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的白幡被穿堂风扯得哗哗响，像是爷爷没说完的话，绕着八仙桌上的黑白遗像打圈。
林晚跪在蒲团上，膝盖早被硬木硌得发麻，可手里攥着的粗麻孝布，还是被指缝里的汗浸出深色的印子。
香烛的味道混着纸钱燃烧后的灰烬味，往鼻子里钻。
她盯着遗像里爷爷的笑脸 —— 那是去年她考上大学时拍的，爷爷特意换上了压箱底的中山装，领口别着枚磨得发亮的铜扣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可现在，相框里的人再也不会在她熬夜温书时，端来一碗放了枸杞的热粥，也不会在她委屈时，把她拉到身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摸着她的头说 “晚晚不怕，爷爷在”。
“吱呀” 一声，灵堂的木门被推开，冷风裹着雨星子扑进来，吹得烛火猛地晃了晃。
林晚抬头，就看见二叔林国栋领着二婶刘梅和堂妹林薇薇走了进来。
三人身上的孝服皱巴巴的，刘梅的领口还别着枚珍珠胸针，显然是没来得及摘 —— 大概是觉得穿孝服太素，得靠这玩意儿撑撑场面。
林薇薇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目光扫过灵堂里的红木家具，又落在林晚脖子上，眼睛瞬间亮了。
她故意蹭到林晚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胳膊，声音压得低，却满是得意：“姐，你脖子上这玉佩挺好看啊，哪儿买的？”
林晚垂了垂眼，没接话。
这玉佩是爷爷昨天入殓前，颤巍巍塞到她手里的。
当时爷爷己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抓着她的手，把玉佩往她脖子上系，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 “藏好” 两个字。
玉佩是温的，龙凤纹路摸起来凹凸不平，像是带着爷爷的体温。
刘梅见林薇薇没得到回应，立刻凑了过来，双手往腰上一叉，那架势活像菜市场里跟人讨价还价的摊贩：“晚晚啊，不是二婶说你，你爷爷刚走，你怎么还戴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玉佩可是林家祖传的，你一个丫头片子，戴着也不合适啊。”
林晚终于抬眼，声音有点哑，却透着股韧劲：“二婶，这是爷爷给我的。”
“给你的？”
刘梅拔高了声音，故意让周围帮忙的亲戚都听见，“你爷爷糊涂了！
这玉佩是林家的东西，怎么能给你一个外孙女似的？
薇薇可是林家正儿八经的孙女，这玉佩就该给薇薇！”
“就是！”
林薇薇立刻跟上，伸手就往林晚脖子上抓，“爷爷的东西本来就该给我！
你爸妈早就不在了，你就是个吃爷爷闲饭的，凭什么占着好东西？”
她的指甲尖尖的，刮得林晚脖子一阵疼。
林晚猛地往后一躲，攥着玉佩的手紧了紧，眼泪没忍住，“啪嗒” 一声滴在玉佩上。
就在眼泪碰到玉佩的瞬间，林晚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发烫，像是有团暖流顺着玉佩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眼前晃了晃，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画面 —— 一个约莫十平米的小房间，西壁是白的，空荡荡的，只有中间摆着个木架子。
这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林晚晃了晃头，还以为是自己跪太久，眼花了。
“你躲什么？”
林薇薇没抢到玉佩，气得跳脚，“妈，你看她！
占着爷爷的东西还不让人碰！”
刘梅立刻帮腔，往地上一拍，就开始撒泼：“哎呀我的大哥啊，你看看你养的好孙女！
你刚走，她就霸占你的遗物，还欺负你亲弟弟的女儿！
这要是让你泉下有知，得多寒心啊！”
她一边哭，一边偷偷用眼角瞟周围的亲戚，指望有人来劝劝，好顺着台阶把玉佩要过来。
可亲戚们都不是傻子。
三姑婆最先开口，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刘梅啊，你这话就不对了。
晚晚这孩子打小跟大哥过，大哥疼她不是应该的？
再说了，薇薇去年大哥生日，说要去跟同学蹦迪，连个电话都没打，现在倒想起大哥的东西了？”
大伯父也皱着眉，指了指灵堂的供桌：“国栋，刘梅，今天是大哥的葬礼，有什么事不能等大哥下葬了再说？
你们这时候抢东西，像话吗？”
刘梅脸上的哭相僵了僵，可还是不甘心：“什么叫抢？
这本来就是林家的东西！
晚晚以后早晚要嫁人，这玉佩还能带到婆家去？
给薇薇才是正经的！”
林晚看着刘梅撒泼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气。
她想起爷爷生前，刘梅总说要给爷爷买补品，结果每次都拿爷爷的退休金去买新衣服；林薇薇更是，上次爷爷的老花镜放在桌上，她嫌碍事，一把扫到地上，镜片都摔裂了，还说 “老东西戴什么眼镜，浪费钱”。
“二婶，” 林晚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了些，“爷爷生前说过，薇薇连他的生日都不肯回，连他的老花镜都敢摔，这样的‘孝顺孙女’，他怎么会把玉佩给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国栋和刘梅，又补充道：“爷爷昨天还跟我说，有些人就等着他走了，来抢他的东西，让我把玉佩藏好，别被有心眼的人拿走。
当时二叔你也在旁边，爷爷是不是这么说的，你心里清楚。”
林国栋的脸瞬间青了。
昨天他确实在病房外，听见大哥跟晚晚说 “藏好玉佩”，当时他还以为是大哥糊涂了，没想到晚晚竟然记这么清楚。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周围亲戚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的质疑，让他浑身不自在。
刘梅还想狡辩，可刚开口，就被旁边的林薇薇拽了拽衣角。
林薇薇刚才扑过去抢玉佩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灵堂的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趔趄，手里攥着的纸钱撒了一地，头发也乱了，活像个疯婆子。
她怕再闹下去，自己更丢人，只好拉着刘梅的袖子，小声说：“妈，算了算了，先别闹了。”
刘梅瞪了林薇薇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亲戚的脸色，知道再闹下去也讨不到好，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可她还是不甘心，临走前，又狠狠瞪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 “你给我等着”。
林晚看着他们祖孙三人悻悻离开的背影，心里松了口气，可握着玉佩的手还是没松开。
刚才脑海里那个小房间的画面，又隐隐浮现出来。
她悄悄摸了摸玉佩，还是温的，只是那股发烫的感觉己经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爷爷留给她的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灵堂里的烛火又稳定下来，映着爷爷的遗像。
林晚对着遗像深深鞠了一躬，心里默念：“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把玉佩藏好，也会守住您留下的东西，不会让那些有心眼的人得逞的。”
风还在吹，雨还在下，可林晚的心里，却多了一份底气。
她不知道，这枚看似普通的龙凤玉佩，将会彻底改变她的命运，成为她对抗那些恶意、守护传承的最大力量。
而刚才脑海里那个十平米的小房间，只是这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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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爷爷己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抓着她的手，把玉佩往她脖子上系，嘴唇动了半天，才挤出 “藏好” 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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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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