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向晴朱墙女儿行(秦烈沈知意)小说全文免费阅读_无弹窗全文免费阅读锦绣向晴朱墙女儿行(秦烈沈知意)

沈知意抱着那方祖传的云纹绣绷站在顾府门前时，砖缝里的青苔正沾着暮春的雨气。

她指尖掐着半湿的裙角，听着门内传来的唱喏声，忽然想起三年前顾言蹊折了满枝海棠送她，

说待他金榜题名，便以八抬大轿迎她过门。“沈小姐，我家大人正在会客。

” 门房皮笑肉不笑地接过她递的帖子，那纸角被雨水浸得发皱，

“您这包袱……”沈知意低头看了看脚边半旧的青布包袱，

里面只装着三件换洗衣裳和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钗。三日前沈家被抄的那天，

她还在绣一幅《百鸟朝凤》，金线穿破绢布的声响混着官兵的呵斥，

成了她对锦绣堆里最后日子的记忆。“我…… 我是他故人。” 她攥紧绣绷的木框，

指节泛白。正说着，朱漆大门 “吱呀” 开了道缝。顾言蹊穿着月白锦袍立在廊下，

乌纱帽的帽翅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他比三年前清瘦了些，

眉眼间多了几分官场打磨出的圆滑，看见她时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随即换上温和的笑：“知意？怎么来了？”沈知意喉头发紧，正要说话，

却见他身后跟着位穿绯红官袍的中年男子，那人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圈，带着审视的意味。

顾言蹊忙侧身介绍：“这是吏部王大人。王大人，这是晚辈故人沈氏。

”王大人 “哦” 了声，捻着胡须笑：“顾大人年少风流，倒是藏着位如花似玉的故人。

”沈知意脸颊发烫，见顾言蹊并未反驳，反倒拱手道：“王大人取笑了。

知意家中遭了些变故，暂来投奔我。” 他说话时眼神飘向别处，仿佛提及她是件棘手的事。

进了偏院，顾言蹊才屏退下人。沈知意刚要开口倾诉，

就见他从袖中摸出个钱袋放在桌上：“这里有五十两，你先找个客栈住下。府中耳目多，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顾言蹊！” 她猛地站起来，绣绷 “哐当” 砸在地上，

“你以为我是来乞讨的？” 那方绣了一半的《寒江独钓图》从绷上滑落，

墨色丝线在青砖上洇开，像幅被揉碎的山水。顾言蹊皱起眉：“知意，

你如今不是从前的沈家大小姐了。我在朝中立足未稳，

若被人参一本狎昵失德……”“所以三年前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她声音发颤，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想起父亲曾说顾言蹊心思太深，不适合她。

那时她只当是长辈偏见，如今才懂姜还是老的辣。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顾言蹊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暂避锋芒。等过段时日，

我自会给你安排妥当。” 他捡起地上的绣绷，目光落在那半幅画上，“你这手艺倒是没丢。

”沈知意没接他的话。夜里躺在冰冷的客房，她摸着绣绷上凹凸的针脚，忽然笑出声来。

从前她绣牡丹必用金线，绣孔雀定要缀珠玉，如今只剩半块素绢，

倒也能绣出江雪孤舟的清寂。次日清晨，她没拿那袋银子，只抱着绣绷离开了顾府。

路过街角时，听见两个卖花女闲聊：“听说了吗？沈家那案子是顾大人审的，

据说他连夜呈上的证据，才定了沈老爷的罪。”沈知意脚步一顿，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她脸上，

刺得眼睛发酸。她转身走向集市，在最角落的位置支起小摊，

将那半幅《寒江独钓图》挂在竹竿上。“姑娘，这绣品怎么卖？

” 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传来。沈知意抬头，撞进双虎目里。那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短打，

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身后跟着匹枣红色的马，正伸长脖子啃他肩上的干粮袋。

“五十文。” 她低下头整理绣线。汉子 “咦” 了声，

挠挠头：“这么好的手艺才五十文？我家隔壁那婆子绣个帕子都要三十文。

”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钱袋，倒出一堆碎银和铜板，“我买了。给我娘挂在床头，

她准保高兴。”沈知意数钱时，见他袖口磨破了洞，露出结实的胳膊。

“你是……”“我叫秦烈，跑商队的。” 他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姑娘你这手艺好，

不如跟我去凉州？那边的胡商就喜欢这精细玩意儿，保准能卖好价钱。

”沈知意捏着那几枚温热的铜板，忽然觉得这糙汉子的直爽，

比顾言蹊那温吞的虚伪舒服多了。她抬头时，正看见秦烈被自家马甩了一尾巴，

他跳起来对着马屁股虚踢一脚：“你这畜生！回头就把你卖去拉磨！

”马 “唏律律” 叫了声，喷了他一脸唾沫。沈知意忍不住笑出声，

晨雾里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像极了当年沈家花园里初绽的第一朵芍药。

沈知意的绣坊终究是开起来了。秦烈没舍得卖马，却把护送商队赚的银子全掏了出来，

连带着柳月眉塞的二十两私房钱，凑够了盘下西街那间铺面的费用。挂牌那日没放鞭炮，

温子然挥着毛笔写招牌时，墨汁滴在 “知意绣坊” 四个字旁边，晕成个滑稽的墨团。

“你这手字还不如我家胭脂铺的账房先生。” 柳月眉抱着胳膊笑，伸手要去抢他的笔，

“让沈妹妹来写，她簪花小楷多好看。”“君子务本，

本立而道生……” 温子然把笔举得老高，脸红脖子粗地辩解，“字如其人，我这是风骨！

”秦烈蹲在门槛上给马刷毛，闻言嗤笑：“我看是疯骨。”沈知意正往窗棂上挂绣样，

闻言回头，见三人又闹作一团，手里的丝线差点缠成乱麻。她低头抿嘴笑，

阳光透过窗纸落在绣绷上，把那幅刚绣到一半的《兰草图》照得透亮。开业第三日，

绣坊就来了位特殊的客人。那女子穿着素色布裙，眉目温婉，怀里抱着个药箱，

进门时脚步轻得像片云：“请问，这里可以绣护膝吗？”沈知意抬头，

见她袖口沾着些药草汁，指尖却干净得很。“可以的，不知姑娘要绣什么纹样？

”“越简单越好。” 女子轻声道，“给边关的将士用，耐磨损些。

” 她说着从药箱里拿出包甘草，“我是隔壁‘回春堂’的苏婉儿，这是谢礼，

绣坊若有人头疼脑热，尽管找我。”柳月眉恰好提着食盒进来，

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苏大夫？我可算见着你了！前阵子张屠户家小子出痘，

多亏你给的方子。”苏婉儿浅浅一笑：“举手之劳。” 她目光落在沈知意的绣绷上，

“沈姑娘好手艺，这兰草的气韵，倒像极了……” 她忽然顿住，眼圈微微发红。

后来沈知意才知道，苏婉儿的丈夫是镇守北疆的赵将军，去年秋天出征后就再没回过家。

那些护膝，原是她一针一线绣给心上人的。绣坊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沈知意改良了苏绣的针法，绣出的箭囊又结实又好看，连守城的兵卒都来定做。

秦烈每次护送商队回来，都要带些西域的彩线，堆在柜台后像座小小的彩虹山。

那日秦烈从凉州回来，进门就嚷嚷：“沈姑娘，你看我带了什么！

” 他从怀里掏出个羊皮袋，倒出堆鸽卵大的明珠，“胡商说这叫月光石，

绣在屏风上能发光。”沈知意刚要道谢，就见顾言蹊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锦盒，

脸色比墙角的青苔还青。“知意，我来送样东西。” 他没看秦烈，径直走到柜台前，

打开盒子，里面是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这个……”“顾大人请回吧。” 沈知意把月光石收进匣子里，“我的绣坊小，

容不下这么贵重的东西。”顾言蹊攥紧锦盒：“我已将沈家的案子呈给刑部重审，

很快就能昭雪。”“不必了。” 沈知意抬头看他，目光清明，“家父若在天有灵，

想必更愿看我凭手艺活下去，而不是靠着别人的施舍翻案。”秦烈在旁帮腔：“就是，

小白脸少来这套！沈姑娘不稀罕你的破玩意儿！”顾言蹊的手猛地一颤，

步摇上的翠羽簌簌作响。他盯着沈知意看了半晌，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涩：“好，

好一个凭手艺活下去。沈知意，你真的变了。”他转身离开时，正撞见温子然抱着摞书进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温子然的《春秋》撒了一地，顾言蹊的锦盒也掉在地上，

步摇滚到秦烈脚边。秦烈抬脚就把步摇踩在底下：“晦气东西。”温子然慌忙去捡书，

却被顾言蹊一把抓住手腕：“你是温子然？今年春闱的解元？”温子然愣了愣，点头。

顾言蹊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松开手，整理了下袍角：“好好读书，莫要学某些人，

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忘了本分。” 说罢拂袖而去。

柳月眉呸了一声：“他自己才是蝇营狗苟的祖宗！”温子然却没接话，捡书时手指微微发颤，

耳根红得厉害。沈知意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那晚关了绣坊，

沈知意正在后院晾丝线，听见温子然跟柳月眉吵架。“我要去拜顾大人为师！

” 温子然的声音带着兴奋，“他说可以引荐我认识礼部尚书！

”柳月眉的声音陡然拔高：“温子然你疯了？那白眼狼的话你也信？”“他是朝廷命官，

总比你这胭脂贩子有见识！” 温子然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我寒窗苦读十年，

难道要一辈子窝在这小地方，看你跟人骂街讨生活？”后面的话沈知意没再听，

她转身回了房，坐在绣绷前，却怎么也穿不上针。窗外的月光透过葡萄架照进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那些被命运撕碎的憧憬。三日后，

温子然收拾行李离开了眉妩阁。柳月眉没去送，只是把自己关在铺子里，砸碎了一整箱胭脂。

沈知意去劝她时，见她正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瓷片，指尖被划出血也浑然不觉。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柳月眉抹了把脸，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早该知道的，

他那样的读书人，怎么会真的跟我过一辈子。”秦烈不知从哪儿弄来坛烈酒，

往柳月眉面前一墩：“喝！醉了就不疼了！”柳月眉抓起酒坛就往嘴里灌，

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她却忽然笑了：“老娘才不疼！他温子然算个什么东西？

等老娘赚够了钱，就去京城开家最大的胭脂铺，让他悔青肠子！”苏婉儿来送药时，

正好撞见这一幕。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一瓶止血膏放在桌上，轻声道：“赵将军来信了，

说边关要下雪了。”沈知意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想起苏婉儿绣护膝时，

总爱在夹层里缝上一小撮故乡的泥土。她说这样，无论走多远，都像踩着家乡的地。

那时的她们都以为，只要心里有牵挂，再远的路都能走到头。却不知有些离别，一旦开始，

就再也回不了头。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绣坊的招牌，

“知意绣坊” 四个字在风中微微摇晃。沈知意望着天边南归的雁群，忽然有种预感，

这乱世的寒意，要比往年更早到来了。深秋的雨连下了三日，西街的青石板被泡得发亮。

沈知意正趴在柜台前算账目，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马蹄声，抬头就见秦烈浑身是泥地闯进来，

怀里抱着个用油布裹着的东西。“沈姑娘，快看！” 他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放，解开油布，

露出匹靛蓝色的云锦，“我从朔州商队手里抢来的，这料子做箭囊最结实！

”沈知意摸着云锦光滑的质地，指尖忽然顿住 —— 这料子是沈家从前专供皇室的贡品，

怎么会出现在商队手里？她抬头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秦烈挠挠头：“说是边关退回来的贡品，胡商趁机低价收了……”话音未落，

就见苏婉儿掀帘进来，脸色比外面的雨色还白：“沈妹妹，能借你的绣坊用用吗？

回春堂挤满了伤兵，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沈知意心里一沉：“边关出事了？

”“北狄破了雁门关。” 苏婉儿的声音发颤，手里的药箱 “咚” 地砸在地上，

“朝廷正在征兵，秦大哥……”秦烈猛地站起来，腰间的弯刀撞到柜台，

发出沉闷的响声：“我这就去报名！”“你疯了？” 沈知意拉住他的胳膊，

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你去了谁来护送商队？谁来……” 她忽然说不下去，喉头发紧。

秦烈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只是这笑容里带着些勉强：“我这身功夫搁在城里才是浪费。

沈姑娘放心，等打跑了胡虏，我就回来给你看铺子。” 他转身要走，又被沈知意拽住。

“我跟你一起去。” 沈知意拿起剪刀，剪下段云锦，“绣坊接到了军需订单，

要赶制一千个箭囊，我带着绣娘们去军营附近搭个棚子，既能赶工又能照应你。

”柳月眉不知何时也来了，手里还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算我一个。

老娘的胭脂能当伤药引子，再说了，总不能让你们抢了所有风头。

”苏婉儿红着眼眶点头：“我也去，正好能帮着军医照看伤兵。”四双眼睛在雨雾里对上，

忽然都笑了。秦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好！咱们四个凑一队，保管让胡虏知道厉害！

”出发前夜，顾言蹊又来找沈知意。他站在灯笼下，官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手里捧着卷卷宗：“这是沈家旧案的卷宗，我查了三个月，终于找到能翻案的证据。

”沈知意没接：“顾大人还是留着自己用吧。”“知意，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 他往前走了半步，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我已向吏部递了辞呈，等战事平息，

我就带你离开京城，去江南……”“不必了。” 沈知意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目光，

“顾大人的江南，容不下我这双手沾着丝线和泥灰的人。” 她转身要关门，

却被顾言蹊抓住门框。“那秦烈有什么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嫉妒，

“他不过是个莽夫，能给你什么？”“他给的，你永远给不了。” 沈知意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他给我尊重，给我选择的余地，给我…… 不必假装的自由。

”顾言蹊的手慢慢松开，灯笼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呢？

” 他忽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揪，却挺直脊背：“那我就自己走下去。

”关上门的瞬间，她听见外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想来是那支被秦烈踩过的凤凰步摇，

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军营设在离雁门关三十里的山谷里。

沈知意带着绣娘们搭起的棚子紧挨着军医帐，白天能听见操练的呐喊，

夜里能闻见远处的烽火。秦烈每天训练结束，都会扛着长枪来帮忙劈竹篾，

笨手笨脚的样子总惹得绣娘们发笑。柳月眉把胭脂铺改成了伤药坊，

用朱砂调的药膏专治刀伤，被兵卒们抢着要。她骂骂咧咧地记账，

说等打完仗要把账全算在温子然头上 —— 听说他靠着顾言蹊的引荐，

成了礼部尚书的门生，正在京城风光无限。苏婉儿几乎住在了军医帐，

常常累得在药箱上打盹。有次沈知意半夜醒来，见她还在就着油灯写信，

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得发蓝。“赵将军说，等收复了失地，就带我去看雁门关上的雪。

” 她笑着说，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忧愁。就是在这时，她们遇见了赵灵儿。

那姑娘穿着件鹅黄短袄，背着个装满小玩意儿的背篓，

在军营里钻来钻去：“这位大哥要不要糖人？这位姐姐看看这香囊？

” 她看见沈知意的绣棚，眼睛一亮，“姐姐绣的真好！比我家阿澈绣的帕子好看多了！

”“阿澈是谁？” 沈知意好奇地问。“是我夫君呀。

” 赵灵儿从背篓里掏出个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眉眼弯弯，“他是个乐师，

最会绣这些小玩意儿了。我们说好，等他攒够了钱，就去江南买座小院，他弹琴我卖货，

日子美着呢。”她说这话时，远处忽然传来号角声。哨兵在山头大喊：“胡虏来了！

”秦烈提着长枪跑过棚子，路过沈知意身边时，塞给她个东西：“等我回来！

”那是块被体温焐热的月光石，被他粗糙的手指磨得光滑透亮。战斗持续了整整三日。

沈知意和绣娘们把箭囊往前沿送，柳月眉背着药箱跟在后面，苏婉儿的白裙早已被血染红。

赵灵儿不知何时也加入了，用背篓运送伤兵，鹅黄的短袄沾满了泥污。第三日傍晚，

当秦烈浑身是血地抱着赵将军回来时，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

赵将军的胸口插着支狼牙箭，气息奄奄。苏婉儿扑过去按住伤口，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说过要带我看雪的……”赵将军扯出个笑容，

从怀里掏出半块染血的护膝：“这是你绣的…… 我一直戴着……” 话没说完，

手就垂了下去。苏婉儿抱着护膝，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傻子，那是我绣的第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