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晚是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叫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角落那把黑色长柄伞。
伞面被她昨晚仔细擦拭过，还带着淡淡的水汽，此刻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像个沉默的提醒。
“顾言……”她念叨着这个名字，指尖在速写本上昨晚画的侧影旁顿了顿，忽然笑了。
洗漱时，她特意挑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细碎的蕾丝花边，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弯弯，像浸在晨露里的向日葵。
她把画具收拾妥当，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刚做的蔓越莓饼干——这是她昨晚特意烤的，当作还伞的谢礼。
八点半的阳光正好，不烈不燥，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在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晚抱着饼干盒，手里提着那把黑伞，脚步轻快地往“静语”咖啡馆走。
越靠近街角，那股熟悉的咖啡香就越清晰。
她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玻璃门，风铃叮铃作响，比昨晚温柔了许多。
咖啡馆里己经有了几位客人，大多是捧着书的年轻人，或是对着电脑工作的上班族。
吧台后，顾言正低头用拉花针在卡布奇诺上画着花纹，手腕轻转间，一朵精致的郁金香便浮在了奶泡上。
“早啊！”
苏晚扬声打招呼，声音里带着清晨的雀跃。
顾言抬眸看来，浅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里亮了亮。
他看到她手里的黑伞，又扫过她怀里的饼干盒，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极淡的笑意。
“早。”
他应了一声，把做好的咖啡递给吧台前的客人，然后转身看向她，“伞放那边就好。”
他指了指吧台侧面的伞桶，里面插着几把颜色各异的伞。
苏晚走过去把伞放好，转身时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脸颊又有点发烫，连忙把饼干盒递过去：“这个，谢礼。
我自己烤的蔓越莓饼干，你尝尝？”
顾言接过盒子，指尖碰到她的掌心，还是那清冽的触感。
他打开盒盖，蔓越莓的酸甜气息混着黄油的香气漫出来，和咖啡香缠在一起，格外好闻。
“谢谢。”
他拿出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眉峰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味道不错。”
得到夸奖的苏晚眼睛更亮了，像被阳光晒透的玻璃珠：“真的吗？
那我下次再给你带别的！”
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哪有刚认识就说下次的？
正尴尬着，顾言忽然指了指她身后的画板袋：“学画画的？”
“嗯！
美术学院大三的，”苏晚立刻顺着话头接下去，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昨天去城郊写生，回来晚了才冲进你店里的。”
顾言“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放在桌上的速写本上。
封面是水洗蓝的帆布，边角己经磨得有些发白，看得出来用了很久。
“可以看看吗？”
他问，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带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和。
苏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本子合上——里面还有昨晚画他的那页呢！
可抬头看到他认真的眼神，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把速写本推过去，声音细若蚊吟：“画、画得不好……”顾言拿起本子，翻开时动作很轻，像是怕弄坏了。
里面大多是风景，城郊的麦田，巷口的老槐树，傍晚的云霞……线条灵动，色彩明亮，处处透着勃勃生机，和她本人一样，像团小太阳。
翻到某一页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正是昨晚苏晚画的侧影，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却把他低头时的神态勾勒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被笔尖赋予了一种沉静的温柔。
苏晚的脸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伸手想去抢，却被顾言轻轻避开。
“画得很好。”
他看着那幅速写，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抓住了神。”
“啊？”
苏晚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顾言把速写本合上，递还给她，浅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漾着点笑意：“比我自己看自己，还要像。”
这下苏晚更不好意思了，抱着速写本低头盯着桌面，耳朵尖都红透了。
吧台前的客人走了，顾言转过身去冲咖啡，磨豆机嗡嗡作响，空气中的咖啡香更浓了。
苏晚偷偷抬眼，看到他的肩膀线条很首，白衬衫的后颈处有颗小小的痣，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要喝点什么？”
他忽然回头问。
“啊？
哦……一杯拿铁就好，”苏晚连忙摆手，“我付钱！”
顾言没说话，只是认真地做着拿铁。
他的动作依旧很慢，却带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苏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转。
打奶泡时，蒸汽喷薄而出，在他眼前氤氲出一片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却让那份淡然的气质更突出了。
很快，一杯拿铁放在了她面前。
奶泡上没有复杂的花纹，只简单地画了个小太阳，圆圆的，带着 rays of light，像极了苏晚此刻的心情。
“送你的。”
顾言说。
苏晚看着那杯拿铁，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
她抬头看向顾言，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浅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晨光，干净又温暖。
“顾老板，你这里招人吗？”
她忽然问，连自己都惊讶于这个念头的冒出来。
顾言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看着苏晚亮晶晶的眼睛，那里写满了期待和认真，像只等着被投喂的小松鼠。
“暂时不招，”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如果你想过来画画，随时可以。”
苏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燃了星辰：“真的吗？
我可以在这里写生？”
“嗯，”顾言点头，目光扫过咖啡馆的角落，“那里光线好，没人打扰。”
他指的是靠窗的位置，正是苏晚昨晚坐过的地方。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那里，铺了一地的暖金，梧桐叶的影子在地板上轻轻摇晃。
苏晚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太好了！
那我以后常来！”
她拿起那杯拿铁，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奶泡细腻，咖啡醇厚，带着恰到好处的甜，从舌尖暖到心底。
晨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染上了金边。
顾言看着她满足的样子，低头擦杯子的动作慢了些，浅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染上了点阳光的温度。
风铃再次响起，又有客人进来了。
苏晚收起速写本，对着顾言挥了挥手：“那我先去学校啦，下午再来！”
“嗯。”
顾言颔首，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鹿，背着画板袋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咖啡馆，门口的风铃被她带起的风拂过，叮铃作响，像支轻快的歌。
他拿起那块还没吃完的蔓越莓饼干，放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点阳光的气息。
他低头看向吧台上的饼干盒，又抬眼望向窗外——苏晚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梧桐树荫里，可那片被她点亮的晨光，却仿佛还留在咖啡馆里，暖融融的。
顾言拿起杯子，对着阳光看了看，杯壁上还沾着点奶泡的痕迹。
他忽然觉得，这个早晨，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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