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娟重生在她跟我退婚的第二天。上辈子她跟知青苏爱国私奔,结果被抛弃沦落街头乞讨。
而我事业有成家庭幸福,随手给了她一个馒头。没想到这一口馒头,竟让她重生后缠上我,
破坏我所有姻缘。承业哥,我后悔了,我心里一直有你!
她在我新女友面前哭得楚楚可怜,在我妈面前装贤惠。可惜她不知道,我也重生了。
而且比她还早三天。吴哥,赵丽娟又在你家楼下蹲着!我慢条斯理喝了口茶:告诉她,
我宁愿把馒头喂狗。——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光线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里挤进来,
落在吴承业脸上。他没动,就睁着眼,盯着头顶那根因为年久有些泛黄发黑的房梁,
鼻尖萦绕的是老房子特有的、混着点潮气和柴火味的气息。三天了。从那个混乱、灼热,
充斥着死亡衰老气息的病房,猛地被拽回这具年轻、充满力气的身体里,
回到这间他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屋,已经整整三天。
心脏似乎还在为那最终的停止跳动而残留着惊悸,眼前却已经是1977年初夏,
他这个二十一岁的农村青年,吴承业的人生。“嗬……”他极轻地吐出一口气,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混杂着巨大荒谬感的叹息。上辈子,他活了六十八。
从这吴家坳挣扎出去,赶上改革开放的浪潮,磕磕绊绊,吃过无数苦头,
总算攒下一份不小的家业。妻子温柔,儿子争气,孙辈绕膝,晚年称得上幸福美满。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发妻去得早了些,没跟着他享够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闭眼之后,
再睁眼,会是这般光景。更想不到,这一切的转折点,竟然源于他一时心善,
施舍给路边一个老乞丐的一个馒头。那个头发花白蓬乱,衣衫褴褛,
蜷缩在繁华都市冰冷角落里的老乞丐——赵丽娟。他下乡考察路过,看她实在可怜,
让司机停车,给了她一个还热乎的馒头,外加两张零钱。他甚至没认出她来,
是后来听同村出来的人提起,才知道那个形容枯槁、神志都有些不清的老乞婆,
就是当年甩了他,跟知青苏爱国轰轰烈烈私奔了的赵丽娟。上辈子,他和赵丽娟是订过婚的。
两家老人定的娃娃亲,本来年底就要办事。结果,77年开春,
恢复高考的消息像一阵狂风刮过大地,也刮动了知青点那些知青,和村里一些年轻人的心。
赵丽娟就是其中之一。她长得漂亮,是村里一枝花,心气也高,
本来就不太满意家里给她定的这门亲事,觉得他吴承业就是个地里刨食的,没出息。
苏爱国一来,城里来的知青,斯文白净,会拉手风琴,会念诗,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
于是,在某个清晨,赵丽娟留下一封追求自由爱情的信,跟苏爱国跑了。把吴家的脸面,
把他吴承业的脸,扔在地上踩。他成了整个吴家坳,乃至附近几个村子的笑柄。那段时间,
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期之一。父母的唉声叹气,村里人明里暗里的指指点点,
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憋着一股劲,没让自己垮掉。后来,政策松动,
他第一个跑出去闯荡,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一步步,硬是走出了自己的路。
几十年风风雨雨过去,他早已将那段屈辱放下,赵丽娟这个人,
也彻底成了模糊记忆里的一个尘埃般的符号。谁能想到呢?他随手给的那个馒头,
竟让重生回来的赵丽娟,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亦或是……攀附的目标?
吴承业嘴角扯起一抹极冷、极嘲弄的弧度。根据他这三天不动声色的打听和确认,赵丽娟,
是在昨天——也就是她跟他退婚的第二天——重生的。而上辈子,直到他死,
退婚后赵丽娟都没有再回来过,也没有任何音信。她跟着苏爱国回了城,
但苏家根本看不上她这个农村姑娘,苏爱国没多久就跟她离了,另娶了门当户对的。
她没文化,没依靠,在城市里辗转流离,最后竟落得那样不堪的境地。一口馒头,
换她重生后的死缠烂打?恩将仇报,也不过如此了吧。“承业,起了没?吃饭了!
”母亲王秀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儿子被退婚,
最难受的就是他,她这当娘的,心里也跟着煎熬。吴承业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应了一声:“起了,妈。”他翻身坐起,动作利落地套上那件半旧的靛蓝色工装。
年轻的身体充满力量,肌肉线条流畅,是常年干农活锻炼出来的。镜子里的人,眉眼英挺,
皮肤是健康的麦色,只是眼神里,不再是二十一岁青年该有的莽撞或迷茫,
而是沉淀着历经世事的沉稳和洞彻。饭桌上是稀粥,窝头,还有一碟咸菜。
父亲吴建国闷头喝着粥,没说话。家里的气氛因为这桩退婚事件,一直有些压抑。
王秀兰把最稠的一碗粥推到吴承业面前,试探着开口:“承业啊……昨天,赵家那丫头,
是不是来找过你?”吴承业拿起一个窝头,掰开,夹了点咸菜,神色平静:“嗯,
在村口碰上了。”“她……她说啥了?”王秀兰追问。昨天有邻居看见赵丽娟在村口拦承业,
还哭了,这消息传回来,让她心里直打鼓。那赵丽娟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还有脸来找承业?
吴承业咬了口窝头,嚼了几下,咽下去,才淡淡道:“没说什么,就是哭哭啼啼,
说她后悔了。”“呸!”王秀兰顿时来了气,“她后悔?她跟野男人跑的时候咋不后悔?
现在知道后悔了?肯定是那苏爱国不要她了,她没处去了,又想回头来找你这个冤大头!
承业,你可别犯糊涂!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咱吴家可不能要!
”一直没说话的吴建国也抬起头,重重放下碗,声音沉闷:“听你妈的!
咱老吴家丢不起那个人!”吴承业看着父母气愤又担忧的脸,心里一阵暖,又一阵酸楚。
上辈子,他走出去后,父母没跟着享多少福,相继因病早逝,是他心里永远的痛。这辈子,
绝不会了。“爸,妈,你们放心。”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镇定,
“她赵丽娟是圆是扁,跟我吴承业再没半点关系。她就算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他的眼神太坚定,太清醒,反而让王秀兰和吴建国愣了一下。
儿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遭遇这么大的打击,没消沉,没暴躁,
反而像是一下子成熟稳重了很多。“好,好,你心里有数就行。”王秀兰松了口气,
又忍不住心疼儿子。正说着,院子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邻居家小子铁柱的大嗓门,
带着点急切:“承业哥!承业哥!不好了,那个赵丽娟又来了!在你家自留地那边蹲着呢!
说要帮你干活!”王秀兰一听,火冒三丈,撂下筷子就要往外冲:“这死丫头,
还没完没了了!我去撵她走!”“妈。”吴承业叫住她,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我去吧。
”他放下手里的半个窝头,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走到门口,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
扛在肩上。“这种脏东西,哪能劳烦您动手。”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冷厉,让王秀兰都怔住了。吴承业扛着锄头,
大步流星地朝自家自留地走去。初夏的清晨,风还带着凉意,吹动着田埂上的青草。远远地,
他就看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蹲在他家地头,手里拿着一把小铲子,
有一下没一下地铲着草。赵丽娟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她最好的一件碎花衬衫,
头发梳成两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脸上擦了雪花膏,
离得老远就能闻到那股腻人的香味。她刻意侧对着小路的方向,
露出自以为最优美的侧脸弧度,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看到吴承业过来,她眼睛一亮,
立刻站起身,手里还捏着那把沾泥的铲子,脸上挤出一种混合着愧疚、柔弱、和深情的表情,
快步迎了上来。承业哥!她声音掐得又柔又细,带着颤音,你来了!
我……我看你这地里的草有点多,想着帮你收拾收拾……吴承业停下脚步,离她三步远,
锄头还扛在肩上,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这张脸,年轻,饱满,确实漂亮。可惜,
内里已经烂透了。上辈子她跟苏爱国跑的时候,可没想过他和他爹妈会沦为笑柄,
没想过他爹差点气死。这辈子,她带着几十年不堪的记忆重生,不想着靠自己重新做人,
反而把主意打到他这个“未来大款”身上,想走捷径?真是,又蠢又坏。见他不说话,
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赵丽娟心里有些发慌,但更多的是不甘和急切。她可是知道的,
吴承业以后会有多大的出息!住大房子,开小汽车,手指头缝里漏点都够她吃香喝辣!
上辈子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跟苏爱国那个没良心的跑!这辈子,
她一定要牢牢抓住吴承业!她往前又凑了一步,眼圈说红就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欲落不落,是我见犹怜的姿态:承业哥,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是我不好,
是我当初鬼迷心窍,被苏爱国骗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心里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啊!
你给我个机会,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伺候爹妈,给你生儿子……她说着,伸出手,
似乎想去拉吴承业的衣袖。吴承业在她手碰到自己之前,猛地往后撤了一步,
肩上的锄头也“咚”一声顿在地上,溅起几点泥土。动作干脆利落,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赵丽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地头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了几个早起的村民,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赵丽娟刚才那番深情告白声音不小,显然是被听去了大半。吴承业的目光扫过围观的村民,
最后重新落在赵丽娟那张青红交错的脸上。他开口了,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地传遍四周,
带着一种彻骨的冷漠和嘲讽:赵丽娟,你是不是记性不太好?昨天你跟你爹妈来我家,
摔了定亲玉佩,撕了婚书,口口声声说要跟我一刀两断,追求你的自由恋爱。怎么?
这才过了一天,你那伟大的爱情就进行不下去了?
赵丽娟脸色瞬间煞白:我……我不是……承业哥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
吴承业打断她,语气里连一丝波澜都欠奉,解释你怎么突然发现苏爱国是个骗子?
还是解释你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个你看不上的泥腿子,可能还有点利用价值?
他的话像鞭子,一下下抽在赵丽娟脸上,让她浑身发抖,又羞又恼。
周围村民的议论声更大了,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笑。啧,真是脸皮厚啊!
跟人跑了又被甩了,还好意思回头?承业说得对,不就是看人家承业老实,
想找接盘的吗?赵丽娟听着这些议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想到吴承业未来的风光,
她又强忍着屈辱,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承业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真心的……
真心?吴承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那抹嘲弄加深,你的真心,
就是在我跟你还有婚约的时候,跟苏爱国钻玉米地?你的真心,就是收了他送的那块破丝巾,
就觉得自己找到了爱情,转头就把定亲的玉佩摔了?这些细节被赤裸裸地当众揭穿,
赵丽娟彻底慌了,尖声道:你胡说!没有的事!我胡说?吴承业眼神锐利如刀,
直直钉在她身上,需要我去把知青点的王知青李知青请来对质?还是把你当初写给苏爱国,
落在我这里的那张包点心的信纸拿出来,念给大家听听?赵丽娟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写……写过的……她忘了这茬!吴承业怎么会知道?还留着那张纸?
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惊恐万状的样子,吴承业心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厌烦。他不再看她,
目光转向旁边看热闹看得正起劲的铁柱,像是随口吩咐,
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铁柱,去村头陈大爷家,把他家那条正饿着的大黄狗牵来。
铁柱一愣:啊?牵狗干啥?吴承业慢条斯理地,从工装上衣口袋里,
掏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白面馒头。那馒头在这年头,可是金贵东西。
他拿着馒头,在赵丽娟瞬间瞪大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对着铁柱,
语气平淡无波:告诉她。我吴承业,宁愿把这馒头——他顿了顿,
视线掠过赵丽娟惨无人色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喂、狗。那声“喂狗”像针一样,
狠狠扎在赵丽娟心上上。难道他也重生了?不会的,
不会的……她眼睁睁看着吴承业手里那个白胖馒头,又看着他冷得像后山深潭水的眼神,
周围那些村民的哄笑和指指点点像是无数根针,扎得她体无完肤。你……吴承业!
你不是人!她尖声哭骂出来,积攒的羞愤和恐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都这样低三下四求你了,你还要怎样!非要逼死我吗!她作势就要往旁边的土坎上撞,
这是她上辈子在城里跟那些泼妇学的招数,一哭二闹三上吊,总归是女人拿捏男人的法宝。
可惜,吴承业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旁边看热闹的婶子倒是“哎呦”一声,
七手八脚把她拦住了,嘴里却没什么好话:丽娟丫头,这可不行啊!为个男人寻死觅活,
值当吗?再说了,是你先不对……就是,承业这话是难听了点,可也在理啊……
赵丽娟被几个妇人架着,挣扎不得,只能呜呜地哭,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这招没用?
吴承业他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吴承业懒得再看这场闹剧,
他把那个馒头随手抛给刚跑回来的铁柱:拿去,喂陈大爷家的狗。说完,扛起锄头,
转身就下了地,当真开始一板一眼地锄起草来,仿佛刚才那场风波的主角不是他一样。
铁柱接过馒头,嘿嘿一笑,响亮地应了声:好嘞,承业哥!说完,
还故意在赵丽娟面前晃了晃那馒头,才一溜烟跑了。赵丽娟看着吴承业在地里挥锄头的背影,
宽肩窄腰,动作沉稳有力,那股子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漠然,比打她骂她更让她难受。
她重生回来,不是来受这种屈辱的!她是来享福的!吴承业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甘心!
接下来的几天,赵丽娟果然没再明目张胆地往吴承业跟前凑,但她换了策略。吴承业去挑水,
总能偶遇她也在井边,红着眼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吴承业下工回家,
会发现自家院门不知被谁打扫得干干净净,
连柴火垛都被人重新整理过;他甚至在他娘王秀兰纳鞋底的箩筐里,
发现了一双明显是偷偷塞进去的,针脚细密的鞋垫。王秀兰拿着那鞋垫,
气得直接扔进了灶膛:呸!谁稀罕她的东西!脏手弄出来的,垫脚都嫌膈应!
吴承业只是淡淡一笑:妈,犯不着为不相干的人生气,烧了就烧了。
他知道赵丽娟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通过这些默默付出的举动,软化他,感动他爹妈,
顺便在村里营造一种她知错能改、痴心一片的假象。可惜,她算盘打错了对象。这天下午,
吴承业没去上工,他记得上辈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邻村河口大队的会计来找他爹商量借拖拉机犁地的事,他跟着去了趟河口大队,在那里,
第一次遇到了他上辈子的妻子,林晓梅。林晓梅是河口大队的知青,性子沉静,做事却利落,
不像有些女知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辈子,他们是在几次集体劳动中慢慢熟悉,彼此欣赏,
最后走到一起的。虽然晓梅陪他吃了不少苦,走得也早,但那几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
是他心底最珍贵的记忆。这辈子,他不会让赵丽娟有机会破坏。果然,刚过晌午,
河口大队的会计李老栓就骑着辆破自行车来了。吴承业主动对他爹说:爸,
我跟你一起去吧,河口那边有几块地的土质我上次去看过,有点特殊,
我去跟李叔说说怎么弄省力。吴建国正愁自己嘴笨,儿子愿意去正好,便点头答应了。
父子俩跟着李老栓往河口大队走。快到河口村口的那片河滩时,吴承业放慢了脚步,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河边那片洗衣裳的人群。几个姑娘媳妇正在那里说笑捶打着衣物,
其中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姑娘,蹲在稍远一点的石头上,
正低头用力搓洗着一件男人的工装,背影纤细而认真。是晓梅。她在帮同队的男知青洗衣服,
赚点零用或者换点口粮。上辈子,他就是这样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勤快和实在。
吴承业的心微微一动,但很快压下情绪,继续跟着李老栓和他爹往大队部走。
事情谈得很顺利。从大队部出来,吴建国被熟人拉住说话,
吴承业便一个人在河口村里转了转,估摸着时间,又绕回了河滩附近。
洗衣的人群已经散了大半,林晓梅正端着木盆,准备往回走。盆里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叠得也整齐。吴承业适时地走了过去,语气自然坦荡:同志,请问一下,
知青点是在前面吗?林晓梅闻声抬头,看到是个面生的高大青年,
穿着吴家坳那边常见的工装,眉目英挺,眼神清正。她微微愣了一下,才指了指方向:嗯,
往前走到那棵大槐树,往右拐就是。谢谢。吴承业道了谢,却没有立刻离开,
目光落在她端着的木盆上,像是随口闲聊,洗这么多衣服?你们知青点的活儿也挺重吧。
林晓梅似乎不太习惯跟陌生男青年多说,只简单回了句:还好。便低下头想走。
就在这时,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带着故作惊喜的语调,突兀地插了进来:承业哥!
你怎么在这儿?赵丽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脸上堆着甜得发腻的笑,
几步就凑到吴承业身边,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剐了林晓梅一眼,然后迅速转向吴承业,
语气亲昵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龃龉:我正说来河口大队找我表姨有点事呢,
没想到就碰上你了!真巧啊!她这话,既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合理性,
又刻意在林晓梅面前营造了她和吴承业关系不一般的印象。林晓梅果然微微蹙了下眉,
端着木盆的手紧了紧,脚步往后挪了半步,明显是想避开。吴承业心里冷笑一声,这赵丽娟,
果然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还玩起跟踪和离间来了。他看都没看赵丽娟一眼,
仿佛她只是空气,反而向前一步,对着正要离开的林晓梅,语气诚恳地开口,
声音清晰地足以让旁边的赵丽娟也听清楚:同志,再次谢谢你指路。对了,我叫吴承业,
是吴家坳的。我们队过几天要组织青年突击队去修水渠,
听说河口大队的知青同志思想觉悟高,干活也扎实,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
互相学习?他这话说得光明正大,完全是基于集体劳动的正常交流,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林晓梅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神色认真坦荡,不像是有别的意思,
便也客气地点点头:这事我得回去问问我们队长。应该的。吴承业笑了笑,
那我们到时候再联系。说完,他这才像是终于注意到了旁边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赵丽娟,
目光扫过去,瞬间变得冰冷锐利:赵丽娟,你跟踪我?赵丽娟被他这毫不留情的一问,
噎得差点背过气,尤其是当着林晓梅的面,
她脸上那强装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我……我没有!我就是来找我表姨的!找你表姨?
吴承业语调平平,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你表姨家在村东头,
你跑到村西头的河滩来干什么?还是说,你表姨家在河滩的石头上?我……
赵丽娟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吴承业却不给她编借口的机会,声音陡然一沉,
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厌恶:我上次在地头说的话,你是没听清,还是记不住?
我吴承业跟你,早就一刀两断,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以后,离我远点,
也别再搞那些偷偷摸摸、自以为是的把戏!更不要出现在我出现的地方,碍我的眼!
你要是再这么阴魂不散——他顿了顿,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狠狠剐过赵丽娟瞬间惨白的脸,我不介意去找苏爱国同志,和他好好聊聊,
你当初是怎么跟他自由恋爱,又怎么后悔,转头来纠缠我这个泥腿子的!
这话简直是在扒赵丽娟的皮!把她那点不堪的老底全掀了出来!赵丽娟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指着吴承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哇”的一声,捂着脸哭着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