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怎么会有人穿成刚被扔进蛇窟的炮灰?我在腥臭的黑暗里睁开眼时,
手腕上的铁链正磨得皮肉生疼。洞顶渗下的水滴滴在脸颊,混着不知什么东西的粘液,
黏得人发慌。身后传来鳞片擦过石壁的窸窣声,冰凉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爬——是蛇。
脑子里瞬间涌入不属于我的记忆:我是闻人舒,镇国公府的庶女,
因撞破嫡姐与魔教勾结的秘密,被她污蔑勾结妖邪,扔进这处专门驯养毒蟒的噬灵窟。
按原主的命数,半个时辰后就会被啃得只剩骨头,连魂魄都要被毒蟒的浊气吞噬。
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原来的闻人舒。更不知道,我识得这窟里的东西。
那蛇信子几乎要舔到我脖颈时,我忽然开口,用一种古怪拗口的语调低声念诵。
这是我穿来前,在一本残破古籍上见过的驭蛇诀,当时只当是噱头,没成想真能用上。
缠在我身上的巨蟒猛地一僵,竖瞳里的凶光褪去大半,竟缓缓松开了身体,
温顺地伏在我脚边。窟外传来嫡姐闻人柔娇柔的声音:妹妹,这噬灵窟的蟒可是百毒所聚,
你若肯认了罪,姐姐或许还能求父亲饶你一命呢。我扯了扯嘴角。原主记忆里,
这位嫡姐表面温婉,实则早已被魔教长老夺了舍,豢养毒蟒就是为了修炼邪术。姐姐好意,
妹妹心领了。我扬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石窟里回荡,只是这蛇儿……好像更喜欢你些。
话音刚落,伏在脚边的巨蟒忽然昂首,发出一声震耳的嘶鸣。紧接着,
整个洞窟里响起无数蛇类躁动的声音,窸窸窣窣,朝着洞口涌去。
窟外传来闻人柔变调的尖叫:怎么回事!这些畜生……我借着微弱的光,
摸到石壁上一块松动的石头。原主母亲早逝,留了块不起眼的玉佩,此刻正硌在我怀里。
玉佩触手温润,竟隐隐有灵力波动——这哪是什么普通玉佩,分明是块下品灵石。
看来这镇国公府,藏的秘密不止一桩。巨蟒们的骚动渐渐平息,闻人柔的声音也没了踪迹。
我知道她跑了,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正想办法弄开铁链,头顶忽然落下一道绳索。抓紧。
一个清冽的男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抬头,看见洞口边缘站着个玄衣男子,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腰间悬着块墨玉,在夜里泛着冷光。是镇国公府的客座供奉,
姓谢,单名一个砚字。原主记忆里,这人极少见,性子冷淡,修为深不可测。我没犹豫,
抓住绳索。他力气极大,轻易就将我从窟底拉了上来。多谢谢供奉。
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伤,血腥味混着蛇腥气,实在难闻。谢砚没说话,只是递来一个瓷瓶。
我倒出药丸,刚要道谢,却见他目光落在我怀里露出的玉佩一角,眸色微变。这玉佩……
家母遗物。我不动声色地将玉佩塞回衣襟。原主母亲身份不明,这玉佩或许是关键。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噬灵窟的蛇认主,你可知为何?我心头一跳,
装傻:许是它们今日不饿?谢砚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闻人舒,
你方才念的驭蛇诀,可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懂的。夜风卷起他的衣袍,
我忽然注意到他袖口绣着的暗纹——不是镇国公府的样式,倒像是……古籍里记载的,
早已覆灭的玄清观标记。这人,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谢供奉想说什么?
我索性抬头看他,还是说,你也想从我这里套些什么?他看着我,
眸色沉沉:我只提醒你,闻人柔背后的势力,不是你能应付的。那谢供奉呢?
我反问,你又为何要救我?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三日后,城郊破庙,
有人会给你答案。说完,他转身便走,玄色衣袍融入夜色,快得像一道影子。
我握着手里的瓷瓶,看着黑漆漆的蛇窟入口,忽然笑了。穿成炮灰又如何?
这古风玄幻的世界,有秘密,有危险,或许……还有转机。至少现在,我活下来了。
而那些想让我死的人,等着吧。二三日后的城郊破庙,比我想象中更破败。
断墙残垣间长满半人高的杂草,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唯有中央那块平整的青石板,
像是刚被人擦拭过。我揣着母亲留下的玉佩,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石面。谢砚说会有人来,
可从晨光微熹等到日头偏西,连只鸟雀都没飞过。难不成是圈套?正想着,
身后忽然传来草叶摩擦的轻响。我猛地转身,只见一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
正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箱,站在破庙门口喘粗气。是……是闻人舒小姐吗?
少年脸涨得通红,把木箱往地上一放,谢供奉让我把这个给你。箱子打开的瞬间,
我愣住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武功秘籍,只有一叠泛黄的卷宗,
和一件绣着云纹的旧襁褓。卷宗里记的,竟是二十年前一桩灭门惨案——江南苏家,
一夜之间被魔教屠戮殆尽,唯有刚出生的小女儿不知所踪。而卷宗最后附的画像,
那女子眉眼间的神韵,竟与我有七分相似。襁褓的角落里,绣着个小小的舒字。
我心脏狂跳,拿起襁褓凑近鼻尖,隐约能闻到一丝极淡的、与玉佩同源的灵力气息。
原来……原主的母亲,是苏家遗孤。少年在一旁嗫嚅:谢供奉说,
闻人夫人当年带着小姐投奔镇国公府,是为了躲避魔教追杀。
可镇国公……似乎早就和魔教有勾结,收留她们,
不过是为了苏家传下来的那本《玄真秘录》。我捏紧卷宗,指节泛白。
难怪嫡母对原主母女百般苛待,难怪闻人柔敢明目张胆勾结魔教——这镇国公府,
根本就是个吃人的狼窝。谢供奉还说,少年又道,小姐若是信他,今夜子时,
去西跨院的枯井边等。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显然是有人来了。
少年脸色一变:是府里的护卫!小姐快躲起来!我来不及细想,
抓起木箱塞进供桌下的暗格——这是原主小时候藏零食的地方,除了她没人知道。
刚躲进佛像后面的阴影里,破庙门就被一脚踹开。为首的正是闻人柔身边的管事,
手里提着柄沾血的刀,眼神凶狠:搜!仔细搜!那小贱人肯定跑不远!护卫们翻箱倒柜,
刀光在昏暗的庙里闪来闪去。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的靴子在离我不到三尺的地方踩过,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就在这时,
管事的目光落在了供桌上的灰尘上——那里有我刚才不小心留下的指印。这边!
他低喝一声,朝着供桌走去。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悄悄摸向发间的银簪——那是我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千钧一发之际,
破庙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三短一长,很是特别。管事脸色骤变,骂了句脏话:撤!
护卫们像潮水般退了出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远处。我从佛像后走出来,
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才发现自己腿都在抖。那哨声……是谁发的?
夕阳的余晖透过破庙的窟窿照进来,落在供桌下的暗格上。
我忽然想起谢砚袖口的玄清观暗纹——传闻玄清观覆灭前,弟子间就用这种哨声传讯。是他。
夜幕降临时,我悄悄潜回镇国公府。西跨院早已荒废,枯井边的老槐树歪歪扭扭,
月光透过枝桠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银。子时刚到,一道黑影落在井边。是谢砚。
他手里拿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清俊的侧脸:你来了。那些卷宗,是真的?
我问。他点头:苏家灭门案,我玄清观当年也参与过调查,只是被魔教阻挠,未能查清。
直到三年前我化名入府,才查到些蛛丝马迹。那《玄真秘录》呢?不在你母亲手里。
谢砚道,她当年带走的,只有你,和这块玉佩。他指了指我怀里的玉佩,
这玉佩是开启苏家密室的钥匙,而密室里,或许藏着能扳倒魔教的证据。我摸着玉佩,
忽然明白:所以,闻人柔他们找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录,而是我?是。
谢砚的声音沉了沉,魔教需要苏家血脉来解开密室封印,镇国公府则想借此攀附魔教,
谋夺更大的权位。风从枯井里吹上来,带着股陈腐的气息。我看着谢砚,
忽然问:你救我,是为了玄清观的旧案,还是……他打断我,
油灯的光在他眸子里跳动:闻人舒,不管为了什么,现在我们的敌人是一样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井边的石头上:三日后是魔教的月圆祭,
他们会在城郊祭坛用活人献祭,闻人柔会把你带去。这是祭坛的布防图,我会设法混进去,
你……我跟你一起去。我抢话道,我不能总躲在别人后面。谢砚看了我片刻,
忽然笑了,那笑容比月色还清朗:好。他将一枚小小的铜哨递给我:有事就吹这个,
我能听见。我握紧铜哨,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底。或许前路依旧危险,但这一次,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月光下,枯井旁的两人身影交叠,像一株刚抽出新芽的树,
在风雨欲来的夜里,悄悄扎下了根。三月圆祭那晚,月色红得诡异。
城郊祭坛被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围着,火把将每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我被两个侍女押着,
走在通往祭台的石路上,脚踝被铁链磨出的血痕渗进裙摆,火辣辣地疼。
闻人柔穿着一身猩红的祭服,站在祭台边,看见我时笑得温婉:妹妹,别怪姐姐心狠。
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生在苏家。她身后的高台上,魔教长老正用枯瘦的手指捻着佛珠,
嘴里念念有词。台下,十几个被绑着的村民瑟瑟发抖,眼里满是绝望。我垂下眼,
掩去眸底的冷光。按谢砚给的布防图,祭坛东侧的乱石堆下有个暗门,能通到祭台正下方。
只要等长老念完祭文,引动祭坛阵法的瞬间,我就能用玉佩暂时扰乱灵力流转,
给谢砚制造机会。可就在这时,长老忽然停了念诵,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不对……这血脉不纯。闻人柔脸色一白:长老,不可能,
她确实是苏家的……哼,长老冷笑一声,手里的佛珠突然炸裂,
苏家嫡系血脉自带灵韵,可她身上,却有玄清观的气息。我的心猛地一沉。
谢砚给我的那枚铜哨,是玄清观弟子的信物,刚才被侍女搜身时没来得及藏好,
竟被他察觉到了灵力!把她拖下去!长老厉声喝道,用她母亲的遗物献祭,
一样能开启封印!两个黑衣人扑上来抓我,我急中生智,
猛地将藏在袖中的碎石掷向闻人柔的脸。她尖叫着躲闪,我趁机挣脱束缚,
朝着东侧乱石堆狂奔。抓住她!身后传来无数脚步声,箭矢擦着我的耳边飞过,
钉在前面的石柱上,箭羽嗡嗡作响。我扑进乱石堆,
手指在冰冷的石头上摸索——暗门的机关应该就在这附近。就在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时,
后颈突然一痛,眼前瞬间黑了下去。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被绑在祭台中央,
玉佩被长老捏在手里,正对着月光举起。那玉佩在他掌心发出刺目的白光,
台下的阵法纹路开始流转,村民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以血为引,以魂为祭……
长老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开启吧,苏家的宝库!白光越来越盛,
我感觉自己的灵力正被玉佩疯狂吸走,骨头缝里都像被针扎一样疼。恍惚中,
我好像听见了铜哨声,三短一长,急促而清晰。是谢砚!我拼尽全力,
调动起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在心里默念谢砚教我的口诀。这是玄清观的静心咒,
能在灵力紊乱时护住心神。就在这时,祭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东侧的乱石堆轰然倒塌,
一道玄色身影冲破烟尘,长剑上的寒光劈开了漫天火光。谢砚!我失声喊道。
他足尖一点,长剑横扫,将围上来的黑衣人砍倒一片。月光落在他的剑上,
竟泛起淡淡的金光——那是玄清观的镇派剑法,清玄剑。老东西,你的对手是我。
谢砚的声音冷得像冰,长剑直指长老。长老又惊又怒:玄清观的余孽!你竟然还活着!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灵力碰撞产生的气浪将祭台的木板掀飞。我看着谢砚的背影,
忽然明白他为何要隐藏身份——他根本不是什么客座供奉,而是玄清观当年唯一的幸存者。
闻人柔见势不妙,抓起一把匕首就朝我刺来: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我挣扎着扭动身体,匕首擦着我的胳膊划过,带起一串血珠。就在她再次刺来时,
一道金光突然从玉佩里射出,将她弹飞出去,重重摔在台下。
那玉佩不知何时挣脱了长老的手,悬浮在我面前,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像一张复杂的网。
台下的阵法突然逆转,原本流向长老的灵力开始倒灌,
那些被献祭的村民身上的绳索纷纷断裂。不!长老发出凄厉的惨叫,
身体在金光中一点点消散。谢砚一剑刺穿他的灵核,转身奔向我。他斩断我身上的绳索,
将我紧紧护在怀里。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摇摇头,
看着他染血的袖口:你受伤了。小伤。他笑了笑,伸手擦掉我脸上的血污,
苏家的玉佩认主,看来它早就选了你。祭坛的火光渐渐熄灭,天边泛起鱼肚白。
获救的村民跪在地上磕头,谢砚站在晨光里,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像极了传闻中玄清观的仙人。我摸着失而复得的玉佩,
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早就知道我能催动玉佩,对不对?他低头看我,
眸色温柔: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从你在蛇窟里念出驭蛇诀时,我就知道。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自己发现真相。后来,镇国公府因勾结魔教被抄家,闻人柔被废去修为,
终身监禁。而我,在谢砚的帮助下,找到了苏家密室里的证据,揭露了当年灭门案的真相。
有人劝谢砚重开玄清观,他却只是摇头,说天下安宁,比什么都重要。再后来,
我常常和他坐在城郊的破庙里,看夕阳穿过断墙,落在那箱卷宗上。
他会给我讲玄清观的故事,我会告诉他现代的趣事,直到暮色四合。风从庙外吹来,
带着青草的气息。我忽然明白,所谓穿越,或许不是为了改写什么,
而是为了让我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而这条道上,恰好有他。
四自祭坛事后,我暂居在谢砚寻的一处山院。院后有片竹林,晨起时总覆着层薄霜,
谢砚常爱在那里练剑。他的清玄剑越发光润,剑风扫过竹枝,落下的残叶都带着三分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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