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太湖藏旧事江南三月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七分怅惘。
太湖之滨的“听涛小筑”里,沈青衫临窗而立已逾一个时辰,指尖悬在窗纸的破洞上,
正对着湖面蒸腾的白雾。那雾似有灵性,缠上芦苇时如素纱裹骨,漫过渔船时若淡墨晕纸,
倒让他想起三年前雁门关外的雪——同样是遮天蔽日,却比这雾多了三分凛冽,五分决绝。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响,像谁在低声诉说,搅得他袖中的半张羊皮卷微微发烫。
“师父,莲子羹在砂锅里温第三回了。”苏小蛮的声音从厨房飘来,带着木勺碰碗沿的轻响。
她正踮脚够灶台,双丫髻上的红绒球随动作摇晃,发间那支桃木簪斜斜插着,
簪尾的缠枝纹被摩挲得发亮。这簪子她从不离身,沈青衫曾在深夜听见她梦呓,说“娘,
别抢我的簪子”,醒来却只说是过世的娘留的念想,攥着簪子的手心总沁着汗。
此刻她正用竹篮盛着新采的艾草,叶片上的露水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细小的湿痕,
像一串没写完的脚印。沈青衫转过身时,袖口滑落,露出腕上那道浅疤。
那日黑风寨的匪徒钢刀劈来,他扑过去护赶车老汉,刀刃划破皮肉的瞬间,
老汉枯瘦的手塞进他袖中半张羊皮卷。
“西域流沙……公孙……”老汉断气前的声音混着风雪,后来他才知,那老汉原是前朝史官,
因藏了公孙大娘的手稿被追杀,羊皮卷上的地形图谱,恰是《烟雨剑谱》藏地的密钥。
他总想起老汉临终前的眼神,像被风沙磨哑的铜铃,带着未说尽的嘱托——那时他还不懂,
为何一张残破的图谱,值得用性命去换。“小蛮,过来认药。”沈青衫指着案上摊开的草药,
“这是‘忘忧草’,混在安神汤里,能让人心静。”他拈起一片叶子,指尖的薄茧蹭过叶脉,
“但多了会让人昏沉,就像这剑谱,用得好是护命符,用不好便是催命符。
”案几上还摆着半副银针,是昨日给山下李阿婆治风湿时剩下的,
针尾的铜环在微光里轻轻晃动。他望着那晃动的铜环,忽然想起父亲沈仲山的剑穗,
也是这般颤巍巍的,却总在出剑时稳如磐石——那年父亲教他“浩然剑法”起手式,
剑尖悬着的水珠,落进青石板的纹路里,像滴进了时光深处。苏小蛮凑近时,
发间的桃木簪扫过案几,发出“嗒”的轻响。她的杏眼亮晶晶的,
像盛着太湖的水:“山下王大叔说,‘铁剑门’掌门为抢剑谱,
把青城派弟子的尸体堆在青城山门口,血流到溪里,染红了半条河。
”她忽然攥紧沈青衫的衣袖,指节泛白,“师父,您见过那剑谱吗?真像烟一样飘?
”她的指尖触到他袖口的补丁,是前几日练剑时被她的木剑划破的,针脚歪歪扭扭,
是她趁他对着雾发呆时偷偷缝的,当时生怕被他瞧见笑话。沈青衫的指尖顿在半空。
三年前在西域流沙中初见剑谱的模样,此刻清晰如昨:绢布泛黄如秋叶,
上面的剑招用朱砂绘制,“骤雨打荷”式的弧线里,竟藏着细小的锯齿纹,看似柔缓,
实则暗藏割裂之势。公孙大娘在旁注里写:“心有怨,剑生戾,非不得已,勿习此招。
”他当时便觉这剑谱透着股寒气,像江南梅雨季的墙,摸上去潮冷,内里却早已朽烂。
他还记得在流沙中找到剑谱时,旁边埋着一具枯骨,指骨紧扣着一块玉佩,
上面刻着“公孙”二字——后来才知,那是公孙大娘的侍女,为护剑谱死在荒漠里。
“武学本无善恶。”他望着窗外的雾,“就像这雾,王大叔说它遮了路,
渔船上的张阿婆却说,雾浓时鱼群更易入网。”他想起张阿婆的孙子,
去年被铁剑门的人掳去当杂役,回来时腿断了,
却总念叨着“沈先生的药真灵”——那时他用忘忧草混着当归给他敷腿,不是为了止痛,
是为了让孩子夜里能睡个安稳觉。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像枯叶擦过雪地。
沈青衫眼神一凝,长袖微拂,已挡在苏小蛮身前——那声响来自三个方向,
西北角的老槐树后藏着一人,呼吸粗重,该是练硬功的;东墙根的柴垛后伏着一人,
气息绵长,显是内家好手;正门处的石板路上,杖尖点地的轻响渐次逼近,
每一下都踩在心跳的间隙上。“沈公子好俊的耳力。”柳乘风的声音先于人影而至,
黑袍沾着水汽,杖头的蝙蝠眼珠是两颗黑琉璃,在昏暗中闪着光。他身后跟着焦猛,
鬼头刀鞘磕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刀疤从额角蜿蜒到下颌,
像条冻僵的蛇;秦弄玉立在最后,青衣下摆沾着草屑,左手悄然缩进袖中,
指节泛白——沈青衫记得,三年前她来此时,左手还能稳稳端住茶盏,
那时她刚被柳乘风从铁剑门的追杀中救下,眼里的光像被雨打湿的星子,怯生生的,
却藏着倔强。“柳楼主倒是比约定早了半个时辰。”沈青衫的目光落在柳乘风的拐杖上,
那杖身乌木的纹理间,嵌着极细的银丝,隐约是“烟雨楼”的徽记。
三年前柳乘风带着三千两黄金登门时,这拐杖曾点碎过他案上的青瓷笔洗,
墨汁溅在他刚写好的“守”字上,晕成一团黑——他至今记得柳乘风当时的眼神,
像盯着猎物的鹰,却在转身时,袖中滑落半块绣着杏花的帕子,
被他不动声色地拾了还给对方。“早来半个时辰,或许能多救几个人。”柳乘风笑了,
皱纹里浮出冷光,“沈公子可知,‘日月教’余孽已在太湖周边布下眼线?为首的赵千户,
原是教中护法,叛教后投了锦衣卫,专以缉拿江湖人为功。他手里有张‘烟雨楼旧部名册’,
抓一个赏百两,杀一个赏千两——你说,这剑谱若落在他手里,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他的拐杖在袖中轻轻摩挲,那里藏着半块玉佩,是妻子临终前给他的,
上面刻着“烟雨”二字,此刻正硌着掌心的老茧。他总想起那年妻子为护他挡下暗器,
倒在血泊里时,他手里的剑却因招式生涩未能及时出鞘,那悔恨像藤蔓,
缠得他十年喘不过气。“剑谱已焚。”沈青衫的声音比雾还淡,
目光却在秦弄玉的左袖上停了一瞬,“秦姑娘的手,怕是比三年前更重了。
”他记得她刚学时,剑招像春日的柳絮,软得没力气,柳乘风却总骂她“娘们气”,
逼着她练铁砂掌,左手的指节就是那时开始变形的。秦弄玉猛地抬眼,袖中左手不自觉蜷起,
指甲掐进掌心。三年前她练“烟雨朦胧”式,总觉内息如乱麻缠上筋脉,强行运气后,
左手五指便再也伸不直。医官诊脉时摇头,说“戾气入筋,非药石可解”,
柳乘风却拍着她的肩说:“等拿到全本剑谱,自有解法。”此刻被沈青衫点破,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船舱里,焦猛醉后嘟囔的话:“楼主当年为了半部残谱,
把公孙家的奶妈都杀了……”那奶妈是个瞎子,却总给她糖吃,说“姑娘的手真软,
别学那些打打杀杀的”——后来她才知道,瞎子奶妈手里有公孙大娘的手札,
被柳乘风用毒酒灌得说不出话,最后沉尸太湖。“少废话!”焦猛的刀“噌”地出鞘,
寒光劈开雾气,“老子亲眼见你把锦盒藏在梁上!”他的吼声震落檐角的冰棱,
“当年清风镖局的人也说‘没见镖银’,老子还不是把他们砍了个干净!
”他的眼前闪过那个哑童的脸,被他按在地上时,孩子拼命摇头,手里的麦芽糖碎在泥里,
黏住了几根头发——风里忽然飘来艾草的气味,和当年镖局后院的味道重叠,
他握刀的手竟微微发颤。沈青衫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焦兄可知,
那五十两银子是镖局的哑童偷去给娘治病?”他向前一步,月白长衫扫过石阶,带起细尘,
“你杀他时,他怀里还揣着半块麦芽糖,是攒了三个月的月钱买的。
”他想起清风镖局的总镖头,临死前还攥着一封血书,写着“求沈先生护我儿”,
那孩子现在在山下的药铺当学徒,腿有点跛,却总说“焦大叔的刀真快”——他没告诉孩子,
那个砍断他腿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焦猛的脸涨成紫黑,刀身在手里抖得咯咯响,
却被柳乘风的拐杖压住。“沈公子何必激他。”柳乘风的拐杖在地上轻点,
每一下都让青砖颤栗,“令尊沈仲山当年在光明顶,为护武林同道,
被日月教的人穿了琵琶骨,死前还攥着那枚‘守’字玉佩——他守的是江湖,你守这剑谱,
难道要让他的血白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杖头的蝙蝠琉璃映出沈青衫腰间的玉佩,
像映出一面镜子,照出当年光明顶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也烧断了他妻子最后一口气。
沈青衫的指尖抚过腰间玉佩,玉上的“守”字被体温焐得温润。那年他才十五,
父亲沈仲山教他“浩然剑法”的起手式,剑尖悬着一滴水珠,说:“剑要稳,心更要稳。
你看这水珠,稍有晃动就会落,就像侠义二字,一贪心就碎了。”父亲临终前,血糊了满脸,
却把这枚玉佩塞进他手里,说“烟雨起时,记得护着该护的人”。他后来才知道,
父亲本可以突围,却为了掩护一群素不相识的丐帮弟子,硬生生扛了十三刀——那些弟子里,
就有现在开药铺的日月教孩童。“柳楼主可知公孙大娘为何藏剑谱于流沙?
”沈青衫忽然反问,“不是怕朝廷追查,是怕她的义子。”柳乘风的眉头皱起,
拐杖攥得更紧,袖中的“烟雨”玉佩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妻子当年整理公孙大娘手稿时说的话:“这剑谱太烈,得找个心纯的人守着。
”那时他只当是妇人之仁,现在才明白,妻子指的“心纯”,不是不谙世事,
是明知江湖险恶,还敢护着那点甜。“公孙大娘晚年收了个义子,天资极高,却心性狠戾。
”沈青衫缓缓道,“他练剑时总问‘如何一招毙敌’,为了试剑,竟杀了同门师兄。
公孙大娘在《烟雨杂记》里写:‘吾创此剑,本为护命,却养出噬命之狼’,
故而藏谱于流沙,又在石城设下机关,就是为了阻止义子得到剑谱。”他看向秦弄玉,
“那义子后来成了铁剑门的初代掌门,而铁剑门的剑法,与《烟雨剑谱》的残招,
是不是很像?”秦弄玉的脸色骤变。她幼时曾偷看过柳乘风收藏的铁剑门剑谱,
其中“流星赶月”式,与她练的“烟雨朦胧”竟有七分相似,只是更狠戾,更决绝。
她忽然想起自己左手蜷曲的指节,每次练剑时都像有针在扎,
柳乘风却说“这是成大事的代价”——原来那不是代价,是被戾气缠上的锁链。
湖面忽然传来马蹄踏水的声,乌篷船破浪而来,船头锦衣卫的飞鱼服在阴沉天色里泛着油光。
赵千户立在船头,长刀出鞘,刀锋映出他嘴角的痣:“奉旨捉拿逆贼沈青衫,凡阻差办公者,
格杀勿论!”他袖口露出半截刺青,正是日月教的火焰纹——沈青衫认得,父亲身上的伤口,
便带着这种毒火灼伤的痕迹,那火焰纹的尽头,还缺了一角,是当年被父亲的剑挑断的。
沈青衫的目光扫过船头的弓箭手,他们的箭镞泛着乌光——是淬了“牵机引”的毒箭,
中者半个时辰内全身抽搐而死,他父亲当年中伏,中的就是这种毒。他记得父亲断气前,
还在教他辨认解药:“牵机引遇杏花蜜可解,记住,江湖再毒,总有甜能克它。”“柳楼主,
今日这雾,倒让咱们得做回‘江湖人’。”沈青衫从墙上摘下寒潭剑,
剑身在昏暗里泛着蓝光,像凝了一潭秋水。剑穗是苏小蛮编的红绳,上面系着颗小石子,
是她从太湖边捡的,说“师父的剑要沾点水气才灵”。柳乘风的拐杖在地上一顿,
杖头的蝙蝠忽然弹出三寸尖刺:“老夫虽不齿朝廷鹰犬,却也知‘唇亡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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