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路上之慈心乱(悟空唐僧)在线阅读免费小说_最新章节列表西行路上之慈心乱(悟空唐僧)

1 ，白骨惊魂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低了五指山的轮廓。唐僧坐在篝火旁，指尖捻着念珠，眼皮却不住地跳。对面的孙悟空正用金箍棒拨弄着柴薪，火星子溅起来，映得他脸上的绒毛都泛着金红。

“师父，那白骨精化作的村姑，骨头渣子都被俺老孙碾成粉了，您还有啥不放心的？”悟空咂咂嘴，把一串烤得油亮的野猪肉递过去，“这山里头邪性，不趁早除了根，夜里准来作祟。”

唐僧没接，念珠在指间转得更快了：“悟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那女子虽为妖精所化，终究是条性命……”

话没说完，八戒从树后探出头，肥脸油光锃亮：“师父说得是！大师兄下手也忒狠了，好歹留个全尸不是？俺老猪瞅着那姑娘，眉眼还清秀呢……”

“呆子闭嘴！”悟空一棒敲在八戒脑门上，“那是白骨成精，吸了多少生魂才修出人形？留着她，是等着她把咱师徒几个都拆了下锅？”

唐僧叹了口气，抬手按住悟空的手腕：“悟空，我知道你护着为师，可佛说众生平等。妖精也好，人也罢，若能点化，何必非要打杀？”他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林子，声音轻得像风，“方才那妖精临死前，眼里有惧，也有悔……或许，她本可以向善的。”

悟空愣了愣，随即翻了个白眼：“师父您就是心软！这妖精前番变作老婆婆，后又化作老公公，不都是想骗您的肉吃？若不是俺老孙火眼金睛，您早成了她的盘中餐！”

“我知道。”唐僧垂下眼，“可我总在想，若是当年佛祖没压你五百年，你会不会……”

“师父！”悟空猛地站起来，金箍棒在地上顿出闷响，“俺老孙跟这妖精能一样吗？俺是护着您西天取经的！”

唐僧没再争辩，只是把念珠拢在掌心。他想起刚踏上西行路时，见悟空打死六个剪径的强盗，他气得念了好几遍紧箍咒，骂悟空“凶顽不仁”。可这些年走下来，他渐渐明白，这世道险恶，不是单靠一颗慈悲心就能应付的。只是今日见那白骨精化出的村姑模样，眉眼间竟有几分像他俗家时邻家的小妹，一时心头发软，便多了几分不忍。

夜渐渐深了，八戒和沙僧早已睡熟，打起了响亮的呼噜。唐僧却毫无睡意，披了件袈裟，独自走到山坡上。月光透过树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风一吹，树叶沙沙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他正望着月亮出神，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悟空，手里还提着那根金箍棒，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师父，夜里凉，您怎么在这儿？”悟空的语气缓和了些。

“睡不着，出来透透气。”唐僧笑了笑，“悟空，我方才想通了，你说得对，对付妖精，是该果断些。只是……”他顿了顿，“下次若有机会，能不能先试着劝化？若她执意不改，再动手不迟。”

悟空挠了挠头，咧嘴一笑：“师父您说了算！只要她不害您，俺老孙便先跟她说道说道。”

唐僧点点头，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转身想回营地，却猛地停住了脚步——

只见方才白骨精被打死的地方，不知何时竟立着一个身影，白衣胜雪，正是那村姑的模样。她背对着他们，月光勾勒出纤细的轮廓，风吹起她的衣角，竟没有半分妖气，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楚。

“妖……妖精？！”唐僧吓得后退一步，声音都变了调。他明明亲眼看着悟空把她打回原形，挫骨扬灰，怎么会……

悟空却皱起了眉，金箍棒握得更紧了：“不对，没妖气。”

那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狡黠，只剩下一片茫然。她看着唐僧，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师父……你说，我本可以向善的，对吗？”

唐僧被她问得一愣，方才的恐惧竟淡了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是我说的。”

“那你为何不救我？”女子的眼睛里突然流下两行清泪，滴在地上，竟化作了晶莹的骨粉，“你说众生平等，为何见我受苦，却袖手旁观？你说慈悲为怀，为何眼睁睁看着我魂飞魄散？”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凄厉的质问，四周的风骤然变大，吹得唐僧几乎站不住脚。那些树影在风中扭曲，仿佛化作了无数张痛苦的脸，都在齐声嘶吼：“为何不救我……为何……”

“你不是她！”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挥出一道金光，劈向那女子。可金光穿过她的身体，竟像劈在了空处，女子的身影晃了晃，反而离唐僧更近了。

“师父，你说我可以向善……”她的脸贴得极近，冰冷的气息喷在唐僧脸上，“可你连让我向善的机会都不给……你的慈悲，原来这么廉价吗？”

唐僧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像冻住了。他想反驳，想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女子眼中的绝望，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竟觉得无比讽刺。

他以为的尊重生命，在这鬼魂般的质问面前，竟成了怯懦的借口。他以为的慈悲，到头来，不过是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消逝，却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啊——！”唐僧猛地捂住头，蹲在地上。那些质问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他仿佛看到无数妖精在他面前死去，而他只是念着“慈悲”，什么也没做。

悟空见状，急忙用金箍棒在他周围画了个圈，金光一闪，那些幻象和声音顿时消失了。他扶起浑身发抖的唐僧，只见师父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嘴里喃喃着：“是我……是我错了……”

月光下，唐僧的念珠散落在地，滚了一圈，停在那片化作骨粉的地方。他终于明白，这西行路上的慈悲，从来都不是软弱的借口，有时候，直面邪恶的勇气，比空念经文更重要。可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心底涌起的不是顿悟的清明，而是铺天盖地的慌乱——原来他一直坚持的“善”，竟如此不堪一击。悟空见师父失了魂般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个疙瘩。他踢了踢地上的骨粉，那粉末遇风便散，连半分妖气都没留下，倒像是凭空生出的幻象。

“师父，那是心魔作祟！”悟空伸手想去扶他，却被唐僧猛地甩开。

“心魔？”唐僧抬起头，眼眶通红，“可她说的，句句都在理。我口口声声说众生平等，却在她求活的时候，任由你……”他说不下去了，喉结滚动着，像是有块石头堵着。

八戒和沙僧被这边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凑过来。八戒见唐僧这模样，嘟囔道：“师父，您这是咋了？那妖精本就是要害您，大师兄打死她，是救您啊！”

“救我？”唐僧惨然一笑，“那我这一路西行，求的究竟是什么？是踩着无数性命，去取那几本经书吗？”

沙僧忙道：“师父息怒，出家人讲究因果。那妖精害了多少生灵，才有此报应，是她自己种下的恶因。”

“可我若早一步点化呢？”唐僧抓住沙僧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若我能像佛祖割肉喂鹰般，肯给她一次机会……”

“师父！”悟空终于忍不住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火星四溅，“您当妖精都跟俺老孙一样，能听劝？那白骨精三番五次变化，一心要吃您的肉，您还想怎么点化？难不成真把自己绑了，送她嘴边？”

唐僧被他吼得一怔，随即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悟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泛起焦躁。他知道师父心软，可心软到这份上，简直是自寻烦恼。

夜风突然变凉，带着一股腥甜气。悟空猛地抬头，火眼金睛扫过林子深处：“不对劲！”

话音未落，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是之前的幻象，而是实打实的妖气，比白骨精的气息浓烈十倍。八戒慌忙举起九齿钉耙，沙僧也握紧了降妖宝杖，护在唐僧身前。

只见黑暗中，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打翻了装星子的匣子。那些眼睛的主人慢慢走出来，竟是些青面獠牙的妖怪，手里提着生锈的刀斧，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死死盯着唐僧。

为首的是个牛头妖怪，手里攥着根铁链，铁链上还挂着几块碎骨，他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听说那唐三藏心善，见了妖精都舍不得杀？嘿嘿，今日俺们倒要试试，是你的慈悲硬，还是俺们的钢刀硬！”

八戒吓得往后缩了缩：“师父，这……这可没法劝化了吧？”

唐僧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妖怪，脸色更白了。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悟空按住了肩膀。

“师父，您瞧仔细了。”悟空的声音带着一股冷意，“这些家伙，可不是您一句‘向善’就能打发的。”

说着，他纵身跃起，金箍棒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给俺老孙滚！”

妖怪们却不怕他，反而哄笑起来：“听说你那师父不让你打杀俺们？孙悟空，今日你要是敢动手，就是违了他的意！”

这话像根针，扎在唐僧心上。他看着悟空握着金箍棒的手顿了顿，看着那些妖怪一步步逼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一直以为，慈悲是利刃，能斩断恶念。可此刻他才发现，当慈悲变成束缚，反倒成了恶人的底气。

“悟空……”唐僧的声音干涩，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决绝，“别留手。”

悟空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了然的笑意。他金箍棒一旋，带着破空之声砸向牛头妖怪：“早该如此！”

金光与妖气碰撞，惨叫声在林子里炸开。唐僧站在原地，看着悟空将那些妖怪打得魂飞魄散，没有闭眼，也没有念咒。他的手紧紧攥着袈裟，指节泛白，直到最后一只妖怪化为黑烟，他才缓缓松开手，掌心已被汗浸湿。

风停了，篝火重新燃起噼啪声。八戒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您不怪大师兄了？”

唐僧望着地上残留的妖气，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慈悲，该有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