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遗忘法则医院的走廊长得望不到头,消毒水的气味像是渗进了墙壁的每一道缝隙,
冰冷而顽固。林晚坐在蓝色的塑料长椅上,指间捏着那张薄薄的诊断书,
纸的边缘已被她手心的汗浸得微软。进行性逆行性遗忘。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专业、冷静,
带着一种宣判式的残酷。“林小姐,你的记忆将会像被反向擦除的磁带,从最近的开始,
以‘年’为单位,逐步倒退、消失。我们……暂时无能为力。”一年。她只剩下最后一年,
属于“林晚”和“陆星辰”的,完整的记忆。她站起身,脚步很稳地走出医院。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浅褐色的瞳孔在光线下显得近乎透明。她没有哭,
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父母各自组建家庭后,她早已学会独自消化所有坏消息。成为负担,
是她最深切的恐惧。推开家门,温暖的饭菜香扑面而来。陆星辰系着她买的那条格子围裙,
从厨房探出头,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笑:“晚晚,回来啦?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眉眼清澈,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带着少年独有的飞扬,
那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人才会有的神情。林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钝痛蔓延开来。她沉默地换鞋,走到餐桌前坐下。排骨色泽诱人,热气氤氲,
却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星辰,”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谈谈。
”陆星辰解下围裙,坐到她对面,似乎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凝重,
笑容收敛了些:“怎么了?检查结果不好?”林晚将那张诊断书推到他面前。他脸上的血色,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睛,迅速被震惊、恐慌和难以置信占据。
“进行性……逆行性遗忘?”他喃喃地念着这个词,像是无法理解其含义,“什么意思?
晚晚,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的记忆会倒着消失。从最近的一年,到第二年,
第三年……直到忘记所有,包括你。”林晚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医生说,大概还有一年时间。”“不可能!
”陆星辰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一定是误诊!我们换一家医院,
去北京,去上海……”“星辰!”林晚打断他,目光冷静地迎上他激动的视线,“接受现实。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放在诊断书旁边。文件的标题是《十卷之约》。
“这是我的决定,”她说,“在我们最后这一年,每36.5天,进行一次‘告别仪式’,
对应我们相爱的一年。我会亲手,为我们这十年,做一个了结。”陆星辰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他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了结?林晚,你要怎么了结?
我们之间的一切,是能用仪式来了结的吗?!”“那你要我怎么样?
”林晚终于提高了一点声调,虽然依旧克制,“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变成你的累赘?
看着你被我拖垮?看着我一点点忘记你,而你却要承受所有回忆的折磨?”她深吸一口气,
重新恢复冷静,“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体面,也是对你最负责的方式。”她拿起笔,
在《十卷之约》的末尾,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画稳定,毫不拖泥带水。“签了它,
星辰。”她把笔递向他,眼神里是一种理性到近乎残忍的决绝,“陪我走完这最后一年,
然后……放你自由。”陆星辰看着那支递到眼前的笔,又看向林晚毫无回转余地的脸,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家庭的温暖从未教过他如何面对如此冷静的诀别。
世界的基石,在这一刻,崩塌了。第二章:第一次告别:未来契约签下后的第三十六天,
像一个无声的倒计时,敲打在陆星辰的心上。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林晚,
试图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捕捉记忆流失的痕迹。而林晚,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甚至比以前更爱笑,只是那笑意 rarely 抵达她浅褐色的眼底。直到这天早晨。
陆星辰端着煎好的鸡蛋从厨房出来,看见林晚坐在餐桌前,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眉头微蹙。
他心中咯噔一下,放下盘子,故作轻松地问:“看什么呢?”林晚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将手机屏幕转向他:“这个‘斯坦福博士联合培养项目’,
你之前是不是跟我说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陆星辰的呼吸一滞。来了。遗忘,
像精准的潮汐,开始淹没最新的海岸线。她忘记了去年秋天,他收到录取邮件时,
抱着她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的狂喜;忘记了一起熬夜准备申请材料,
她陪在他身边画图到天明的每一个夜晚。他喉咙发紧,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嗯,提过。
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何止是好,”林晚放下手机,语气变得理性而客观,
像在分析一个与她无关的课题,“这是顶尖的机会,星辰。你应该去的。
”陆星辰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手:“我不去。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你必须去。
”林晚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不能因为感情,
就放弃这样的未来。”未来?陆星辰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他们的未来,在她那里,
已经变成了“他的”未来。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林晚抱出一个文件盒,放在客厅的地板上,开始整理。
陆星辰看着她拿出一本本她珍藏的插画集,一些他从各地为她带回来的小摆件,
动作有条不紊。然后,她拿起了一个深蓝色的护照夹。那是她为了可能陪他出国而特意买的,
里面还夹着她刚刚开始填写、尚未提交的护照申请表。她摩挲着护照夹光滑的表面,
沉默了几秒。随即,在陆星辰惊愕的目光中,她拿起申请表,双手握住纸张边缘,
平静地、毫不犹豫地——将它撕成了两半。
“刺啦——”纸张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异常刺耳。“你干什么!”陆星辰猛地冲过去,
想夺下她手里的碎片。林晚任由他抢走,抬起头,眼神清亮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看,
连这个我都还没弄好。我根本跟不上你的脚步,星辰。我会拖累你。”她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地板上、徒劳地试图将碎片拼合的他,
声音冷静得像最后的审判:“我们之间的差距,从一开始就存在。以前是我太天真,现在,
是时候看清现实了。”“别再为我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准备好你的行李,去你该去的地方。
”说完,她转身走回卧室,关上了门。没有争吵,没有眼泪,只有一种精心计算过的残忍。
客厅里,陆星辰僵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些冰冷的纸片,碎掉的仿佛不是申请表,
而是他此刻的心。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她正在用她全部的理性,将他从她的世界里,一点点地、彻底地……推开。
第三章:消失的痕迹卧室的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林晚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颤抖。门外,陆星辰在长久的僵立后,终于动了。
他极其小心地将那些撕碎的纸片收集起来,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片片抚平,
夹进自己那本厚重的数学书里。他知道,争吵与质问毫无意义。她已踏上那条独自赴死的路,
决绝得不给他任何并肩的机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奋力抹去一切时,
拼命地留下些什么。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的行动变得更具系统性。她不再谈论未来,
而是开始清理“现在”。她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坐在书房的电脑前。陆星辰隔着玻璃门,
看见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而平静的脸上,手指在键盘和鼠标间移动,带着一种程序般的精确。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注销那些承载了他们无数记忆的社交账号。那个名为“晚辰”的微博,
记录了他们每一次旅行的照片,她为他画的每一张生日贺图;那个ins账号里,
全是她镜头下的他,做饭的、看书的、睡着了的……她曾笑着说,这是她的“星辰图鉴”。
如今,这些都将被清空,归零。陆星辰没有阻止,他沉默地退回自己的房间,
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登录了自己所有的云盘和社交账号,
开始了一场孤独而疯狂的“记忆保卫战”。他凭借记忆输入她可能使用的账号名,
通过密码找回功能,
一遍遍尝试回答那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安全问题——“第一次约会的地点?
”“我们共同养的第一盆植物叫什么?”。每成功进入一个账号,
他就争分夺秒地将里面的照片、状态、每一句互动,全部下载、备份,分类存入多个硬盘。
屏幕上,照片如雪花般落下。他们在海边放烟花的灿烂笑颜,在图书馆互相偷拍的搞怪瞬间,
她获奖时他在台下骄傲的注视……每一张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的心口。
他是在为她搭建一座记忆的坟墓,而他自己,则是唯一的守墓人。与此同时,
林约见了她的出版编辑,也是她相识十年的闺蜜——陈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林晚平静地向陈悦说明了情况,并将手头未完成的画稿和合约一一交接。陈悦红着眼眶,
试图抓住她的手:“晚晚,一定还有办法的,我们可以……”“悦姐,”林晚轻轻抽回手,
嘴角甚至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帮我把这些后续处理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新的合约,都帮我推掉吧。”陈悦看着眼前冷静得近乎陌生的好友,
所有安慰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明白,
林晚正在有条不紊地拆除自己与这个世界所有的连接。当林晚离开咖啡馆时,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城市的霓虹初上,映在她浅褐色的瞳孔里,却点不亮任何光彩。
她正在一步步将自己从陆星辰的生命里连根拔起。而在家的电脑屏幕上,
陆星辰刚刚备份完她最后一条微博——那是去年他生日时,她发的九宫格照片,
配文是:“我的星辰,又长大一岁啦!”他颓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感觉无尽的疲惫和酸楚如潮水般涌来。她在前行,走向遗忘的深渊;他在后退,
固守着回忆的孤岛。他们之间,隔着的已不仅是时间。
第四章:家的回响注销账号、交接工作,林晚清理痕迹的行动推进得冷静而彻底。接下来,
轮到了这个他们共同经营了三年的“七号房”。“房子,退掉吧。”林晚说出这句话时,
他们正坐在沙发上,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她的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今天下雨了”。
陆星辰端着水杯的手顿在半空,温水几乎晃出来。他看向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舍,
但什么都没有。她的侧脸在雨天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淡漠。“一定要……这样吗?
”他的声音干涩,“我们可以留着它,哪怕……”“没有意义了,星辰。”她打断他,
目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一起挑选的沙发,她画到一半搁在画架上的稿子,
窗台上郁郁葱葱的绿植,“我不需要了,而你,以后也不会再回到这里。”她站起身,
开始收拾。她的动作效率很高,只带走属于她个人的、必需的物品。
那些充满共同回忆的装饰品、一起逛市集淘来的小玩意儿,她看也不看,
径直丢进准备好的纸箱,贴上“待处理”的标签。陆星辰跟在她身后,像个无助的影子。
他看着她将他送她的第一个玩偶扔进箱子,
看着她把他们一起拼了好几个月的巨大拼图拆散封装,心脏一阵阵抽紧。在书房角落,
林晚翻出了一个蒙尘的松木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
是各种颜色的电影票根、火车票、机票行程单,甚至还有游乐园的入场券存根。
每一张薄薄的纸片,都曾是一个鲜活的日夜。她随手拿起一张已经褪色的蓝色票根,
是四年前那场《星际穿越》的重映票。她盯着它,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在票面上摩挲了几下,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陆星辰,眼神里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茫然。“这个,
”她将票根递向他,语气带着真实的困惑,“是什么?为什么会在盒子里?”轰隆一声,
陆星辰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内心无声地坍塌。他记得那场电影,
记得她在漆黑的影院里紧紧握住他的手,记得她在回程的公交车上靠在他肩头睡着,
呼吸轻柔。那是他们相爱第二年,最普通也最珍贵的一个夜晚。而现在,
这张承载着时光的票根,在她眼中,只是一张无意义的废纸。他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半晌,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可能……可能是以前随便塞进去的吧,我也不记得了。
”他接过那张票根,攥在手心,棱角硌得生疼。搬家公司的车准时到了。
工人们熟练地将打包好的箱子搬走,房间里迅速变得空旷,脚步声和说话声在四壁间回荡,
显得格外冷清。林晚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她的物品。然后,她拿起自己的背包,
第一个走向门口,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陆星辰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站在玄关,环顾这个曾经充满烟火气和笑声的空间,如今只剩下家具冰冷的轮廓。空气里,
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颜料清香,却又空荡得让人心慌。他轻轻带上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仿佛将一段鲜活的生命,彻底关在了身后。雨还在下,冲刷着玻璃窗,
也冲刷着这个不再属于他们的“家”留下的最后痕迹。第五章:被遗忘的雪按照“契约”,
第五次告别仪式在一家安静的日料店进行。包厢里,竹帘低垂,灯光昏黄,
营造出一种不应有的温馨假象。林晚小口吃着茶碗蒸,动作优雅,
神情是一种近乎放松的平静。陆星辰看着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表演的痕迹,但失败了。
她的记忆似乎已经平稳地退行到了他们相爱第四年左右的时间点,
一个争吵和误解都尚未发生的、相对平和的时期。“这家店味道不错,”林晚放下勺子,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语气自然地像在闲聊,“以后你可以带朋友常来。
”陆星辰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继续用那种轻快的语调说:“我记得你好像一直想去北海道看雪?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冬天的时候,应该会很美。”“北海道”三个字,
像一把淬了冰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陆星辰苦苦把守的情感闸门。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纷扬的暴雪、几乎冻僵的四肢、寻找她时撕心裂肺的恐慌,
以及最后找到她时,那种劫后余生、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几乎要揉进骨血里的后怕。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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