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七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京城柳絮已飘如飞雪。文华殿大学士苏慕贤的府邸后院,
一树梨花下,七岁的苏云芷正踮着脚试图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梨花。她身着淡紫色绣梅衣裙,
乌黑的发髻上只别着一支素银簪,清秀的小脸因用力而微微泛红。“芷姐姐,你摘花做什么?
”不远处,八岁的安宁公主李瑾瑜提着裙摆跑来,身后跟着比她小一岁的武靖侯之女沈傲君。
瑾瑜身着鹅黄宫装,已是气度初显;傲君则一身利落的骑射服,眉眼间俱是英气,
腰间还别着一把小巧的木剑。“公主殿下,”云芷微微屈膝行礼,被瑾瑜一把拉住,
“说了多少次,就我们三人时不必多礼。”瑾瑜嗔怪道,顺手帮云芷理了理微乱的发丝。
云芷浅浅一笑,指着梨花道:“我不是要摘花玩,是想制梨花笺。
书上说取新鲜梨花汁液浸纸,可得淡香雅笺。”“真的?那我也要学!”瑾瑜眼睛一亮,
转头看向傲君,“君妹妹,你觉得呢?
”傲君却皱皱小鼻子:“你们文人就是爱这些费事的玩意儿,要我说,
直接摘朵花夹书里不就得了?”话虽如此,她还是利落地攀上梨树,身形矫健如小猴,
替云芷折下了那枝高处的花枝。“小心!”云芷和瑾瑜同时惊呼,却见傲君已稳稳落地,
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花枝。三个女孩在梨花树下笑作一团,春风拂过,
花瓣如雪般落在她们的发梢和肩头。这梨树是她们相识的见证,三年前,
当瑾瑜第一次被允许出宫求学,就是在这树下,三个性格迥异的小姑娘相遇了。
“我带了新做的杏仁酥,还热着呢。”瑾瑜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食盒,打开后香气四溢。
傲君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却被云芷轻轻拍开:“先洗手,刚爬了树,手上都是尘土。
”傲君吐了吐舌头,乖乖跑去洗手。瑾瑜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芷姐姐,
你真是越来越像你娘了,这么细心。”云芷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的母亲早逝,
父亲未曾续弦,她是被父亲一手带大的。父亲虽是当朝大儒,
却从不因她是女子而限制她读书,反而亲自教导。三个女孩围坐在梨树下,分享着点心,
阳光透过花影洒在她们身上,斑驳陆离。一、幼学纪事皇家书院坐落在皇城东南角,
是景和帝特旨开设,让皇子皇女与重臣子女一同受教的地方。书院的程老夫子已是古稀之年,
曾为帝师,如今主要负责教导这些金枝玉叶。这日课堂上,
程老夫子正讲授《论语》中的“君子和而不同”,特意点了苏云芷的名:“苏小姐,
你且说说,此言何意?”云芷起身,略一思索便答:“回先生,此言意指君子虽见解各异,
却能和睦相处。如同五味调和,方能成盛宴;五音谐和,始可成妙曲。”老夫子满意点头,
又看向沈傲君:“沈小姐,以武事论,可有相通之理?”傲君站起来,
眉宇间闪过一丝狡黠:“学生以为,这就像战场上的长枪与弓箭,虽形制不同,
却可相互配合,共破敌军。若是互相轻视,长枪嫌弓箭不能近战,弓箭笑长枪不能远攻,
那这仗也不必打了。”课堂上一阵轻笑,连程老夫子也捻须微笑:“妙喻,妙喻!
”瑾瑜听着,不由微笑。她注意到坐在前排的兵部尚书之子撇了撇嘴,
显然对武官之女谈论经文不以为然;而几位武将之后也对云芷的“文绉绉”略显不耐。
这些细微的表情,她都记在心里。下课后,三人照例来到书院后的梅林。
云芷铺开纸张准备临帖,傲君则练习射箭——这是景和帝的特许,武官子女可在书院习武。
“今日夫子所讲,其实颇有深意。”云芷一边磨墨一边说,“我朝文武之争已久,
陛下开设书院让我们一同学习,恐怕意在化解这份隔阂。”傲君拉满弓弦,
一箭正中红心:“我爹说,文官们总是克扣军饷,还说是为国节俭。”她语气中带着不满,
又搭上一箭,“去年边关将士冬衣不足,就是户部那帮人拖着不批银两。
”瑾瑜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我听说,边关将士浴血奋战,
朝中却有人以军费为由中饱私囊,可是真的?”傲君张了张嘴,又闭上,
显然意识到不宜在公主面前多言朝政。云芷忙打圆场:“我父亲常说,武官保家卫国,
功在社稷。只是朝政复杂,不是非黑即白。户部也有难处,连年天灾,税收不足,
各处都要用钱。”一阵风吹过,梅香四溢。瑾瑜看着眼前两个好友,忽然道:“若有一天,
我能做主,必让文武各展所长,再无猜忌。”云芷和傲君都怔住了。十岁的瑾瑜说这话时,
眼中有着超乎年龄的坚定。二、风波初现景和二十一年,边关告急。北狄大举入侵,
连破三城。朝堂上,以苏慕贤为首的文官主张和谈,
认为连年征战已耗空国库;而沈傲君之父沈巍则力主迎战,称北狄贪得无厌,
唯有痛击方能保边境长治久安。争论持续半月,最终景和帝采纳主战之策,
命沈巍率兵二十万出征。消息传到书院,学生们顿时分为两派。
文官子女聚在一起议论军费开支巨大,武将子弟则慷慨激昂誓要沙场报国。午膳时分,
矛盾爆发。户部侍郎之子周文昌故意在傲君面前大声说:“二十万大军,每日耗费粮草巨万,
若是战败,这笔账不知该怎么算。”傲君猛地站起:“周文昌,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担心沈将军别像上次那样,赢了战役却折损三成兵力,得不偿失啊。
”周文昌阴阳怪气地说。傲君气得脸色发白,云芷忙拉住她:“傲君,冷静些。
”谁知周文昌又转向云芷:“还是苏小姐明白事理,听说苏大人原本主张和谈,
真是明智之举...”“够了。”一直沉默的瑾瑜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你们却在此争口舌之快,
不觉得羞愧吗?”众人顿时噤声。瑾瑜环视四周,目光冷峻:“北狄犯境,
危及的是我大燕子民。此时此刻,不思团结抗敌,反而互相攻讦,岂是读书明理之人所为?
”她走到傲君身边,握住她的手:“沈将军为国出征,我们当祈愿凯旋。”又看向周文昌,
“军费开支固然重要,但保家卫国更是头等大事。周公子,你说是不是?”周文昌面红耳赤,
连连称是。当晚,瑾瑜回宫后,破例求见景和帝。她在御书房外跪等一个时辰,
终于获准觐见。“父皇,儿臣今日在书院见到文武官员子女因战事争执,深感忧虑。
”瑾瑜恭敬地说,“外敌当前,内部若不能同心,恐伤国本。”景和帝放下奏折,
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平日温顺的女儿:“那你以为该如何?”“儿臣以为,
应当让学子们明白,文武各有所长,如同左右手,缺一不可。”瑾瑜声音清脆,
“可否请程夫子专门讲授历代名将文臣合作共济的故事?
同时组织学生为前线将士制作冬衣、书写家信,让大家体会同舟共济之理。
”景和帝眼中闪过赞赏,次日便下旨照办。三、各展所长边关战事持续两年,
最终以沈巍大破北狄主力,迫其纳贡称臣告终。凯旋之日,京城万人空巷。
景和帝亲迎至城门,封沈巍为镇国公,世袭罔替。书院为庆祝胜利,
举办了一场特别的策论比武大会。学生需既展示文武之才,又需团队协作。
云芷、傲君和瑾瑜自然组成一队。策论环节,云芷以《论文武之道如阴阳相济》为题,
引经据典,文采斐然,赢得满堂彩。武试环节,傲君百步穿杨,骑射无双,令人叹为观止。
而最后的团队协作环节,瑾瑜统筹安排,发挥每人长处,使团队配合无间,拔得头筹。
颁奖时,程老夫子捻须微笑:“今日三元及第,实至名归。他日必成国家栋梁。”赛后,
三人相约在书院后的荷塘边散步。夕阳西下,水面泛着金光。“今天真是痛快!
”傲君兴奋地说,“看那周文昌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云芷却若有所思:“今日我们虽胜,但朝中文武对立依旧。我听说,
有文官弹劾沈将军在边关专权,说是犒赏将士过于丰厚。
”傲君顿时沉下脸:“那些文官懂什么?边关苦寒,将士用命,多些赏赐怎么了?
”瑾瑜折下一支柳条,轻轻划着水面:“我近日读史书,发现历代王朝衰败,多起于内斗。
我们三人,一文一武一皇族,若能永远同心,或可改变这个局面。
”云芷点头:“公主说得是。我虽为文官之女,但深知武官不易。我朝重文轻武已久,
这不是国家之福。”傲君看着两个好友,突然道:“我爹常说,朝中最难防的不是明枪,
而是暗箭。你们文官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们武官真是搞不懂。
”云芷微笑:“所以需要我们啊。我可以帮你分析那些'弯弯绕绕',你可以教我直来直往。
”三个女孩相视而笑,在夕阳下拉钩立誓:无论将来如何,永为知己,同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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