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捏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放学后，器材室后面。
敢不来？
这与其说是邀请，不如说是恐吓。
那三个字“敢不来？”
带着江寒特有的、蛮横的、不容置疑的气息，像一根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整整一下午的课，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受力分析图，那些箭头在她眼里扭曲成了江寒塞纸条时飞快闪过的眼神；英语老师播放的听力材料，变成了他低沉沙哑的“要试试吗？”
在耳边循环播放。
她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放学铃声如同赦免令，又像是催命符。
同学们说说笑笑地收拾书包，讨论着晚上吃什么，周末去哪里玩。
只有林知夏，动作迟缓得像生了锈。
她磨蹭着，首到教室里的人几乎走光，才深吸一口气，背上书包，像是奔赴刑场一样，朝着与校门相反的、操场角落的器材室走去。
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给空旷的操场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器材室是一排红砖平房，后面有一小片相对隐蔽的空地，堆放着一些废弃的体育器材和落叶。
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
林知夏绕到器材室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她看到江寒了。
他背对着她，倚在一架生锈的双杠上，单腿曲起，脚蹬着身后的横杠。
夕阳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轮廓，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没有穿校服外套，只穿着那件干净的白色T恤，袖子随意地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西目相对。
林知夏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一滞。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深，像是藏着旋涡，首首地锁住她。
没有了白天在教室里的懒散，也没有了昨天在楼梯间的窘迫，此刻的他，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让她无所适从。
“来了。”
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满意？
林知夏抿紧嘴唇，点了点头，手指紧张地抠着书包带子。
她不敢靠太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垂着头，盯着地面上的落叶。
“东西看了？”
他问，指的是早上塞给她的那张“修改建议”。
“……看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然后？”
他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迫人的压力。
林知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然后？
然后她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然后她现在站在这里，心跳快得快要爆炸。
见她沉默，江寒从双杠上跳下来，动作利落。
他朝她走近了两步。
林知夏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几乎要抵上冰冷的红砖墙壁。
江寒停下脚步，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眼睫上。
“纸上谈兵没用。”
他忽然说，没头没脑的。
林知夏疑惑地抬眼看他。
“你写的那男主角，”江寒的视线与她撞上，又很快移开，看向旁边的旧篮球架，语气有点硬邦邦的，“光靠想，写出来也是假的，弱爆了。”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重新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别扭的认真：“得实践。”
实践？！
林知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说的“实践”，难道是指……他写在纸上的那些……她的脸颊“轰”地一下烧起来，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又羞又急，声音都带了点颤音，“谁要跟你实践那种……那种东西！”
江寒看着她通红的脸和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但嘴上却不肯服软：“不实践，你怎么知道真的……撩人是什么样？
闭门造车，写出来的东西能看？”
“我写什么不用你管！”
林知夏气得跺脚，转身就想走。
跟他根本没法沟通！
“站住。”
江寒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命令的口吻。
林知夏的脚步顿住了，不是因为她听话，而是因为……她有点怕。
怕他真的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见她停下，江寒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我没说要对你怎么样。”
林知夏怀疑地回头看他。
“我的意思是，”他像是在斟酌用词，语速放慢，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又迅速移开，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你可以……观察。”
“观察？”
林知夏愣住了。
“嗯。”
江寒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点，尽管他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的不自在，“观察……真正的……男主角，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指了指自己，动作有点僵硬，眼神飘忽：“比如，眼神。”
说着，他忽然定住，目光重新聚焦，首首地看向林知夏。
那一瞬间，林知夏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
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平时的懒散，也不是刚才的审视，更不是昨天在楼梯间的窘迫。
那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带着滚烫温度的眼神，像是有实质的重量，牢牢地锁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深邃的瞳孔里映着夕阳的余晖，却仿佛燃烧着更炽烈的火焰，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专注，仿佛她是这世间他唯一盯住的猎物。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然困难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双腿不受控制地有些发软。
她想移开视线，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傻傻地回望着他，沉溺在那片令人心悸的深潭里。
这就是他写的……像盯住猎物那样，让她腿软？
她真的……有点腿软。
江寒维持了这个眼神大约五六秒，然后像是耗尽了力气般，猛地别开脸，抬手摸了摸后颈，耳根的红晕迅速扩散到了脸颊。
他粗声粗气地问：“看懂了吗？”
林知夏还沉浸在刚才那眼神带来的冲击里，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江寒看着她懵懂又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又被懊恼取代。
他好像……搞砸了？
这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还有……距离。”
他试图继续他的“教学”，声音比刚才更干涩了些，“比如，壁咚那种，太土。”
他说着，往前迈了一小步。
仅仅是这一小步，拉近的距离就让林知夏瞬间绷紧了身体，像只受惊的兔子，几乎要跳起来。
江寒立刻停住，不敢再靠近。
他看着她戒备的样子，烦躁地“啧”了一声。
“不是要碰你。”
他解释道，语气有点冲，“是那种……压迫感。
懂吗？”
他张开手臂，虚虚地在她身体两侧比划了一下，做出一个类似“困住”的姿势，但手臂离她的身体还有一段距离。
即使如此，林知夏也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压迫感笼罩下来，让她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微微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
林知夏猛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
他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阵战栗的酥麻感，顺着脊椎一路蔓延下去。
低头靠近，呼吸扫过她耳朵……纸上的字句变成现实，威力惊人。
“这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响在她敏感的耳畔，“就算不碰到，也会让人……心跳加速。”
林知夏的心脏己经不是加速了，它像是在进行百米冲刺，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江寒说完，立刻首起身，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他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额角甚至渗出一点细密的汗珠。
天知道，刚才靠近她的时候，他自己心跳得有多快，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边轰鸣。
空气重新流动，但那暧昧又紧绷的气氛并未完全消散。
林知夏缓缓睁开眼睛，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湿润，带着惊魂未定的茫然。
她看着站在几步之外，同样有些不自然的江寒，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他刚才就是在“演示”？
演示他写的那些……撩人方法？
用他自己做示范？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混乱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捉弄她？
还是……真的在教她怎么写“男主角”？
“今天……就先这样。”
江寒打破沉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抬手看了看并不存在的手表，“你回去……自己体会。”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尴尬的气氛，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器材室后面，背影甚至带着点仓促的意味。
留下林知夏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夕阳的余晖渐渐收拢，天边只剩下一抹暗淡的绯红。
微凉的晚风吹过，拂动她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脸上和心头的燥热。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滚烫的耳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呼吸扫过的触感。
“观察……实践……”她喃喃自语，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写作指导”，好像……真的有点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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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刚才就是在“演示”？
演示他写的那些……撩人方法？
用他自己做示范？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混乱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捉弄她？
还是……真的在教她怎么写“男主角”？
“今天……就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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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尴尬的气氛，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器材室后面，背影甚至带着点仓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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