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拍碎灵堂瓦檐时，我的指甲正死死抠着棺材内壁的朱砂符。
木头的腥气混着雨水潮气钻进鼻腔，母亲的哭嚎从棺外传来，可我听得真切，
那哭声里没有半分对我的心疼。红绸裹身的本该是瘫痪在床的妹妹晚月，
是母亲和王婆偷偷换了人，说我 “八字更合阴夫”。“时辰到！落钉！
”王婆那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锯子，穿透雨幕扎进我耳朵里。
我早听说这老虔婆袖口总藏着半截人骨，能通阴阳，可此刻她要通的，是我的死路。
我拼命踹打棺盖，指节撞在木板上渗出血珠，血珠滚落处，朱砂符竟 “滋滋” 冒起白烟，
像有什么东西在符下挣扎。“姐！别钉！我来换你！”晚月的哭喊混着木槌砸击铁钉的闷响，
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我太阳穴上。第一枚铁钉穿透棺盖，擦着我的耳尖钉入木缝，
温热的血溅在脸颊，我突然想起三天前爷爷临终前攥着我手说的话：“晚秋，记住，
红棺落钉前，千万别碰内壁的符……”可我已经碰了。“砰砰砰！
”三枚铁钉依次钉入东南西三个方位，棺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我几乎要窒息。
指尖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突然触到一道凸起的刻痕是晚月偷偷塞给我的银簪，
她知道我会被塞进棺材，特意在簪尾刻了我们姐妹俩的小名。我用簪尖狠狠划破掌心，
鲜血顺着符纸的纹路流淌，突然听见棺外传来王婆的惊喝：“不好！血破符印了！
”棺盖猛地被掀开一道缝隙，暴雨裹挟着冷风灌进来，我看见母亲惨白的脸，
还有王婆手里那根沾着黑血的桃木钉。本该钉在棺材北角的最后一枚钉，
此刻正扎在母亲的胸口。“造孽啊……” 母亲呕出一口血，目光死死盯着我，
像是要把我刻进骨头里，“这是林家欠阴司的债，你逃不掉的……”视线突然天旋地转，
我在暴雨中失去了意识，倒下前最后看见的，是王婆袖口露出的人骨上，
刻着和自家祖祠横梁一模一样的扭曲纹路。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睁不开眼时，
病房里只有晚月守着我。“姐，你总算醒了！”她的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
轮椅上盖着的薄毯边缘，绣着一朵褪色的白菊花。“王婆说…… 妈是被阴差索了命，
替你挡了劫。”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掌心的伤口已经结痂，低头一看，
那痂痕的形状竟像个扭曲的 “奠” 字。我突然抓住晚月的手，指尖都在发颤：“晚月，
爷爷下葬前，你有没有看见他棺材上的符？和我掌心这个像不像？
”晚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别开脸，声音带着哭腔：“姐，
你别问了…… 爷爷的棺材是王婆亲自封的，那天晚上我起夜，看见祖祠里有绿光，
好像有人在挖爷爷的坟。”窗外的雨还没停，我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个寒颤。
地板上竟映出两道影子，一道是我的，另一道穿着大红嫁衣，垂着的头发遮住了脸，
就像我被塞进棺材时穿的那件。“姐！你看什么呢？” 晚月的声音里满是恐慌。
我猛地回头，那道嫁衣影子消失了。目光落在晚月轮椅上的白菊绣毯上，
突然想起以前在小说里看过的民俗禁忌。“白菊赠死者，红绸裹凶魂。”这毯子的针脚粗糙，
绣线里还掺着几根灰发，根本不是给活人盖的。“晚月，这毯子哪来的？”“是王婆送的，
她说能辟邪……”我一把扯过毯子，手指顺着缝线摸下去，果然在夹层里摸出一张黄纸符。
符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和我掌心的痂痕隐隐相合，甚至连纹路断开的地方都分毫不差。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王婆提着个黑布包裹走进来，袖口的人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像极了寒冬里冻硬的树枝。“林丫头醒了？正好，该去给你妈守灵了。
”她的目光扫过我掌心的痂，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我妈怎么死的？” 我攥紧黄符，
指节泛白。王婆走到病床边，俯身时，我闻到她身上有股腐朽的气味。“自然是替你嫁了。
阴司要林家一个女儿配冥婚，你妈擅改棺中人，触了阴律，是阴差索命来了。”她掀开黑布，
里面露出半截染血的棺钉，钉子尖上还挂着一丝暗红的布条。“这枚北角钉没钉成，
阴夫不高兴了，今晚要亲自来接亲。”我突然注意到，王婆的脖颈处有一道暗红的勒痕，
像极了红绸勒过的印记，甚至能看见布料的纹路。夜幕降临时，我跟着王婆去了祖祠。
祠堂里弥漫着香灰和腐朽的气味，呛得我直咳嗽。正中央摆着母亲的灵位，
灵位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旁边竟还立着个空白的牌位，红漆未干，像是刚刷上去没多久。
我的目光扫过横梁，那里刻着一圈扭曲的纹路，和王婆的人骨、我掌心的痂痕一模一样，
连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跪下烧纸。”王婆把一叠黄纸塞进我手里，火柴划亮的瞬间，
我看见她指甲缝里沾着黑泥，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火焰舔舐纸张时，
纸灰飘起的形状竟像个女人的侧脸，眉眼间和母亲有几分相似。我正看得发愣，
王婆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当年你奶奶也是这么替嫁的。
”我猛地抬头看她。“林家女人，每三代就要出一个阴新娘，不然全族都要被索命。
”她从袖中摸出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最终指向祠堂后方的暗门。“阴夫快来了，你得去准备嫁妆。”暗门后是间密室，
空气中飘着一股陈旧的脂粉味，角落里堆满了老旧的嫁衣和首饰。
我的目光被最里面的木箱吸引，箱子上着锁，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我拔下钥匙打开木箱，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里面竟是半截白骨，指骨上戴着的银镯，和我小时候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镯身上还刻着 “晚秋” 两个字。“这是你奶奶的骨头。”王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吓得手一抖，银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嫁过去第三年，阴夫嫌她老了，
就把她的骨头送了回来。”她举起桃木钉，尖端泛着寒光。“今晚十二点，
你得自己躺进红棺，不然晚月就得替你去。”我突然抓起白骨砸向王婆，转身就跑。
穿过灵堂时，母亲的灵位突然摇晃起来，牌位后的墙壁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砖缝流下，
在地上汇成一行血字。“棺中钉，替命人，三代还，骨成纹。”跑到祠堂门口时，
我猛地撞上一个人，抬头一看，是镇上的老警察周明。他的脸色很难看，
雨衣上还滴着水：“林丫头，你爷爷的坟被人挖了，尸体不见了。”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抓住他的胳膊追问：“周叔，我爷爷的棺材上，是不是有四枚棺钉？东南西北各一枚？
”“是，而且……”周明的声音发颤，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爷爷的棺木，
钉孔里渗出黑血，像有东西从里面往外爬过“钉孔周围的木头都发黑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这时，祠堂里传来晚月的尖叫。我顾不上多说，
冲回去就看见王婆正把晚月往红棺里塞，轮椅倒在一旁，白菊绣毯落在地上，
露出下面藏着的符咒那根本不是辟邪符，符纸边缘画着引魂阵，是用来招阴的。“住手！
”我扑过去推开王婆，却看见晚月的脖颈处，也出现了一道暗红的勒痕，
和母亲、王婆的一模一样。王婆突然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来不及了！
阴夫已经到了！”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满脖子的勒痕，那些痕迹层层叠叠，
像是被勒过无数次，“我也是林家的人，当年逃了替嫁，被阴夫缠了一辈子，
现在终于能解脱了！”窗外突然响起鞭炮声，十二点到了。红棺的盖子自动合上，
传来 “砰砰” 的落钉声。我看见棺缝里渗出暗红的血，顺着地面流到我脚边，
竟像有生命般绕着我的脚踝打转，像要把我拖进棺材里。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红棺里。
棺盖没有钉死，留着一道缝隙，月光从外面透进来，照亮了内壁的朱砂符。我摸了摸脖颈，
没有勒痕，可掌心的痂痕却更清晰了，甚至能感觉到痂下有东西在蠕动。“姐，你别怕。
”晚月的声音从棺外传来，带着哭腔，“我把王婆打晕了，咱们快跑。”棺盖被推开，
晚月扶着我爬出来。祠堂里一片狼藉，王婆倒在地上，额头淌着血，罗盘摔成了两半，
指针还在微微颤动。我抓起地上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现指针指向的不是南方，
而是母亲的灵位，针尖甚至在灵位前画着圈。“晚月，你轮椅上的白菊毯呢？
”我突然想起那张引魂符。“被王婆拿走了……”晚月的声音有些含糊，她别开脸，
不敢看我的眼睛。我盯着她的脸，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阴婚最忌替身，若有假，
必见骨。”我猛地抓住晚月的手，触到的皮肤冰凉刺骨，像摸在冰块上，而且她的指甲缝里，
竟沾着朱砂粉是棺材内壁符纸的朱砂。2“你不是晚月。”我后退一步，举起罗盘，
指针疯狂转动，几乎要从罗盘里跳出来。“晚月瘫痪的是右腿，可刚才你扶我的时候，
用的是右腿发力，你甚至能站稳。”“姐姐果然聪明。
”“晚月” 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她的身形渐渐扭曲，脸上的皮肤开始脱落，
露出下面惨白的骨头，脖颈处的勒痕更深了，“我是你奶奶，当年被阴夫送回来的，
只剩这副骨头了。”她抬手扯下脸上最后一块皮肉，露出下面的白骨，
指骨上的银镯叮当作响，正是我在木箱里看到的那只。“王婆骗了你，林家的阴新娘，
从来不是替嫁，而是要凑齐三代女人的骨头，才能让阴夫转世。”我突然明白过来，
掌心的痂痕、横梁的纹路、王婆的人骨，全是同一种骨纹那是阴夫用来标记猎物的印记，
只要被标记，就逃不掉。我抓起地上的桃木钉，狠狠扎向 “晚月” 的胸口，
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她的骨手像铁钳一样，捏得我骨头生疼。“没用的。
”“奶奶” 的白骨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你妈已经把自己的骨头献了，你爷爷的骨头藏在祖祠的横梁里，只要拿到你的骨头，
阴夫就能活过来了。”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映在白骨上，显得格外诡异。周明带着警察冲进来，看见眼前的景象，全都愣在原地。
“晚月” 的身形突然消散，化作一堆白骨，银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横梁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密室里的白骨那根本不是奶奶的，
指骨的粗细和形状，分明是个男人的。审讯室的灯光很亮，刺得我眼睛疼。
我盯着桌上的青铜罗盘，指针始终指向北方，没有丝毫晃动。“王婆招了，
她说林家的冥婚是假的。”周明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份卷宗，他把卷宗放在我面前，
翻开的那一页上贴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民国服饰的男人。“三十年前，
你爷爷杀了个盗墓贼，把人埋在了祖祠的地基下。那盗墓贼死前下了诅咒，
说要林家三代人偿命。”我的指尖颤抖起来，指节泛白：“所以，根本没有阴夫？
这一切都是诅咒？”“有。”周明的脸色凝重，他指着照片上的男人。“盗墓贼叫赵阴，
是个阴阳先生，他死前用自己的骨头下了咒，每一代都要找林家的人当替身，
让他的魂魄能借尸还魂。你奶奶、你妈，都是被他缠死的。”他把一张照片推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爷爷的坟，里面根本不是爷爷的尸体，是半截桃木人，身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你爷爷根本没下葬，他不知道藏在哪了。”我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不舍，
是愧疚，是恐惧。我抓起罗盘冲出审讯室，直奔祖祠。祠堂里的香还在燃着，
烟味呛得我咳嗽，母亲的灵位已经倒下，牌位摔成了两半，横梁上的纹路开始剥落，
露出里面藏着的半截白骨指骨上戴着的，正是爷爷常戴的玉扳指，扳指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赵阴，出来！”我举起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密室的方向。密室的木箱被打开，
里面的白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大红嫁衣。
那嫁衣的款式和我被塞进棺材时穿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红绸上的花纹都分毫不差。
我伸手去碰嫁衣，指尖刚碰到布料，嫁衣突然缠住我的手腕，一股寒气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我感觉血液都要冻住了。我抬头看向密室里的铜镜，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脖颈处出现了一道暗红的勒痕，和母亲、王婆的一模一样，而且还在慢慢变深。
“你爷爷骗了所有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他当年和我约定，用林家女儿的命换他的长寿，可他却偷偷改了咒，想让你妹妹替你死。
”镜子里的人影渐渐清晰，是照片上的赵阴，他穿着民国服饰，脖颈处有一道致命的刀伤，
正是爷爷当年砍的，“现在他的骨头被我占了，只要你穿上这件嫁衣，
我就能借着你的身体活过来。”我突然抓起桌上的棺钉，狠狠扎向自己的掌心，
鲜血溅在嫁衣上，发出 “滋滋” 的响声，嫁衣开始冒烟，缠在我手腕上的布料也松了。
“你错了，”我盯着镜子里的赵阴，掌心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爷爷临终前给我的不是警告，是破咒的方法。林家的血能破你的骨咒，这枚北角钉，
是用来钉你的魂的。”我举起染血的棺钉，猛地扎向镜子。镜面瞬间碎裂，
里面传出凄厉的惨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我看着掌心的痂痕慢慢消退，
横梁上的骨纹也随之消失，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在地上。3这时，周明带着晚月走进来。
晚月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怯懦，眼神变得清明，甚至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冷漠。“姐，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爷爷把真相告诉我的，他说只有你能破咒。”她举起手中的银镯，
正是奶奶的那只。“这是奶奶留下的，能镇住阴魂。”我看着她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我。
晚月的右腿，根本没有瘫痪，她走得很稳，甚至比我还稳。“你……” 我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我也是替身。”晚月的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和赵阴的笑容一模一样，
她的脖颈处浮现出和赵阴一样的刀伤，伤口还在渗血，“你爷爷当年杀的，是我的爷爷。
林家欠赵家的，总得有人还。”她举起银镯，狠狠砸。我看着晚月举起银镯朝我砸来，
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银镯上还沾着奶奶的气息，此刻却泛着冷光，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为什么？”我沙哑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