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蚀雨又落下来了。我站在修车铺门口,看着檐角的水流砸在青石板上,
溅起的泥点粘在裤脚——和十六年前,老周把我推下车时,粘在我布鞋上的泥,一模一样。
那年我九岁,攥着老周给的水果糖,糖纸在手心揉出了汗。他蹲在我面前,
胡茬上还沾着早饭的粥粒,说:“丫头,跟叔去城里,你爸妈在火车站等你,
还给你带了新书包。”我信了。我婶子站在门后,眼神躲躲闪闪,塞给老周一个布包,
我后来才知道,那里面是我的户口本,还有她跟老周谈好的“辛苦费”——三百块,
够我婶子买两袋化肥。货车开了五个小时,越走越偏,柏油路变成了石子路,
最后干脆是没修过的泥路。雨开始下,打在车厢上,像有人用指甲刮铁皮。
老周把车停在一片密林子前,我看见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站在树下,手里攥着一沓钱,
纸币边缘卷着毛,像他没刮干净的胡子。“周哥,这娃看着弱,能干活不?”男人问,
目光扫过我的胳膊,像在掂量一头小猪的重量。老周没看我,接过钱就往兜里塞,
指尖蹭过我的头发,力道很轻,却像冰碴子:“放心,能喂猪能挑水,饿不死。
”我突然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衣角哭:“周叔,你骗我!我要找爸妈!”他掰开我的手,
指节捏得我手腕生疼,声音冷得像山里的风:“哭啥?张家给你饭吃,比你婶子家强。
”说完就跳上车,引擎一响,车轮碾过积水,溅了我一脸泥。
我看着货车尾巴上的红灯越来越远,直到被树影吞掉,手里的水果糖,
早化得只剩黏糊糊的糖渣。张家的柴房,是我往后六年的窝。屋顶漏雨,
地上铺着一层发霉的稻草,混着鸡屎和猪粪的臭味,夜里能听见老鼠在梁上跑。张老栓的娘,
那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第一天就拿竹棍抽我的背:“明儿个鸡叫头遍就起来,先喂猪,
再挑满两缸水,要是敢偷懒,就把你锁在柴房里,饿到你求饶!”竹棍上还沾着柴屑,
抽在衣服上,刮得皮肤生疼,破了的地方渗出血,混着雨水干在布上,硬得像壳。
挑水是最难的活。水桶比我半个人还高,我得用膝盖顶着桶底才能提起来,走一步晃一下,
水洒在地上,也洒在我单薄的裤腿上。冬天水结冰,桶沿滑得抓不住,我摔在地上,
水桶砸在脚踝上,疼得我蜷在地上哭。张小虎,张老栓七岁的儿子,就站在旁边笑,
手里拿着石头,往我水桶里扔:“小媳妇,笨死了!连水都挑不稳,以后怎么给我洗衣做饭?
”我瞪他,他就跑去找老太太,喊:“娘,她瞪我!”老太太过来,一脚踹在我腰上,
竹棍往我背上抽:“敢瞪小虎?我家花钱买你,就是让你伺候人的!你算个啥东西!
”雨下得最大的那些天,柴房漏得更厉害。我缩在墙角,把稻草往身上裹,
还是冻得浑身发抖。张老栓进来拿柴,看见我,眼睛里的光变得浑浊。他走过来,
伸手摸我的脸,掌心的老茧蹭得我皮肤发疼,我吓得往后躲,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把我按在稻草上:“躲啥?你是我家买的,摸一下怎么了?”我哭着喊“不要”,
他却笑得更恶心,嘴里的烟味喷在我脸上:“等你再长两岁,就给小虎当媳妇,生娃,
好好伺候我们一家。”那天晚上,他没做更过分的事,可那只手的温度,那股烟味和汗味,
像蛆虫一样钻进我的骨头里。我用冻得发僵的手搓脸,搓到皮肤发红发肿,甚至渗出血,
还是觉得脏。我试过逃跑。十五岁那年,下了一场特大的雨,山体滑坡冲垮了张家的猪圈。
猪在泥里叫,张老栓和老太太忙着救猪,没人管我。
我解开藏在稻草下的小刀——那是我攒了三年,从张老栓刮胡子的刀片上一点点磨下来的,
藏在稻草里,每天都摸一遍,怕丢了——割断了绑在我脚踝上的绳子这些年,他们怕我跑,
夜里总用绳子绑着我。我往山里跑,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山路滑得厉害,
我摔了无数次,膝盖破了,手肘也破了,血混着泥粘在衣服上,树枝刮得我胳膊上全是口子。
我听见张老栓在后面喊:“死丫头,你跑不掉的!抓回来打断你的腿!
”他的声音像鬼一样追着我,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跑,直到腿软得再也迈不开步,
摔在一个养蜂人的窝棚外。养蜂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见我浑身是血,吓了一跳。
他给我端来姜茶,用干净的布擦我的伤口,说:“娃,你咋了?”我哭着跟他说我被卖了,
被打了,想跑出去。老人叹了口气,给我找了件干净的旧衣服,说:“等雨停了,
我送你去镇上的派出所。”那天晚上,我躺在窝棚里,盖着老人的厚被子,第一次觉得暖和,
可一听见外面的雨声,还是忍不住发抖。派出所的警察帮我找了家人,
可等来的却是我爸妈的死讯——他们在我被卖走的第三年,为了找我,开车进山,
遇到了车祸,连尸体都没找全。我成了孤儿,被送到了孤儿院。在孤儿院的那些年,
我夜里总做噩梦,梦见张老栓的手,梦见老太太的竹棍,梦见张小虎的石头。
我不敢跟别人靠太近,不敢让别人碰我的脸,一到下雨天,就躲在被子里发抖,浑身冒冷汗。
我花了十年找老周。我知道他是货车司机,跑过那条进山的路。我从孤儿院出来后,
就开始找他。我去了无数个货运站,帮司机搬货,打听“周师傅,十年前跑过青山坳的”,
饿了就啃馒头,渴了就喝自来水,夜里睡在网吧或火车站的长椅上。有一次,
在一个偏远的货运市场,我看见一辆货车,车身上的划痕和我当年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我追了两公里,喊着“周叔”,可开车的人不是他,只是个和他长得有点像的司机,
他骂我“疯子”,我站在路边,哭了很久。直到去年冬天,我在一个破旧的修车铺里,
看见了他。他老了,头发白了一半,背也驼了,手上全是修车留下的旧伤,
正蹲在地上拧螺丝。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也打湿了他的工具箱。
他抬头看我,愣了一下,没认出来:“姑娘,你找我?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糖纸——就是当年他给我的那颗水果糖的糖纸,我一直藏着,
藏了十六年,皱巴巴的,边缘都磨破了。我把糖纸递给他:“周叔,你还记得这个吗?
十六年前,你用一颗糖,把我卖到了山里。”他的脸一下子白了,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
发出“哐当”一声。他张了张嘴,声音发抖:“你……你是那个娃?你没死?”“我没死,
”我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山里的雨,“我在张家活了六年,每天鸡叫就起来干活,
被你买的那家人用竹棍打,用火钳烫,被张老栓按在稻草上欺负,被张小虎扔石头。周叔,
你当年数那沓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钱上,沾着我的血和眼泪?”他的身子开始抖,
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我……我那时候是没办法,我儿子得了白血病,要做手术,
我没钱……我就……我就做了错事。我后来也后悔了,我再也没跑过那条路,
我……”“后悔?”我打断他,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你后悔的时候,
我正在柴房里被冻得发抖,怀里抱着发霉的稻草;你后悔的时候,
老太太正用火钳烫我的胳膊,‘滋啦’一声,皮肤烧焦的味道,
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后悔的时候,我正在山里拼命逃跑,摔得满身是血,
听见张老栓喊着要打断我的腿。你说你后悔,可我的胳膊上,现在还有当年被火钳烫的疤,
下雨天就疼,像有针在扎。我晚上睡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张老栓的手,
看见老太太的竹棍,看见张小虎的石头。我不敢跟别人睡一个房间,不敢让别人碰我的脸,
我甚至不敢在下雨天出门,你知道那种滋味吗?”雨下得更大了,打在修车铺的铁皮屋顶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我当年被竹棍抽打的声音。他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姑娘,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给你赔钱,
我给你磕头,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看着他,没打他,也没骂他。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我爸妈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笑得很开心,是我从派出所拿来的,唯一一张全家福。
“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磕头,”我把照片放在他面前,“我就是想让你看看,
这是我爸妈。他们为了找我,出了车祸,连尸体都没找全。你当年拿那笔钱,
救了你儿子的命,可你知道吗?你害死了我的爸妈,毁了我的一辈子。”他拿起照片,
手抖得厉害,照片上的水珠越积越多,把我爸妈的脸泡得模糊。“我……我该怎么办?
”他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绝望,“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我睡不着觉,我一看见货车,
就想起你当年哭的样子。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该怎么办?”我站起来,
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滴,“当年你把我推进山里的时候,也没问过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睡不着觉,可我十六年来,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你想起我会难受,
可我想起那些日子,就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你儿子现在应该好了吧?他能正常上学,
能正常生活,能跟你一起吃饭,能跟你撒娇。可我呢?我九岁那年,就再也没有家了,
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还是很大,可我没躲。
他的手布满老茧,在发抖,指甲缝里还沾着油污,和当年掰开我手的时候一模一样。“姑娘,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补偿你,我想帮你……”我轻轻甩开他的手,
看着他的眼睛:“补偿?你怎么补偿?你能把我九岁到十五岁的日子还给我吗?
你能把我爸妈还给我吗?你能把我身上的疤、心里的疼都去掉吗?”雨还在下,打在地上,
溅起泥点。他站在原地,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里的照片掉在地上,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
我没回头,一步步往前走,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可我再也不用怕了。后来,
我听说老周再也没修过车。他把修车铺卖了,去了我爸妈的坟前,跪着哭了三天三夜。
有人问他是谁,他就说“我是个罪人”。他还去了当年的青山坳,想找张家,
可张家早就搬走了,只留下一片荒了的柴房。他站在柴房里,淋了一场大雨,
像当年的我一样,缩在墙角发抖。雨把山路泡得发软时,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民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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