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夜星光消防通道的声控灯坏了,只有安全出口那点幽绿的光,
勉强勾勒出苏晚星蜷缩在楼梯角落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劣质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的水泥台阶透过薄薄的戏服布料,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她抱着膝盖,
下巴抵在冰凉的膝盖骨上,像一尊快要冻僵的、被遗忘的石像。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得刺眼,
是经纪人周莉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焦糊的烟味和尖锐的不耐烦:晚星,
别等了!那个古装网剧的女四号,黄了!人家制片方直接点名要了林薇,说你……啧,
说你扛不起流量。后面跟着一个转账记录截图,金额后面那一串零,晃得苏晚星眼睛生疼。
那是她刚刚给周莉转过去的下个月房租。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寒意顺着神经一路爬上来。胃里一阵翻搅的饥饿感,提醒着她从早上到现在,
只啃了半片干硬的面包。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喉咙发紧。这个圈子就是这样,
机会像滑溜的泥鳅,还没等你伸手,早就被别人一把攥走了,留下的只有一身腥臭的泥水。
那些光鲜亮丽的舞台、万众瞩目的镜头,距离她这个在十八线挣扎浮沉的“小糊咖”,
隔着银河系那么远。手指带着一种麻木的惯性,点开了微博。那个名为“深巷星光”的主页,
是她贫瘠世界里唯一固执亮着的灯塔。头像是一片深邃的巷子尽头,
悬着一颗小而坚定的星星,点进去,个人简介只有孤零零一行字:“守护晚星,
直到她光芒万丈。
苏晚星最新的一条微博——一张在简陋出租屋窗台上拍的、光线模糊的绿植照片——点了赞,
还留下评论:晚星,这盆绿萝抽新芽了,像你的韧劲儿。今天试镜一定很辛苦,早点休息。
别灰心,属于你的光,一定在来的路上。简单的文字,
像一小簇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流,缓慢地注入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苏晚星吸了吸鼻子,把脸更深地埋进膝盖弯里,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在这个庞大而冷漠的圈子里,只有这个素未谋面、连声音都没听过的“深巷星光”,
固执地相信着她,在她每一次狼狈跌倒时,隔着冰冷的屏幕递来一丝慰藉。
他是她摇摇欲坠的信念里,最后一根承重的柱子。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屏幕跳出新的信息预览,是她母亲发来的。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悬在屏幕上方,
迟迟不敢点开。她几乎能猜到里面的内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麻木,
她划开了屏幕。晚星,妈妈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但女孩子家,总这么飘着也不是个办法。
母亲的信息开头还算温和,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字里行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沈家那门亲事,我和你爸仔细考量过了。沈聿深,沈氏集团的掌舵人,年轻有为,
家世背景无可挑剔。能嫁进沈家,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收拾收拾,下周回来一趟,
把订婚的事定下来。沈聿深。这个名字像一块沉重的冰,狠狠砸进苏晚星混沌的思绪里。
她只在财经杂志冷硬的封面上见过那张脸——轮廓锋利,眉眼深邃,
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精英感和掌控一切的冷漠。沈氏集团,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横跨地产、科技、娱乐……是真正的庞然大物。而她苏晚星,
一个在娱乐圈边缘挣扎的、连名字都叫不响的“小艺人”,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联姻?苏晚星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又讽刺的弧度。说得真好听。
不过是苏家眼看她这个女儿在娱乐圈毫无建树,彻底成了“赔钱货”,
急着把她打包塞给更有价值的买家,好换取沈家指缝里漏下来的一点商业合作残羹罢了。
她算什么?一件包装精美的、用来交换利益的货物。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
指尖冰凉。母亲的信息下面,还紧跟着一条周莉发来的新消息,
语气是幸灾乐祸的冰锥:哦对了,刚忘了说。你之前接的那个小破洗发水广告,也没了。
甲方爸爸嫌你……形象不够阳光积极。啧,节哀顺变吧。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
也被无情掐灭。洗发水广告,那是她下个月唯一能勉强维持温饱的收入来源。现在,
连这个也丢了。苏晚星靠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黑暗的消防通道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梦想?星光?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击。也许……母亲是对的?她茫然地想。退一步,
接受那场冰冷的、建立在利益交换上的联姻,
至少能摆脱这无休止的挣扎、看人眼色的屈辱和朝不保夕的恐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做一个被圈养在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那至少……不会饿死在寒冷的消防通道里。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最后一点微光消失,将她彻底吞没在冰冷的黑暗里。
2 云端审判只有“深巷星光”那个小小的头像,固执地停留在她意识深处,微弱地亮着。
苏晚星站在沈氏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会客室外。巨大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流云在脚下缓缓移动,昂贵的波斯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雪松香氛,
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里是权力的中心,而她像个误入禁地的流浪猫,
浑身都不自在。引路的助理穿着剪裁一丝不苟的套装,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却没什么温度:“苏小姐,沈总还在会议中,请您稍等片刻。”这一等,就是将近两个小时。
苏晚星坐在宽大得能把她整个人陷进去的真皮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昂贵的面料摩擦着她的指尖,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仪式、斥巨资收购海外科技公司、旗下娱乐公司星光璀璨的艺人阵容……其中一条滚动字幕,
像根冰冷的针,
猝不及防地刺进苏晚星的眼帘:“沈氏集团宣布终止与星途娱乐旗下所有艺人代言合作,
集团发言人表示,此举旨在优化品牌形象,寻求更高标准的合作伙伴。
”星途娱乐……那是她挂靠的小破公司!苏晚星的心猛地一沉。前几天周莉还在骂骂咧咧,
说沈氏莫名其妙抽走了好几个原本可能落到她头上的小推广资源,原来根子在这里!
沈氏集团这尊庞然大物,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优化品牌形象”的决策,
就轻易碾碎了她这种底层艺人赖以生存的微小土壤。她攥紧了手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心底翻涌的寒意和荒谬感。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沈聿深,
他知不知道,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轻易断了她仅有的几根活路?还是说,他根本就知道,
并且毫不在意?毕竟,谁会去在意一个用来联姻的、毫无价值的“工具”的死活?
就在她思绪纷乱时,会客室厚重隔音门无声地滑开。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涌入,
带着会议室内特有的冷气和决策者的锐利。沈聿深走了进来。他没有看苏晚星,
径直走向宽大的办公桌,边走边对紧跟在侧的特助快速下达指令,声音低沉冷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片:“……告诉星途娱乐的王总,他们提出的艺人置换方案是垃圾。
我要的是专业度和市场号召力,不是一群只会炒作的绣花枕头。让他们的人事部好好想想,
怎么清理门户,提升整体素质。”他随手将一份文件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有,
集团旗下所有品牌推广,艺人筛选标准再提一级。那种靠绯闻搏出位的,
流量再大也给我毙掉!沈氏的品牌调性不是垃圾回收站。”特助连连点头,飞快地记录着。
沈聿深这才似乎想起会客室里还有个人,脚步顿住,微微侧过身,目光终于投向了苏晚星。
那目光……苏晚星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没有审视,没有好奇,
甚至没有一丝面对未婚妻该有的、哪怕是敷衍的情绪。
那是一种极其冷淡的、居高临下的扫视,像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符合最低使用标准,
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疏离和审视。他很高,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平直,
气场迫人。五官比杂志上更显冷硬,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出凌厉的弧度。眼神深邃,
却像结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毫无波澜。“苏小姐。”沈聿深开口,声线平稳,
公式化得如同在念一份商业合同,“久等。关于我们两家的联姻事宜,我的态度很明确。
这只是一项必要的商业合作。婚后,沈家会提供你优渥的物质生活,保障苏家的利益。
作为交换,你需要履行沈太太的社交义务,保持低调,安分守己。”他顿了顿,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审视的意味更重了,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敲打:“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演艺事业’。
我建议你尽快终止。娱乐圈的环境过于复杂浮躁,不适合沈家的门楣,
也与你未来的身份不符。把心思收一收,放在你该做的事情上。”每一个字,
都像沉重的冰雹,狠狠砸在苏晚星的心上。冰冷,坚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判。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她对表演是否还有热爱,没有关心过她这些年付出的努力。在他眼里,
她过去所有为梦想挣扎的狼狈,她视为精神支柱的表演,连同她这个人,
都只是“浮躁复杂”、“不适合身份”的、需要被清理掉的垃圾。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苏晚星。她脸色发白,指甲掐得更深,几乎要嵌进肉里。原来,
不仅是他集团的一个决策在无形中打压她,连他本人,
也如此直白地、轻蔑地否定了她存在的意义。原来,
她连做一个拥有自己梦想的“人”的资格,在这个男人眼里,都是不存在的。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沈聿深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应,只是公事化地告知完毕。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晃了一下苏晚星的眼。“我还有个跨国会议。
后续的具体安排,林特助会跟你对接。”他再次看向苏晚星,
眼神依旧是那种评估物品的漠然,“希望苏小姐能明白自己的位置,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办公桌,高大的背影透着绝对的掌控和疏离。
特助林助理立刻上前一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对苏晚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小姐,这边请,我送您下去。
”苏晚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奢华冰冷会客室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林助理穿过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走廊,走进那部急速下降的电梯。
巨大的失重感包裹着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闷痛得喘不过气。
电梯光滑如镜的内壁映出她此刻的样子: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精心搭配的裙子也掩不住一身灰败的气息。像一件被主人嫌弃、即将被丢弃的旧物。
走出沈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苏晚星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顶层反射着冷光的巨大落地窗。
那个男人,沈聿深,就坐在那云端之上。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决策,
就能轻易决定她这样蝼蚁般存在的生死荣辱。他甚至吝于给她一个平等的眼神。原来,
所谓的“未婚夫”,不过是一张冰冷的、写满交易条款的合同。而她的梦想,她的挣扎,
她的尊严,在沈太太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面前,一文不值,甚至是一种需要被清除的污点。
阳光很暖,却怎么也驱不散苏晚星骨子里的寒意。她站在喧嚣的街头,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灭顶的绝望。那根名为“深巷星光”的精神支柱,在这一刻,
似乎也变得遥远而微弱起来。3 绝望抉择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星背对着门站着,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即将断裂的弦。
她面前的地板上,静静躺着两份文件。一份,是林助理下午刚刚送来的,
封面烫着冷硬金字的《婚前协议》。另一份,是她攥了一路,
指关节都捏得发白的《退圈声明》草稿。周莉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低矮的天花板,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晚星脸上:“苏晚星!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退圈?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撕那个破网剧女四号,我他妈的喝了多少杯白的,赔了多少笑脸?
你现在跟我说你要退圈,去当什么劳什子的沈太太!”她像一头暴怒的母狮,
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高跟鞋踩在廉价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沈太太!是,
沈家是金山银山!可你看看他那份狗屁协议!‘婚后需恪守沈家规范,
不得从事任何抛头露面的职业,包括演艺活动’!‘个人言行需经沈氏公关部审核’!
苏晚星,你签了这玩意儿,你他妈就不是人了!你就是个镶了金边的摆设!一个花瓶!
你懂不懂?!”周莉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抓起那份婚前协议,狠狠摔在旁边的旧茶几上,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她喘着粗气,指着苏晚星的鼻子,
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绝望而微微发颤:“你忘了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你想演戏!想站到有光的地方去!哪怕是个小配角,哪怕只有一句台词!
你他妈现在跟我说你要去当花瓶?!沈聿深那种男人,他把你当人看过吗?在他眼里,
你连他办公室里那个古董花瓶都不如!花瓶还能升值呢!你呢?你签了这个,
你这辈子就完了!”苏晚星依旧背对着她,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周莉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每一句都精准地扎在她最痛的地方。她怎么会不懂?
那份协议上的每一个冰冷条款,都像烙印,提醒着她即将失去的自由和尊严。
沈聿深那漠然审视的眼神,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可是……她缓缓转过身,
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荒芜。她看着周莉,
声音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烟:“莉姐,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她抬起手,
指向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墙角甚至有些霉斑的出租屋,
指向窗外被高楼切割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天空:“没有戏拍,没有代言,
连那个洗发水的广告都没了。房租下个月到期,我卡里……连三千块都凑不出来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冷,“莉姐,我不是在选梦想,我是在……选活路。
当个花瓶,至少……不会饿死。”周莉被她眼底那片死寂的荒芜刺得哑口无言。
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力。她张了张嘴,
看着苏晚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最终,
所有激烈的言辞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沉痛又无奈的叹息。
她颓然地跌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捂住了脸。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沉重得让人窒息。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苏晚星不再看周莉。她慢慢弯下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锁屏壁纸是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在话剧舞台上跑龙套时,
台下某个角落拍下的模糊照片——舞台光很暗,但她脸上的笑容,是纯粹而充满希望的。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然后,
她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名为“星光小窝”的微信群。这是她的粉丝群,人数少得可怜,
只有几十个人,大部分头像常年灰着,发言寥寥。唯有那个“深巷星光”的头像,
总是亮在最前面。苏晚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指尖冰凉。她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开了输入框。每一个字打出来,
都像在凌迟自己的心:晚星V:大家晚上好。很久没有在群里说话了,很抱歉。
今天……想跟大家说件事。我,苏晚星,决定要离开这个圈子了。
谢谢大家这些年不离不弃的支持,虽然我们人不多,但你们每一个人的存在,
都曾是我坚持下去的勇气。特别是……深巷哥。敲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出眼眶,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用力眨了眨眼,
想把那该死的泪水逼回去,却徒劳无功。指尖颤抖得更厉害了。晚星V:深巷哥,
谢谢你。谢谢你每一次的点赞,每一条温暖的评论,谢谢你在我最灰暗的时候告诉我还有光。
真的很感谢。以后……你要好好的,要幸福啊。最后那个笑脸表情,她点了发送。然后,
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猛地关掉了手机屏幕,仿佛再多看一眼那个群,
多看一眼那个熟悉的头像,她就会彻底崩溃。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她背对着周莉,面对着斑驳的墙壁,
肩膀无声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压抑了太久的委屈、不甘、绝望和对那个唯一支撑着她的人的愧疚,如同决堤的洪水,
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有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
滚烫的泪水汹涌地滑过冰凉的脸颊,砸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周莉抬起头,
看着苏晚星那颤抖的、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背影,看着她无声的崩溃,张了张嘴,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狭小的出租屋里,
只剩下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啜泣,和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喧嚣。
4 撕碎枷锁苏晚星站在沈聿深那间足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顶层公寓客厅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到令人眩晕的万家灯火。室内是顶级设计师打造的冷感极简风,
昂贵的意大利家具线条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氛,一切都奢华得如同样板间,
却没有一丝烟火气,更像一个精心打造的囚笼。
她把那份打印好的《退圈声明》和那份冰冷的《婚前协议》一起,
轻轻放在客厅中央那张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纸张的边缘被她的指尖捏得有些发皱。
沈聿深就坐在正对着她的单人沙发上。他换下了白天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
穿着质地柔软的家居服,却依旧坐姿挺拔,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掌控感。
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缓缓摇晃。他垂着眼,
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份《退圈声明》上,薄唇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满意。那细微的弧度,像针一样扎在苏晚星的心上。果然,
她的退让,她的屈服,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正是他所期望的结果。
“看来苏小姐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沈聿深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裁决意味。他放下酒杯,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那份《婚前协议》,
动作优雅,仿佛在拿起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协议内容想必你已经清楚。签字之后,
林助理会安排你搬到西山别墅。那里环境清幽,安保完善,更适合沈太太的身份。”他抬眸,
目光平静地扫过苏晚星苍白的脸,“至于你之前那些……琐事,公司会处理好后续。
”“琐事”两个字,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像一把钝刀,
缓慢地切割着苏晚星最后的尊严。她过去所有的努力、挣扎,她的梦想,在他口中,
不过是需要被清理掉的“琐事”。苏晚星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翻涌着冰冷的愤怒和巨大的悲哀,反而让她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看着沈聿深那张英俊却冷漠到极致的脸,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清醒。她上前一步,
没有去看那份协议,而是拿起了自己的那份《退圈声明》。然后,
在沈聿深微微蹙起的目光注视下,她伸出手,却不是拿笔,
而是拿起了那份厚厚的《婚前协议》。“沈总,”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您误会了。”沈聿深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开口。
苏晚星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我今天来,
不是来签这份协议的。”她举起那份《婚前协议》,
目光直视着沈聿深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眼睛。“我是来退婚的。”话音落下的瞬间,
苏晚星双手捏住那份代表着冰冷交易和彻底束缚的文件,猛地用力!“嘶啦——!
”清脆响亮的撕裂声,在空旷死寂的奢华客厅里骤然炸响!如同惊雷!
厚实的纸张在她纤细却决绝的手中,从中间被狠狠撕开!紧接着是第二下,
第三下……她用力地撕扯着,仿佛要将这几个月积压的所有屈辱、绝望和不甘,
都发泄在这无情的动作里!印着冰冷条款的纸片如同破碎的蝶翼,纷纷扬扬地从她手中飘落,
洒满了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沈聿深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波澜不惊的寒眸里,
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愕,随即是翻涌而上的、被彻底冒犯的震怒!
他周身的气场骤然降至冰点,客厅里昂贵的香氛似乎都凝固了。“苏晚星!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雷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凛冽的寒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纸片还在飘落。苏晚星站在一片狼藉的中心,微微喘着气,
胸口起伏。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燃烧后的平静和释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震怒的男人,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他那双令无数人胆寒的眼睛。
“我很清楚,沈聿深。”她甚至轻轻弯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却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我在结束一场,从一开始就让人窒息的交易。沈太太这个金丝雀的位置,
我苏晚星——不、稀、罕。”她将手里仅剩的纸屑随意地丢在地上,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慢。然后,她拿起自己那份《退圈声明》,仔细地折好,
放回自己的包里。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没有再看沈聿深一眼,
挺直了那纤细却异常坚韧的脊背,转身就朝着玄关走去。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
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声响,一下,一下,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沈聿深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眸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藐视权威的暴戾。
他死死盯着苏晚星决绝走向门口的背影,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她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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