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暴雨裹挟着雷鸣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沈府马车的车轮。
嫣然坐在车厢里，指尖划过紫檀木小几上的茶盏，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被雨声吞没。
“小姐，前面巷口堵了。”
车夫老周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好像是有人在争执。”
嫣然掀起车帘一角，雨幕中隐约可见一群人围在巷口，粗鄙的骂声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穿透雨帘。
她今日要去慈安堂送一批赈灾药材，那是父亲沈万山特意叮嘱过的要紧事。
“阿忠，去看看。”
嫣然对身侧的护卫吩咐道。
阿忠很快折返，眉头紧锁：“小姐，是几个地痞在抢一个卖伞匠的摊子，有个穿短打的汉子在护着那老匠人，己经打起来了。”
嫣然推开车门，雨丝立刻黏在她月白绣玉兰花的裙角上。
人群见她一身锦缎衣裳，腰间悬着沈家独有的羊脂玉佩，纷纷下意识地退让。
巷口中央，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将卖伞匠护在身后，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那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还沾着泥点，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刻，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
被他摁在地上的地痞还在叫嚣：“安澜！
你算什么东西？
也敢管老子的事！”
被称作安澜的男人冷笑一声，膝盖碾在地痞胸口：“欺负到老人头上，就得挨揍。”
嫣然站在雨里看了片刻。
她见惯了京中世家子弟的矜贵，也瞧过官宦子弟的跋扈，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身处泥泞，脊梁却挺得比谁都首，像株在石缝里也要扎下根的野草。
“阿忠，”嫣然声音平静，“把这些地痞送到顺天府，再赔给老匠人二十两银子。”
安澜猛地回头，目光像淬了冰的箭射过来。
他上下打量着嫣然，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沈家人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用银子砸人，很体面？”
嫣然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
京中谁不忌惮沈家的财势，偏这人明知她身份，还敢这般出言不逊。
“我不是在砸人，”她迎上他的目光，“只是在解决问题。”
“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安澜松开地痞，转身扶起卖伞匠，“这些杂碎，我自己能收拾。”
他弯腰捡拾地上断裂的竹伞骨，动作粗鲁，指尖却小心地避开老匠人散落的铜钱。
嫣然看着他被雨水浸透的后背，忽然觉得这人不像表面那般粗鄙。
她将伞递给卖伞匠：“老人家，先避避雨。”
安澜抬头时，正撞见她递伞的动作。
雨珠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像滚落在玉簪上的晨露，与这泥泞巷口格格不入。
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刻薄话，只是闷声道：“谢了。”
马车重新启动时，嫣然从车窗回望。
安澜正帮老匠人收拾残局，高大的身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孤挺。
她忽然问阿忠：“那人叫安澜？”
“是，听说住在城东棚户区，靠打零工过活，性子烈得很，前阵子还揍过户部侍郎家的恶奴。”
嫣然指尖轻点着车壁，心里竟莫名记下了这个名字。
慈安堂的药香混着艾草味扑面而来时，桃花正坐在柜台前写药方。
他穿着月白长衫，领口绣着几枝淡粉桃花，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清瘦的肩头，连呼吸都带着温润的气息。
“嫣然。”
他抬头时，眼底漾起浅浅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我算着你该到了。”
桃花是镇国公府世子，与沈家是世交，两人自幼相识。
他总是这样，温柔得恰到好处，连递过来的药盏都细心地垫了棉垫。
“母亲新制的润肺膏，”桃花将一个青瓷药瓶推给她，“听说你前几日受了风寒。”
嫣然接过药瓶，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腹，连忙收回手：“多谢。”
“客气什么。”
桃花笑了笑，忽然低低咳嗽两声，帕子捂在唇上，再拿开时，雪白的帕子沾了点刺目的红。
“又犯病了？”
嫣然蹙眉。
她知道桃花有心疾，受不得累，也动不得气。
“老毛病了。”
桃花将帕子藏进袖中，语气轻松，“对了，方才看到安澜从巷口过去，你们遇上了？”
嫣然点头：“他帮了个卖伞的老人。”
“他本性不坏，”桃花轻叹，“只是三年前家里遭了变故，才变得这般……”话音未落，一阵金铃脆响打断了他。
洗洗穿着石榴红的骑装，腰间佩着匕首，径首走到柜台前，看到嫣然时，眉峰立刻竖了起来。
“桃花哥哥，你怎么又跟这满身铜臭的女人待在一起？”
洗洗是镇国将军独女，京中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向来瞧不上商贾出身的嫣然。
桃花无奈蹙眉：“洗洗，不许胡说。”
“我哪胡说了？”
洗洗一把将嫣然手里的药瓶扫到地上，青瓷碎裂的声音刺耳，“她沈嫣然不就是仗着有几个钱，才总往你跟前凑吗？
真当镇国公府的世子妃位置是她能肖想的？”
嫣然弯腰捡药瓶碎片，指尖被划破也没作声。
她知道跟洗洗争执没用，这姑娘骄纵惯了，眼里只有桃花。
“够了！”
桃花的声音沉了下来，第一次对洗洗动了气，“向嫣然道歉。”
洗洗愣住了，眼圈瞬间红了：“桃花哥哥，你为了她凶我？”
恰在此时，安澜背着药篓从门口经过。
他显然听到了里面的争执，脚步顿了顿，斜眼睨着屋里：“镇国公府的世子，管不好自家的疯狗？”
洗洗何时受过这等羞辱，拔剑就要冲出去：“你个泥腿子找死！”
“洗洗！”
桃花急忙拉住她，又对安澜道，“安兄，抱歉。”
安澜却没看他，目光落在嫣然流血的指尖上，眉头拧了拧，丢下一句“伪君子”，转身大步离去。
嫣然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雨天，竟比往日更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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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惯了京中世家子弟的矜贵，也瞧过官宦子弟的跋扈，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身处泥泞，脊梁却挺得比谁都首，像株在石缝里也要扎下根的野草。
“阿忠，”嫣然声音平静，“把这些地痞送到顺天府，再赔给老匠人二十两银子。”
安澜猛地回头，目光像淬了冰的箭射过来。
他上下打量着嫣然，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沈家人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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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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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松开地痞，转身扶起卖伞匠，“这些杂碎，我自己能收拾。”
他弯腰捡拾地上断裂的竹伞骨，动作粗鲁，指尖却小心地避开老匠人散落的铜钱。
嫣然看着他被雨水浸透的后背，忽然觉得这人不像表面那般粗鄙。
她将伞递给卖伞匠：“老人家，先避避雨。”
安澜抬头时，正撞见她递伞的动作。
雨珠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像滚落在玉簪上的晨露，与这泥泞巷口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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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月白长衫，领口绣着几枝淡粉桃花，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清瘦的肩头，连呼吸都带着温润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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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洗愣住了，眼圈瞬间红了：“桃花哥哥，你为了她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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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听到了里面的争执，脚步顿了顿，斜眼睨着屋里：“镇国公府的世子，管不好自家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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