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挟着暑气和离愁,吹散了校园里最后的青春喧嚣。我和沈川,
像无数毕业即分别的情侣一样,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于我而言,未来规划里每一步都有他的身影。我承认我很自私,
我害怕长达数月的假期分离会冷却我们炽热的感情,更怕距离最终会稀释一切承诺。于是,
我几乎是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提出了要他和我一起去A市落脚一段时间的想法。
我知道这很任性,刚毕业,工作没定,前途未卜,一切都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沈川有他的顾虑。家里的期望,自己专业的就业机会,
还有那点属于男人的、不愿依附女方关系网的微妙自尊。
我们的争论在打包行李的杂乱中反复上演,最终,他拗不过我的眼泪和固执,妥协了,
但那份不情愿如同阴云,笼罩在我们本该愉快的毕业之旅上。抵达A市时,天色灰蒙蒙的。
这座繁华的都市并未用阳光迎接我们,反而用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浇湿了路面,
也浇凉了心情。现实比我们想象的更骨感。求职的艰难和瘪瘪的钱包,
让我们只能选择最经济的容身之所——一家位于老城区的青年旅舍。而幸运又讽刺的是,
我在这座城市还有亲戚——我的大伯。于是,
分离从抵达的第一天就开始:我住进了大伯家略显陈旧但干净整洁的客房,而沈川,
则拖着行李,走进了那家名为“驿路”的青年旅舍。帮他办理入住时,我的心情复杂难言。
旅舍大厅还算明亮,但走廊深处透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沈川的房间是六人间,男女混住。
推开门时,里面已经有了三位住客。靠门的下铺是一个戴着耳机埋头打游戏的男生,
只是抬眼瞥了我们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对角的上铺,一个女生正蜷坐着看书,看到我们,
微微点头示意,表情淡漠。房间里还有一个空着的上铺,床板光秃秃的,据说是住客出门了。
“条件就这样,将就一下。”我低声对沈川说,心里满是歉疚。沈川拍拍我的头,
努力挤出笑容:“挺好,便宜,而且……看来大家都挺安静。”他故作轻松,
但我能看出他眉宇间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安置好他,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那种将他独自留在陌生环境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头。在大伯家的第一晚,
我睡得并不踏实。隔天下午,和沈川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试图弥补前几日的不愉快,
但那份微妙隔阂依然存在。回到大伯家时,父亲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面色凝重地看着本地新闻。父亲是退伍军人,身上总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打磨的敏锐和沉稳。
他见我回来,招手让我坐下。“回来了?小沈安顿好了?”他随口问道。“嗯,
住在旁边那家青年旅舍了。”我答道。父亲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旁边?‘驿路’那家?
”“是啊,怎么了?”我的心莫名一跳。父亲沉默了一下,指着电视:“新闻刚播了,
还没详细说。但片警老刘刚才过来串门,提了一句,说你们旁边那旅舍可能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我瞬间紧张起来,沈川的脸在我脑中闪过。“别慌,
不一定是住客出事。”父亲压压手,示意我冷静,“说是接到匿名举报信,内容很骇人,
声称那边有个女人被情杀了。但现在没找到人,也没发现任何痕迹,真假还不确定。
老刘说局里已经派人去查了。”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着我:“匿名信不止寄给了警方,
还在附近小范围散播了,弄得人心惶惶。闺女啊,你最近和小沈都注意点安全,尤其是晚上,
别在外面乱逛。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邪性。”军人的直觉往往不容小觑。
父亲的话让我后背窜起一股凉意。情杀?匿名信?青年旅舍?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
让我产生了极其不祥的预感。我立刻掏出手机打给沈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背景音异常安静。“沈川!你没事吧?你那边……”我急切地问。“我没事。
”沈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异样,“但是……我们房间那个空铺位,好像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昨天没来的那个女生,今天警察来了,问了很多人,
好像……就是她失踪了。同屋的人说,昨晚似乎听到过一些动静,
但没人在意……”沈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警察刚走,房间里气氛很怪。
”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光秃秃的上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会这么巧吧?
那个死了的女人,就在沈川的房间?我们昨天还站在那里说笑?我立刻抓起外套:“你等着,
我过来找你!”再次走进“驿路”青年旅舍,感觉已截然不同。大厅里多了几分压抑,
前台的工作人员表情严肃,窃窃私语。走廊似乎也比昨天更加阴暗潮湿。推开沈川的房门,
里面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打游戏的男生不再戴耳机,只是呆呆地看着墙壁。
看书的女生抱着膝盖,眼神里带着恐惧。沈川坐在自己的下铺,脸色不好看。
那个空着的上铺,此刻在众人眼中,不再只是一个无人使用的床位,而像一个无声的黑洞,
吞噬了所有的生机,并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到底怎么回事?”我小声问沈川。
沈川摇摇头,示意我看那个空铺位旁边的柜子:“警察来检查过,
那个柜子里还有一些她的行李,但人不见了。同屋的人说,昨晚大概凌晨一两点,
好像听到她回来,还有……好像有轻微的争执声,但很快没了,
以为是打电话或者听错了……”打游戏的男生突然开口,
声音干涩:“她好像……是有男朋友的。之前听她打过电话,吵得挺厉害。
”看书的女生小声补充:“警察问了很多关于她人际关系的问题,
特别是她男朋友……”匿名信的内容像鬼魅一样浮现在每个人脑海。情杀?男朋友?争吵声?
失踪?这一切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我们都感到一阵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晦气。刚住进来就碰上这种事,简直像撞了邪。
我看着沈川,他显然也被这诡异的气氛影响,眼神里藏着不安。
警方对旅舍进行了初步排查和封锁,但正如父亲所说,没有尸体,没有确凿证据,
仅凭几封匿名信,无法定性案件。负责带队的是一位姓李的警官,看起来四十多岁,
眼神精明,做事干练。他对旅舍的住客进行了例行询问,
包括我和沈川——毕竟我昨天也来过。面对警察,
我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一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看着那个空铺位,
心里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我紧紧抓着沈川的胳膊,低声告诉他:“我很害怕。
”毕业去向的争执在此刻显得无比渺小。在可能存在的血腥和死亡面前,
那些不愉快瞬间被恐惧覆盖。沈川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恐惧,他用力回握我的手,
之前的不快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别怕,我在。我……我先陪你在这边待着,
等工作定了再说。”他妥协了,因为我的眼泪,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
但他暂时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住在这个刚发生了离奇失踪案的旅舍里。
旅舍所在的建筑是一栋老旧的二三连体楼,“驿路”占据了最右侧的门面。
左边毗邻着几家商铺:一家小药店,一个五金店,还有一家我们常去的小超市。案件发生后,
整条街都似乎笼罩在一层无形的紧张中。警方的人时不时出现,询问调查。
那个失踪女人的照片被贴了出来,看起来很年轻,笑容有些忧郁。由于心里发毛,
我和沈川尽量避免待在旅舍,白天多在外面闲逛或找地方坐坐。那天下午,天气闷热,
我们想买点水喝,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家小超市。然而,快到超市门口时,我们发现了异常。
超市的卷帘门没有完全拉下,只是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昏暗异常。现在这个时间点,
按理说正是营业的时候。“今天没开门?”沈川疑惑道。我皱着眉,
空气中似乎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腥臭气味,让人作呕。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超市门口的环境,猛地定格在旁边的下水道井盖上。
那水泥井盖的边缘,沾染着大片喷溅状的、已经变得暗红褐色的污渍,
那股难闻的味道似乎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联想到旅舍的失踪案,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沈川……你看那……”我声音发颤,指着井盖。沈川也看到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不会……是血吧?”他声音干涩。
恐惧扯的我们无法动弹,但人类有时就是会出于一种诡异的心理,越害怕越想求证。
加上口干舌燥,我鬼使神差地提议:“门没锁……要不,进去看看?万一老板在里面休息呢?
”沈川犹豫了一下,或许是为了维持胆量,或许也是心存侥幸,他点了点头。
我们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铁门,一股更加浓烈、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
几乎让人晕厥。里面昏暗无比,只有门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货架的轮廓。我颤抖着掏出手机,
打开了手电筒功能。光柱扫过地面——暗红色的、粘稠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液体,
像拖把拖过一样,涂抹在水泥地上,形成一道道惊心动魄的痕迹。那不是油漆,那颜色,
那气味……是血!“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手机差点脱手。光柱惊恐地上移,
赫然看到一排排沾着血脚印!从超市深处延伸出来,脚印凌乱而清晰,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拖着走过!就在我们魂飞魄散之际,超市深处,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
突然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哒…哒…哒…”有人下楼!手电光猛地扫向楼梯口,光线有限,
只照到一双脚正在走下最后几级台阶,以及……那脚下踩着的、同样沾着暗红色血液的鞋子!
更多的血脚印正在他脚下形成!那人在光影交界处停顿了一下,似乎发现了我们。
我们甚至没有勇气去看清那人的脸,巨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和沈川同时发出一声尖叫,转身疯了一样地冲出超市,踉踉跄跄,几乎连滚爬。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也加快了,但我们不敢回头,拼命地跑,直到冲出老远,
混入街上稀疏的人流中,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报警!快报警!
”我语无伦次地对着沈川喊。沈川脸色惨白,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拨打了好几次110,
却因为害怕输错了好几次号码。最简单的一串数字此刻无论如何也拨不出去,
我们两个人踉跄着才勉强拨通了110。十分钟后,警笛声呼啸而至。还是李警官带队,
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凝重。警方迅速封锁了超市周边。
我们惊魂未定地向李警官描述了看到的情况,特别是那排血脚印和楼梯上下来的神秘人。
李警官一边听,一边用对讲机指挥手下进入勘察。很快,初步结果出来:超市里空无一人,
没有老板,也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个下楼的人。但是,
地面上的大量血迹和杂乱的血脚印是真实存在的。后门有被撬开的痕迹,监控线路被剪断,
存储硬盘不见了。技术人员提取了血迹样本。我强忍着恐惧,
提到了门口井盖的异常和那股浓烈的臭味。李警官眼神一凛,立刻派人撬开了井盖。
井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度浓烈的恶臭轰地一下涌出,
几乎让靠近的人当场呕吐。强光手电照进去,下面的景象让所有在场的人,
包括经验丰富的警察,都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发白——下水道里,
污水已经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一些难以名状的、被肢解的人体组织混杂在其中,
沉沉浮浮。因为没有经过放血处理,
整个狭窄的空间变成了一个血污和腐烂物混合的修罗场……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
那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也足以成为很多人一生的噩梦。我当场就吐了,
沈川也扶着一棵树干呕不止。几天后,DNA比对结果出来,
超市里的血迹和下水道里的尸块,正是属于青年旅舍那个失踪的年轻女人。
案件性质彻底变了。从可能的失踪、感情纠纷,升级为极其恶劣的杀人分尸案。
匿名信的内容被证实了部分,但凶手的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警方扩大了排查范围,
从旅舍住客扩展到周边所有商户和居民,特别是失踪女子的社会关系,
尤其是那个与她争吵过的男朋友。但诡异的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凶手,
还是那个所谓的“男朋友”,都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超市附近的监控要么坏了,
要么角度不对,唯一可能拍到的超市监控还被破坏了。凶手心思缜密,反侦察能力极强。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街区蔓延。天黑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我和沈川更是提心吊胆,
他不敢再单独住旅舍,暂时搬到了我大伯家的客厅打地铺。就在我们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李警官单独找到了我。在他的临时办公室里,他给我倒了一杯水,神色严肃。“小刘同志,
这次找你,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考虑配合我们的工作。”李警官开门见山。
我心里一紧:“李警官,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们想请你帮忙,引出凶手。
”李警官的话让我差点跳起来。“我?引出凶手?”我难以置信,“李警官,
我就是个普通学生,我怎么可能……那太危险了!”“我理解你的恐惧。”李警官语气沉稳,
带着一种让人稍微安心的力量,“但我们经过大量摸排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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