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报到第一天,我就被分到“雪峰尖刀连”。连长林雪峰,是全军闻名的铁血女阎王。
她捏着我细胳膊冷笑:“小知青?唱个歌能把狼招来不?”三个月后边境冲突,
我替她挡了弹片昏迷。醒来发现她趴在床边,肩章被我的血染透。她哑着嗓子说:“周晓阳,
以后你归我罩着。”1983年秋,西南边陲。军用吉普卷着黄尘,
把最后一批新兵蛋子卸在“雪峰尖刀连”的营门口。空气里弥漫着松针、泥土和汗水的味道,
远处山峦叠嶂,墨绿得发黑。“周晓阳!”“到!”我挺直细竹竿似的腰板,
背包勒得肩胛骨生疼。连长是个精悍的老兵,目光扫过花名册,停在我名字上,
眉头拧成疙瘩:“文工团来的?”“报告!原军区文工团声乐队!
”人群里响起几声压低的嗤笑。在这群晒得黝黑、肌肉虬结的汉子中间,
我白净的脸和细瘦的身板,活像误入狼群的羊羔。连长叹口气,像扔烫手山芋:“去,
找林团长报到。一排最里头那间。”“雪峰尖刀连”的营房依山而建,粗粝的石头垒成,
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一排尽头,木门虚掩。我深吸一口气,汗湿的手心在裤缝上蹭了蹭,
喊报告。“进。”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进耳朵,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推门进去。
屋里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行军床,一张旧木桌,
墙上挂满密密麻麻的军事地图和作战方案。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军装笔挺,
肩章上的两杠三星在斜射的日光里闪着冷光。她没回头,
正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用力划着什么,笔尖刮过纸面,沙沙作响。“报告团长!
新兵周晓阳前来报到!”我声音有点发颤。那身影顿了一下,终于转过身。林雪峰。
名字早如雷贯耳。西南战区最年轻的团长,代号“雪峰”,
是敌人悬赏名单上排前三的狠角色。可眼前这张脸……我愣住了。
并非想象中刀削斧凿的刚硬。肤色是长期风吹日晒的小麦色,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清晰利落,
一双眼睛尤其慑人——瞳仁极黑,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扫过来时,
带着实质般的穿透力,冰冷,审视,没有半分温度。她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我。
那目光像带着钩子,从我被背包带勒出红痕的肩膀,滑到我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膝盖,
最后定格在我明显缺乏锻炼、细得跟麻杆似的手腕上。她几步走过来,
动作利落得像出鞘的刀。一股混合着硝烟、汗水和淡淡皂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没等我反应,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右小臂!力道大得惊人!像是铁钳骤然收紧!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骨头被捏得生疼,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捏着我的细胳膊,
像拎起一只小鸡仔掂量分量,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锋利无比的弧度,声音不高,
带着冰碴子似的嘲弄:“周晓阳?”“文工团的小知青?”她凑近了些,
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冷意:“细皮嫩肉的。”“唱个歌,
能把山里的狼招来不?”哄笑声在门外炸开,是刚才那几个老兵扒在门缝偷看。
我脸上火烧火燎,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屈辱和难堪像潮水般灭顶。
手臂上的剧痛提醒着我巨大的差距。在她绝对的力量和威压面前,我像个没用的笑话。
“报告团长!”我咬着后槽牙,试图挺直腰板,声音却泄了底,“我……我会努力!
”林雪峰松了手,像丢开一件没用的物件。她转身走回桌边,拿起那份薄薄的档案,
指尖敲在“特长”栏的“声乐”两个字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尖刀连,不要百灵鸟。
”“要的是能撕开敌人喉咙的狼!”她把档案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跟不上,就滚回你的文工团唱摇篮曲。
”“听明白了?”“……明白!”我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入列!”她不再看我,
目光重新投向墙上那张巨大的边境地图。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出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门外偷看的老兵们一哄而散,留下几声毫不掩饰的嘲笑:“哈!细胳膊细腿儿!
”“林阎王又发威了!”“等着瞧吧,这小鸡崽熬不过三天!”西南边陲的冬天,湿冷刺骨,
像无数细密的钢针往骨头缝里钻。尖刀连的训练,更是把这种寒冷熬成了地狱的汤。
每天天不亮,尖利的哨声就撕裂营区的宁静,像催命符。负重越野是开胃菜。
几十斤的背囊压在身上,我跑在队伍最后,肺里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汗水糊住眼睛,两条腿灌了铅,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前面老兵粗重的喘息和沉重的脚步声,像鼓点敲打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快点!磨蹭什么!
”班长的大嗓门在身后炸响,带着怒其不争的火气,“没吃饭吗周晓阳!看看你这熊样!
”我咬着牙,眼前阵阵发黑,拼命想迈开腿,身体却像生了锈的机器,沉重得不听使唤。
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连人带背囊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地里!
冰冷的泥水瞬间浸透棉衣,刺骨的寒意激得我浑身一哆嗦。“废物!”班长的怒骂毫不留情,
“爬不起来就给我滚!”我趴在冰冷的泥浆里,粗重地喘息,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背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林雪峰站在不远处的坡上,抱着胳膊,晨光勾勒出她冷硬的侧影。她没说话,
只是冷冷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看废物般的漠然。那眼神比班长的怒骂更伤人,
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摇摇欲坠的自尊里。我猛地用手撑地,指甲抠进泥里,
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起来。背囊的带子勒进肩膀的嫩肉,火辣辣地疼。
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障碍训练场是另一个噩梦。矮墙、高墙、铁丝网、深坑……每一道关卡都是对我的公开处刑。
别人利落地翻越、匍匐,而我,面对那堵两米高的板墙,像个可笑的壁虎,手脚并用,
吭哧半天也爬不上去。“周晓阳!你属蜗牛的?!”副连长气得跳脚,“用腰腹力量!蹬腿!
上!”我憋红了脸,胳膊抖得像筛糠,好不容易扒住墙头,脚下却找不到着力点,
身体摇摇欲坠。下面围观的兵们发出毫不掩饰的哄笑。就在我力竭快要松手的瞬间,
一道冰冷的嗓音穿透嘈杂:“下来。”林雪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墙下,面无表情。
“别在上面丢人现眼。”我手一软,狼狈地摔了下来,屁股重重着地,疼得龇牙咧嘴。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文工团的花架子,就别在这儿现眼了。
趁早滚蛋,省得拖累大家。”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泥水。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夜间紧急集合更是炼狱。哨声在死寂的深夜骤然响起,
尖锐得能刺穿耳膜。营房里瞬间炸锅,黑暗中一片手忙脚乱,
背包带缠绕、衣服扣错、鞋子穿反……各种状况层出不穷。我每次都像没头苍蝇,
急得满头大汗,总是最后一个跌跌撞撞冲出营房的人。林雪峰永远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立在操场中央的探照灯下。惨白的光线打在她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她手里掐着秒表,目光扫过狼狈不堪、衣衫不整的队列,最后总是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早已料到的、冰冷的失望。“周晓阳!”“又是你!”她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操场:“蜗牛都比你快!”“尖刀连的耻辱!”“滚回去重新打背包!
十分钟内出不来,全连武装越野二十公里!”沉重的武装带勒得我肩膀生疼,
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蛰得生疼。我扛着枪,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在队列里摇摇晃晃。
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生疼。队列行进到陡峭的山路,我的体力彻底告罄,眼前一黑,
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枪脱手飞了出去,砸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趴在冰冷的山石上,喉咙里全是铁锈味,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周晓阳!”班长怒吼着冲过来。“废物!又掉队!”副连长的声音充满怒火。
“把他架起来!拖也要拖到终点!”几个老兵七手八脚地把我拽起来,几乎是架着我往前走。
我像个破麻袋,任由他们拖着,意识模糊。“停。”冰冷的声音响起,是林雪峰。
她走到我面前,挡住了去路。我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对上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里面没有任何温度。“不行,就认输。”她盯着我,一字一顿,声音像淬了冰:“尖刀连,
不养废物。”“明天打报告,滚回文工团。”“别在这儿浪费粮食。”说完,她不再看我,
转身大步走开,背影决绝得像斩断一切的刀锋。老兵们架着我,沉默地跟上。我闭上眼,
滚烫的泪水混着汗水滑落,砸在冰冷的石头上。
废物……耻辱……滚蛋……这些词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半夜,我发起了高烧。
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喉咙肿得说不出话。营房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中,
我蜷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像一只被遗弃的病猫。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很轻,停在我床边。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覆上我的额头。粗糙的触感,带着薄茧。“烧成这样。”是林雪峰的声音,
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在寂静的夜里,少了些白天的锋利。我烧得迷迷糊糊,
只感觉那只手很快拿开了。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沉甸甸、温热的搪瓷缸子塞进了我怀里。一股浓郁的、带着辛辣姜味的药气钻进鼻腔。
“喝了。”命令式的语气,不容置疑。“捂汗。”她把我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但很用力,确保密不透风。然后,脚步声远去,
门被轻轻带上。黑暗中,我抱着滚烫的搪瓷缸,辛辣的姜汤气味萦绕不散。
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冰冷的绝望里,
这一点点笨拙的、带着命令式的“关照”,像黑暗中划过的一颗微弱的火星,
烫得我心头一颤。眼泪无声地涌出,这次不是因为屈辱,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日子在泥泞、汗水、骂声和偶尔一点姜汤的辛辣中熬过。三个月,像过了三年。
我的皮肤晒脱了几层皮,细胳膊上终于有了点硬邦邦的肌肉轮廓,跑五公里虽然依旧垫底,
但至少不会再晕倒。翻越障碍虽然依旧笨拙,但总算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那堵高墙。
紧急集合虽然依旧手忙脚乱,但基本能在规定时间内冲出去站好队。林雪峰依旧冷得像块冰,
眼神里的审视和挑剔从未减少半分。但她再也没提过让我“滚蛋”的话。训练场上,
她骂我“废物”“慢得像蜗牛”的次数似乎也少了些。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落在我身上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带着一种更加复杂、难以解读的意味。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勉强摸到了“尖刀连”的门槛时,边境的局势陡然紧张起来。
1984年初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摩擦不断升级,小规模的冲突时有发生。
尖刀连作为拳头部队,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营区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训练强度陡然加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那天下午,例行巡逻任务。
林雪峰亲自带队。我们沿着密林深处一条隐蔽的小道行进。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
只有鸟鸣和脚下枯枝断裂的轻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突然!“砰!
”一声尖锐的枪响撕裂了丛林的寂静!
紧接着是爆豆般的枪声从侧前方的密林中疯狂扫射过来!子弹“嗖嗖”地擦着头皮飞过,
打在树干上,木屑纷飞!“敌袭!隐蔽!”林雪峰的厉喝如同惊雷,瞬间炸响!
训练的本能让我猛地扑倒在地,翻滚着躲到一棵粗壮的树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浓烈的硝烟味瞬间灌满鼻腔!老兵们反应极快,迅速依托树木和岩石展开反击,
枪口喷吐着愤怒的火舌!“火力压制!三班左翼包抄!
”林雪峰的声音在枪林弹雨中依旧清晰、冰冷,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她半跪在一块岩石后,
手中的步枪稳定地点射,枪枪咬肉。一个试图冲过来的敌人被她精准爆头,
血花在昏暗的光线下迸溅!战斗瞬间白热化!子弹在狭窄的空间里疯狂穿梭,
惨叫声、怒骂声、枪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泥土和碎木被炸得四处飞溅!
就在这时!“团长!小心!”副连长嘶声大吼!我的位置,
恰好能看到侧后方一处极其隐蔽的树丛里,一道阴冷的反光闪过——是狙击镜!
一个敌人正悄然架起狙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
精准地锁定了正全神贯注指挥战斗、侧身暴露在掩体外的林雪峰!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林雪峰似乎也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身体猛地一僵,想要缩回掩体!但太迟了!
狙击手的手指,已经扣向了扳机!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的屈辱、她的冰冷、那句“废物”、那碗滚烫的姜汤……所有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身体却比思想更快!“团长——!!!”一声变了调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炸出!
我像一颗被投石机抛出的炮弹,用尽全身的力气,从藏身的树后猛地扑了出去!
目标不是掩体,而是林雪峰暴露在外的身体!巨大的撞击力狠狠砸在她身上!
我们两人同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就在我倒地、将她死死压在身下的瞬间——“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我感觉左肩胛骨下方像是被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捅穿!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我的身体猛地一震!
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浸透了后背的军装!剧痛!难以形容的剧痛!像被生生撕裂!
眼前猛地一黑,所有的声音——枪声、喊杀声——瞬间远去,
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周晓阳!!!
”林雪峰的嘶吼声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一丝颤抖?
我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一片。只看到她那张总是冰冷如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震惊,难以置信,还有……慌乱?她正试图撑起身子查看我的伤势。
“敌……狙击手……十点……”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那个树丛的方向,
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操!”林雪峰怒骂一声,眼中瞬间燃起暴戾的火焰!
她猛地将我推到旁边的岩石凹陷处,自己则如同被激怒的母豹,一个翻滚起身,
手中的步枪瞬间指向我指示的方向!“砰!砰!砰!”三声短促精准的点射!
树丛里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嚎,随即归于死寂!“医护兵!!”林雪峰的声音嘶哑变形,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撕裂的疯狂!剧痛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我的意识。
最后看到的,是她扑到我身边,那双总是冰冷的、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第一次清晰地映满了我的影子,
里面翻涌着猩红的血丝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恐惧。黑暗,吞噬了一切。
不知道在混沌的深渊里沉浮了多久。意识像沉船的碎片,时而被剧烈的疼痛冲撞得几乎碎裂,
时而又被冰冷的黑暗吞没。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终于,
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了沉重的眼皮。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白色的天花板,
单调得让人心慌。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挂在床头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
缓慢地流入我的手背。这里是……医院?我试着动了动手指,
尖锐的疼痛立刻从左肩胛下方炸开,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别动。
”一个沙哑得几乎失真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我猛地转过头。林雪峰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军装外套脱了,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草绿色衬衫。她坐姿依旧笔挺,但身体微微前倾,
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她的脸色极其难看,眼窝深陷,
眼下是浓重的、化不开的乌青,嘴唇干裂起皮。下巴上甚至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
整个人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被抽干了精气神,透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颓然?最刺眼的,
是她右肩肩章的位置。那枚象征着她身份和荣耀的两杠三星肩章上,
赫然洇染着一大片深褐色的、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迹!那是……我的血。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刺目的深褐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
她似乎察觉到我醒了,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寒潭的眼睛,
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后怕?庆幸?愧疚?
还有……一种我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她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却只发出一点干涩的、破碎的气音。
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过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凝固了。她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皮,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力量,
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死寂的空气里:“周晓阳……”“你……”“以后……”“归我罩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的,
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宣告。我的眼眶猛地一热,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那片肩章上的深褐色血迹,
在她疲惫不堪却异常坚定的目光中,仿佛燃烧了起来。冬日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玻璃窗,
苍白无力地铺在冰冷的瓷砖地上。我靠坐在病床上,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牵扯感。林雪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
水果刀在她指间翻飞,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但苹果皮却断了好几次,厚薄不均,
远不如她拆装枪械时那般行云流水。空气有些凝滞。
自从那日她沙哑地说出“以后归我罩着”后,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却又隔着一层薄冰,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团长……”我犹豫着开口,声音还有点虚弱,
“边境那边……”“暂时稳住了。”她头也没抬,专注地跟那块不听话的苹果皮较劲,
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少了些冰碴子,“你安心养伤,别的不用管。”苹果皮又断了。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把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
递到我面前的小碗里。“吃。”命令依旧简洁。“补充维生素。”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冰凉清甜。她自己也拿起一块,靠在椅背上,慢慢嚼着,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有些出神。阳光勾勒着她冷硬的侧脸线条,那下巴上的胡茬在光线下更加明显。“团长,
”我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和下巴的胡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您……多久没休息了?
”她收回目光,瞥了我一眼,没回答,反而问:“伤,还疼得厉害?”“好多了。
”我摇摇头,岔开话题,“医生说再观察一周就能出院归队了。”“嗯。”她应了一声,
沉默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裤膝盖处磨得发亮的布料。过了片刻,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下个月……我休探亲假。”“跟我回趟家。”不是询问,是通知。
我愣住了,苹果块含在嘴里忘了嚼。跟她回家?探亲?这……这算什么?
“我……”我有些慌乱,“这不合适吧团长?我……”“没什么不合适。”她打断我,
语气不容置疑,目光重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你是我的兵。
”“伤是为我受的。”“带你回去,认认门。”她顿了顿,补充道,
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别扭?“家里……就一个老太太。”“话多。
”“你……应付着点。”这话说得……怎么感觉像是让我去帮她应付家长?
我看着林雪峰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耳根似乎有点可疑微红的侧脸,
心里那点别扭瞬间被巨大的好奇取代了。
铁血阎王林雪峰……也有需要人帮忙应付家长的时候?
那个“话多”的老太太……会是什么样?一周后,我出院归队。又过了半月,
林雪峰的探亲假批了下来。没有飞机,没有软卧,只有哐当作响的绿皮火车。
硬座车厢里挤满了人,充斥着汗味、烟味、泡面味和各种方言的喧哗。
林雪峰穿着便装——一件半旧的藏蓝色呢子外套,里面是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衣,
下身是普通的黑色裤子。少了军装的束缚和肩章的威严,
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硬似乎也淡了些,但坐姿依旧笔挺,眼神扫过嘈杂的车厢时,
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和警觉。我坐在她对面靠窗的位置,
穿着她给我准备的便装——同样半旧,但干净合身。火车驶过广袤的华北平原,
窗外是收割后裸露的褐色土地和光秃秃的杨树,一派萧瑟。“团长,
”我看着窗外单调的景色,忍不住问,“您家……在哪儿?”“鲁东。”她言简意赅,
目光也投向窗外,“靠海的一个小县城。”“哦……”我点点头,想象着海边的样子,
“您……很久没回去了吧?”“嗯。”她应了一声,眼神有些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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