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热浪粘稠得如同实体,死死裹缠着林默的每一寸皮肤。空气凝滞,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推开沉重的阻力,吸进肺里的全是滚烫的浊气。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爬上五楼,老旧声控灯在头顶忽明忽灭,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每一次闪烁都催促他快点进入那同样闷热的囚笼。汗水早已浸透衬衫,湿漉漉地紧贴在后背,
每一次挪动都带来布料与皮肤之间黏腻的摩擦感。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推开家门,
一股混杂着尘埃、隔夜外卖和隐约霉味的闷热浊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他反手甩上门,
沉重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喘息片刻,
黑暗中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啪嗒。”惨白的灯光刺破黑暗,
堆满杂物的客厅——塞满设计图纸的旧纸箱、蒙尘的健身器材、墙角那台半旧的灰白色空调。
那是他唯一的救赎。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手指急切地戳向开关按钮。
“嗡……”沉闷的启动声响起。室内机叶片缓缓张开。林默闭上眼,等待着冷风。没有冷风。
一阵极其怪异的沉闷“咕噜”声,像是堵塞的下水道在奋力吞咽。紧接着,
是液体被高压猛烈喷射出来的“嗤嗤”声!林默猛地睁眼。心脏骤然缩紧。
一股暗红色的、浓稠的液体,正从空调出风口疯狂喷涌而出!
带着铁锈混合腐败内脏的腥甜气味,劈头盖脸地向他溅射过来!温热的,
带着一丝诡异的体温。几滴粘稠的液体溅到他脸颊和脖子上,那种滑腻、温热又腥臭的触感,
像冰冷的毒蛇瞬间舔过皮肤。“呃啊——!”短促的惊叫挤出喉咙。他踉跄着后退,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眼前的世界被猩红覆盖。
暗红的血液泼洒在白色的墙壁上,
形成向下流淌的狰狞泪痕;沿着光滑的瓷砖地面迅速蔓延、汇聚,
像一张不断扩张的、贪婪的暗红色蛛网,冰冷地吞噬着他脚下的空间。
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得化不开,直冲大脑,带来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极度的恐惧瞬间浇透了他。
他抖着手,指尖沾满黏腻的血污,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留下混乱、刺目的红痕。
报警电话接通了,他对着话筒嘶喊,声音扭曲变形:“空调在喷血!好多血!救命!
”接线员冷静克制的询问声模糊而遥远。他沿着墙壁滑坐到冰冷、正在被血泊浸染的地面,
眼睁睁看着粘稠的血泊一点点漫延到脚边,浸湿了裤脚。时间在浓烈血腥味和死寂中凝固。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楼下的声控灯被惊动,一层层亮起又熄灭,
隐约传来开门声和压低嗓门的议论。他似乎听到四楼张明远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有微弱的光线透出楼道,但很快又关上了,留下更深的死寂。
张明远……那个总是笑容和煦、遇见时会点头说“小林,下班啦?”的邻居?
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这血……不会是他的吧?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他蜷缩在墙角,
双手抱头,指甲深深掐进头皮。汗水混合着脸上干涸的血污,黏腻不堪。
警笛的尖啸终于撕裂了沉寂,停在楼下。
杂乱的脚步声、急促的指令声、对讲机的电流噪音充斥楼道。薄薄的防盗门被粗暴敲响。
“开门!警察!”浑厚的声音穿透门板。门锁转动,物业经理老王惊慌失措的脸先探了进来,
随即被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推开。几道深蓝色制服的身影堵在门口,
强光手电筒的光束如同利剑,刺破昏暗的客厅,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细微血雾颗粒。
雪白的光柱冷酷地锁定在扩大的暗红血泊上,以及瘫坐在血泊边缘的林默。“待在原地!
别动!”为首的警官,约莫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声音沉稳威严。
他胸前的警号牌在灯光下闪过:陈国栋。目光扫过林默沾满血污的脸和颤抖的身体,
迅速扫视整个血腥现场。他做了个手势。相机闪光灯不断亮起;警员戴上橡胶手套,
检查那台仍在滴落液体的空调内机。“源头在室外机管路。”蹲在空调旁的年轻警员抬起头,
脸色苍白,声音紧绷,指向连接墙壁孔洞的粗大白色塑料管道,“压力很大,
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后强行冲开了。”陈国栋眉头紧锁,
对着肩头的对讲机沉声道:“技术组,重点检查五楼外墙空调外机及连接管道!通知法医!
封锁单元楼出入口!”窗外传来更大的动静。
升降机运行的嗡嗡声、绳索摩擦墙壁的沙沙声、金属碰撞声、技术人员的交流声,
混杂着楼下人群的议论声。时间流逝。屋内的血腥味凝固了,沉甸甸压在胸口。
两名警员在林默身边守着,目光警惕。陈国栋在客厅踱步,
锐利目光扫过每一件物品——纸箱、笔记本电脑、零食包装袋、墙角积灰的哑铃。
他的目光在哑铃上停留了片刻。林默蜷缩着,止不住发抖。陈国栋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
审视、探究,像手术刀一样刮过皮肤。窗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对讲机里响起急促失真的呼叫:“陈队!外机管道内部发现异物!需要工具破拆!
”陈国栋眼神一凛,快步走向阳台。林默挣扎着想站起,双腿发软。
一名警员伸手拦住:“先生,请配合,暂时留在这里。”林默只能透过玻璃门,
看着外面晃动的强光手电和模糊人影。切割工具刺耳的噪音响起,持续了十几秒,
然后突然停止。一阵令人心悸的死寂。
“我的天……”窗外传来一声压抑的、充满惊骇的喃喃自语。
一个戴着白手套、提着沉重银色金属工具箱的法医人员脚步沉重地走进客厅。
他面色异常凝重,眼神深处残留着震惊。他走到陈国栋身边,低声快速汇报。
陈国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猛地转头,目光越过血泊,直直地盯在林默脸上,
震惊、怀疑、审视……还有冰冷的穿透力。法医打开工具箱,取出一个透明的厚实物证袋。
当袋子被举到强光下时,林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袋子里,是一只断手!
皮肤死寂灰白,边缘切口参差不齐,肌肉和断裂的骨茬狰狞暴露。
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那只手的姿势——食指倔强地、笔直地向前伸出,其余四指微微蜷曲,
形成一个无可辩驳的指向性动作。而它所指的方向,分毫不差,正是林默所站的位置!
或者说,是他家阳台的方向!那只僵死的手指,像一根淬毒的矛,冰冷地锁定着他!
胃里剧烈翻滚,林默猛地弯腰干呕起来。那根直指过来的手指,烫进了他的视网膜深处。
“初步辨认,”法医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职业性的冷酷平静,
“根据体貌特征和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初步怀疑是四楼住户张明远。
他妻子昨天下午报的失踪。”张明远!那只手……是他的?陈国栋的目光如同冰锥,
狠狠扎在林默身上。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压迫:“林先生?你和这位张明远,熟吗?
”林默拼命摇头,舌头打结,喉咙干涩。熟?点头之交而已!可那只断手,
为什么会指向他家?为什么?!“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法医翻看着现场记录本上撕下的一页纸。昨天下午?林默脑子嗡的一声。
昨天下午他在公司……有监控,有同事作证!对,不在场证明!一丝微弱希望刚升起。
法医的下一句话,像炸弹引爆:“但是,”他顿了顿,指着断腕处狰狞的切口,
“断肢的创口边缘和肌肉组织状态非常奇怪。没有生活反应。完全没有。”他抬起头,
镜片后的目光冷静残忍:“这只手,是在他死亡之后,才被切割下来,
并且被塞进空调管道的。”嗡——大脑一片空白。死后……被切下来……塞进去?
恐怖的逻辑链条缠紧了心脏。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死后……塞进去?”林默喃喃重复,
声音嘶哑。陈国栋的眼神瞬间淬火般锐利,紧紧锁住他脸上每一丝变化。“林先生,
你的意思是,它自己爬进去的?”语气冰冷嘲讽,毫不掩饰怀疑。林默张嘴,发不出声音。
恐惧和荒谬感扼住了喉咙。冷汗浸透衬衫。他想后退,身体僵硬。法医轻轻调整物证袋角度。
断手在强光下微微转动。林默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个微小细节!
在那灰白、僵直的断手小指和无名指之间,在沾染深褐色干涸血迹的指缝里,
死死夹着一个东西!边缘不规则的方形,刺目的柠檬黄!林默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浑身的血液彻底倒流!那颜色……那形状……是他家楼下那个破旧电器维修店!
是他买这台二手空调时,那个满手油污的老板随手撕给他的、皱巴巴的购买凭证!
上面还用潦草的圆珠笔写着价格和日期!它怎么会……夹在张明远的断手里?!
那抹刺眼的柠檬黄,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默的视网膜,
又瞬间引爆了他脑海中的惊雷。维修店!老赵!
远穿着沾满油污工装裤、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眼神浑浊又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精明的店老板!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直面喷涌的血浆更甚。他猛地抬头,想开口,
喉咙却被无形的恐惧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他抬起沾满暗红血污的手,
颤抖地、不顾一切地指向法医手中的物证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
陈国栋敏锐地捕捉到了林默这近乎崩溃的反应和指向。他立刻顺着林默的目光,
锐利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法医手中的袋子上。法医也察觉了,他微微侧转袋子,
让强光更清晰地照亮断指缝隙间那点突兀的黄色。“那是什么?”陈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法医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用镊子,
极其缓慢、谨慎地拨开那两根冰冷僵直的手指。
镊子尖端夹住那张被血污浸染大半、边缘卷曲的小纸片,轻轻将它从指缝深处取了出来。
动作专业而凝重,仿佛在拆除一枚微型炸弹。纸片被放入一个新的、更小的透明证物袋。
法医将其举起,凑近强光手电。陈国栋也凑了过去。两人几乎头挨着头,屏息凝视。
纸片不大,劣质的纸张,刺目的柠檬黄底色。上面潦草的蓝色圆珠笔字迹被血污晕染开,
:赵**> **地址:惠民电器维修回收**“惠民电器维修回收……”陈国栋低声念出,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他猛地扭头,目光如鹰隼般攫住林默,那眼神已经不是审视,
而是几乎要将他刺穿的逼问:“林默!这空调,你从‘老赵’那儿买的?
”林默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大颗大颗从额头滚落,混合着干涸的血迹,
在他脸上留下蜿蜒的污痕。他用力点头,喉咙干涩发紧:“是……是楼下拐角那家维修店,
老板叫赵德发,都叫他老赵……昨天下午,就昨天下午!三点多!我去买的!
他……他给我开的这个条子!” 他语无伦次,急于撇清,
却又被更深的恐惧攫住——张明远死了,他的断手夹着自己买空调的凭证,而死亡时间,
就在自己买空调的那个下午!“昨天下午三点多?”陈国栋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但眼神却更加幽深。他迅速对着肩头的对讲机下令:“小刘!
立刻带人去楼下‘惠民电器维修回收’,控制店主赵德发!搜查店铺!要快!
” 命令干脆利落。他转向林默,语气依旧沉冷,但多了一丝不容辩驳的压迫:“林先生,
恐怕你需要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详细说明昨天下午你购买空调的全部经过,
包括时间、地点、和老赵接触的每一个细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片刺目的暗红,
“这里,暂时不能住了。
”林默被两个警员几乎是半搀半架地带离了这个瞬间化为噩梦的血腥现场。踏出家门时,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
技术警员正小心翼翼地拆卸那台仍在缓缓滴落暗红色液体的空调内机。
法医提着装有断手和那张致命凭证的物证袋,站在狼藉的血泊边缘,
灯光将他投下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如同蛰伏的鬼魅。陈国栋则站在阳台门口,
背对着客厅,望着窗外被警灯映得忽明忽暗的夜色,背影如同一块沉默而坚硬的礁石。
警车刺耳的鸣笛划破了后半夜的死寂,将林默带离了熟悉的环境,
投入一个充满未知和冰冷气息的空间——市局刑侦支队讯问室。墙壁是压抑的灰白色,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惨白的光线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
照得他脸上未洗净的血污和眼底的惊恐无所遁形。一张冰冷的金属桌,两把同样冰冷的椅子。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纸张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
负责问话的是陈国栋和那个在空调旁发现血源头的年轻警员,小刘。小刘负责记录,
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催命的鼓点。
问题像冰雹一样砸来,密集而精确,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昨天下午三点左右,
你出现在惠民维修店的具体时间?精确到分钟。”“购买空调的原因?为什么偏偏是昨天?
为什么选择二手?”“与店主赵德发交谈的详细内容?他当时的状态?有没有异常?
”“支付方式?现金还是转账?凭证为什么没在你手里?”“购买后空调是谁安装的?
安装过程你全程在场吗?用了多久?”“安装过程中,你有没有离开过房间?哪怕一分钟?
”“你和死者张明远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过什么?”“平时关系如何?有没有矛盾?
”“最近有没有发现张明远有什么异常?或者他家里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林默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又被冰冷的恐惧冻结。他努力回忆,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追问、确认、挖掘。他口干舌燥,胃里翻江倒海。
他一遍遍强调自己在公司有不在场证明,
案发时间他正在会议室里和同事讨论一个该死的设计方案。
他提到张明远妻子开门又关上的那点光线。他提到房东太太前天还在抱怨空调噪音太大,
想让他换掉这台“破铜烂铁”。时间在机械的问答和键盘敲击声中流逝。
讯问室的门开了又关,有警员低声向陈国栋汇报着什么,陈国栋偶尔会出去片刻,
回来时眉头锁得更紧,眼神也更加锐利。突然,讯问室的门被急促地推开。
一个穿着便装、风尘仆仆的警员探进头来,脸色异常难看:“陈队!老赵那边……出状况了!
”陈国栋猛地站起:“人跑了?”“人倒是还在店里,”那警员喘了口气,
语气带着难以置信,“但他……他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找到他时,他正鼾声如雷,
满身酒气,叫都叫不醒!店里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连把像样的工具都没几件!更邪门的是,”警员顿了一下,眼神里透着诡异,“他一口咬定,
昨天下午他根本就没开张!他中午就喝多了,一直在里屋挺尸,睡到我们把他摇醒!
他说他压根不认识林默!也没卖过什么空调!”“什么?!”林默失声叫了出来,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不可能!就是他!昨天下午他还好好的!收了我八百五十块现金!
那张黄纸就是他亲手撕给我的!” 他激动得想要站起来,被旁边的警员按回椅子上。
陈国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老赵的否认,
将林默唯一能清晰证明自己部分行踪的链条瞬间斩断。那张夹在断手里的凭证,
此刻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指向林默的致命物证。“查他店里的监控!昨天下午的!
” 陈国栋厉声道。便衣警员苦笑摇头:“陈队,那破店……别说监控了,
连个像样的灯泡都时亮时暗。我们技术组初步看了,他那所谓的‘监控’,
就是个唬人的塑料壳子,线都没接!”讯问室陷入一片死寂。键盘敲击声也停了。
只有日光灯管嗡嗡的低鸣,如同某种不祥的预言。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讯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法医,他手里拿着几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
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陈队,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法医的声音不高,
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张明远的死亡原因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颈骨有轻微骨裂,
颈部皮下和深层肌肉有严重挫伤和出血,符合被人从背后用绳索或类似物勒毙的特征。
死亡时间区间可以进一步精确到昨天下午四点至五点之间。”四点至五点。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这正是他购买完空调,安装工人正在他家忙碌的时间段!
他的不在场证明在公司截止到三点半会议结束,而之后的回家路程和安装过程,
恰恰缺少无可辩驳的第三方证明!法医没有停顿,继续道:“关于断手,有更重要的发现。
”他翻开报告,“创口切割工具初步判断是一种锯齿刃工具,
但切割方式极其……生疏或者说粗暴,更像是慌乱或缺乏经验的人所为。另外,
我们在断手残留的衣物纤维里,以及指甲缝隙中,
提取到一些非常细微的、不属于死者本人的生物组织碎屑和纤维。已经送检比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林默,最后落在陈国栋脸上:“还有一点,我们在张明远的指甲深处,
发现了一些非常微量的皮屑组织。同样已送检。另外,
”法医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死者的手机,我们在他家沙发缝隙里找到了。
技术科正在破解。但在他外套口袋里,我们发现了一个被折得很小的纸条。
”法医将一个装在小型证物袋里的纸条递给陈国栋。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冰冷的宋体字:> **空调里的眼睛,还在看吗?
**讯问室里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空调里的眼睛?纸条上的字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缠绕上每个人的神经。陈国栋盯着那行字,指关节捏得发白。突然,他猛地抬头,
眼中精光爆射,对守在门口的警员吼道:“立刻通知技术科!彻底拆解那台空调!里里外外,
每一个零件,每一个缝隙!给我查清楚,里面到底有没有‘眼睛’!快!
”技术科那间弥漫着金属、焊锡和电子元件气味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那台罪魁祸首的灰白色空调内机被彻底大卸八块,
的金属外壳、复杂的电路板、布满灰尘的扇叶和冷凝器散乱地铺在几张拼起来的大工作台上,
像一具被解剖的怪异尸体。几个穿着静电服的技术员围在台前,戴着放大镜灯和手套,
用精密的探针和镊子,在每一寸线路、每一个塑料卡扣、每一片散热鳍片间细细搜寻。
陈国栋和林默暂时被允许在技术科外间的观察室等候隔着玻璃墙,看着里面紧张的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林默靠墙站着,身体僵硬,
眼睛死死盯着里面那些忙碌的身影,心脏悬在嗓子眼。空调里的眼睛……那纸条是什么意思?
张明远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纸条?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技术员似乎发现了什么,动作猛地顿住。他小心地用镊子从一块布满灰尘的电路板背面,
极其隐蔽的角落缝隙里,夹出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黑色的、不规则形状的物体。
那东西太小了,几乎和电路板上的焊点融为一体。
技术员迅速将其放入一个专用的透明检测盒,连接到旁边的仪器上。仪器屏幕亮起,
复杂的波形图和数据开始滚动。观察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技术员脸色凝重地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放大后的那个黑色小物体图像。“陈队,找到了。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一种发现真相的沉重,“一个微型无线针孔摄像头。
非常隐蔽的型号,集成度极高,自带微型电池和存储卡,支持无线传输。
伪装成了电路板上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电容。”陈国栋接过平板,放大图像。
那个小小的黑色物体,在屏幕上清晰得令人心头发寒。它像一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存储卡里的内容呢?”陈国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技术员摇摇头:“卡是空的。
最后一次写入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零七分。之后就被远程彻底格式化了。
无线传输的信号源,我们正在尝试反向追踪,但信号是加密的,而且经过了多次跳转,
追踪难度极大,对方很专业。”昨天下午四点零七分!林默的血液瞬间冰凉。
这正是安装工人声称完成安装离开的时间!也是张明远死亡时间区间的开始!这台空调,
在他搬进来之前,就被植入了窥探的“眼睛”!张明远发现了它?所以他才有了那张纸条?
所以他才……被灭口?而自己,恰好在这个致命的时刻,买下了这台被诅咒的机器,
成了凶手转移视线、栽赃陷害最完美的目标?就在这时,陈国栋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通:“说!”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声音,陈国栋听着,
脸色变幻不定。挂断电话,他转向林默,
眼神复杂难明:“张明远指甲缝里提取到的微量皮屑组织,DNA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停止跳动。“不属于你。
”陈国栋的话让林默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差点瘫软下去。“但是,”陈国栋话锋一转,
眼神锐利如刀,“属于另一个人。一个……我们暂时没有录入数据库的人。身份未知。
”未知的第三人!林默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凶手不是老赵?那会是谁?安装工人?
房东太太?还是……那个藏在暗处,操纵着摄像头,发出那张纸条的人?“还有,
”陈国栋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我们的人查了张明远的背景。
他表面上是贸易公司职员,但最近几个月,他的银行账户有几笔来源不明的大额资金转入。
而且,他私下里似乎一直在偷偷调查一些事情。”“调查什么?”林默脱口而出。“三年前,
本市发生过一起影响很大的医疗设备走私案,”陈国栋的目光锐利地穿透林默,
“涉案金额巨大,主犯在逃。张明远最近频繁接触过当年案件的几个边缘人物……以及,
其中一个涉案公司注销前,最后的办公地点,就在你现在租住的这栋楼。”林默如遭雷击!
他租住的这栋老旧的、管理松散的居民楼?张明远在调查三年前的走私案?
这和他被杀有什么关系?和这台被装了摄像头的空调又有什么关系?“房东太太呢?
”林默猛地想起,“她一直住在这里!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陈国栋眼神一闪:“我们的人已经去找她了。”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最坏的猜测,
陈国栋的手机再次急促响起。他接通,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房东王秀琴家没人。
”他放下手机,声音冰冷,“邻居说,昨天傍晚看到她神色慌张地提着一个大行李箱出门,
说是去外地女儿家……但查了交通系统,没有她的购票记录。”房东太太也消失了!
线索似乎瞬间断裂,又似乎有无数条看不见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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