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档案夹边缘的指尖发白。市档案馆库房里霉味刺鼻,
这份1923年的少女失踪案卷宗正在我手下碎裂。纸页脆得像晒干的蝉翼,
我不得不用修复刀小心地分开粘在一起的案卷。这是今天要修复的第七份旧档。空调坏了,
汗水顺着我戴的黑手套往下淌。三年前那场事故后,我的左手只剩三根手指,
现在连握镊子都会发抖。突然,案卷夹层里飘出半张发黄的纸。是地契——林氏医馆,
西关骑楼街17号。我瞳孔骤缩。这正是沈慕瑾下周要拆的那片百年骑楼。“陈老师,
下班了。”保安在门口喊。我迅速把地契塞进工具箱。经过监控探头时,我拉低帽檐。
沈慕瑾的爪牙无处不在。夜班公交上,我反复摩挲着残缺的左掌。
手机弹出新闻推送:“焕新集团今日拆除民国邮局”。配图里沈慕瑾举着金剪刀,
身后是倒塌的雕花门楼。我关掉屏幕。骑楼街17号被施工挡板围死。我绕到后巷,
从排水管爬上天台。阁楼百叶窗破了个洞,正好看见里面堆满汽油桶。
两个戴安全帽的人在说话,臂章是焕新集团的logo。我举起手机拍摄。就在这时,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和三年前导致我伤残那天的感觉一模一样。视野开始扭曲,
手机屏幕里的画面突然变成黑白:二十年前就该焚毁的林氏医馆完整矗立着,门口挂着灯笼。
我踉跄后退,踩碎瓦片。下面的人抬头厉喝:“谁!”狂奔中工具箱砸在地上,
地契飞了出来。我拼命抓住那张脆纸,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血痕。身后传来狗吠,
施工探照灯扫过巷口,把我钉在墙上。“抓住他!偷建材的!”我扑进垃圾箱,
腐臭淹过头顶。脚步声逼近,狼犬的爪子挠着铁皮。手机在震动,
文物保护协会的老周连发三条短信:“地契鉴定结果出来了,
是原件”、“明天九点协调会”、“千万别单独行动”。推开出租屋铁门时,
我已经闻到了煤气味。灶台阀门被人拧开,窗缝贴着透明胶带。我退到楼道里报警,
摸到裤袋里那张地契——它现在烫得像块烙铁。第二天协调会上,我刚出示地契照片,
沈慕瑾就笑着推开会议厅侧门。两个工人抬进来焦黑的牌匾残骸,正是文物保护协会的招牌。
“昨夜失火,幸好没伤及各位珍藏的史料。”他西装笔挺,袖口的测距仪胸针反射着冷光,
“陈先生,听说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全场的目光刺在我脸上。
协会会长默默收走了我面前的地契复印件。那晚我带着撬棍重返林氏医馆。
地下室铁门被新锁扣死,我砸开锈蚀的合页。墙面上布满抓痕,
七具穿嫁衣的骸骨嵌在墙体里,银锁在手机灯光下泛青。
每具骸骨颈项都挂着沈家族徽——和沈慕瑾胸针完全相同的图案。闪光灯突然从背后亮起。
沈慕瑾带着记者冲下楼梯,镜头对准我沾满墙灰的双手。“文物保护者破坏文物!
”他悲天悯人地摇头,“陈迹,你病得太重了。”我撞开记者狂奔,
警笛声已经从街口包抄过来。翻过围墙时,左手的旧伤撕裂般剧痛。手机从口袋滑落,
屏幕碎裂前最后亮起老周的未接来电。现在我在郊外废弃教堂的阁楼里,
摊开刚从圣坛下找到的日记本。1923年某个失踪少女用铅笔写着:“沈老爷说,
每座骑楼都要埋新娘,不然生意就垮了。”窗下传来轮胎碾过碎玻璃的声音。我吹灭蜡烛,
在黑暗里攥紧那枚从骸骨上拽下来的银锁。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的伤口,
和沈慕瑾胸针的形状一模一样!我撕下衬衫下摆缠住流血的手掌。教堂阁楼窗外,
三辆黑色轿车正在废墟间穿行。我把少女日记塞进怀里,顺着排水管滑到后院。
裤袋里只剩二十三块五毛。我在加油站厕所撬开投币电话,打给老周。“别回协会!
”他喘着粗气,“沈慕瑾的人在我们办公室纵火,
现在反咬我们销毁证据——”电话突然断线。
油站员工指着电视:“现在插播紧急新闻:文物保护协会办公室主任周某涉嫌纵火,
现已被警方控制……”我压低头盔骑上偷来的电动车,冲向城北筒子楼。
黄毛租的303室门虚掩着,地上散落着电脑碎片。冰箱贴下压着半张超市小票,
背面画着歪扭的箭头指向空调外机。我在锈蚀的支架缝里摸到微型U盘。
突然楼下传来刹车声,我翻过阳台爬进隔壁。
透过窗户看见沈慕瑾的助手拎着汽油桶走进303室。深夜的网吧角落,我插入U盘。
黄毛偷拍的视频里,沈慕瑾正在指挥工人把雕花梁柱装进集装箱。
“这批闽南红砖运到纽约能翻两百倍……”视频突然黑屏,最后半秒闪过我父亲的脸。
第二天清晨,我戴着口罩混进焕新集团发布会。沈慕瑾在台上展示“历史建筑保护成果”,
背景屏幕突然跳转。我用黑客软件上传的黄毛视频开始播放,全场哗然。保安扑来时,
我甩出七枚银锁砸向主席台。“这些是从你祖坟里挖出来的!”沈慕瑾稳稳接住一枚,
对着话筒叹息:“我理解陈先生的痛苦,
他父亲二十年前失踪后……”我撞翻记者冲向安全通道。左手的旧伤在流血,
玻璃门映出身后追来的黑衣人。他们袖口露出和我怀里那枚相同的测距仪胸针。烂尾楼顶层,
我翻开少女日记最后一页。“沈家新娘必须活着封进墙里,冤魂才能镇宅。
”字迹被血迹染模糊。手机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我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穿着和墙中骸骨相同的嫁衣。
雨夜的我撬开沈家祖坟的水泥封土。棺木里没有白骨,只有标着日期的密封袋。
最新那袋装着黄毛的工作证,日期是他死亡当天。无人机红光在树丛亮起,
推土机的轰鸣从四面逼近。“给陈先生看看他家祖传的测距仪。”沈慕瑾站在暴雨中微笑。
黑衣人拽起我血淋淋的左手,强行把一枚胸针扎进我残缺的无名指根部。
鲜血顺着刻度线流淌,和测距仪颜色一模一样。我咬碎后槽牙的追踪器,
在拆迁队冲上来前抱起黄毛的遗物跳进墓道。
手机在黑暗中收到老周托人送来的纸条:“三年前事故鉴定报告是伪造的,
原版在档案馆地下二层。”现在我躲在货运列车的集装箱里,
U盘插在充电宝上读取最后一段视频。黄毛颤抖的镜头里,
我父亲举着拆迁协议挡在推土机前。“你们不能拆!墙里还有......”画面戛然而止。
列车经过跨江大桥时,我摸向怀里那枚沾血的测距仪。
冰凉的金属表面刻着微小编号:0731。这是我母亲的生日。
我在货运列车抵达终点的前一刻跳下车厢。郊外废弃水族馆的玻璃穹顶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这是黄毛视频里出现过的坐标。U盘最后一段视频正在手机屏幕闪烁。
我父亲举着拆迁协议的身影被推土机碾过,
镜头突然转向暗处——沈慕瑾的妹妹沈琳正在往墙里封入某个挣扎的麻袋。
日期是2003年8月15日,我母亲失踪那晚。水族馆深处传来铁链拖拽声。
我举着钢筋走近最大的水箱,浑浊的水里漂浮着穿婚纱的女人。惨白的面孔贴着玻璃,
正是新闻里宣称出国留学的沈琳。她右手紧攥着工作证,照片是我母亲年轻的脸。
姓名栏却印着“林晓梅”——1923年失踪案卷宗里第一个受害者的名字。
“真巧啊陈老师。”沈慕瑾从阴影里走出来,袖口的测距仪沾着血,
“我妹妹非要学你母亲多管闲事。”我扑向水箱,钢筋砸裂玻璃。腥臭的海水涌出时,
沈琳的尸体顺着水流撞进我怀里。她后颈的芯片舱盖脱落,微型存储器闪着蓝光。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慕瑾突然抢过保镖的枪对准自己手臂扣下扳机。
“文物保护者连环杀人——”他对着执法记录仪惨叫,“我妹妹只是发现了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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