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在无尽的黑暗中窒息,肺里充斥着冰冷的河水,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婆婆尖利的咒骂和丈夫冷漠的眼神。为了一筐猪草,
她失足落进冬日的河里,而她的丈夫,那个她用一生辛苦供养的读书人,只是站在岸边,
冷眼看着她沉没。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最后一点意识。......猛地睁开眼,
林晚剧烈地咳嗽起来,预想中的河水没有出现,反而喉咙干涩得发疼。“晚晚,你醒了?
”一个惊喜又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林晚怔住,这声音...是娘?她猛地转头,
看见一张憔悴却年轻了许多的脸——正是她母亲王氏。记忆里,
母亲在她嫁入镇上方家后的第二年就积劳成疾去世了,死时还不到三十五岁,
如今却...林晚的目光扫过四周,泥土砌的墙壁斑驳脱落,
屋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身下这张硬得硌人的土炕,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
冷风嗖嗖地往里钻。这分明是她未出嫁时,在林家村的家!“娘...”她一开口,
声音沙哑得吓人,“现在是什么时辰?不,是哪年哪月?”王氏红着眼圈,
摸了摸她的额头:“傻孩子,烧糊涂了?今天是永业七年,十月二十三啊。
你昨天掉进村口河里,发烧昏睡了一整天,可吓死娘了!”永业七年?她十五岁那年?
林晚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她记得这一年!父亲三个月前上山采药摔断了腿,家里借钱治病,
债台高筑。昨天,祖母和叔叔又来逼债,言辞间暗示若还不上钱,
就要把她卖给镇上的张老爷做第六房小妾换彩礼。她惊慌失措跑去河边哭,失足落水。
而今天,就是那张老爷派人来“相看”的日子!前世,她就是因为这次落水,
被张老爷派来的婆子认为“病弱不好生养”,婚事作罢。但家里债务未解,
叔叔一家很快又撺掇祖母,将她嫁给了后来考上秀才却冷漠寡情的方知文。
从此她辛苦劳作供养丈夫读书,受尽婆家磋磨,最终在丈夫高中举人前夕,因为一筐猪草,
被婆婆逼着冬日下水,淹死在冰冷的河里。冰冷的恨意和巨大的狂喜交织在一起,
让她浑身颤抖。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命运转折的起点!“晚晚,你怎么了?
别吓娘!”王氏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吓得六神无主。“娘,我没事。
”林晚猛地抓住母亲粗糙的手,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厚茧的手,此刻温暖而真实,
“爹呢?小满和小穗呢?”“你爹在屋里躺着,心里难受着呢。小满带着小穗去挖野菜了,
看能不能...”王氏话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刻薄的叫嚷声。“王氏!死哪里去了?
娘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那死丫头醒了没?张老爷家的刘妈妈可就快到了!
”是婶婶周氏的声音!林晚眼神一凛,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低声道:“娘,扶我起来。等下无论他们说什么,您都别吭声,我来应付。”王氏看着女儿,
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怯懦,反而亮得惊人,
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沉静和决绝。母女俩刚出屋门,
就看见祖母赵氏和周氏已经站在了院子里。赵氏吊梢着眼,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周氏则眼睛滴溜溜地转,在打量林晚。“哟,可真是命大,这都没死成。”周氏撇撇嘴,
“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一脸晦气样,别冲撞了贵人!”林晚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冷光,
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奶奶,婶婶。我昨日落了水,感染了风寒,咳咳...浑身无力,
还起了红疹,怕是会过人...”她故意拉了拉领口,
露出脖颈——那里确实因为发烧和河水不干净,起了一些小红点。
周氏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开,嫌恶地掩住口鼻:“哎呀!真是晦气!这可怎么见人!
”赵氏也皱紧了眉头,脸色难看。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马车声。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
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想必就是张老爷家的刘妈妈。
周氏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迎上去。林晚心念电转,在刘妈妈目光扫过来时,
猛地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身子摇摇欲坠,全靠王氏搀扶着才没倒下,
脸上因为咳嗽和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脖颈间的红疹也更加明显。刘妈妈顿时停住了脚步,
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嫌弃。她可是听说了,这林家姑娘是投河自尽没死成,这模样,
一看就是病痨鬼还带晦气!“这就是你们说的勤快健康的姑娘?”刘妈妈声音尖利,
“病成这副鬼样子,还想进我们张府?当我们是收破烂的吗?”赵氏和周氏脸都白了,
急忙想解释。林晚却抢先一步,气息微弱地开口:“妈妈恕罪...都是我的不是,
咳咳...病中污了妈妈的眼...等我病好了,定、定...”话没说完,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刘妈妈厌恶地摆摆手:“得了得了!
我们老爷府上可不敢要这样的!晦气!”说完,转身就带着丫鬟走了,马车嘚嘚地远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赵氏和周氏。“你个死丫头!成心的是不是!”周氏反应过来,
气得指着林晚大骂,“好好的亲事让你搅黄了!那五两银子的彩礼没了,你家的债怎么还?
”赵氏也脸色铁青:“败家的玩意儿!就知道你是个没福气的!连给人做妾都没人要!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反驳。林晚抬起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
但眼神却清亮锐利:“奶奶,婶婶,张老爷家看不上我,难道是我愿意生病的?
至于欠家里的钱...”她顿了顿,看着赵氏和周氏:“我爹摔伤时,
奶奶您说家里钱都是公中的,一共借了三百文给我家治腿。这三个月,我娘没日没夜绣活,
已经还了一百五十文。剩下的一百五十文,请奶奶再宽限一个月。一个月后,
我们一定连本带利还清!”赵氏和周氏都愣住了,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林晚敢这么说话。
“一个月?你们拿什么还?去偷去抢吗?”周氏尖声道。“这就不劳婶婶操心了。总之,
一个月后,一百五十文,必定奉上。若是还不上...”林晚咬了咬牙,
“到时我再听凭奶奶和婶婶发落,绝无怨言!”赵氏狐疑地打量着她,最终冷哼一声:“好!
我就给你一个月!到时候要是还不上,就别怪我这当奶奶的心狠,
直接把你卖到山里的窑子去!我们走!”送走两个瘟神,王氏腿一软,
差点瘫坐在地上:“晚晚,你...你怎么能答应一个月...那么多钱,
我们怎么还得上啊!”“娘,别怕。”林晚扶住母亲,目光坚定地看向院子里那棵老榆树,
“我们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总能把债还上。我们不能一辈子被他们拿捏着。”这时,
屋里传来了父亲林大柱压抑的咳嗽声和叹息声。林晚走进昏暗的里屋,看到父亲躺在炕上,
一条腿用木板固定着,脸色灰败,眼中全是绝望和自责。“爹。”林晚走过去,
握住父亲粗糙的大手,“您的腿会好的。这个家,以后有我。
”林大柱看着女儿不同以往的眼神,那里面有一种让他心悸的力量,张了张嘴,
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傍晚,弟弟林小满和妹妹林小穗回来了。小满十一岁,
小穗才九岁,都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小满的篮子里只有稀稀拉拉几根老的嚼不动的野菜,
小穗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姐,你醒了!”小穗看到林晚,扑过来抱住她。
小满则低着头,声音沉闷:“姐,
后山的野菜都快被挖光了...”林晚看着面黄肌瘦的弟妹,心里酸涩不已。
她摸了摸小穗的头,对小满说:“没关系,明天姐姐带你们去找好吃的。”前世家破人亡后,
她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在厨房帮过工,认识许多野菜甚至简单的药材,
也跟人学过做点小吃。第二天一早,林晚不顾母亲劝阻,带着小满和小穗,
拿上一个破篮子和一把小锄头就出了门。她没去村民常去的后山,
而是绕路去了更远一些、据说有野兽一般人不敢去的西山脚。那里土地更肥沃,植被茂密。
果然,在一片背阴的坡地上,她发现了一大片长势旺盛的野姜和野葱。
旁边还有几棵野蛮生长的茱萸树,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茱萸果。“姐,这个辣辣的,不好吃。
”小穗皱着小脸说。“这个不是直接吃的,是做调料用的。”林晚笑着摘下一颗红果,
“镇上药铺和食肆都收这个,能卖钱。”小满一听能卖钱,眼睛顿时亮了。
林晚指挥弟弟妹妹小心采摘野姜、野葱和茱萸果,自己则在周围仔细搜寻。果然,
又让她发现了些马齿苋、荠菜,甚至还有几株治疗外伤有奇效的刺儿菜。
她心里渐渐有了计划。回去的路上,她用昨天家里仅剩的一小把粗粮,
跟村口孤寡的王婆婆换了一小块她舍不得吃、已经有些干瘪的老姜和几瓣大蒜。回到家,
王氏看到他们带回来的“收获”,尤其是那些辛辣的“野果子”,有些失望:“晚晚,
这些东西...真能卖钱?”“娘,您信我。”林晚眼神晶亮,“咱们晚上就试试。
”她让母亲帮忙清洗整理野菜,自己则处理那些野姜、野葱、茱萸和换来的姜蒜。
没有太多的调料,她就地取材。她把一部分野姜和野葱捣碎挤出汁液,
加入粗盐和一点点茱萸粉,做成简单的腌料。将挖来的少量野菜和之前剩的糙米混合,
加入腌料,上锅蒸熟。晚饭时,当那碗散发着奇异辛香味的菜饭端上桌时,
一家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姐,好香啊!”小穗眼巴巴地看着。
林大柱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林晚给每人分了一小碗。简单的菜饭因为那一点辛辣的调味,
口感层次变得丰富起来,极大地刺激了寡淡已久的味蕾。“晚晚,
这...”王氏惊讶地看着女儿,“就是加了那些野果子?”“嗯。”林晚点头,“娘,
您说,如果我们用这个法子,做一些味道特别点的饼子或酱菜,拿到镇上,会不会有人买?
”前世她后来帮工的小吃摊,就有一种独特的辣酱,很是开胃。她虽然不知道确切配方,
但大致材料记得,如今可以尝试复刻。王氏看着女儿笃定的眼神,
又回味着嘴里那难得的滋味,心里第一次燃起微弱的希望:“也许...真能行?
”第二天天不亮,
林晚就带着昨晚试验做出的几小罐简易辣酱和一大盆用茱萸、野姜调过味的菜饼子,
搭上了村里张伯进城送柴的牛车。镇上的早市人来人往。林晚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
摆开东西,深吸一口气,学着前世见过的样子,轻声叫卖起来。起初无人问津,
直到一个赶早工的汉子被香味吸引,花一文钱买了个饼子尝。“嘿!这饼子味道够劲!
”汉子三两口吃完,啧啧称奇,“小丫头,再给我来两个!这酱怎么卖?”有了第一个顾客,
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她带来的饼子很快卖光,辣酱也卖出去两小罐。
虽然只是几文钱的进账,却让林晚的心落在了实处。收摊时,
她仔细数了攥在手心里、还带着体温的铜板——整整二十二文!
她用两文钱买了两个杂粮馒头带给弟妹,
又去买了一小袋最便宜的粗盐——这是制作酱菜和保存食材必须的。回到家,
她把剩下的十九文钱交给王氏时,王氏的手都在发抖。“真...真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林晚脸上露出了重生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娘,我们能活下去,
我们能还上债!”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带着弟妹,每天更深入西山,
寻找更多的野姜、野葱、茱萸和其他可食用的野菜、山货。她不断试验辣酱的做法,
调整配料比例。她用卖来的钱,陆续添置了更多的盐,
甚至咬牙买了一小罐便宜的饴糖来调和味道,又买了一些便宜的陶罐来分装。
她的辣酱和特色咸菜因为风味独特、价格低廉,
渐渐在镇子下层劳动者和某些追求新奇口味的家仆中有了点小名气。虽然每次赚得不多,
但细水长流,加上她偶尔采到的草药也能换点钱,家里的债务压力骤然减轻,
饭桌上也能偶尔见到一点粮食了。这天,林晚卖完酱菜,正准备收摊,
一个穿着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停在她的摊前。“小姑娘,你这酱味道不错,我家主人想问问,
能否长期供货?每十日送二十罐到城西的‘醉仙楼’后厨。”林晚的心猛地一跳。醉仙楼?
镇上最大的酒楼?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承蒙掌柜的看得起。不知贵酒楼需要什么样的口味?
长期供货的话,这价钱和交付方式...”那管家见她虽然年纪小,衣衫破旧,
但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道:“口味就按你现在卖的这种,
但要保证味道稳定。价钱嘛,按每罐五文钱算,每十日交货一次,必须准时,质量若有差池,
我们可是要扣钱的。”五文钱一罐!林晚心里快速盘算。她现在零卖是三文钱一小罐,
但醉仙楼要的罐子肯定比她自制的简陋陶罐大,这个价钱算下来,
其实比她零卖还要略高一些,更重要的是稳定!“可以。”林晚点头,
“不知第一次送货是什么时候?需要立个字据吗?”管家更惊讶了,
这乡下丫头还知道立字据?“三日后,辰时末,送到醉仙楼后门,找刘管事。字据就不必了,
我们醉仙楼的招牌就是字据。”语气里带着大店铺的傲气。“好,三日后,辰时末,
一定送到。”林晚应下。她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能搭上醉仙楼这条线,
已是意外之喜。回家的路上,林晚的脚步格外轻快。
十九文钱变成了沉甸甸的九十文预付了部分材料钱,她买了更多粗盐,
甚至买了一小袋白面和一小块猪油,打算回去试验更耐存放、风味更佳的酱料,
务必让醉仙楼满意。看到她买回的东西,尤其是那袋白面,王氏吓了一跳:“晚晚,
这...这得花了多少钱?咱们...”“娘,我们接到大生意了!
”林晚笑着将醉仙楼订货的事说了出来,并将剩下的钱交给王氏。王氏捧着那串铜钱,
手抖得更厉害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老天爷...这...这是真的吗?
醉仙楼...那可是镇上最大的酒楼啊!”连炕上的林大柱都撑起了身子,
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小满和小穗围着那袋白面,眼睛瞪得溜圆,不住地咽口水。“是真的,
娘。”林晚语气坚定,“所以咱们得好好干,这第一批货,绝不能出岔子。”接下来的三天,
林家小院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辛辣咸香。林晚几乎是不眠不休,带着母亲和弟妹,
精心处理采摘来的野姜、野葱、茱萸果,尝试加入一点点猪油增香,
严格控制盐和饴糖的比例,力求每一罐酱的味道都尽可能一致。她深知,
这是打开局面的关键,必须全力以赴。三日后清晨,林晚和父亲以前编的结实背篓,
装着二十罐精心制作的辣酱,再次搭上张伯的牛车去了镇上。醉仙楼后门,刘管事验过货,
尝了味道,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小丫头挺实在,罐子比我想的还满。给钱。
”伙计递过一百文钱。林晚仔细收好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十日后,还是这个量,
准时送来。”“一定!”有了这笔稳定的收入,林家的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饭桌上不再是清汤寡水的野菜糊,偶尔有了糙米饭,甚至还能见到一点油花。
林晚坚持每天给父亲用一个鸡蛋炖蛋羹补身体,林大柱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
腿伤恢复似乎也快了些。林晚没有满足于此。她深知西山脚下的野生物产有限,且季节性强,
一旦入冬,材料来源就成了问题。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野姜和茱萸的种子或根茎,
在自家屋后一小块废地里悄悄试种。同时,她也在思考新的进项。这天,她去镇上送酱,
听到两个醉仙楼的伙计闲聊,说掌柜的为了一批品相不好的山货正发愁,压了价卖不出去,
原价赔本又不甘心。林晚心里一动。她想起前世曾见过有人将品相不佳的香菇、木耳等山货,
通过清洗、修剪、晾晒乃至研磨成粉,重新分类包装,变成另一种商品出售。她鼓起勇气,
找到刘管事,委婉地提出自己想看看那批山货。刘管事正烦心,见是她,
没好气道:“你个小小丫头,能有什么办法?”林晚不慌不忙道:“刘管事,您让我看看,
万一我有办法处理掉,哪怕价格低些,总比烂在库里强不是?若是处理不掉,您也没损失。
”刘管事想想也是,便带她去了库房角落。果然是一批香菇,大多朵型破损,大小不一,
还有些杂质。林晚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了底:“刘管事,这批货您原本什么价出?
如果我愿意用比市价低三成的价钱全部买下,您看行吗?”她算过,即使低价买入,
经过处理,还是有利润空间。刘管事一愣,低三成?虽然亏,但总比全亏好。“你真要?
可不是小数目!”“我可以先付一部分定金,三日后付清尾款,同时来取货。
”林晚镇定地说。她手里有这次结的货款和之前的一点积蓄,差不多够定金。
刘管事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亮、思路清晰的少女,最终点了点头:“行!就卖给你!
你这丫头,有点意思。”林晚回到家,将事情和王氏说了。
王氏一听女儿又要赊账买一批“破烂”,吓得脸都白了:“晚晚,这...这能行吗?
万一赔了...”“娘,信我。”林晚目光坚定,“这是我们扩大生意的好机会。
需要您和小满小穗帮我。”接下来的三天,林家全员出动。林晚将买回的次品香菇仔细筛选,
完整的单独放一边,破损的则仔细清洗干净,剪去老根和特别不好的部分,
然后放在干净的席子上晾晒。小满和小穗就负责翻晒和赶苍蝇。
林晚则用石臼将一些实在无法成型的香菇研磨成细粉。她又用卖酱的钱,
买来一些干净的白棉纸和细绳。几天后,那些品相完整的香菇晒干后,看起来竟也相当不错。
而经过修剪整理的破损香菇,虽然朵型小,但干净整齐。香菇粉更是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林晚将好的干香菇按品相分装成小包,修剪过的小香菇也分装好,
香菇粉则用更小的纸包装好。她带着这些新“产品”去了镇上,没有摆摊,
而是直接去了那些小饭馆、面摊。“掌柜的,您看这香菇,虽然朵小,但干净便宜,
炖汤提味最好不过。”“老板,您试试这香菇粉,炒菜、拌馅放一点,比鲜香菇还香,
还省事。”因为她要价不高,东西又确实实惠有用,很快,
这批经过处理的“次品”山货竟然销售一空,算下来,竟比单纯卖酱赚得还多不少!
王氏看着女儿算完账后多出来的铜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晚晚...你...你真是...”她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这个女儿落水醒来后,简直像换了个人,聪明、果决、有胆识,
硬是带着这个家从绝境里爬了出来!林晚笑了笑,正想说话,
院门外突然又传来了周氏那尖利又刻意拔高的声音。“大嫂!晚晚!快开门!娘来了!
有好事儿找你们!”林晚和王氏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沉。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事?
林晚示意母亲去开门,自己则迅速将桌上的钱收好。赵氏和周氏再次登堂入室,
这次周氏脸上笑得像朵菊花,赵氏的脸色也比上次好看不少。“哟,正在吃饭呢?
”周氏眼睛像钩子一样扫过桌上的饭菜——虽然只是糙米饭和炒野菜,但明显油水多了,
饭也稠了。她眼神闪了闪。“奶奶,婶婶。”林晚淡淡打招呼。“晚晚啊,
”周氏亲热地凑过来,“听说你最近常往镇上跑?挺有本事啊?是不是挣着钱了?
”林晚垂眼:“不过是挖点山货换点油盐钱,勉强糊口罢了。”“哎哟,瞧你这孩子,
还瞒着婶婶?”周氏撇撇嘴,“我们都听说了,你跟醉仙楼都搭上线了!那可是大酒楼!
手指头缝里漏点,都够你们吃香喝辣的了!”王氏紧张地捏紧了衣角。林晚心中冷笑,
消息传得真快。她面色不变:“婶婶说笑了,不过是运气好,卖了点自家做的酱菜给酒楼,
换点辛苦钱,刚够还债和吃饭。”“哼,”赵氏终于开口了,吊梢眼扫过林晚,
“既然挣了钱,那欠家里的债,是不是该还了?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林晚早知道她们是为此而来:“奶奶放心,约定的一个月还没到,
到时一定一分不少地还给您。”“等什么一个月!”周氏急道,“现在有了就赶紧还啊!
藏着掖着想干嘛?再说了,你们现在搭上醉仙楼,以后还差这点钱?”她话锋一转,
脸上堆起假笑:“娘今天来啊,主要是还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便宜你们晚晚!
”林晚心中警铃大作。果然,周氏接着道:“镇上方家的秀才公,方知文!
人家可是文曲星下凡!前途无量着呢!方夫人托人打听咱们村适龄的姑娘,
不知怎的就听说晚晚伶俐能干,有意结亲呢!这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轰——!
林晚的脑子像被惊雷劈中!方知文!那个她前世悲剧的根源!那个冷眼看着她淹死的男人!
他们竟然这么早就找上门来了?!是因为她重生后改变了轨迹,和醉仙楼的交易引起了注意?
还是前世就有这么一出,只是当时她被卖了冲喜,所以没成?巨大的恨意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表情。王氏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方...方秀才?
那...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看上我们晚晚...”“所以说这是天大的福气啊!
”周氏拍着手,“虽说方秀才眼下还在读书,但以后可是要做官老爷的!
晚晚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你们家也跟着鸡犬升天!那点债务还算个什么?
”赵氏也端着架子道:“这门亲事,我替晚晚答应了。过几日方家就会派人来送定礼。
”“我不同意。”林晚抬起头,声音冰冷,斩钉截铁。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氏和周氏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林晚。“你说什么?”赵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
我不同意嫁给方知文。”林晚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反了你了!”赵氏猛地一拍桌子,
勃然大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你说不字!这么好的亲事,别人攀都攀不上,
你竟敢拒绝?”周氏也尖声道:“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能被方秀才看上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拿乔上了?”王氏吓得脸色惨白,想去拉女儿,
却又被女儿眼中的决绝吓住。林晚毫不畏惧地迎着赵氏喷火的目光:“奶奶,婶婶,我说了,
欠你们的钱,一个月后必定还清。至于我的婚事,不劳你们操心。
”“你...你...”赵氏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我告诉你,这亲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否则我现在就把你们一家都赶出林家村!我看你们能去哪!”“奶奶尽管试试。”林晚冷笑,
“里正爷爷最重规矩,无故驱逐族人,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答应。更何况,
我们很快就能还清债务,自立门户,奶奶还想用什么拿捏我们?
”“你...你...”赵氏被噎得说不出话。周氏眼珠一转,阴阳怪气道:“晚晚,
你这么死活不肯嫁,该不会是...在镇上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或者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方家知道吧?”这话极其恶毒,分明是在暗示林晚不清白。
王氏气得浑身哆嗦:“他婶子!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晚晚!”林晚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她知道,
跟这些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她们只会得寸进尺。
她不再看气得脸色铁青的赵氏和一脸幸灾乐祸的周氏,转身走到院门口,猛地打开门,
对着外面看似无意路过、实则竖着耳朵听墙根的几个邻居,
提高了声音:“各位婶子大娘都在呢?正好给我评评理!”“我奶奶和婶婶,
逼着我嫁给我没见过面的方秀才,我不愿意,她们就说我在镇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天地良心!我林晚每次去镇上,不是卖自家做的酱菜就是买粮买盐,
同行的不是张伯就是村里其他人,从未单独行动,如何就能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我不过是想着爹腿伤未愈,弟弟妹妹年幼,想多留在家里帮衬几年,尽尽孝心,
难道这也有错?非要逼着我立刻嫁人,否则就要将我们一家赶出村子去!”林晚声泪俱下,
句句在理,又点出了赵氏周氏逼婚和要赶尽杀绝的狠毒。门外看热闹的邻居们顿时议论开来。
“哎呀,这也太心急了点...”“就是,晚晚这孩子最近多能干啊,
家里刚有点起色...”“不愿意嫁就不嫁呗,
怎么还泼脏水呢...”赵氏和周氏没想到林晚竟然敢把事情闹大,还倒打一耙,
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周氏想冲过来捂她的嘴。林晚灵活地躲开,
继续哭诉:“婶婶还要打我不成?我知道,我们家欠了奶奶的钱,我们认!
我们也说了月底一定还!可也不能因为欠了钱,就逼着我卖身啊!那方家是好,
可谁知道是不是火坑?我宁愿辛苦挣钱还债,也不愿意稀里糊涂跳进去!
”这话更是引起了围观妇人们的共鸣。谁家没个难处?逼着侄女嫁人抵债,这也太难看了。
赵氏眼见舆论一边倒,老脸挂不住,指着林晚骂道:“你个搅家精!丧门星!你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还想骂骂咧咧的周氏,灰头土脸地挤开人群走了。林晚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着门口的邻居们鞠了一躬:“谢谢各位婶婶大娘主持公道,
打扰大家了。”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林晚长舒一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击退。以赵氏和周氏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方家...方知文...前世的噩梦仿佛再次笼罩下来。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王氏腿一软,瘫坐在门槛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屋里传来林大柱压抑的捶炕声和沉重的叹息。小满和小穗吓得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林晚走过去,扶起母亲,又看向弟妹和屋里的父亲,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爹,
娘,你们别怕。只要我们自己立得住,她们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她眼神锐利地扫过破旧却不再死气沉沉的院子:“方家这门亲事,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答应。
前脚拒绝了张老爷,后脚就攀上方秀才,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奶奶和婶婶在其中怕是没少‘出力’。那方家若是真如她们说的那般好,
怎会看得上我们这等穷苦人家?其中必有蹊跷。”王氏闻言,细细一想,
脸色更白了:“你是说...”“无非是觉得我们家好拿捏,
或者我看起来‘好生养’能干活,娶回去做个便宜劳力,帮衬他方知文读书罢了。
”林晚冷笑,前世血淋淋的教训让她看得无比透彻,“娘,咱们如今虽然艰难,
但至少能看到盼头。绝不能自己跳进火坑。
”“可是...你奶奶她们...”王氏忧心忡忡。“债,我们月底一定能还上。
只要还清了债,她们就没了最大的由头。”林晚计算着手中的钱,“至于其他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她们也不敢真把我们怎么样。
村里人今天也看到了,理在我们这边。”林晚的镇定感染了家人。林大柱停止了叹息,
哑声道:“晚晚说得对...是爹没用...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爹,
您好好养腿,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了。”林晚语气缓和下来。安抚好家人,
林晚的心却并未放松。她知道,和祖母、叔叔一家的矛盾已经摆上了明面,
方家这条线也被触发,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更快地赚钱,更快地积累安身立命的资本。
醉仙楼的订单稳定,但仅靠她和母亲弟妹手工制作,产量已近极限。
西山脚下的野姜、野葱和茱萸也经不起长期大量采摘。
她将目光投向了屋后那片小小的试验田。那些移栽的野姜和茱萸,经过精心照料,
竟然都成活了,长势甚至比野生的还好。或许...可以尝试人工种植?但这个周期太长,
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最迫切的,是月底的一百五十文债务,以及之后可能面临的更多刁难。
她想起上次处理醉仙楼次品香菇的成功经验。思路打开,
镇上酒楼、杂货铺每天都会产生各种“垃圾”——品相不佳的蔬菜、水果,
处理下来的鱼头鱼尾、猪骨鸡架...这些东西,在穷人眼里,其实都是宝。
第二天去醉仙楼送酱时,林晚再次找到刘管事。
刘管事现在对这个有胆识有想法的小丫头颇有好感,听她询问那些“下脚料”如何处理,
便笑道:“怎么?小丫头又想淘换什么宝贝?那些东西,往常不是低价处理给养猪的,
就是直接扔掉了。”林晚心中一动:“刘管事,若是以后这些不要的鱼头、猪骨、菜叶之类,
能否便宜些卖给我?或者我用做好的酱菜跟您换?”刘管事挑眉:“你要这些玩意儿干嘛?
”“不瞒您说,家里困难,这些东西拿回去,熬点汤汤水水,也能填肚子。
”林晚半真半假地说。刘管事只当她是穷狠了,什么都想要,摆摆手:“值不了几个钱,
你要的话,每次送货来,自己到后厨角落拿去便是,算我送你的。”林晚大喜过望,
连声道谢。于是,每次从醉仙楼出来,林晚的背篓里除了赚来的铜钱,
还会多出一包别人看不上的“垃圾”。王氏看着女儿带回来的鱼头、碎骨和烂菜叶,
又是心酸又是无奈,但还是仔细清洗处理。林晚却将这些“垃圾”变成了宝贝。
鱼头配上几片老姜、一点野葱,熬出奶白色的浓汤,虽然鱼肉无几,但汤味鲜美,
能让全家喝得浑身暖洋洋。猪骨鸡架砸碎,慢火熬煮,得到的高汤用来煮野菜、炖萝卜,
滋味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甚至一些稍微蔫了的蔬菜,
她也能用盐、糖、野姜末和茱萸粉巧妙腌制,变成开胃的爽口小菜。这些改善,
悄然提升着一家人的体质和精气神。但林晚的目标不止于此。她注意到,
镇上劳力聚集的码头和集市口,那些挑夫、脚夫、小贩们,中午往往只能啃冷硬的干粮。
若是能有一种便宜、顶饱又热乎的食物...她想到了前世的肉夹馍,但肉价太贵。
或许可以...又一次送酱后,林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码头附近转了转。
她看到一个老伯推着独轮车卖杂粮饼子,生意冷淡。林晚观察了一会儿,走上前,
怯生生地问:“老伯,您这饼子,若是能夹些热乎有味的菜进去卖,会不会更好卖些?
”老伯瞥她一眼,没好气道:“小丫头懂什么?夹菜?菜不要钱啊?再说了,哪那么容易!
”林晚也不恼,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正是她自家做的辣酱,又拿出一个冷饼子,
抹上一点酱递过去:“老伯您尝尝这个。”老伯狐疑地接过,咬了一口,饼子虽冷,
但那辣酱独特的咸香辛辣瞬间刺激了味蕾,他眼睛微微一亮。“这是我自家做的酱。
”林晚趁机道,“老伯,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每次送您一些酱,您卖饼子时,
免费给客人抹一点尝尝。若是客人觉得好,愿意多花一文钱夹一勺我做的酱菜或者炖菜,
这多赚的一文钱,咱们对半分,如何?您不用多出本钱,还能让饼子更好卖。”老伯愣住了,
仔细琢磨着这话。白得酱用来招揽客人,还能凭空多分半文钱?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你...你说真的?”“当然。我们可以试试。”林晚笑道。她看中的不是那半文钱,
而是借助老伯的摊位,将她做的酱和酱菜推向更广阔的市场,试探反应。合作很快开始了。
头一天,老伯将信将疑。结果,免费抹酱的噱头吸引了不少人,
那独特的风味很快引来回头客,甚至有人专门为了那口酱来买饼子,
愿意多花一文钱夹一勺浓香酱菜的人也不少。一天下来,老伯的饼子比往常多卖了一倍,
还凭空多分了几文钱,乐得合不拢嘴。林晚也通过这种方式,以极低的成本,
打开了另一个销售渠道,每天又能多出十几二十文的稳定进项。她的“产品”线在悄然扩展。
时间飞快,离约定的还债日期只剩三天了。
款、零卖酱菜的收入、与饼子老伯合作的分成、以及处理山货赚的零散铜板...加在一起,
竟然足足有二百三十多文!不仅足够还债,还有了余钱!王氏捧着那一小堆沉甸甸的铜钱,
又一次落了泪,这次却是喜悦的泪水。林大柱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小满和小穗围着钱又蹦又跳。“明天,我就去镇上把零钱换成整的。”林晚规划着,“后天,
咱们就去奶奶家,把钱还上!”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第二天下午,林晚刚从镇上回来,
还没进家门,就见邻居家的小石头慌慌张张跑过来:“晚晚姐!不好了!
你奶奶和你叔叔带了好多人,去你家屋后那块地了!说你偷了他们的宝贝药材!要砸东西呢!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屋后地!她的试验田!她拔腿就往家跑。刚到院门口,
就听见屋后传来周氏尖厉的叫声:“就是这些!娘您看!
我就说这死丫头偷偷摸摸在后院捣鼓!肯定是偷了咱们家后山的宝贝药材种在这!
不然她哪来的钱还债?哪来的钱买白面?”赵氏的声音更是怒气冲天:“好啊!
我说怎么突然有钱了!原来是做了贼!偷到自家人头上了!给我拔!全都拔出来!
一棵都不许留!”“住手!”林晚冲过去,只见叔叔林大山正带着两个陌生的壮汉,
粗暴地拔着她精心培育的野姜和茱萸苗!母亲王氏正拼命阻拦,却被周氏一把推开,
跌坐在地。小满和小穗吓得哇哇大哭。那些已然成活的幼苗被连根拔起,扔在地上,
踩进泥里。林晚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那是她的心血!是未来的希望!“你们干什么!
”林晚厉声喝道,冲上前一把推开正在拔苗的林大山。林大山没防备,被推得一个趔趄,
顿时恼羞成怒:“反了你了!敢推我?”“我为什么不敢推你!”林晚眼睛赤红,
护在母亲和那片狼藉的田地前,目光如刀般扫过赵氏、周氏和林大山,“这是我家屋后!
我种的是我从西山脚挖来的野姜野果!怎么就成了偷你们家的宝贝药材?
你们家后山有什么宝贝药材?说出来听听!证据呢!”她声音极大,字字铿锵,毫不退缩。
周氏被问得一噎,强辩道:“不是偷的你怎么种得活?不是宝贝药材你怎么突然有钱了?
谁知道你从哪偷来的种子!”“我种得活是我本事!我有钱是我起早贪黑赚来的辛苦钱!
”林晚冷笑,“你们红口白牙就想诬陷我偷东西?还想强抢我的地、毁我的苗?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猛地看向周围被动静吸引来的村民,高声道:“各位乡亲都看看!
我奶奶、叔叔、婶婶,就因为我家快要还上欠债了,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就眼红心热,
编出这种谎话来我家打砸抢!欺负我们二房孤儿寡母!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村民们对着赵氏一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也太不像话了...”“就是,
眼红也不能这样啊...”“那野姜茱萸满山都是,算什么宝贝...”赵氏见势不妙,
脸色铁青,耍横道:“闭嘴!我是你奶奶!我说你偷了就是偷了!这些东西都得没收!充公!
还有,你们家肯定藏了赃款!交出来!”说着,竟指挥林大山和那两个壮汉要往屋里冲!
“我看谁敢!”林晚抄起墙角的锄头,横在身前,眼神冰冷得吓人,
“今天谁敢闯进我家一步,我就跟他拼命!大不了鱼死网破!”她身上那股不要命的狠劲,
竟然真的镇住了林大山和那两个帮闲的汉子。“反了!反了!”赵氏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围在这里闹什么?
”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里正,被这边的喧哗引来了。赵氏和周氏立刻恶人先告状,
抢着说林晚偷药材、藏赃款、还对长辈动锄头。林晚放下锄头,不慌不忙,
对着里正行了一礼,将事情原原本本,清晰冷静地说了一遍,最后道:“里正爷爷,
我屋后种的,确实是西山脚挖的普通野姜和茱萸,并非什么名贵药材。若是不信,
可以立刻请镇上的药铺掌柜来辨认。至于我家为何有点余钱...”她深吸一口气,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串好的一百五十文钱,还有另外几十文散钱。
“这是我家这近一个月来,起早贪黑,挖山货、做酱菜、卖给醉仙楼和镇上摊贩,
一分一厘攒下来的血汗钱!本打算明天就去还给我奶奶,彻底两清!
”她将那一百五十文钱拿起,递向赵氏,声音清晰响亮:“奶奶,这是一百五十文,
欠您的钱,连本带利,一分不少!请您点清!从今往后,我们二房不欠您大房一分一毫!
”阳光下,那串铜钱闪着光,重重地砸在赵氏、周氏和林大山的脸上,
也震惊了所有围观的村民。竟然...真的攒够了?这么快?赵氏看着那串钱,接也不是,
不接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精彩至极。里正看了看那串钱,
又看了看被拔得乱七八糟的普通姜苗,
再看看一脸蛮横的赵氏一家和虽然瘦弱却脊梁挺直的林晚,心里早已明镜似的。他沉下脸,
对赵氏道:“老林家的,钱人家孩子凑够了,也还你了。至于偷药材的事,无凭无据,
以后休要再提!带着人,赶紧走吧!别再闹了,惹人笑话!”赵氏在里正和村民们的目光下,
脸上火辣辣的,一把夺过那串钱,狠狠瞪了林晚一眼,咬牙切齿道:“好!好你个林晚!
咱们走着瞧!”说完,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围观村民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去,
但看林晚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惊奇和佩服。林晚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紧紧攥住了手中剩下的几十文钱。债,还清了。但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方家的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而她,必须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她的目光,
再次投向了那片被践踏的田地,以及更遥远的远方。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被践踏的幼苗。王氏瘫坐在地上,低声啜泣,既是后怕,
也是心疼那些被毁掉的心血。小满和小穗依偎在母亲身边,小声抽噎。
林大柱在屋里捶着炕沿,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林晚默默捡起锄头,走过去扶起母亲,
又揽过弟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娘,别哭了。苗没了,我们再种。
只要人没事,地还在,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看着地上零落的野姜苗,有些根须还带着泥。
她蹲下身,仔细地将那些还能成活的苗一株株捡起来,小心地整理好。“小满,去打点水来。
小穗,帮姐姐拿着这些苗。”林晚吩咐道,语气里没有半分沮丧。弟妹看着她镇定的样子,
也渐渐停止了哭泣,依言照做。林晚就在被踩得板硬的地里,重新挖坑、浇水,
将那些还能救活的幼苗小心翼翼地重新栽种下去。她的动作专注而沉稳,
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王氏看着女儿的背影,那双瘦弱的肩膀仿佛能扛起一切风雨。
她擦干眼泪,也默默上前帮忙。债还清了,压在一家人心头最重的石头没了。
虽然损失了些幼苗,但主根还在,希望就还在。夜里,林晚躺在床上,
听着身边弟妹均匀的呼吸声,毫无睡意。祖母一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方家的事,
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仅仅满足于温饱和小富即安,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更多的钱,
更需要——势。个人之力终有穷时。她需要盟友,需要能让人忌惮的东西。第二天,
她依旧去了镇上送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在结账时,
她额外送了两罐新试做的、用香菇粉增鲜的顶级酱料给刘管事。“刘管事,
多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这点小意思,您拿回家尝尝鲜。”刘管事眉开眼笑,
对这伶俐丫头更添好感:“哟,这怎么好意思。晚丫头就是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林晚顺势道:“还真有件事想麻烦您。您见识广,人脉宽,
不知是否听说过镇上方知文方秀才家?昨日我家长辈突然提起,
说他家似乎有意说亲...我心里实在没底,想打听打听...”刘管事在醉仙楼做事,
三教九流消息最是灵通。他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略带古怪的表情:“方秀才?哦,
是有这么个读书人。学问嘛...倒是听说还过得去。只是这方家...”他压低了声音,
“方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眼界高着呢,而且最是...节俭持家。她家说亲?
倒是稀奇...”林晚心里顿时清明了几分。
刘管事的潜台词很明白:方家门第不高却规矩大,主母苛刻,而且突然看上她家,
本身就很反常。“多谢刘管事提点,我明白了。”林晚心中冷笑,果然有鬼。她再次道谢,
告辞离去。回来的路上,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村西头。村西头住着几家外姓人,
其中有一户姓石的猎户,是早年逃荒来的外来户,性子孤僻,很少与村里人来往。
但听说打猎是一把好手,偶尔能打到大家伙。林晚记得,前世大概就是这个时候,
石家婆婆上山采药,不小心摔断了腿,因为没钱医治耽误了,后来一直瘸着。
石家儿子石坚是个孝子,为了给母亲治腿,冒险进深山打猎,结果遇到了野猪群,生死不明,
石家就此败落。这是一个悲剧,也是一个机会。林晚走到石家那栋低矮的篱笆院外,
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眉眼间带着郁气的青年正在院里劈柴,动作麻利又凶狠,
正是石坚。“石大哥。”林晚站在篱笆外,轻声喊道。石坚停下手,警惕地看过来,
认出是村里林家的女儿,眉头微皱:“有事?”语气硬邦邦的。“石大哥,
我方才从那边过来,好像看到石婆婆去后山了,就是野猪岭那个方向,
我看她走路好像不太稳当,您要不要去看看?”林晚编了个理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野猪岭地势陡峭,确实危险。石坚脸色猛地一变!
他娘最近老是念叨着要去采点稀罕药材卖钱,贴补家用...“多谢!”他撂下斧头,
二话不说,抓起墙角的弓箭和柴刀就冲了出去。林晚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希望来得及。下午,林晚正在院里翻晒新一批酱菜,
就见石坚背着一个人,脚步匆匆又稳健地朝他家跑去。他背上趴着的,正是石婆婆,
裤腿上隐隐有血迹。果然出事了。过了不久,石坚又急匆匆跑出来,
直奔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家。可惜赤脚大夫进城去了,不在家。石坚站在村口,
一脸焦急绝望。林晚走了过去:“石大哥,婆婆怎么样了?”石坚双眼赤红,
哑声道:“摔了腿,动弹不得...大夫不在...”“我略懂一点草药,
以前我爹摔伤时用过,能缓解疼痛、帮助固定。若信得过,我先去看看?”林晚主动道。
她前世照顾方知文那个挑剔鬼,久病成医,确实懂些简单的护理和草药知识。
石坚此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将林晚请进屋。石婆婆躺在炕上,
脸色苍白,疼得直哼哼。左小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林晚检查了一下,确是骨折。
她让石坚找来两块平整的木板和布条,又让他去采几种她指定的、常见的止血化瘀的草药。
她则小心地帮石婆婆清理了伤口周围,然后凭借记忆,
手法生疏却尽量轻柔地将腿骨大致复位对齐,用木板夹紧固定。石坚采回草药,林晚捣碎了,
敷在伤处周围,能起到消炎镇痛的作用。一番忙碌下来,石婆婆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呻吟声小了。石坚看着林晚忙前忙后,额头上都是汗珠,眼神复杂,
之前的警惕和疏离淡去了不少,低声道:“多谢...多少诊金?”“不要诊金。
”林晚摇摇头,“石大哥,我想跟你做笔生意。”石坚一愣。“婆婆这腿,得好好将养,
需要钱。镇上的大夫明天才能回来,后续诊治抓药都要钱。”林晚看着他,“你打猎是好手,
但猎物卖给镇上酒楼,往往被压价,对吧?”石坚沉默,默认了。他性子直,不擅讨价还价。
“以后你打到的猎物,皮毛筋骨照旧卖你的。那些酒楼不太要的零碎肉、下水、骨头,
尤其是猎物身上味道比较腥臊、不好处理的部分,
比如山鸡的爪子翅膀、野兔头、獾子油什么的,能不能便宜点,或者我用酱菜跟你换?
”林晚目光清亮:“我最近在试着熬一种新的酱,需要些特别的材料提味。
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对我或许有用。”石坚惊讶地看着她,
没想到她要的是这些“边角料”。这些东西他往常要么自己凑合吃,要么低价处理,
甚至扔掉。“你若同意,以后这些就都给我。除了用酱菜换,
我还能帮你把猎物卖个更好的价钱——我和醉仙楼的刘管事有点交情,可以帮你引荐,
至少不会被压价太狠。如何?”这对石坚来说,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既能处理掉垃圾,
还能给猎物找到更稳定的销路,更能换来实用的酱菜和可能的人情。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眼神笃定的少女,重重点头:“好!依你!”“成交。”林晚笑了,
“石大哥你先照顾婆婆,明天我再去镇上请大夫过来仔细瞧瞧。那些东西,你下次打了猎物,
收拾好给我就成。”离开石家,林晚心情稍松。既帮了人,结了个善缘,
也为自己的“新产品”找到了稳定且独特的原材料来源。猎物的边角料,腥臊味重,
但处理得当,往往是提鲜增味的法宝,比如熬制高汤、制作风味独特的肉酱或卤味。
她正在一步步编织自己的网。几天后,林晚用石坚给的第一批山鸡骨架、野兔头等物,
配合着野葱野姜茱萸,加入大量粗盐,反复试验熬煮,
最终得到了一小罐浓稠的、呈现深琥珀色的、鲜味扑鼻的肉酱雏形。味道还粗糙,
但那股惊人的鲜味已经显现。她尝试着用筷子尖蘸了一点抹在烤热的饼子上,递给小满。
小满咬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狼吞虎咽地吃完,舔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罐子:“姐!
这是什么?太好吃了!比肉还香!”林晚笑了。她知道,她可能摸到了另一条更赚钱的路子。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多久,傍晚时分,一辆略显精致的青篷马车,在一村人的注视下,
停在了林家破旧的院门口。车帘掀开,一个穿着体面、面容严肃的嬷嬷先下了车,然后转身,
扶下一位穿着绸缎裙、头戴银簪、面容保养得宜、眼神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审视的中年妇人。
那嬷嬷目光扫过低矮的土墙和破旧的木门,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扬声道:“这里可是林大柱家?方夫人前来拜访。”方夫人!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
终于还是来了。而且来的如此直接,如此...不容拒绝。王氏吓得脸都白了,
手足无措地站在院里。林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粗布衣裳,稳步走到院门口,
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正是寒舍。不知方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她的镇定和得体的举止,让那方夫人和嬷嬷眼中都闪过一丝意外。
方夫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林晚身上,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看到她那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干净的衣裳,以及那双清澈镇定、毫不怯懦的眼睛时,
眼底的挑剔稍稍淡去了一丝。“嗯,”方夫人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进去说话吧。”方夫人微微颔首,扶着嬷嬷的手,仪态万方地走进了林家低矮的土屋。
她目光快速而挑剔地扫过家徒四壁的屋内,
在看到虽然破旧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炕席和桌面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王氏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慌忙用袖子擦了擦屋里唯一一条长凳:“方…方夫人,
您请坐…家里简陋,实在…”“无妨。”方夫人淡淡开口,并未立刻坐下,
而是继续打量着局促地站在炕边的林大柱,以及缩在母亲身后,
却忍不住好奇探出脑袋的小满和小穗。她的目光最后落回站在门口,
脊背挺得笔直的林晚身上。“林姑娘,”方夫人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心中也有几分猜测。”林晚垂眼,语气平静:“民女愚钝,
请夫人明示。”方夫人似乎很满意她这份“懂事”的谦卑,微微颔首:“是个明白孩子。
那我便直说了。我儿知文,你也当听说过,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前途无量。
他如今一心攻读诗书,身边正需一个懂事、勤快、能照料他起居,让他无后顾之忧的知心人。
”她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晚脸上:“我听人说,你甚是伶俐能干,性子也沉稳。
虽是农户出身,却也懂得持家之道。我方家并非那等只看门第的迂腐人家,更重女子德行。
你若愿意,可许你一个良妾之位。日后我儿高中,自有你的富贵日子。”良妾?说得再好听,
也不过是个妾!前世为妾的痛苦和屈辱瞬间淹没了林晚,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王氏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开口拒绝,
却被方夫人那通身的气派压得说不出话。
林大柱在炕上急得直喘粗气:“夫人…这…这使不得…我们小门小户…”“有何使不得?
”方夫人打断他,语气微冷,“入我方家门,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总好过在这破屋里饥一顿饱一顿。日后穿金戴银,使奴唤婢,岂不比你如今强上百倍?
”“方夫人。”林晚抬起头,目光清亮,直视着方夫人,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承蒙夫人和秀才公青眼,民女感激不尽。只是,民女父母在堂,弟妹年幼,父亲腿伤未愈,
家中实在离不得人。民女并无高攀之心,只愿留在家中,侍奉父母,抚育弟妹,尽人女之责。
还请夫人见谅。”屋内一片死寂。方夫人脸上的淡笑终于彻底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冰冷。
她身边的嬷嬷更是厉声喝道:“放肆!夫人好意抬举,你竟敢拒绝?真是不知好歹!
”王氏吓得一把拉住林晚,就要往下跪。林晚却稳稳扶住母亲,
毫不退缩地迎着方夫人冰冷的视线:“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自知身份低微,粗鄙无知,
实不堪匹配秀才公。不敢耽误秀才公前程,更不敢有辱方家门楣。”她将姿态放得极低,
理由却给得冠冕堂皇,堵得方夫人一时无法发作。方夫人盯着她,足足看了好几息,
忽然又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好一张巧嘴。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既不愿,
我方家也不会强求。”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玷污了她的鞋子:“只是,
林姑娘,人这一生,机遇难得。错过了,或许就再也遇不上了。你好自为之。”说完,
不再看屋内任何人,扶着嬷嬷的手,款步离去。马车声嘚嘚远去,
留下林家一室死寂和压抑的恐惧。“晚晚…你…你怎么就…”王氏瘫软在地,哭都哭不出来,
“那可是方家…你得罪了她…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林晚扶起母亲,
眼神却异常冷静:“娘,就算天上掉馅饼,也不会偏偏砸中我们这种一无所有的人。
方家突然提亲,必定有所图谋。而且是为妾,进去就是伺候人的,能有什么好日子?
难道您愿意看我进去伏低做小,被人随意打骂磋磨吗?”王氏想到听闻过的妾室悲惨遭遇,
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用力摇头。“那就对了。拒绝了她,最多是被记恨、被刁难。
但若是答应了,那就是跳进了火坑,一辈子就毁了。”林晚语气斩钉截铁,
“只要我们自己立得住,她方家再势大,也不能无缘无故把我们怎么样。”话虽如此,
但方夫人临走前那冰冷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林晚心里。她知道,麻烦绝不会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林晚依旧每日忙碌,去镇上送酱,打理试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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