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暮色,沉甸甸地压在了青石坳的瓦檐和山脊上。
初冬的寒意,像看不见的鬼手,顺着破旧棉袄的缝隙,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王秀兰佝偻着背,背上是一大捆沉甸甸的干枯玉米杆,几乎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自家院门口那被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得坑坑洼洼的泥地上,每走一步,老旧的骨头都在无声地呻吟。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轴摩擦的声音干涩刺耳,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院子角落里,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有气无力地啄着地上的残渣,连她回来也懒得动弹一下。
堂屋的门框上,那张褪了色的“囍”字早已斑驳不堪,像一张咧开的、无声嘲笑的大嘴。
她丈夫李老栓,一年到头在外面那些灰头土脸的工地上打零工,寄回来的钱,塞牙缝都不够,人更是像蒸发了一样,连个囫囵影子都见不着。
这偌大的院子,空得像口活棺材,只有冷风在里面打着旋儿。
王秀兰卸下背上沉重的柴禾,骨头缝里那点热气也被榨干了。
她扶着冰冷的灶台,看着空空如也的米缸,胃里火烧火燎。这日子,没滋没味,没盼头,像一块嚼了又嚼早就没了味道的甘蔗渣。
就在这时,放在灶台边那台老掉牙的按键手机,屏幕幽幽地亮了起来,嗡嗡地震动着。那点微弱的绿光,在这死寂的黄昏里,竟显出几分活气。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抓起那冰凉的塑料壳子。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张木匠。
王秀兰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像被点着了一样,绽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的光彩,连那浑浊的老眼都亮了几分。她枯瘦的手指在按键上摸索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老张?”她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软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娇柔,尾音微微上扬。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压低的笑声,带着一种熟稔的亲昵和油腻:“秀兰姐,在家呢?今儿个累坏了吧?听着你喘气声儿都不对劲了。”
王秀兰的心口被这声音烫了一下,刚才那点疲惫和怨怼奇异地消散了些许。她倚着冰冷的灶台,声音愈发软糯:“累,咋能不累?这死鬼影子都摸不着一个,里里外外全指着我这把老骨头……”
她顿了顿,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进一丝可怜巴巴的委屈,“家里……米缸都快见底了。”
电话那头的张木匠嘿嘿低笑了两声,声音压得更低,像怕被谁听见:“我就知道!你这人,要强了一辈子,不到揭不开锅,哪会哼一声?晚上……老地方?我给你捎点好的,还有……五十块钱,够你买袋米了吧?”
五十块!王秀兰的心猛地一跳,一股热流迅速窜过冰冷的四肢百骸,连带着空瘪的胃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捏着电话的手指微微发紧,嗓子眼有点发干,声音却甜腻得能滴出蜜来:“你……你这人!就知道哄人!晚上……晚上你过来?我……我给你留着门。”
“那说定了!等我!”张木匠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不可耐。
电话挂断了,嗡嗡的忙音在空寂的灶房里回响。王秀兰捏着那部破旧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五十块钱,像一道微弱却滚烫的光,暂时驱散了压在她心头的阴霾。她看着灶膛里冰冷的灰烬,那点光却又迅速黯淡下去,被一种更深沉的空洞和羞耻感吞噬。
她用力甩甩头,仿佛要把这些令人不快的念头甩出去。
她走到屋角那个破旧的五斗橱前,打开最下面一个带锁的小抽屉——那是家里唯一上锁的地方。
她摸索着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抽屉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只有几个用旧手帕仔细包着的小包,还有几张卷了边的零碎票子。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个蓝色碎花手帕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钞票:一张二十,两张十块,还有一些毛票。
她颤抖着手指,把张木匠承诺的那五十块在脑海里加上去,变成七十块。这点钱,够买一袋糙米,再割上两指宽的一点肥肉了。
她看着那点可怜的积蓄,眼神复杂,既有短暂的满足,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自我厌弃。
她迅速把钱重新包好,放回抽屉深处,落锁,钥匙重新藏进贴身的口袋。仿佛锁住的,不只是那点钱,还有她内心深处某个见不得光的角落。
几天后,恰逢青石坳赶大集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坳子口那片开阔的泥巴地上就喧腾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的臊气、廉价油炸点心的油腻甜香、汗水的酸味和讨价还价的嘈杂声浪。王秀兰挎着个空竹篮,在攒动的人头里费力地往前挤。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路边的摊子,最后牢牢钉在集市尽头那片肉案子区域。那里血腥气最浓,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
一个格外壮实的身影正挥舞着厚背砍刀,剁在厚重的砧板上,发出沉闷有力的“哐!哐!”声。正是赵大奎。
赵大奎光着膀子,只套了件油腻腻的深蓝色围裙,露出两条肌肉虬结、布满汗水和油光的粗壮胳膊。
他面前的案板上,半边刚宰杀不久的白条猪被分解得七七八八。他一边吆喝着:“新鲜猪肉!刚宰的!便宜卖喽!”一边麻利地剔骨、分肉。沾满血污和猪油的钞票被他随手塞进围裙前面那个鼓囊囊的大口袋里。
王秀兰的心,随着那剁肉声和钞票塞进口袋的声音,一下一下地跳着。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起一种刻意的、甚至有些夸张的热络笑容,挤出人群,凑到肉案前。
“哟!大奎兄弟!生意兴隆啊!”她拔高了嗓门,声音在嘈杂的集市里显得格外尖利,带着一种故作熟稔的夸张,“瞧瞧这肉,多新鲜!啧啧,还得是你赵大奎的手艺!”
赵大奎闻声抬头,看到是她,那张被油汗浸得发亮的方脸上立刻堆起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眼神像带着钩子,在她身上来回刮了几趟。
他手里的砍刀没停,又“哐”地剁下一块肋排,声音洪亮地回应:“秀兰姐!稀客啊!咋,今天也来照顾兄弟生意?要哪块?我给你挑最好的!”他刻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语气里的暧昧几乎要溢出来。
王秀兰感觉周围似乎有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她强撑着笑容,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带着点哀求的意味:“我……我就看看……家里没啥油水了,想割点肥膘回去炼油……就……就一点点……”
她伸出枯瘦的手指,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范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赵大奎那双带着戏谑和欲望的眼睛。
赵大奎哈哈一笑,那笑声震得案板上的肉似乎都在抖。他手起刀落,利索地切下好大一条白花花的肥膘肉,足有五六斤重!
那分量看得王秀兰眼皮直跳。他随手扯过一张沾着油污的旧报纸,三下两下把肉一裹,隔着肉案子就塞了过来,动作粗鲁得差点撞到王秀兰怀里。
“拿着!秀兰姐跟我还客气啥!”赵大奎嗓门依旧洪亮,眼睛却死死盯着王秀兰窘迫的脸,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却又让旁边几个离得近的摊主都能隐约听见,“这点肉算个啥?晚上……老时间?我在家等你!放心,亏待不了你!保管比这肉……油水足!”他嘿嘿笑着,意有所指,油腻的手指还故意在王秀兰接过肉的手背上蹭了一下。
那黏腻冰凉的触感让王秀兰浑身一激灵,像被毒蛇舔了一口。她猛地缩回手,抱着那沉甸甸、油腻腻的肉包,脸涨得通红,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刺,扎在她身上。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钱都没问一句,更没敢回头看一眼赵大奎那得意洋洋的脸。
怀里那包肥肉,沉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集市上嘈杂的声音仿佛瞬间离她远去,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赵大奎那句“油水足”的淫笑,在耳边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日子像浸了水的破棉絮,沉重而粘腻地往下坠。王秀兰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蛛网层层缠住的蛾子,赵大奎就是那只盘踞在网中央、贪婪而丑陋的蜘蛛。
每一次“老时间”的赴约,都变成了一场身心俱疲的折磨。赵大奎的嘴脸越来越让她作呕,他那双沾满猪油和血污的手在身上游走的感觉,像冰冷的鼻涕虫在爬。
更让她心惊肉跳的是,赵大奎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初那种心照不宣的“交易”本质,越来越把她当成了某种可以随意拿捏、呼来喝去的私有物。
这天午后,王秀兰正在自家院子里费力地搓洗着一大盆积攒下来的脏衣服。冰冷的井水刺得她骨节生疼,腰也酸得直不起来。那部破旧的按键手机突兀地在她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嗡嗡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她甩甩手上的水珠,皱着眉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心脏猛地一沉——赵大奎。
她盯着那名字看了好几秒,直到震动停止。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然而,那嗡嗡声立刻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执着。
王秀兰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全身的勇气,才按下了接听键。她没说话,只把手机贴在耳边。
“喂?聋了?这么久才接!”赵大奎粗嘎的声音立刻像砂纸一样刮擦着她的耳膜,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酒气,“晚上过来!听见没?就老时间!我今儿弄到点好下水,晚上炖了,咱俩喝两盅!”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王秀兰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廉价的塑料壳里。她看着盆里浑浊的肥皂水,那油腻腻的泡沫,像极了赵大奎围裙上的污垢。
“大奎……”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我……我今晚有点不舒服……头疼得厉害……怕是去不了了。”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怀疑和粗暴,“少给老子装蒜!王秀兰,你他娘的收钱的时候咋不说头疼?老子哪回亏待你了?五十、一百,哪次少了你的?现在跟老子摆起谱来了?告诉你,今儿晚上,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捅在王秀兰心上。
最后一点忍耐也到了极限。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猛地冲上头顶。王秀兰对着手机,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赵大奎!你……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告诉你!以后……以后我们断了吧!一刀两断!你那几个臭钱,老娘不稀罕了!你以后……再也别来找我!”
吼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胸口剧烈起伏,等待着电话那头的狂风暴雨。
短暂的死寂。电话那头只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紧接着,赵大奎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暴怒,而是变成了一种阴冷彻骨、带着毒蛇吐信般嘶嘶声的威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王秀兰的耳膜:
“断?王秀兰,你说断就断?呵,收了老子那么多回‘油水’,现在想拍拍屁股当贞洁烈妇了?门儿都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王秀兰的恐惧,然后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更恶毒的话语:
“行啊!你断!有种你就断!你敢不来,敢不接老子电话?好!你等着!明天天一亮,老子就让你王秀兰的大名传遍青石坳!老子把你那些破事,一件件、一桩桩,你收过谁的钱,进过谁的门,跟谁睡了几回……老子全他娘的给你印成传单,撒遍青石坳的每一条田埂!撒到你娘家村子!撒到你那死鬼老公李老栓打工的工地门口!让全天下人都看看你这老破鞋是个什么烂货色!老子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轰——!
王秀兰只觉得脑子里像炸开了一个惊雷,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天旋地转。手机从她冰冷僵硬的手里滑落,“啪”地一声掉进脚边的洗衣盆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遍了全身。
完了……全完了……
赵大奎那恶毒的诅咒,像无数只冰冷的毒虫,瞬间钻透了她的皮肉,啃噬着她的骨髓。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天飞舞的、印着她名字和“丑事”的传单,像雪片一样落在青石坳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了邻居们戳着她的脊梁骨,看到了娘家兄弟愤怒鄙夷的眼神,看到了远在外地的李老栓暴跳如雷、恨不得杀了她的狰狞面孔……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这初冬的井水还要刺骨,瞬间淹没了她。瘫坐在泥水里,她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
洗衣盆里,那部老旧的手机屏幕在水下幽幽地亮着,映着她惨白如鬼的脸,像一张无声的死亡通知单。
夜色浓稠如墨,将青石坳彻底吞没。凛冽的山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啸,如同无数幽魂在哭泣。
王秀兰像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院门。她佝偻着背,双手紧紧揣在旧棉袄宽大的口袋里,右手死死攥着口袋深处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纸包——
那是前些天赶集时,在镇子最偏僻角落那个总眯着眼、一脸晦气相的老药贩子手里买的。“大婶子,这药可猛,耗子沾着就蹬腿,牛吃了都扛不住!”老药贩子当时的话,带着一种阴森的蛊惑力,此刻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冰冷的田埂上,脚下枯草断裂的细微声响在她听来如同惊雷。
赵大奎那恶毒的威胁,像附骨之蛆,在脑海中疯狂盘旋、膨胀,压得她几乎窒息。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跳动的鬼火:让他闭嘴!永远闭嘴!
远远地,赵大奎家那孤零零的院墙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出来。院子里没有灯,黑黢黢一片,只有靠近猪圈的方向,传来几声猪烦躁的哼哼和拱食槽的声响。他果然还在猪圈忙活。
王秀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放得更轻,像踩在棉花上。她绕到屋后,那里有个堆放柴禾的角落,紧邻着猪圈矮墙。
浓烈的猪粪臊臭和饲料发酵的酸味扑面而来,熏得她一阵反胃。她屏住呼吸,贴着冰冷的土墙,像壁虎一样慢慢挪动,借着柴禾垛的阴影把自己藏好。
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猪圈里赵大奎粗重的呼吸声、搅动猪食的哗啦声。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变得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冷风刀子一样刮过她裸露的脸颊和脖子,冻得她牙齿打颤,但她一动不敢动,只是死死攥着口袋里那个致命的纸包,手心被冷汗浸得滑腻腻的。
不知过了多久,猪圈的声响停了。脚步声响起,朝着堂屋方向走去。接着是堂屋门“吱嘎”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堂屋那昏黄的白炽灯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纸,吝啬地洒出来一小片模糊的光晕。
王秀兰知道,时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浓重猪粪味的空气呛得她差点咳嗽出来。她强忍着,从柴禾垛后闪身出来,像个真正的鬼影,悄无声息地绕到赵大奎家那扇破旧的双开木板门前。
门果然只是虚掩着,留了一条缝。她侧身,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迅速挤了进去,反手轻轻地将门栓插上。
木栓滑入槽中的“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堂屋里弥漫着一股饭菜混合着猪圈带来的腥臊气味。昏黄的灯光下,赵大奎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灶台前,弯腰搅动着锅里咕嘟冒泡的东西。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宽阔油腻的背影。
“谁?!”赵大奎猛地转过身,手里还抓着沾着汤水的锅铲,警惕地低喝一声。当他看清门口站着的是缩着肩膀、脸色惨白的王秀兰时,警惕立刻化作了毫不掩饰的得意和鄙夷。
“呵!”赵大奎嗤笑一声,把锅铲往锅沿上一磕,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我还当是贼呢!怎么着?想通了?知道怕了?白天那股子要‘断’的硬气劲儿呢?被狗吃了?”
他上下打量着王秀兰,眼神像在估价一块案板上的肉,油腻的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嘲讽,“我就说嘛,离了我赵大奎的‘油水’,你王秀兰喝西北风去?”
王秀兰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在棉袄口袋里死死攥着那个纸包,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她强迫自己挤出一点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厉害:“大奎……我……我白天是昏了头了……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她艰难地说着违心的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赵大奎显然很满意她的“服软”,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继续搅他的锅:“算你识相!锅里煮着汤圆呢,快好了。妈的,今天这猪食拌得晚了点,饿得老子前胸贴后背。”他拿起旁边一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从锅里捞起满满一大碗白花花的汤圆,汤水晃荡着几乎溢出来。
他端着碗,走到堂屋中间那张油乎乎的方桌旁,一屁股坐下,发出吱呀一声响。他把碗重重往桌上一顿,汤水溅出来几滴。
“杵着干嘛?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赵大奎不耐烦地瞪了王秀兰一眼,抓起筷子,夹起一个汤圆就囫囵塞进嘴里,烫得他龇牙咧嘴,含糊不清地抱怨,“呸!没滋没味的!糖罐呢?妈的,忘拿糖了!”
他骂骂咧咧地起身,把筷子往碗上一搁,转身大步朝旁边的厨房小隔间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你他妈别偷吃啊!老子数着数呢!”
机会!
就在赵大奎肥硕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的瞬间,王秀兰动了!她像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扯,一个箭步冲到桌边,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
右手闪电般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被捏得汗湿的小纸包,左手几乎同时端起了赵大奎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圆!
纸包被粗暴地撕开,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她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灰白的粉末簌簌地落下,有些撒在桌上,更多的落进了那碗浓稠的汤水里。她甚至来不及搅匀,只胡乱地用筷子戳了两下,让粉末溶进汤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刚把碗放回原处,手还没来得及缩回,厨房里就传来赵大奎骂骂咧咧的脚步声!
王秀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连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大口喘着粗气。
赵大奎拿着个脏兮兮的糖罐子走出来,看都没看王秀兰一眼,一屁股坐下,拿起糖罐就往碗里狠狠舀了两大勺白糖。白糖颗粒落在汤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这才像样!”他嘟囔着,拿起筷子,把糖搅开,然后端起碗,稀里呼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极快,滚烫的汤圆囫囵个地往下咽,浓稠的甜汤也大口大口地灌下去,发出响亮的吸溜声。不过片刻功夫,满满一大碗汤圆,连汤带水,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碗底朝天。
赵大奎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油腻的脸上露出餍足的神色,随手把空碗往桌上一推,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抹了抹油亮的嘴,看向靠在墙边、脸色惨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王秀兰,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油腻的暗示和掌控一切的得意:“饱了!走,跟老子去猪圈看看!今天刚进的那几头架子猪,精神头足得很!”他站起身,腆着肚子,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通往猪圈的后门走去。
王秀兰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跟在后面。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赵大奎的背影,眼神空洞得可怕,只有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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