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阙走了。
没有血洗刑场，没有惊天动地。
她只是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在道宗众人惊恐未定的目光中，身影由实化虚，悄然消散于无形。
留下满地狼藉的信仰，和一个被当众撕下遮羞布、颜面扫地的道宗。
玄诚子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那维系了千年的悲悯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羞愤与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查！！”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启动所有暗桩！
发出‘天道诛魔令’！
上天入地，也要把这个魔头给我揪出来！”
整个道宗，乃至依附于道宗的无数势力，如同一台被强行唤醒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一道道流光携带着魔君苏九阙归来的消息与最高级别的追杀令，射向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风云，因她一人的归来而骤起。
……与此同时，万里之遥的两界山。
古刹禅房内，佛珠碎裂的余音似乎还在回荡。
滚落的伽楠木珠子散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场骤然终结的梦境。
无妄——或者说，如今的“无妄佛子”——依旧维持着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雪白的僧袍下摆沾染了尘埃，修长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僧袍上，晕开一点刺目的红。
他周身原本清寂平和的佛光此刻紊乱不堪，丝丝缕缕漆黑如墨的魔气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溢出，与佛光疯狂交织、撕扯。
那张俊美到近乎失真的脸上，苍白与猩红交替闪现，额角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凌迟般的痛苦。
他紧闭着眼，脑海中却翻涌着千年都未能磨灭的画面。
是少女时代的苏九阙，在紫霄宫的桃花树下，笑着唤他“师兄”，眼眸比星辰更亮。
是最终决裂时，她立于尸山血海之上，回眸看他那一眼，冰冷、失望，又带着一丝他至今无法理解的决绝。
是听闻她被诸宗联手镇压、魂灯熄灭时，他道心崩碎，剑意反噬，几乎屠尽半个宗门为她陪葬的疯狂……“咳……”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喉间涌出，染红了素白的前襟。
门外传来小沙弥担忧的声音：“佛子？
您没事吧？”
凌无妄猛地睁开眼！
那双本该蕴满慈悲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骇人的赤红，翻涌着毁天灭地的偏执与疯狂。
他死死咬着牙，以无上意志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冲破束缚的魔性压回心底深处。
“……无碍。”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
他不能疯。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若彻底入魔，这世间，就再无人能在她与整个天下为敌时，站在她身边了——哪怕，是与她一同沉沦。
……九天之上，紫霄宫。
紫霄道尊静静望着那盏重燃后火光冲天的魂灯，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复杂。
他抬起手，指尖似乎想触碰那炽热的火焰，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下。
“痴儿……”他低声叹息，不知是在说那叛出师门的徒弟，还是在说那因她而疯魔的徒孙，亦或……是在说自己。
他面前的水镜中，正清晰地映出凡间某处热闹街景——一个身着粗布衣裙，却难掩绝世风华的女子，正悠然步入一间名为“忘忧”的酒肆。
……凡间，云城。
“忘忧”酒肆内人声鼎沸，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讲的正是千年前寂灭魔君祸乱天下的野史。
苏九阙坐在靠窗的角落，点了一壶最便宜的劣酒，自斟自酌。
周遭的喧嚣与她周身那无形的寂寥气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她听着说书人将她描绘成青面獠牙、生食孩童的怪物，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忽然，酒肆内的议论声变了风向。
“听说了吗？
道宗发出‘天道诛魔令’了！
说是那绝世魔头苏九阙……复活了！”
“我的天！
真的假的？
千年了，她不是早就形神俱灭了吗？”
“千真万确！
据说在道宗刑场上，九天神雷都奈何不了她，她徒手就捏碎了神雷！
道宗宗主亲自出手都没拦住！”
“完了完了，这世道又要乱了……乱？
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个压低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个在修真门派当外门弟子的亲戚说，两界山那边……好像也出事了！”
“两界山？
那位镇守魔渊的佛子？”
“对！
据说佛心震荡，佛珠尽碎！
有人猜测……佛子怕是要压不住心魔，即将入魔了！”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位魔君归来，一位佛子或将入魔。
这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酒肆，恐慌在无声蔓延。
苏九阙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佛子……入魔？
她脑海中浮现出凌无妄那张清冷绝尘、写满“克己复礼”的脸。
她那个最重规矩、最讲正邪的大师兄，竟会为她一念成疯，甚至到了需要剃度出家、以佛法镇压心魔的地步？
这倒是……比她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饮尽杯中劣酒，辛辣的滋味划过喉咙。
也……更麻烦得多。
她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去。
身影融入熙攘人流的前一刻，她回眸，望了一眼西方两界山的方向，又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九天之上。
风暴己起，故人皆在。
那么，这场迟到了千年的棋局，也该重新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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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诚子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那维系了千年的悲悯面具彻底碎裂，只剩下羞愤与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查！！”
他几乎是咆哮着下令，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启动所有暗桩！
发出‘天道诛魔令’！
上天入地，也要把这个魔头给我揪出来！”
整个道宗，乃至依附于道宗的无数势力，如同一台被强行唤醒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一道道流光携带着魔君苏九阙归来的消息与最高级别的追杀令，射向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风云，因她一人的归来而骤起。
……与此同时，万里之遥的两界山。
古刹禅房内，佛珠碎裂的余音似乎还在回荡。
滚落的伽楠木珠子散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场骤然终结的梦境。
无妄——或者说，如今的“无妄佛子”——依旧维持着跌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雪白的僧袍下摆沾染了尘埃，修长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僧袍上，晕开一点刺目的红。
他周身原本清寂平和的佛光此刻紊乱不堪，丝丝缕缕漆黑如墨的魔气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溢出，与佛光疯狂交织、撕扯。
那张俊美到近乎失真的脸上，苍白与猩红交替闪现，额角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凌迟般的痛苦。
他紧闭着眼，脑海中却翻涌着千年都未能磨灭的画面。
是少女时代的苏九阙，在紫霄宫的桃花树下，笑着唤他“师兄”，眼眸比星辰更亮。
是最终决裂时，她立于尸山血海之上，回眸看他那一眼，冰冷、失望，又带着一丝他至今无法理解的决绝。
是听闻她被诸宗联手镇压、魂灯熄灭时，他道心崩碎，剑意反噬，几乎屠尽半个宗门为她陪葬的疯狂……“咳……”一口鲜血猛地从他喉间涌出，染红了素白的前襟。
门外传来小沙弥担忧的声音：“佛子？
您没事吧？”
凌无妄猛地睁开眼！
那双本该蕴满慈悲的眸子里，此刻只有一片骇人的赤红，翻涌着毁天灭地的偏执与疯狂。
他死死咬着牙，以无上意志强行将那股几乎要冲破束缚的魔性压回心底深处。
“……无碍。”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
他不能疯。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若彻底入魔，这世间，就再无人能在她与整个天下为敌时，站在她身边了——哪怕，是与她一同沉沦。
……九天之上，紫霄宫。
紫霄道尊静静望着那盏重燃后火光冲天的魂灯，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复杂。
他抬起手，指尖似乎想触碰那炽热的火焰，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下。
“痴儿……”他低声叹息，不知是在说那叛出师门的徒弟，还是在说那因她而疯魔的徒孙，亦或……是在说自己。
他面前的水镜中，正清晰地映出凡间某处热闹街景——一个身着粗布衣裙，却难掩绝世风华的女子，正悠然步入一间名为“忘忧”的酒肆。
……凡间，云城。
“忘忧”酒肆内人声鼎沸，说书先生口沫横飞，讲的正是千年前寂灭魔君祸乱天下的野史。
苏九阙坐在靠窗的角落，点了一壶最便宜的劣酒，自斟自酌。
周遭的喧嚣与她周身那无形的寂寥气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她听着说书人将她描绘成青面獠牙、生食孩童的怪物，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忽然，酒肆内的议论声变了风向。
“听说了吗？
道宗发出‘天道诛魔令’了！
说是那绝世魔头苏九阙……复活了！”
“我的天！
真的假的？
千年了，她不是早就形神俱灭了吗？”
“千真万确！
据说在道宗刑场上，九天神雷都奈何不了她，她徒手就捏碎了神雷！
道宗宗主亲自出手都没拦住！”
“完了完了，这世道又要乱了……乱？
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个压低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个在修真门派当外门弟子的亲戚说，两界山那边……好像也出事了！”
“两界山？
那位镇守魔渊的佛子？”
“对！
据说佛心震荡，佛珠尽碎！
有人猜测……佛子怕是要压不住心魔，即将入魔了！”
“嘶——！”
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位魔君归来，一位佛子或将入魔。
这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酒肆，恐慌在无声蔓延。
苏九阙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佛子……入魔？
她脑海中浮现出凌无妄那张清冷绝尘、写满“克己复礼”的脸。
她那个最重规矩、最讲正邪的大师兄，竟会为她一念成疯，甚至到了需要剃度出家、以佛法镇压心魔的地步？
这倒是……比她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她饮尽杯中劣酒，辛辣的滋味划过喉咙。
也……更麻烦得多。
她放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去。
身影融入熙攘人流的前一刻，她回眸，望了一眼西方两界山的方向，又抬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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