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喜讯与刁难石头村窝在大山褶子里,几十年了,
出村的唯一通道就是那条晴天扬尘、雨天和泥的黄土路。这路,困住了村里的希望,
也困住了年轻人的脚步。直到那天,村长李建国从乡里一路狂奔回来,脸颊涨得通红,
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站在村中央的老槐树下,用尽平生力气敲响那口锈迹斑斑的铁钟。
“乡亲们!静一静!天大的好事!上头批了款子,要给咱村修路了!柏油路!直通镇上!
”李建国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村里的沉闷。瞬间,老槐树下炸开了锅。
老人们咧着嘴笑,露出稀疏的牙;女人们交头接耳,
盘算着路通了能方便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年轻小伙们更是兴奋,路通了,出去打工方便,
说不定娶媳妇也容易了!“终于要修路了!咱石头村要翻身了!”“太好了!
再也不用怕下雨天出不去了!”“我家那山货,终于能运出去卖个好价钱了!
”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期盼之中。施工队很快开了进来,
机器的轰鸣声在村民们听来,比最动听的山歌还要悦耳。工程进展顺利,
眼瞧着那条黑色的“巨龙”一寸寸地向村里延伸,村民们的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然而,
当施工进行到村东头刘老栓家门前时,悦耳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刘老栓和他老婆王翠花,
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瘫坐在即将开挖的路基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不能修啊!
这路挨着我家墙根,坏了风水咋整?我家祖宗不安宁啊!”刘老栓干嚎着,
眼角却挤不出半滴眼泪。王翠花更是直接滚到了挖掘机的履带前,
扯着嗓子尖叫:“吵死人了!这机器震得我心慌!要修也行,得赔钱!
不赔钱就别想从我家门口过!”开挖掘机的小伙子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熄了火。
村长李建国闻讯赶来,陪着笑脸,递上烟:“老栓叔,翠花婶,你看这是利村利民的大好事,
路修好了,大家伙都方便,您家不也方便吗?”“方便个屁!”刘老栓一把打开李建国的手,
“这动静这么大,我家鸡都不下蛋了!必须赔钱!”“对!赔钱!少十万块免谈!
”王翠花坐在地上,叉着腰,一副“此山是我开”的架势。李建国的笑脸僵住了。十万?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段路完全是规划好的公共区域,根本没占他家地,
所谓的“震动”、“风水”纯属无理取闹。乡里的干部被请来,讲政策,摆道理,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也去说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刘老栓夫妇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急了,就躺地上说心脏病犯了,
要不就拿着农药瓶子以死相逼。施工彻底僵住了,工人们一天天耗着,损失巨大。
更让李建国心急如焚的是,工期耽误不起,万一上头追究下来,这修路的指标可能就黄了。
全村人的心,也从云端,一点点跌入了谷底。喜悦被一种焦虑和愤怒所取代。
人们远远看着刘家门前那场闹剧,指指点点,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2 屈辱的妥协夜色深沉,石头村村委会那盏昏暗的灯泡下,挤满了愁容满面的村民。
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村长李建国站在前面,眼眶通红,
声音沙哑:“乡亲们……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刘老栓家……就是不松口。
工程……停一天,损失就大一天。乡里也催……说我们再不动工,
这项目……可能就……就没了。”他顿了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咱们村,等了几十年,
才等来这么一次机会……不能……不能就这么黄了啊!”下面一片死寂。
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那咋办?真给那俩老无赖十万块?
”终于有人忍不住吼了出来,充满了不甘。“不给能咋样?他们往那一躺,
你能从他们身上轧过去?”“妈的!这不是明抢吗?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法?他们老了,
耍无赖,谁拿他们有办法?”群情激愤,咒骂声、叹息声此起彼伏。但愤怒之后,
是更深的无力感。面对滚刀肉一样的老无赖,法律、道理似乎都显得苍白。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我……我提个议……咱们……咱们全村,
先凑凑……把这十万块……给他……”话没说完,下面立刻炸了锅。“凭什么?”“不行!
坚决不行!这口气咽不下!”“这是助长歪风邪气!”李建国猛地一拍桌子,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咽不下也得咽!为了咱村的后辈!为了咱石头村还能有点盼头!这路,
必须修通!今天这屈辱,我李建国带头吃下了!我家出五千!”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伯颤巍巍地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旧手绢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叠皱巴巴的零票:“我……我老婆子看病剩的钱……一百二十七块……先拿着吧,
娃们不能没路走……”一个穿着旧校服的小姑娘走上前,
捧着一个塑料小猪储钱罐:“村长爷爷,这是我的压岁钱,都给村里修路……”这一幕,
像刀子一样扎在每个村民心上。愤怒渐渐被一种悲壮的屈辱感所取代。最终,
家家户户都报了数目。有拿出准备盖房的钱的,有拿出给孩子攒的学费的,
有拿出卖粮食的血汗钱的……零零总总,硬是凑齐了那沉甸甸的十万块。
当李建国带着几个村民代表,将十万现金交到刘老栓手上时,
刘老栓和王翠花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数着钱,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
那贪婪得意的嘴脸,与村民们眼中压抑的怒火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早这样不就行了?
费那么多事!”王翠花啐了一口唾沫,得意洋洋地把钱搂在怀里。
刘老栓假惺惺地说:“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嘛。”路,
终于又能继续修了。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像碾在每个村民的心上。那条逐渐成型的柏油路,仿佛不是用沥青铺就,
而是用全村人的屈辱和血汗浇筑而成。3 路通与暗鬼几个月后,一条平整黝黑的柏油路,
像一条崭新的缎带,终于蜿蜒穿过了石头村,连接起了山里山外的世界。通车那天,
村里还是简单庆祝了一下。鞭炮声噼里啪啦响着,孩子们在路上兴奋地奔跑追逐,
一些年轻人迫不及待地骑着摩托车、开着新买的小货车,在路上来回跑了好几趟,
感受着风驰电掣的平稳。路,确实带来了改变。山里的核桃、栗子、草药,能及时运出去了,
卖价也高了。村里的小卖部进货方便了,商品种类多了起来。有几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
甚至开始琢磨着路通了,是不是可以回来搞点养殖或者农家乐。希望,
似乎又重新照进了石头村。人们刻意不去想那十万块钱,
努力将刘老栓夫妇那副可恶的嘴脸埋在记忆深处,日子总要向前看。然而,
刘老栓和王翠花却并不这么想。路修好了,车来车往,比以前热闹多了。
但他们看着家门口川流不息的车辆行人,心里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越来越不平衡。“呸!
神气什么!”王翠花看着一辆小货车拉着满车山货驶过,啐了一口,
“要不是咱家‘深明大义’,这路能修成?他们倒好,靠着咱家门前这条路发财了!
”刘老栓蹲在门槛上,眯着眼抽旱烟,烟雾缭绕也遮不住他脸上的算计:“可不是?
当初就要了十万,便宜他们了!你看现在多方便,这路得值多少钱?”贪婪像野草一样,
在他们心里疯长。他们觉得全村人都欠他们的,这路带来的好处,他们都该分一杯羹。
那十万块,不仅没填满他们的胃口,反而勾起了更大的贪欲。一天夜里,月黑风高。
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狗吠声。刘老栓和王翠花鬼鬼祟祟地摸出家门,
刘老栓手里拎着一把洋镐,王翠花拿着铁锹。两人贼头贼脑地左右张望,确定没人后,
刘老栓抡起洋镐,狠狠刨向家门口那段平整的柏油路面。“嘭!嘭!
”沉闷的响声在夜里格外清晰。王翠花则用铁锹将刨松的沥青块撬起来,胡乱丢到一边。
很快,一段好好的路面就被他们破坏得坑坑洼洼。干完坏事,两人又像幽灵一样溜回家,
关紧了大门,心脏怦怦跳,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扭曲的兴奋。第二天一早,有村民开车经过,
发现了路上的大坑,骂骂咧咧:“真见了鬼了,这么好的路怎么突然坏了?”很快,
施工队被叫来维修。就在工人准备施工时,刘老栓和王翠花又准时出现了。“哎呦喂!
这怎么又坏了?肯定是你们偷工减料!”王翠花叉着腰,“这修修补补的,动静更大,
更吵人!得赔钱!这次不多要,先拿五千!”刘老栓在一旁帮腔:“对!精神损失费!
不然别想修!”村民们闻讯赶来,看着那个明显是人为破坏的大坑,
再看看刘老栓夫妇那副无赖样,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肯定是他们自己刨的!太缺德了!
”有人低声骂道。“妈的,讹上瘾了!”但因为没有证据,加上刘老栓夫妇故技重施,
又要躺倒打滚。施工队负责人为了避免麻烦,只好憋着气,
又让村里垫付了五千块钱“补偿”给他们。拿到钱的刘老栓夫妇,得意洋洋,
觉得自己找到了生财之道。而村民们的愤怒,则在沉默中不断累积,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4 故技重施与村民觉醒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刘老栓和王翠花的胆子越来越大,
贪婪也越来越没有节制。他们隔三差五,就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出去破坏路面。
手法也越来越熟练,今天刨个坑,明天挖道沟,专挑自家门前那段路下手。然后,
只要施工队一来维修,他们就准时出现,上演同样的戏码,索要的“补偿”从三五千到上万,
不等。次数越来越频繁,理由也越来越荒唐,从“吵得睡不着”到“扬尘太大得了肺病”。
村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他们一次次浇上冷水。修路带来的那点收益,
几乎都快填进刘家这个无底洞了。村民们怨声载道,憋屈得要命。“这样下去不行!
咱村迟早被这两个老货拖垮!”“肯定是他俩干的!哪有这么巧,每次都坏在他家门口?
”“妈的,太欺负人了!跟他们拼了!”但冲动之后,依旧是无奈。对方是老人,
打不得骂不过,耍无赖天下无敌。报警?警察来了也只能调解,批评教育几句,
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刘老栓夫妇更加变本加厉。村民们在极度的愤怒中,
也感到一丝绝望。难道就拿这两个老无赖没办法了?这时,
村里一个叫赵磊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他是在外读过书、见过世面的,
这次回村正好想借着路通的机会创业。刘家的行为,直接损害了他的利益。“村长,叔伯们,
光生气没用,咱们得抓证据!”赵磊眼神坚定,“只要抓到他们破坏路的铁证,
看他们还怎么狡辩!”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但怎么抓?刘老栓夫妇精得很,
行动都在后半夜。赵磊想了想,有了主意。他托城里的朋友寄来了几个微型的高清摄像头,
趁着白天刘家人不注意,悄悄安装在了路对面的大树杈上、电线杆上,
角度正好对准刘家门前的路段。接下来的日子,村民们表面不动声色,
甚至对刘家的讹诈也暂时隐忍,但暗地里,无数双眼睛都在密切关注着摄像头覆盖的区域,
等待着猎物再次出动。一种无声的愤怒在村庄蔓延,所有人都在压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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