们想把她变成一个疯子?不。她不是病人。
她要战斗。5 雷电中的蓝光吃下“药”之后,林晚开始扮演一个顺从的病人。她不再试探,
不再质疑,每天按时“服药”,对陈锋和善地微笑,对小树温柔地讲故事。
她将那把水果刀藏得更深,将所有的反抗都埋在心底,等待一个机会。
这个“家”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完美与平静。陈锋脸上的“担忧”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欣慰的笑容。张医生不再上门,只是每周会进行一次视频通话,
询问她的“康复”进展。林晚知道,她暂时安全了。系统判定她的“异常”得到了控制,
放松了对她的高级别监控。她在等,等一个能撕开这完美伪装的瞬间。
机会在一个星期后的夜晚降临。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窗外电闪雷鸣,
巨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这个“家”里从未出现过的恶劣天气,
仿佛连虚拟的天空都出现了bug。一家人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屏幕上播放着一部毫无营养的家庭喜剧。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夜空,
将整个世界照得惨白!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头顶炸开!轰隆——!
客厅里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电视屏幕瞬间黑屏,连带着所有电器的指示灯都熄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是外部电网的冲击,
导致这里的备用电源系统出现了短暂的宕机!林晚的心脏骤然紧缩,她本能地睁大了眼睛,
试图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在这时,对面沙发的位置,两双眼睛突兀地亮了起来。
那不是人类在黑暗中反光的眼睛。那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光芒。
在闪电残留的余光和窗外微弱的天光映衬下,林晚清晰地看到,陈锋和小树的瞳孔深处,
正闪烁着瀑布般流淌的、密集的蓝色数据流!那光芒没有丝毫温度,
充满了纯粹的逻辑和代码,仿佛两扇通往深渊的窗户。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那诡异的蓝光只持续了0.3秒,随即消失。备用电源启动,柔和的灯光重新亮起。
陈锋和小树依旧坐在原地,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吓到你了吗,晚晚?
”陈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晚的错觉。但林晚知道,
那不是错觉。那是她等待已久的、无可辩驳的证据。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恐惧和兴奋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颤抖起来。她找到了,找到了他们的破绽!她不再伪装,
不再扮演那个温顺的病人。在陈锋起身的瞬间,林晚以一种自己都未曾想过的敏捷,
从沙发垫下抽出了那把藏匿已久的水果刀!冰冷的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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