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林鹤归撑着黑伞站在警戒线外,眉头紧锁。
这是本月第三起了。"林队,里面情况有点...特别。"年轻警员小张脸色苍白,
递过手套时手微微发抖。林鹤归点点头,弯腰钻过警戒线。
老式四合院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混合了某种草药的味道。穿过天井,
主屋的门半开着,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渗出来。"死者是屋主,六十二岁的退休教师陈明德,
邻居发现他两天没出门,报警后..."小张的声音越来越小。林鹤归踏入屋内,
呼吸瞬间凝滞。陈明德端坐在太师椅上,身着黑色寿衣,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面容安详得像是睡着了。但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七个纸人——约莫半人高,
做工精细得可怕,每个纸人的面部都用朱砂勾勒出栩栩如生的五官,嘴角上扬,
形成诡异的微笑。"法医到了吗?"林鹤归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刚到,
在..."小张话音未落,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里屋传来。"死者死亡时间约在48小时前,
表面无外伤,但..."声音的主人从内室走出,白大褂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黑色高跟鞋踩在老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精致却苍白的脸,
"他的内脏不见了。"林鹤归与她对视,那双杏眼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近乎冷酷的专业。
"许法医,"林鹤归点头示意,"什么叫内脏不见了?"许透纱将手套摘下,
指向死者的腹部:"X光显示腹腔内没有任何器官,取而代之的是..."她拿起证物袋,
里面装着一些灰黑色的粉末,"初步判断是纸灰。"林鹤归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他转向那些纸人,注意到每个纸人背后都用毛笔写着一串数字。"这是...生辰八字?
"他皱眉。许透纱突然走近纸人,动作快得让林鹤归来不及阻止。
她纤细的手指悬在纸人上方几厘米处,没有触碰,却像是在感受什么。"不是普通的纸人,
"她声音低沉,"这是'引魂纸偶',湘西一带的古老巫术。纸人上写的确实是生辰八字,
但不是死者的..."她转向林鹤归,眼神复杂:"是凶手的。
"专案组会议室的白板上贴满了三起案件的照片和线索。林鹤归站在窗前,
手里捏着一份档案。三起案件,七名死者,二十一个纸人。每个纸人背后都有一组生辰八字,
经核对全部相同——这意味着所有纸人都指向同一个人。"许博士,
能再解释一下这个'纸人祭师'的说法吗?"局长揉了揉太阳穴,
显然对这种超自然的解释感到不适。许透纱站起身,
黑色长发垂在白色实验服上形成鲜明对比。她将笔记本电脑连接投影仪,
屏幕上出现几张古朴的手绘图。"纸人祭师是湘西'傩文化'中的特殊存在,
"她的声音平静而专业,"传统上,他们制作纸人用于祭祀或驱邪。但有一种禁忌之术,
称为'引魂术'——祭师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上,再将纸人与死者同置,
便可短暂操控亡灵。"会议室里一片寂静。"你的意思是,凶手在用这些纸人操控死者?
"局长脸色难看,"这太荒谬了!""不,局长,"林鹤归突然开口,
"三起案件的监控都显示,死者死亡后确实有活动迹象。陈明德案中,
邻居声称在他死后第二天还看见他在院子里浇花。
充道:"而且所有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参加过二十年前清水镇的那场民俗文化节。
"林鹤归猛地抬头:"清水镇?就是十年前发生大火的那个?""是的,
"许透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场火灾烧死了七个人,
包括当时的镇文化馆馆长...也就是第一名死者的父亲。"散会后,
林鹤归在档案室找到了许透纱。她正翻阅一本泛黄的旧相册,指尖停在一张集体照上。
"你似乎对这个案子特别了解,"林鹤归靠在门框上,"不只是专业知识的程度。
"许透纱轻轻合上相册:"我祖母是湘西人,小时候听她讲过很多这类故事。"她顿了顿,
"而且...我见过这种纸人。"林鹤归挑眉:"在哪里?""我十岁那年,
"许透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清水镇火灾前夜。"林鹤归正想追问,
许透纱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接听后脸色骤变:"鉴定科说...那些纸灰里检测出了人体DNA。""死者的?
""不,"许透纱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另一个人的。
根据数据库比对...属于十年前火灾中失踪的一个女孩。"夜深了,
许透纱独自在实验室工作。突然,灯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黑暗中,
她听见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谁?"她摸向抽屉里的手电筒。光束亮起的瞬间,
她看见实验台上多了一个纸人——比案发现场的都要小,只有手掌大小,但做工更加精致。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纸人的脸赫然是她的模样。许透纱的手颤抖着翻转纸人,
背后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第七夜,当归。"就在她读出的瞬间,一阵剧痛刺入太阳穴,
无数碎片般的记忆汹涌而来——燃烧的房屋,尖叫的人群,
还有黑暗中那个制作纸人的背影..."许透纱!"林鹤归的声音伴随着撞门声传来。
灯光重新亮起,他冲进来时,只看见许透纱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手中紧攥着那个诡异的纸人。"他找到我了..."许透纱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
"我知道下一个死者是谁了。"林鹤归蹲下身,
发现纸人下方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七个孩子站在文化馆前的合影,
其中一个女孩的脸被朱砂画了个圈。"这是...?""清水镇文化节的最后一张合影,
"许透纱的声音颤抖,"七个孩子中,六个死于火灾...只有我活了下来。
"她指向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站在树荫下:"那就是纸人祭师。二十年前,
他本打算用我们七个完成某种仪式...现在,他要完成当年未竟之事。
"林鹤归紧握她的手:"我们会阻止他。"窗外,一个黑影悄然离去,
手中握着六个与许透纱一模一样的纸人,只差最后一个,便将大功告成。雨水敲打着车窗,
许透纱盯着手中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纸人,头痛欲裂。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陈年的灰尘,带着焚烧后的焦苦味道。"你确定要现在去清水镇?
"林鹤归转动方向盘,警车驶入高速公路,"我们可以等支援...""没有时间了。
"许透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今晚是阴历七月十四,鬼门大开的日子。如果他要完成仪式,
就是今晚。"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人背后的字迹——"第七夜,当归"。
那些笔画勾勒的方式异常熟悉,像极了祖母教她写毛笔字时的起笔转折。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刹那间照亮了路边一个白色身影。林鹤归猛踩刹车,两人同时向前倾去。"你看见了吗?
"林鹤归的手已经按在了配枪上。许透纱没有回答。她的视线穿过雨幕,
死死盯着路边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纸人,正朝他们微笑。
又一道闪电划过,女孩消失了。"是幻象..."许透纱按住太阳穴,"他在干扰我们。
"林鹤归重新发动车子,这次开得更快了。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23:17,
距离午夜不到四十分钟。"许透纱,关于二十年前那场火灾..."林鹤归犹豫着开口,
"你确定什么都不记得了?"车窗上的雨水扭曲了外面的世界,
许透纱看见自己的倒影与纸人重叠在一起。"我记得火。"她轻声说,
"记得尖叫...还有纸人燃烧的味道。"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掐入掌心,
"但最清晰的记忆是...一个男人抱着我冲出火场,他的手臂上有块烫伤的疤痕,
形状像一只蝴蝶。"林鹤归猛地转头看她:"文化馆馆长——第一名死者的父亲,
他的工伤档案里提到过这样的疤痕!"许透纱如遭雷击。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那个将她推出火场的男人,正是后来成为第一名死者的父亲!
而当时他口中呼喊的名字..."小蝶"。"他的女儿..."许透纱的声音颤抖,
"那场火灾中,他的女儿死了。"林鹤归的手机突然响起,技术科的小张声音急促:"林队!
我们查到了!所有死者包括许博士,都是同一天生日——农历七月十五!
而且二十年前火灾中遇难的六个孩子也是这个生日!"许透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生日确实是明天,中元节当天。祖母曾说过,这一天出生的孩子,天生通阴阳。
"七个灵媒..."她喃喃自语,
"他需要七个特定生辰的灵媒完成'引魂归位'...用六个灵魂作为祭品,换回一个亡魂。
"林鹤归脸色铁青:"他要复活自己的女儿。"当车灯照亮清水镇残破的牌坊时,雨停了。
月光惨白地照在烧焦的废墟上,唯有镇子尽头的旧文化馆亮着诡异的红光。林鹤归拔出配枪,
却被许透纱按住手腕:"子弹对纸人祭师没用。他早已不是活人了。
"她从包里取出一把古旧的铜钱匕首:"这是我祖母留下的。湘西传说,
沾过七代人血的铜钱能斩断阴阳。"文化馆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低沉的吟诵声。
两人悄声进入,眼前的景象让林鹤归倒吸一口冷气——大厅中央摆放着七个真人大小的纸人,
其中六个的面容赫然是已经遇害的死者。每个纸人手中都捧着一盏油灯,灯火幽绿。
而第七个纸人的位置空着,面前摆着一套刺绣精美的红色嫁衣。纸人环绕的圈内,
一个佝偻背影正将某种粉末撒入铜盆。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许透纱的呼吸停滞了。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她从未忘记——二十年前将她抱出火场的男人,文化馆老馆长周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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