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拖着最后一个纸箱迈进新公寓时,已是深夜十一点。这是她来到上海的第三年,
第七次搬家。与前六次不同的是,这次她不再与人合租,
而是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尽管只有三十平米,朝北,位于一栋老式公寓的顶层,
夏天热冬天冷。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林薇叹了口气,接通电话。
“薇薇啊,新房子怎么样?一个月租金多少?跟你说了多少次,回家考个公务员多好,
非要在上海受这个罪...”林薇把手机放在桌上,一边拆箱一边嗯啊应答。
这样的对话每周都要上演,她早已习惯。挂掉电话后,她瘫倒在刚铺好的床上,
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略显陈旧的水晶吊灯出神。这盏灯与简陋的公寓格格不入,
像是上一个时代留下的印记。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重物拖拽、玻璃碎裂,
还有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哭泣。林薇皱眉,看了眼时间:23:47。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上楼看看。501室的门虚掩着,争吵声更加清晰。“我告诉你,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明天就去离婚!” “离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林薇轻轻敲门,
无人应答。她推开门,只见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一地狼藉。
一对中年男女正对峙着,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那个...打扰一下,
”林薇试探性地开口,“我是楼下新搬来的,时间不早了,能不能...”话未说完,
一个玻璃杯突然从男人手中飞出,直奔她面门而来。林薇躲闪不及,下意识闭上眼睛。
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当她睁开眼时,发现杯子在离她额头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不,
是被一只手稳稳接住了。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一个男人。他约莫三十岁,
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形挺拔,眼神冷静得与这场闹剧格格不入。“周先生!
”那对争吵的夫妻同时惊呼,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下来。
被称作周先生的男人将杯子放在一旁的鞋柜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老师,
李老师,如果需要讨论家务事,我建议选择适当的时间和方式。现在是休息时间,
整栋楼的邻居都需要安静。”那对夫妻顿时面露尴尬,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周先生,
我们这就收拾。”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注意...”周先生点点头,
这才转向林薇:“你没事吧?”林薇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事。谢谢。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401室,林薇的心跳才逐渐平复。那个周先生有种奇特的气场,
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她摇摇头,把这短暂的插曲抛在脑后,继续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早,林薇被阳光晒醒。朝北的房间本不该有阳光,她疑惑地起身,
发现光源来自窗外——一个小型无人机正悬停在她窗前,机身上装着反光板,
将阳光精准地反射进她的房间。林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直到无人机突然失去平衡,撞上窗框,然后直直坠落。“我的窗户!”她惊呼一声,
套上外套就冲下楼。在公寓后的绿化带里,她找到了无人机的残骸,
以及一个正在检查损坏情况的男人——正是昨晚那个周先生。“这是你的无人机?
”林薇有些恼怒地问,“它刚才撞坏我的窗户了!”周先生抬起头,
眼神里有一丝罕见的尴尬:“抱歉,我在测试阳光反射算法,计算出了点偏差。”“偏差?
那可是我的窗户!”林薇深吸一口气,“你得赔偿。”周先生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
抽出一张递给她:“所有维修费用由我承担。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林薇接过名片,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周慕辰”和一个邮箱地址,没有职位、没有公司、没有电话。“周先生,
我需要你的电话号码,方便联系维修事宜。”周慕辰犹豫了一下,
还是报出了一串数字:“我通常不接陌生来电,如果是维修相关,请先发短信说明事由。
”林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不是觉得每个人都想骚扰你?
”周慕辰认真地回答:“统计数据显示,我平均每天收到17个非必要来电,
其中14个是女性打来的。这浪费了我大量时间。”林薇被这奇葩回应噎得说不出话,
半天才挤出一句:“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只谈维修,不谈风月。”周慕辰点点头:“很好。
那我先上去了,还有实验要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薇气得差点跺脚。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自恋又古怪的人?维修工下午就来换了玻璃,
费用果然全部由周慕辰支付。林薇想着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却没想到这才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慕辰的“实验”层出不穷:周一是测试隔音材料,
导致整栋楼短暂停电;周三是研究植物生长加速,
结果让楼道里弥漫着奇怪的气味;周五更离谱,他尝试改进自来水净化系统,
差点让整栋楼的水变成蓝色。每次出事,周慕辰都会冷静地出现,高效地解决问题,
然后礼貌而疏离地道歉。林薇作为距离他最近的邻居,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我必须和他谈谈。”周五晚上,当她的水龙头再次流出微微发蓝的液体时,
林薇终于忍无可忍,冲上了五楼。501室的门开着,周慕辰正站在门口和一个访客道别。
林薇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周博士,董事会真的希望您能重新考虑那个项目,
毕竟您是最初的设计者...” “李总监,我的立场很明确。在伦理审查委员会通过前,
我不会参与任何实际应用开发。” “但是竞争对手已经...” “那就祝他们好运。
”访客失望地离开后,周慕辰才注意到林薇:“林小姐,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水质问题,
我已经在处理了,十分钟后会恢复正常。”林薇原本的怒气被好奇心取代:“你是博士?
什么领域的?”“人工智能和生物工程。”周慕辰简短地回答,“还有别的事吗?”“有。
”林薇决定直截了当,“你的实验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
我需要知道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研究’,好有个心理准备。”周慕辰思考片刻,
出乎意料地侧身让出通道:“或许你可以进来看看,这样更容易理解。”林薇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进了501室。公寓内部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整个空间被打通成一个巨大的工作室,
三面墙都是书架,塞满了书籍和文件夹。房间中央是一个长桌,上面摆满了各种仪器和设备。
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一个类似医疗舱的设备,连接着数十条线缆和显示屏。
“这是...” “我的主要研究设备。”周慕辰走到那个舱体前,
“我在开发一种能够读取和解析人类情绪的技术。
”林薇惊讶地看着那些精密的仪器:“为什么?
”周慕辰的眼神变得深邃:“因为情感是这个宇宙最复杂的算法,而我想要破解它。
”就在这时,林薇的手机响了。是她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她下意识地想要拒接,
但周慕辰却说:“你可以接,我需要测试一下设备的背景噪音过滤能力。
”林薇无奈地接通视频,母亲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薇薇啊,怎么这么久才接?
你在哪儿呢?这背景怎么不像你家?”“妈,我在邻居家有点事,马上就...”话未说完,
周慕辰突然凑近屏幕:“您好,我是周慕辰。”视频那头的林母明显愣住了:“哦,
你好...我是薇薇的妈妈。你是薇薇的...朋友?”“准确地说,
是邻居兼偶尔的实验合作伙伴。”周慕辰一本正经地回答。林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匆忙结束了通话:“妈,我晚点打给你。”挂掉电话后,她瞪着周慕辰:“你干什么?
”“收集日常社交互动的数据样本。”周慕辰走向一台显示器,“有趣的是,刚才的通话中,
你的心率增加了35%,皮肤电反应显著提升,这表明了强烈的焦虑情绪。
而你母亲的声音频率变化模式显示她处于好奇和警惕的混合状态...”“停!
”林薇打断他,“你不能这样随便分析别人!”周慕辰歪着头,
似乎 genuinely 困惑:“为什么?情感数据就像空气中的无线电波,
我只是在接收和分析已经存在的信息。”“因为这是隐私!是不道德的!
” “道德是人类为了限制效率而创造的枷锁。” “你...”林薇气得说不出话,
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公寓,她仍然愤愤不平。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聪明又如此不懂人情世故的人?然而那天深夜,当林薇被噩梦惊醒时,
却发现手机上有条未读消息来自周慕辰:“根据监测,
你的睡眠周期在02:17出现异常中断。是否需要协助?我有研发中的安神方案。
”林薇看着这条既冒犯又莫名关切的信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终她回复了两个字:“不用。”几分钟后,又一条消息传来:“数据显示,
孤独感在深夜会增强47%。如果你感到孤独,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必焦虑。
”林薇忍不住笑了。这个怪人,或许没那么讨厌。第二天是周六,
林薇原本计划整天宅在家追剧,却接到公司临时加班的通知。作为一名平面设计师,
客户突如其来的修改要求早已是家常便饭。晚上八点,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却在公寓大堂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她的前男友陈浩。“薇薇,我终于找到你了。
”陈浩看起来有些憔悴,“我们能不能谈谈?
我知道我错了...”林薇皱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你离开。” “就五分钟,
给我个机会道歉...” “不需要。”正当两人纠缠时,电梯门打开,周慕辰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局面,径直走向林薇:“准备好了吗?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林薇愣了一秒,
立刻会意:“哦对,我差点忘了。” 周慕辰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
对陈浩点头示意:“抱歉,我们有重要事务要处理。”陈浩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走进电梯,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电梯门关上后,林薇长舒一口气:“谢谢解围。
那是我的...” “前伴侣,基于肢体语言和表情判断,他正在寻求复合但遭到你的拒绝。
”周慕辰接话,“需要我提供更多协助吗?我可以模拟更亲密的行为以打消他的念头。
”林薇忍不住笑了:“不用了,这样就好。不过你怎么知道要帮我?
” “大堂监控显示有异常情况,我认出是你。”周慕辰平静地说,
“保护实验合作伙伴是合理的行为。”“实验合作伙伴?”林薇挑眉。 “是的,
鉴于你对我研究的‘干扰’,我认为将你纳入研究范围更为高效。”周慕辰一本正经地说,
“从明天开始,我希望记录你的日常情绪变化数据。”林薇本该拒绝这个荒唐的提议,
但不知为何,她听到了自己的回答:“除非你答应不再让整栋楼停水停电。”“合理的要求。
”周慕辰点头,“那么协议达成。”于是,林薇的生活中多了一个“观察者”。
周慕辰给她一个特制的手环,
尔会问她一些关于情绪反应的问题;甚至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记录她的面部表情进行分析。
令人惊讶的是,这种被观察的状态并没有让林薇感到不适,
反而让她更加了解自己的情绪 patterns。
而周慕辰也逐渐展现出不同于往常的一面:他会因为实验失败而沮丧,
虽然表达方式只是微微皱眉;他会为突破而兴奋,
表现为语速加快0.3倍;他甚至开始询问林薇的“感受”而不仅仅是数据。
一个月后的周五晚上,林薇带着工作上的烦恼回家,发现周慕辰站在她门口。
“数据显示你今天的压力水平异常偏高。”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开发了一种减压方案,
需要测试效果。”林薇苦笑:“今天真的没心情当你的小白鼠。” “不是实验,
是...帮助。”周慕辰似乎不太习惯这个词,“基于我们的合作伙伴关系。”最终,
林薇还是让周慕辰进了门。他带来的“减压方案”是一套虚拟现实设备。“戴上它,
我会引导你进行情绪调节。” 林薇将信将疑地戴上设备,
眼前立刻出现了一片宁静的海滩景象,海浪声轻柔地拍打着岸边。“现在,
深呼吸...”周慕辰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异常温和。随着他的指导,
林薇真的逐渐放松下来。工作中的烦恼和压力似乎随着虚拟的海浪渐渐退去。当体验结束时,
她摘下设备,发现周慕辰正专注地看着她。“感觉如何?”他问,声音里有一丝罕见的紧张。
“好多了,谢谢。”林薇真诚地说,“没想到你还会关心别人的感受。”周慕辰沉默片刻,
突然说:“我一直在研究情感,但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真正理解它。直到开始观察你。
”林薇的心跳莫名加速:“什么意思?”周慕辰向前一步,
他的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分析式的打量,而是一种全新的、带着温度的目光:“数据显示,
当我与你在一起时,我的多巴胺水平会上升23%,心率变异性降低15%,
这不符合我一贯的情绪模式。”林薇屏住呼吸:“那符合什么模式?
”周慕辰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个动作对他来说似乎既陌生又自然:“根据我的数据库,
这最接近一种被称为‘爱慕’的情感状态。”四目相对,
林薇在那双总是冷静分析世界的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周慕辰,你是在告诉我,
你喜欢我吗?” “喜欢?”他偏头思考,“不,根据数据强度,这更接近‘爱’的定义。
虽然我需要更多样本确认...”林薇忍不住笑了,她踮起脚尖,
轻轻吻了他的脸颊:“有时候,不需要数据也能知道答案。”周慕辰愣在原地,
手不自觉地抚上被吻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是豁然开朗的明悟。“有趣,
”他轻声说,“这个感觉,任何数据都无法完全描述。”窗外,上海的夜景如星河般璀璨。
在这座冷漠的大都市里,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意外相遇,一个善于分析一切却不懂情感,
一个被生活所困却情感丰富。或许爱情就是这样——不在数据中,不在逻辑里,
而在那些无法预测的瞬间,在心尖微尘般细小却真实存在的悸动中。而对他们来说,
这只是一个开始。周慕辰的手指轻轻触碰自己被吻过的脸颊,
仿佛在记录这一瞬间的物理反应。林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
这就是接吻的数据采集?”她调侃道。周慕辰认真地摇头:“不,这只是脸颊接触。
真正的接吻涉及更多的神经末梢和激素分泌,
理论上会产生更强烈的...”林薇伸手捂住他的嘴:“停,不要再分析了好吗?
有时候感受就好,不需要理解。”周慕辰眨了眨眼,然后轻轻点头,
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开,但并没有放开。“你的手比我的小17.3%,”他说,
但这次语气里带着一种全新的温柔,“而且更温暖。”林薇看着他,
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活在数据和逻辑世界里的人,正在尝试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情感。
这让她心头一软。“周慕辰,你谈过恋爱吗?”她轻声问。
他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恋爱的定义是两个人基于相互吸引而建立的亲密关系,那么没有。
但我参加过三次婚礼,观察过十七对情侣的互动模式,
阅读过三百二十四篇相关研究论文...”林薇忍不住笑了:“那不算。
恋爱是需要亲身经历的,不是观察和学习。”周慕辰的表情变得严肃:“那么,
你愿意教我吗?”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又如此真诚,林薇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周慕辰那双总是过于理性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不,不仅仅是求知,
还有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期待。“教学相长,”她微笑着说,
“也许你也能教我一些东西。”周慕辰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
我可以教你神经科学基础、情绪生理学、甚至...”林薇再次捂住他的嘴,
这次是带着无奈的宠爱:“不是那种教学,慕辰。我是说,
也许你能教我更加理性地看待问题,而我教你更加感性地体验生活。”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然后轻轻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协议达成。”从那天起,
林薇的生活多了一项新内容:教周慕辰谈恋爱。这个过程比她想象的更加有趣且充满挑战。
第一次“约会”是在科技馆。周慕辰对每个展品都能给出长篇大论的科普解释,
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游客既佩服又无奈的表情。“看,这是最新的量子计算模型,
”他指着一個复杂的装置,“它能够...”林薇轻轻拉住他的手臂:“慕辰,
约会不是上课。你看那边的情侣,他们在分享冰淇淋,互相喂食,说笑打闹。
”周慕辰皱眉:“共享食物会增加细菌交换的几率,不利于健康。”林薇叹了口气,
然后眼睛一亮,拉着他的手走向冰淇淋店:“我要香草味的,你要什么?”五分钟后,
周慕辰拿着巧克力冰淇淋,困惑地看着林薇舀了一勺他的,然后把自己的香草味递到他嘴边。
“尝尝,”她笑着说,“这是约会的基本流程之一。”周慕辰谨慎地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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