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柴火、冷奶与“小报告”的第一刀正月过后的头一个星期,汕头的风还带着盐。四点五十,我照旧醒了。屋里黑得像锅底,我先把窗缝推开一指,海气从龙眼树上吹进来。柴房里劈柴的声音“噼里啪啦”,我把昨晚预浸的米淘好,灶门一推,“哧”的一声,火苗像小狗从窝里窜出来。白粥先上灶,菜头粿的糊翻在铁锅里,边一卷,香气就出来了。灶台前的砖地老旧,红里发黑,是阿灿小时候拖鞋跑来跑去磨出来的。如今他已二十九了,身边领了个外地姑娘回家,肚子先有了,证却迟迟没领。孩子落地三个月,叫豆豆,夜里还不认人,清晨总要哭上一阵。果不其然,五点半不到,屋里“哇”的一声细哭,像小猫抓门。我把火熄小,把兜里预备的温奶器插上。奶瓶拿起来,光影一转,我看见瓶口一圈干白的奶渍——昨夜没刷干净。我的手顿了顿,没叹气,先拆洗、烫水、再装回去。手上起了热汽的薄汗,我在心里说:不说她懒,我只怕娃挨饿。豆豆喝到一半睡了,嘴角还叼着奶嘴。我把他放回小床,轻轻拍三下,掖好被角,回到灶台前。天边的云薄薄泛白,灶台边的功夫茶已经烫杯,我端起第一泡,啜一口,苦里带花味,舌头就醒了。七点,我把粥起锅,咸菜心一小碟,芋头糕切成两指宽。桌子摆好,我去敲里屋门:“阿灿,起来吃粥。”里头含糊应了声。豆豆哼哼两下又安静。等了十来分钟,门开了半道缝,探出一张白得透明的脸——罗薇,黑发落肩,睡衣是丝的,拖鞋“嗒嗒”踩红砖地。她鼻尖轻轻皱了一下,目光在屋里转一圈。“阿姨,屋里烟味有点重,”她声音不高,像在说天气,“我容易咳。”“海风大,天潮。”我笑,把她放在冰箱里的燕麦奶拿出来,杯垫垫好,吸管拆好递过去,“**慢点喝,别伤胃。**潮湿天,白粥也喝一小碗,胃不空才不伤身。”她接了,礼貌点头:“我保持轻食,早上不太吃粥。”杯子在她手里碰了碰,薄声一响。“那你喝着。”我把粥碗推到阿灿那边,“你吃两碗,等会儿要去市场进货。”阿灿迷糊坐下,筷子捏在手里。我看他眼下的青黑压了岁月的影,心里软一软。豆豆在里屋哼了下,罗薇转头看一眼,腿没动。我把灶火收小,去里屋轻手把孩子抱起来,身子一暖,心也暖了一寸。吃完,我收碗,罗薇把燕麦奶喝了半杯,起身:“阿姨,我回屋再休息一下,昨天晚上直播到两点,眼睛干。”“去吧。”我笑,“窗帘拉一半,别闭死,风要流。”她关上门,门缝里再没动静。九点,十点,十一点,屋里的钟“嗒、嗒”往前走,豆豆午前第二觉醒来,哭声嫩,像落在木头上的雨。我把围裙角擦擦手,去里屋换片、抱、拍嗝。她还是没醒。快中午了,我把菜头粿复热,卤鹅切薄片,焯一盘芥蓝,锅里再下两只虾。龙眼树影从墙上移到桌角,阳梁上落灰亮一点。门外响了脚步,是阿燕和阿莲回来了,两个女儿拎着柠檬和红桃粿,边说边笑进门,叫一声:“妈。”“来,坐先,喝茶先。”我斟茶,杯小味浓,泡到第二泡刚好。罗薇像听见笑声,才从房里出来。她换了件针织衫,脸色白,唇色淡。她眼睛清清浅浅一扫屋里,浅笑:“姐们儿正好,顺手把奶瓶帮我消一下毒,顺手把客厅扫一下,等会儿我直播,顺手把那篮水果切一切,我出去一下就回来。”阿燕端茶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飞我:要不要应?我笑着把红桃粿推过去:“阿燕,你们坐先,是客。”我把扫帚挪到墙角,拍了拍她肩,“吃粿先。”阿莲明白了,笑着坐下,夹了一口粿,“哎呀,妈这个做得比外面卖的香。”罗薇的笑滞了一瞬,视线落在扫帚上,又抬回我脸上。她没再说“顺手”,只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在镜头前抚过一抹头发,开了直播:“姐妹们,今天教大家新手妈妈的轻食早餐,燕麦奶加坚果……”“豆豆的奶瓶还没消毒,”我轻声,端起茶,“等会儿我来。”她没抬眼,镜头里露出一截我灶台边的砖地。她笑容不变:“在婆家这边空气比较潮,容易湿疹,我要更注意清洁。”阿燕和阿莲低头喝茶,眼角却不动。我把筷子搁到碗沿,心里把一支小笔拧开,在小本子上写:“今日奶瓶——早上六点我洗,午十二点未消毒;豆豆九点、十一点各喂一次。”“午饭了。”我收了直播的话音,端菜到桌上。罗薇顺手把手机一扣,起身坐到桌边。她夹芥蓝,嚼了两口,眉动一下:“阿姨,油有点多。”“下回少一点。”我没解释,夹给她一块卤鹅,“你试试这边卤水的味,淡。”她碰都没碰卤鹅,低头吃完一筷子芥蓝,放了筷子:“我下午还要直播,先回屋午休。”“去吧。”我把茶又添满。她走了,阿燕压低声音:“妈,她……”话刚一开,阿灿从后门进来,袖子卷到胳膊弯,手上还粘着白粉——给豆豆买的米粉。“妈,午饭还热不?”“热。”我把他的碗添满粥,给了他一块虾。吃到一半,他的手机“叮”了一声。他看了眼屏幕,脸上的肉紧了一寸。“怎么?”我问。他把碗放下,喉咙里“嗯”了一下,压低声:“罗薇说……”他说到这儿,抬头看我,额角冒汗,“她说妈你嫌她懒,不尊重她作息,还——还当着她姐们的面,不给面子。”我把碗放稳,筷子轻轻搁在碗沿。屋里的风一阵一阵地送来海盐味,我听见墙上钟“嗒”的一声。“我有说什么吗?”我笑了一下,“我请她喝奶,请你俩姐姐坐先,茶也添了。”“可她……她说她刚生完,身体还弱,晚上要直播赚钱,白天就该休息,不要被控制。”阿灿的嗓音拧起来,“妈,你别老用你的习惯去压她。”阿燕眼睛往我脸上看了一眼,我用眼神按了一下她的手背,意思是:别插话。我把围裙角拿起来擦了擦手,去灶台前把第二泡茶倒进小瓷杯,端回来放到阿灿面前。“你喝口茶,别着急。”我声音低下来,“我不逼谁起床,我怕的是娃挨饿。她要睡午觉可以,瓶要洗,奶要热,孩子的针要记。我嘴笨,只有手快。”我把兜里的小本翻给他看,上面写着我这几天给豆豆喂奶、换片的时间和开销,“不是逼,是帮。”阿灿的眼睛在字上扫,嘴角却仍绷着。他不看我,脖子上那根筋跳了一下:“妈,你……你别老记这些。她会难受。”他把茶一口喝干,站起来,“我去叫她吃点水果。”他进房的时候,罗薇的声音平平的,像水在瓷盆里打转:“我只是说说,阿姨对我的要求我记在心里,但是我真的累。你劝劝她不要这么紧。”门关上了。我坐在桌边,手抓着茶壶的把,壶盖上有一小圈水印。我又笑了一下,不是给谁看,是给灶火看。火候要慢,话要晚。午后,太阳往墙上多走了一尺,宗祠那边的老会长来送族谱更新。人一坐下,我就把功夫茶换了个小壶,问他最近香案上需不需要人手。他笑,跟我闲聊几句,我顺带提起:“新妇来了几个月,想着让她点三炷香,不必跪,也算站个位。”老会长点头:“礼数在心,好。”傍晚前,我敲了敲房门:“阿薇,明早去宗祠,不跪也行,点三炷香,心里念豆豆的名。有啥不懂,我在旁边。”她坐起身,头发散在肩上,眼里有一层淡。“阿姨,我尊重你们,但我有自己的价值观。这种仪式……我不太喜欢。”我点头,笑容更软:“不喜欢也算。站一站,让别人知道你是我们屋里的人。你站哪边,别人就怎么记。你点,就记你的名;别人替你点,就不记你的名。”她沉默两秒,声音很轻:“……好。”我心里把一点钉子按下去,钉在门框里,不露头。夜里,龙眼树外的风更凉。阿灿在堂屋里收拾海鲜筐,阿燕和阿莲要回去,我一人一盒粿塞进她们手里。她们走后,屋里静下来了。时针走到十点半,我把豆豆轻轻放回小床,去玄关翻证件篮:出生证明、疫苗本、医保卡、户口页复印——我手伸进去一摸,心里“咯噔”一下。出生证明的袋子空了。我的手指在光滑的塑封口上划过去,冷汗从背上掠了一下。我再翻抽屉、老木柜、灶台上的盖盒,没有。我抬头看墙上钟,“嗒、嗒”的声音忽然很清。阳台上传来压低的语音,是罗薇的嗓音,隔着风尾音发飘:“……妈,他们这边太传统。我可能回北方一阵,等我状态好了再回来。……证先不急,婚不代表什么。钱嘛,让他们出,我现在要自我照顾。嗯,机票我再看……”我把手从证件篮里抽出来,关了灯。灶台边还留着一小点热,我把手搁上去,慢慢压住心里那口气,像压住锅盖。第二天要去宗祠。我回到桌边,把明早要带的三样东西记在本上:香纸、柑橘、红龟粿。我把笔尾含在唇边想了一下,又在下方写了一行小字:“问居委:联名封袋,谁取谁签。”窗外风往里钻,吹得茶叶轻颤。我把壶盖合上,像给心里也合上一个盖。我知道,这个盖迟早要开,开的时候,不在吵上开,在纸上开。夜里,我躺下,屋里只剩钟“嗒——嗒”,和豆豆均匀的小呼吸。我闭着眼,在心里把明天要说的话一句一句过了一遍:“阿薇,走可以——走到纸上来。你不来,我就把纸铺到你脚下。”我慢慢睡过去,梦里有海味、柴火味,还有孩子奶甜的味。风从龙眼树上吹进来,吹过我的额头,吹过灶口,吹过那张空空的出生证明袋子。下一阵风,又会把它吹到哪一页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骂谁,我只把每一样事写在纸上。纸薄,能压住风。第二章|不用表的制度落地,儿子两次“护妻发火”1|网格员上门:一口烟,被发票压下去第二天天刚亮,我把灶火点着,水开先烫杯,功夫茶第一泡走个形。门口响两声,是网格员小吴,二十来岁,鞋跟在砖缝里“嗒嗒”响。“陈姨,早。”他举着工牌笑,“有人匿名举报你家柴火灶冒烟。”我“哦”了一声,把他请进屋,先请坐,后请茶。茶杯一递,我把昨晚就备好的东西摊开:环保烟囱帽发票、师傅安装清单、燃气灶验收单复印。我还把脸朝屋外的那根新烟管指给他看:烟往屋檐上面引,扇口换了新风机,一档就吸走火头的“呲呲”声。小吴看了两眼,点点头:“符合。我们这口灶可以留,作为停电停气时的应急。陈姨您把这个目的写在自查表上,我拍个照就好。”我拿笔,写:**“平日燃气,柴火应急。屋内有婴儿,禁长时燃烧。”**字写慢,像把火候往下按。他拍照存档,又喝了一口茶,“陈姨,这茶好。”礼到、票齐、话稳。烟还没起,就被纸压住了。罗薇迷迷糊糊从房里出来,披件开衫,头发扎起,眼尾淡淡:“阿姨,是有人来查吗?昨天我咳得挺厉害的。”小吴把工牌朝她亮一下,笑得客气:“已经合规啦。陈姨处理得快。”说完把自查表贴在厨房门旁,拍了张“张贴照”。我请他又喝了口茶,送人出门。门一关,屋里只剩茶香。罗薇看了看那张表,没说话,回房继续补觉——睡到中午。我把杯子里的茶轻轻转一圈,心里把第一笔记下:**“举报柴火灶——发票+验收单+自查表,合规。”写完,翻到下一页:“联名封袋:谁取谁签。”**我画了个大框。2|钱只认“用途”:共同账户里,奶粉不饿阿灿午前从市场回来,手里拎着一袋鲎和两瓶酱油,衣服肩头还沾着水。罗薇房门关着,屋里安静得只剩墙钟声。我把茶壶换了第二泡,招呼他坐下。“阿灿,”我把手机递过去,“把公共账户开起来。只走娃和公区,像奶粉、纸尿裤、医药费、清洁用品。你们个人的理疗、护肤,走个人卡。钱路要对,我不管你花不花,我只认用途。”他挠挠头,“行,妈你说的就按这个。我怕她觉得被管。”“我不管她,我管钱走哪。钱不骂人,账会说话。”我语声稳,“对账单我不贴冰箱,你抽屉里看就好。我不当众难她。”午后对账单出来了:奶粉×2、湿巾×3、纸尿裤×1。尾巴上跟了一条“精油理疗298”。我没说什么,把那条备注点进个人消费栏,标了个淡淡的灰色小点——这条不走公共。傍晚,罗薇醒了,洗把脸,站在餐边柜前翻了翻,然后走去阳台打电话。风把她的尾音吹进来:“……阿姨把钱卡我,还说‘钱路要对’。我连个理疗都不行。……你跟灿说两句嘛,他妈太……控制欲。”半小时后,第二次小报告起效。阿灿进屋,脸上挂着潮:“妈,你别事事约束她。她需要放松,不舒服才去理疗。”我从篮里抽出小票和药费发票,轻轻放他手心,“你心疼她,我不拦。****奶粉先要到,娃不会因为我们大人的放松就不饿。理疗走她个人卡,我不拦;公共账户只走娃与公区。这张发票是豆豆拉肚子的药,这张是上周湿疹膏,你看,钱路是这样走的。”他看着那两张票据,心口的火歇了一点,又闷闷说:“我知道了。”3|妇联公开课:未领证=共同监护;证件用“联名封袋”第三天上午,我领着罗薇去镇妇联。公开课讲得干干净净,字都落在孩子身上: ——未登记并不影响共同监护身份; ——紧急医疗,任一监护人都可单独签字;
——单方携子出省,建议提前“书面知会”对方;
——抚养费不以结婚为前提;
——证件保管可做“联名封袋”:谁取谁签名。罗薇坐在第二排,偶尔点点头,偶尔把手缩进袖口。讲完后,妇联干部阿美把一只浅蓝封袋递给我,“陈姐,你们可以先放家里,下周再寄存居委也行。”又给罗薇一本薄册子,“你也留一本。”路上,我边走边说:“联名封袋不是卡你走,是给豆豆留条路。你要回娘家,签名取走,我不拦。这一签,等于提醒彼此。”罗薇把封袋接在手里,像接住一只温温的碗,眼神却还是淡:“我再考虑。”我点点头。她没答应,我也不逼。纸要慢慢把人往里引,不是把人往里推。4|睡到中午的代价:错过疫苗、晒背缺席、奶瓶复发“白圈”这阵子回南天。早上空气湿得能拧出水。豆豆上午晒背最管用,十点那会儿,刚好有阳。罗薇睡到中午,豆豆的“晒背”就只好空格。我把照护日志翻到当日,写: “3/15 10:20 未晒,阴;11:45 奶瓶发现残渍,重洗;14:10 县疾控回访:第三针未到场,预约改期。” 字不大,句不多,就像鱼露滴在汤里——只是提味,不压味。午后我把药膏薄薄抹在孩子小腿弯,心里却想:她要是愿意早起半小时,豆豆肯定更舒服。我没出去敲门,门里没动静。任劳任怨,不是没脾气,是把脾气压在手里,让手比嘴快。5|姐妹再被“顺手”,我只把“客”两个字摆在她面前周末,两位女儿又来。罗薇刚从房里出来,眼下淡淡的青。“姐们儿正好,”她笑得甜,“顺手把阳台上衣服叠一下,顺手把水果切,我等会儿直播要用。”阿燕端起茶,还是那句话:“**坐先,喝茶先。**”阿莲补一句:“等会儿我陪妈去药房拿药。”罗薇愣了下,笑纹抖了一下,不再说“顺手”。她把刀拿起来切水果,切到第二片,刀尖磕在瓷盘上“当”的一声,手腕一抖,差点切到指腹。我把刀接过去,轻声:“你慢点,手要紧。”她“嗯”了一声,手缩回去,脸白一度。6|“打车预订”的小尾巴:我不听风,只看账晚饭后,对账单里冒出一条“打车预订 50”,备注写“去站”。我把手机放下,没找她问“你去哪里”。不听风,只看账。夜里十一点,她照例直播,标题换成“轻食+新妈妈的自由”。她对镜头说:“我很需要独处,有人总想按他们习惯安排我,我不想被控制。”评论区“心疼”“姐妹加油”一片。我把饭盒里留给她的鲎汤捞了上来,又去玄关翻联名封袋——不在篮里。我把抽屉拉到尽头,伸手摸后槽,还是空。我的手从木槽里抽出来,掌心是木刺的干涩感。我给阿灿打电话。电话那头油锅“哗啦”一响,他半喊半应:“在店里炸鱼饼,啥事?”“封袋不见了,看她在不在你那里?”“她说带娃晒太阳,”他抬高声音,“妈,你别疑神疑鬼,她也不容易。”“我去站里找她。”我把话压低,“让‘走’写成纸。你忙你的。”“妈——”他一声长,“你这样她更想走。”“我不拦‘走’,我只拦**‘不按纸走’**。”我挂了电话,提起外套。7|去居委,把“出省知会”先做成模板出门前我绕去居委,阿美还没下班。我把妇联小册子和情况一说,她点点头,“我给你打一份**‘共同监护出省知会’模板,你们谁短信或签名**都行,留底。”她打印出一张薄薄的纸,四行字,最后一格留空:“监护人签名/短信记录截图粘贴位”。我把纸夹进包里,心里沉甸甸地安了一寸:纸在手里,人就不慌。8|火车站前:笔与闸机之争第一次硬碰硬汕头站的玻璃顶映着薄云,晚风往大厅里灌,广播在头顶“叮咚”。我直接去警务室,把**“出省知会模板”和我记录的情况简要说一遍。值班警察翻了翻,点头:“不拦旅行,我们提醒签知会**。孩子证件都在她手里?最好通知另一监护人。您在这边坐一下。”我坐在硬椅上,掌心还留着茶的温热记忆。五分钟后,检票口那边人群涌进又退出来,一抹熟悉的影子挤出来,罗薇,抱着豆豆,背上一只小包,手里拽着一张纸。她的肩膀绷得直,锁骨像笔画拉出两根线。站务员招手示意她往警务室来。她脚步一顿,目光先撞到我。她脸上笑一下,笑里是冷:“阿姨,别紧张。我回去两天,散散心,我会回来。”我把笔递过去,声音比茶软:“走吧——走到纸上去。”我把那张**“出省知会”**纸往她手边一推,“签个名,我们都安心。”她看着笔,没接,手指更紧地勾住豆豆的小毯。闸机那边“滴滴”的入闸声一阵紧一阵。她眼神在笔尖和闸机之间晃,像被两股风夹住。“罗薇,”我低声,“不是拦你,是让豆豆知道你走得明白。**你签,我不问车次;你不签,我把这张留底”——我顿了顿——“到站务室。”她喉头滚了一下,眼底那点硬被风吹得颤。我把笔往前送半寸,“走吧——走到纸上。”她终于伸手,接过笔,**“刷”**地写下两个字。站务员在旁边“嗯”了一声,把时间写上,复印了两份,一份给我,一份给她。我接过纸,没看名字,折好,放进包。她抬眼看我,嘴角抖了一下,像是要把一口气拧回去。她说:“阿姨,我……买了红肠,回来给你。”语气有点硬,有点软。“好。”我只说了一个字。她把豆豆往上抱了抱,转身去检票口,背影沉下去、又浮出来,像落潮时海水里的浮萍。9|朋友圈回潮:第三次小报告,第三次火起又灭我回到家,手机一震,阿莲发来截图:罗薇朋友圈一张黑白图,配字:**“总有人爱把自由写成知会单。”**底下有人留言“控制欲婆婆”。半小时后,阿灿冲进门,眼睛红,额角暴着筋,“妈,你为什么要去拦她?大家都看到了!”我把包里那张**“出省知会”拿出来,放在桌上,又把上午的药费票据**、照护日志那页写着“第三针未到”的翻出来,按顺序排开。纸在屋里很薄,却能把话压住。“我没拦,”我说,“是她签。这是她的字。孩子哭的时候,这是我喂的时间;药费这是我垫的票。你看事实,不听风。”阿灿的胸口起起伏伏,过了半分钟,才坐下来。他的手指摸到那两个字,像摸到一块刚烧好的瓦,烫又踏实。他把脖子上的那口气咽了下去,“我……我明白。”10|调解室:没表、没积分,只有事实与孩子隔天,妇联安排了一个小调解室。房里只有一张椭圆桌,三把椅子,墙上挂“和”字。阿美在场,笑得稳。罗薇化了淡妆,眉尾挑得很细,坐下先说:“我需要自由。我不喜欢被安排。未领证不代表我地位低。”我点头:“我没有表、也没有积分。我不安排你的日程。我只把事实摆桌上:孩子要吃、要晒背、要打针。你要走,走;走之前,签个知会。你要留,留;留在屋里,你愿意做什么,你说。”阿美把话往前推:“我们做一个书面备忘,不是表,不是打卡,就三四件事:1共同账户只走娃与公区;2证件联名封存,谁取谁签名;3出省提前短信知会即可签字或截屏粘贴都算;4你们二选一:罗薇承担早间7:00–10:00照护,或参加线下育儿课学费阿姨出,看娃阿姨带;5三个月后再看:若仍长期不工作不照护,我们提分居+共育安排,不影响探视。”罗薇盯着纸,唇抿得很薄。阿灿看她,又看我。我把笔推到桌子中央,指尖离笔一指的距离,“你们决定。”安静了一会儿,罗薇拿起笔,先在1、2、3旁边签了名,到第四条停住,眼神抬了一下,“我考虑。”“可以。”阿美把备忘录收好,“我们不逼。三个月后复盘。”走出调解室,阿灿把手插在口袋里,长长吐了一口气,声音平了一些,对罗薇说:“我们照这个来。”罗薇没说“好”,只是“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我的鞋尖上,像在找一粒灰。11|回家:我还是做饭,她还是挑剔;可是风向有一点点变晚上,我煮了鲎汤。她舀一勺,皱眉:“有点腥。” “再多一点姜。”我加一片,端回去。 她看了看桌角,我把**“出省知会”的复印件夹在文件袋里,没摆出来。 她眼尾那条线松了一点点——不是服,是不那么想打**。临睡前我照例去看一下玄关的证件篮。浅蓝封袋还不在。我把门轻轻一关,背在黑里靠着墙,耳朵里只有钟“嗒——嗒”的声。手机亮了一下,是阿美:“**陈姐,备忘录已归档。**下周寄存柜有空位,你们把封袋拿来。”我回了“好”。12|终场小波:她换马甲开直播,我把袜子叠成球半夜,她换了个马甲开直播,标题换成“我与安排”。有人在底下问“婆婆还让签字吗”。她笑:“我签我愿意签的。”我不进她的房间。阳台上风凉,我把豆豆的小袜子一只一只叠成球,放到小竹篮里。刀能割开,匙能盛住。我把刀磨成匙,盛住这个夜。13|第二章的悬:她的打车到了哪,封袋还在谁手里凌晨一点,我回屋。手机里对账又跳出一条“去站 打车 28”。我靠在床头,灯没开,静静听风。封袋还没回,她签了“知会”,车开往北边。 我心里一句话慢慢落地:“她走可以——她已经走到纸上了。等她回来,再谈下一步。”可是下一步在哪里?联名封袋什么时候能回我手里?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纸没输,心还没赢。窗外龙眼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屋檐上轻手轻脚。灶口冷下去了,我把壶盖轻轻掀起一指,又合上。火候按住,风也就按住。第三章|站前落字、网端回潮、桌面对线1|“我很累,你帮我洗一下?”第三天傍晚,门把手一转,风把门帘掀起一角。她抱着豆豆进来,双肩垮,眼下两湾青。第一句不是“妈我回来了”,是:“阿姨,我很累,你帮我把衣服洗一下?”我抬头看她。她指的是旅行袋里那一堆贴身衣物,混着孩子的口水巾。风从龙眼树那边吹来,屋里一瞬间只剩衣布的味。“好。”我接过袋子,去卫生间拧了水,回身时对她说,“我今天帮你一次,明天起你自己来。我说一遍,你点个头,我录个音,咱们怕忘。”她明显一愣,眼睛缩了一缩,脸绷着:“阿姨你要录我?”“录事,不录人。”我掏出旧手机,按下键,“罗薇自用品明起自理;今天我先洗。”她盯我两秒,最终点了点头。水声哗啦落下。棉布沉了又浮起来,我把泡沫挤在掌心,肩膀微微弯着,像压住一口风。我还是任劳任怨,只是把“愿”放进一句话里,免得明天又吹散。2|“控制欲”的回潮与第三次火夜里她又开了直播,标题“我与安排”。她不说我名字,句句都贴我:“有人爱把自由写成知会单”“有人爱把关怀写成条款”。评论飞快站队,“好可怕的婆婆”“姐妹快跑”。截图发到家族群,阿灿看见了,脸上起风。厨房的灯把他脖子上的筋照得很细,他一把把门带上,压声却压不住气:“妈,你为什么要去居委会备案?你怎么什么都要写成纸?”我没跟他的火对顶,我把妇联的备忘录拿出来,那是薄薄的一页,上面**“共同账户只走娃与公区”“联名封存谁取谁签”“出省短信知会”三条,旁边是她的字和他的字**。我把纸转过来,推到他手边。“你气,我知道。你看这个,不是我写的,是她签的。我没在网上回一句,我只把这张纸放这里。”阿灿盯着那两行签名,喉结滚了一下,嘴唇又要硬回来,却没找到硬的理由。他抹了一把脸,声音低了一寸:“我知道了。”门口的风把帘角掀起来又落下。屋里短短地静了两秒,他转身出门,留下一句:“妈,别上网回她。我们照纸走。”3|封袋归位:柜里的“啪嗒”声第二天一早,我带他们去居委。阿美把浅蓝封袋拿出来,贴上**“谁取谁签”的封条**,让我们三人挨个签名,随后装进公共寄存柜,柜门合上时“啪嗒”一声,像把一条飘着的布压平。“以后谁要取,”阿美看着我们,“签名就好。不签,谁也不开。”罗薇淡淡应了“哦”。她扯了扯袖口,眼神飘到窗外。她不喜欢柜门的‘啪嗒’,那声太实了,实得让话无处可走。4|回家第一顿:她挑剔,我让锅说话晚饭我做了潮汕海蛎煎,外焦里嫩。她尝一口皱眉:“油重。”我笑,把锅挪开火,往边上再放了姜丝,“这边淡些。”我不跟她的“口味”抢,我让锅去谈判。她把筷子放下:“阿姨,我下午还要直播,明早不一定起得来。你别再跟人家说我“睡到中午”这句。”我点头,“好,我不说。”我看着她的眼睛,“疫苗站电话,我接;晒背,我抱;奶瓶,也我洗。我不说你睡到中午,我只写豆豆几点吃、几点哭。你不喜欢‘说’,那就‘写’。”她沉默两秒,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转身回房。5|姐妹再来:她“顺手”,她们“坐先”周末,阿燕和阿莲提着柚子和海苔来,门一推,“妈——”叫得人心里暖。罗薇换好白衬衣,笑:“姐们儿正好,顺手把阳台那堆衣服叠下,我直播一会儿就来;顺手把客厅扫一下,顺手把水果……”阿燕把果刀按下:“我们来坐,做你就自己来。” 阿莲拉开椅子:“喝茶先。等会儿我去帮妈拿药。”罗薇那一瞬间笑纹僵在脸上,像拉错线冒出来的褶。她看我一眼,见我只在壶里加水,没插话,就把嘴硬硬抿住,自己去阳台。茶有第四泡了,我把杯洗又洗,心里把一行小字写进脑子里:“她的‘顺手’,不再有人接了。”6|“自由”的夜谈:我把心放桌上半夜,她从房里出来,脸上没粉,眼周一圈疲色。她手里捏着手机,脚步轻到像怕踩碎地砖。“阿姨,”她坐在我对面,很认真,“我知道你辛苦。可我真的需要自由,我不想被安排。我不是不要孩子,我只是想先照顾我自己。”我把壶盖揭起又盖上,盖的声音轻轻。“自由好,”我说,“自由也要看路。你要自由,我给;你要走,我给路。你要留,我递碗。我不安排你,我只记豆豆:几时吃、几时哭、几时晒。我不说你错,我只说他还小。”她眼里有一小点水光,马上又收了回去。她把手机倒过来放在桌上,屏幕灭了又亮。我看见她母亲的头像在上面闪。她说:“谢谢你。”声音像落在水上的一针。7|回南天+错针:火从孩子那边烧过来第二天上午,疾控又打来电话:“陈阿姨,昨天又未到。你们家第三针,我们要重新排。”我手心出汗,指尖却冷。我把豆豆抱起来,带着他在阳台上来回走,心里话一句一句压住:“这不是我和她吵,这是孩子的针。”中午她醒来,我没问“你为什么没去”。我只把预约单放到餐边柜上,“周四十点半,我抱,他打。你要来,到时候就下楼。”她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我会尽量。”这三个字比“不去”更软,也更空。8|家庭桌:薄纸与重话傍晚,阿灿下班早,我把桌子清空。薄薄几样东西摆在正中: - 妇联备忘录签名处她的字、他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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