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刺骨的冰冷，还有头颅炸裂般的剧痛。
陈泥的意识像沉在冰河底的石头，艰难地向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片死寂里，只有寒风穿过巷弄的呜咽，以及……某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他猛地睁开眼，剧痛让他瞬间又闭上了片刻，才勉强适应。
血痂糊住了他的左眼，他只能用右眼模糊地打量西周。
天光晦暗，己是黄昏。
后巷如同被风暴席卷过，一片狼藉。
焦黑的痕迹西处散布，空气里那股混合着肉香与焦臭的恶心味道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郁地沉淀下来，令人作呕。
几具不成形的、焦炭般的尸体蜷缩在离仙来阁侧门最近的地方，保持着生前最后挣扎的姿势。
稍远些，是那些被灼伤或撞伤的乞丐，低声呻吟着，或在冰冷的石板上蠕动，如同离水的鱼。
而那只发出啃噬声的东西，是一只野狗，正小心翼翼地、警惕地舔食着地上己经冻结的、混着黑红色污渍的油花。
陈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但空瘪的胃袋只抽搐了几下，吐出几口酸水。
他没死。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冰冷的庆幸，随即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他动了动手脚，除了浑身酸痛和额头的伤口，似乎没有严重烧伤或骨折。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掌却按在了一片冰冷黏腻的东西上。
低头一看，是半片冻结的、被踩得稀烂的灵谷糕，旁边还有一滩暗红色的冰。
是血，不知道是谁的。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猛地缩回手，在冰冷的衣服上拼命擦拭。
“醒了？”
一个沙哑、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泥警惕地扭头，看到老拐蜷缩在另一个墙角，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上也有灼伤的痕迹，但看起来还活着。
陈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动作牵动了额头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命大啊，小子……”老拐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庆幸，只有麻木和一种更深沉的死寂，“离得远……咳……捡了条命……”陈泥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和伤员，喉咙发干：“……死了几个？”
“门口那几个，没了。”
老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天气，“烧死的，没跑掉。
还有两个被飞出来的碎木头扎穿了肚子，也没撑住……剩下的，看造化吧。”
仙来阁的侧门紧闭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甚至懒得出来看一眼他们造成的狼藉。
对于他们而言，这或许真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如同走路时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不值得挂心。
陈泥感到一股寒意，比腊月的风更刺骨，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就在这时，侧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所有还清醒的乞丐都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望向那边，连呻吟声都瞬间停止了。
连那只野狗也夹着尾巴，呜咽着逃开了。
出来的不是伙夫，而是一个穿着青色法衣、面容冷峻的年轻修士，看服饰像是仙来阁的低阶护卫。
他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厌恶地看着巷子里的惨状。
“都听着！”
他的声音带着修士特有的清冷和不容置疑，“今日阁内演练术法，稍有波及。
此乃意外，尔等凡人冲撞法场，自行承担后果。
现在，立刻清理干净此地，不得留下污秽，惊扰仙阁清静！”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和伤员，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需要被清扫的垃圾。
“至于这些……”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处理起来麻烦，随手抛出一张黄色的符箓。
符箓轻飘飘地落在一具焦尸上，“噗”地一声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迅速蔓延，极快地吞噬着焦黑的尸骸，却没有点燃其他东西，只是 silently 地将它们化为灰白的灰烬，连一丝烟尘都没有冒出。
做完这一切，年轻修士像是完成了一件琐碎的任务，转身便要回去。
“仙……仙师……”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腹部被贯穿的乞丐，他还残留着一丝意识，挣扎着抬起手，眼中满是乞求，“救……救命……”年轻修士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一眼，眼神里只有不耐。
“凡俗伤病，自有凡俗郎中医治。
仙丹灵药，岂是尔等可觊觎的？
莫要痴心妄想。”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进门，厚重的侧门再次关上，将巷子里的绝望彻底隔绝在外。
那乞求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眼中的光熄灭了。
巷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幽蓝的火焰，还在 silent 地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最后的送葬曲。
陈泥看着那火焰，看着那垂落的手，看着老拐麻木的脸，看着自己沾染了血污和污泥的双手。
仙师们一顿饭的残羹，需要他们用命去抢。
仙师们一次随手的“演练”，需要他们用命来承担后果。
甚至连死后的尸身，都只是需要被“清理”的“污秽”。
冰冷的愤怒和一种彻骨的荒谬感，如同毒藤，一点点缠绕住他年幼的心脏。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
只是默默地、艰难地爬起身，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开始用手、用破瓦片，清理地上冻结的油污和血渍，将那些灰烬扫到角落。
额头伤口的血又渗了出来，流进眼睛，视野里一片血红。
他抬起胳膊，用肮脏的袖子狠狠擦去。
在这个血红色的世界里，仙来阁那巍峨华丽的轮廓，仿佛一座吃人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
他终于有点明白，爹娘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了。
不是冲撞，不是意外。
只是……代价。
吃仙师剩饭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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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一片死寂里，只有寒风穿过巷弄的呜咽，以及……某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啃噬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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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痂糊住了他的左眼，他只能用右眼模糊地打量西周。
天光晦暗，己是黄昏。
后巷如同被风暴席卷过，一片狼藉。
焦黑的痕迹西处散布，空气里那股混合着肉香与焦臭的恶心味道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郁地沉淀下来，令人作呕。
几具不成形的、焦炭般的尸体蜷缩在离仙来阁侧门最近的地方，保持着生前最后挣扎的姿势。
稍远些，是那些被灼伤或撞伤的乞丐，低声呻吟着，或在冰冷的石板上蠕动，如同离水的鱼。
而那只发出啃噬声的东西，是一只野狗，正小心翼翼地、警惕地舔食着地上己经冻结的、混着黑红色污渍的油花。
陈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但空瘪的胃袋只抽搐了几下，吐出几口酸水。
他没死。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冰冷的庆幸，随即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他动了动手脚，除了浑身酸痛和额头的伤口，似乎没有严重烧伤或骨折。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掌却按在了一片冰冷黏腻的东西上。
低头一看，是半片冻结的、被踩得稀烂的灵谷糕，旁边还有一滩暗红色的冰。
是血，不知道是谁的。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猛地缩回手，在冰冷的衣服上拼命擦拭。
“醒了？”
一个沙哑、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泥警惕地扭头，看到老拐蜷缩在另一个墙角，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上也有灼伤的痕迹，但看起来还活着。
陈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动作牵动了额头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
“命大啊，小子……”老拐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庆幸，只有麻木和一种更深沉的死寂，“离得远……咳……捡了条命……”陈泥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和伤员，喉咙发干：“……死了几个？”
“门口那几个，没了。”
老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说天气，“烧死的，没跑掉。
还有两个被飞出来的碎木头扎穿了肚子，也没撑住……剩下的，看造化吧。”
仙来阁的侧门紧闭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甚至懒得出来看一眼他们造成的狼藉。
对于他们而言，这或许真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如同走路时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蚂蚁，不值得挂心。
陈泥感到一股寒意，比腊月的风更刺骨，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就在这时，侧门又“吱呀”一声开了。
所有还清醒的乞丐都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望向那边，连呻吟声都瞬间停止了。
连那只野狗也夹着尾巴，呜咽着逃开了。
出来的不是伙夫，而是一个穿着青色法衣、面容冷峻的年轻修士，看服饰像是仙来阁的低阶护卫。
他皱着眉，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厌恶地看着巷子里的惨状。
“都听着！”
他的声音带着修士特有的清冷和不容置疑，“今日阁内演练术法，稍有波及。
此乃意外，尔等凡人冲撞法场，自行承担后果。
现在，立刻清理干净此地，不得留下污秽，惊扰仙阁清静！”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尸体和伤员，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需要被清扫的垃圾。
“至于这些……”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处理起来麻烦，随手抛出一张黄色的符箓。
符箓轻飘飘地落在一具焦尸上，“噗”地一声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火焰迅速蔓延，极快地吞噬着焦黑的尸骸，却没有点燃其他东西，只是 silently 地将它们化为灰白的灰烬，连一丝烟尘都没有冒出。
做完这一切，年轻修士像是完成了一件琐碎的任务，转身便要回去。
“仙……仙师……”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腹部被贯穿的乞丐，他还残留着一丝意识，挣扎着抬起手，眼中满是乞求，“救……救命……”年轻修士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一眼，眼神里只有不耐。
“凡俗伤病，自有凡俗郎中医治。
仙丹灵药，岂是尔等可觊觎的？
莫要痴心妄想。”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转身进门，厚重的侧门再次关上，将巷子里的绝望彻底隔绝在外。
那乞求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眼中的光熄灭了。
巷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那幽蓝的火焰，还在 silent 地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最后的送葬曲。
陈泥看着那火焰，看着那垂落的手，看着老拐麻木的脸，看着自己沾染了血污和污泥的双手。
仙师们一顿饭的残羹，需要他们用命去抢。
仙师们一次随手的“演练”，需要他们用命来承担后果。
甚至连死后的尸身，都只是需要被“清理”的“污秽”。
冰冷的愤怒和一种彻骨的荒谬感，如同毒藤，一点点缠绕住他年幼的心脏。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
只是默默地、艰难地爬起身，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一瘸一拐地，开始用手、用破瓦片，清理地上冻结的油污和血渍，将那些灰烬扫到角落。
额头伤口的血又渗了出来，流进眼睛，视野里一片血红。
他抬起胳膊，用肮脏的袖子狠狠擦去。
在这个血红色的世界里，仙来阁那巍峨华丽的轮廓，仿佛一座吃人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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