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伴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林凡的意识像是从万丈深渊被强行打捞上来,第一个感觉是剧痛,从头到裂开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紧随其后的是刺骨的寒冷,以及身下冰冷、潮湿、粗糙的触感。
他猛地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是谁?我在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是林凡,省公安厅的首席法医官,正在实验室里进行一项关键的毒物检测……然后是一场剧烈的爆炸,刺眼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可紧接着,另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强行涌入,与他的意识疯狂交织。
一个也叫林凡的落魄书生,寒窗十年,却屡试不第,性格懦弱……因为邻居张屠户的女儿暴毙,他被诬陷为奸杀凶手,在公堂上被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被判斩立决,关入这死牢之中,明日午时,就要开刀问斩……
“幻觉?还是……噩梦?”
林凡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虚弱无力,手脚被沉重的镣铐锁住,稍微一动,便发出哗啦啦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专业的冷静来对抗恐慌,却被那混合着霉味、腐臭和排泄物气味的空气呛得一阵剧烈咳嗽。
凭借法医对环境和气味的敏感,他几乎能分辨出这空气里包含的每一种绝望。
这不是梦。
梦里的感官不可能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如此令人作呕。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墙壁高处那个巴掌大的窗口透进来的一丝微弱月光,他勉强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狭小、肮脏的牢房,四壁是斑驳的石墙,地上铺着潮湿发霉的稻草。
角落里放着一个散发着骚臭的木桶,这就是唯一的“卫生设施”。
而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古代囚服。
冰冷的触感、镣铐的重量、空气中真实的腐败气味……这一切都在残酷地告诉他一个事实——
他,林凡,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顶尖法医,穿越了。
穿越到了一个即将被处死的死囚身上!
“明天……午时……”
林凡咀嚼着这个来自“原主”记忆的恐怖信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作为法医,他见过太多死亡,但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如此仓促、如此荒谬地面对死亡。
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
不行!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恐慌和不适。
他林凡,能凭借蛛丝马迹让尸体“开口说话”,为无数冤魂伸张正义,岂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为封建制度的刀下冤魂?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疯狂地检索“原主”的记忆碎片,尤其是关于那桩“奸杀案”的细节。
案子很简单,或者说,被做得很简单。
三天前,邻居张屠户的女儿张秀儿被发现死在自家后院,衣衫不整,颈部有扼痕。
原主林凡因为前一天在街上与张秀儿有过一面之缘,并因张秀儿不小心撞到他而有过几句口角,便被锁定为嫌疑人。
县衙的差役在他简陋的住处,“搜”出了一条属于张秀儿的手帕原主记忆里根本没见过这东西。
升堂之后,根本不容他分辩,县太爷便下令大刑伺候。
原主一个文弱书生,哪受过这种酷刑,几下杖责之后便熬不住,画押认罪。
案卷上报,迅速核判,秋后处决变成了斩立决,明日执行。
“漏洞百出!简直是草菅人命!”
林凡凭借职业本能,立刻发现了无数疑点。
作案动机?
仅凭一面前之缘和几句口角?
证据?
那条来历不明的手帕,明显是栽赃嫁祸。
审讯过程?完全是刑讯逼供,零口供规则在古代就是个笑话。
但问题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调查真相,没有机会去搜寻证据。
他只有一个晚上,而明天太阳升起,他就要被押赴法场。
怎么办?
越狱?这沉重的镣铐,这坚固的牢笼,外面还有守夜的狱卒,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体来说,根本是天方夜谭。
劫法场?
更不现实。
唯一的生机,就在法场之上!
就在那最后一刻!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需要一场豪赌,赌这个时代的官员至少还要一点表面的“程序正义”,赌他们面对公开的质疑时,不敢贸然行刑,赌他超越千年的知识,能在这绝境中撕开一道口子!
他想起了“原主”记忆中的一个细节:张秀儿的尸体被发现后,只是草草验尸,便由张家领回,按照习俗停灵三日后下葬。
算算时间……明天正是下葬的日子!
一个关键的证据链在他的思维中清晰起来:尸体!那具尸体,是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不会说话的证人!
他必须争取到重新验尸的机会!
林凡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不再去感受身体的痛苦和环境的恶劣。
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开始高速运转,模拟着明天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设计着每一句对话,思考着如何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方式,抛出他那些“惊世骇俗”的法医学知识。
他需要一击必中,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足够强大的冲击力和说服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牢房外传来打更人梆子声,已经是四更天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林凡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属于落魄书生的、此刻却闪烁着冷静与智慧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恐惧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决绝。
“想要我的命?”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属于现代法医林凡的弧度。
“没那么容易。”
“明天,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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