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姐，我考上北大了。”手机屏幕亮起，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发信人是我匿名资助了五年的“山区女孩”，林玥。我笑了。
这大概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的消息。五年前，我事业刚起步，通过一个正规的公益平台，
一对一资助了当时还在念初中的林玥。资料上说，她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体弱，
全靠她一人读书支撑着整个家的希望。我每个月给她打三千块，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红包。
我从不打扰她，只希望她能安心读书，走出大山。她很争气，偶尔的来信里，
总是附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现在，她考上了北大。我回复：“恭喜你，为你骄傲。
想吃什么，姐姐请客。”她很快回过来：“姐，你定就好，我没关系的。我想当面谢谢你。
”我选了公司附近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环境清雅，适合聊天。我提前到了，
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会是什么模样。应该是清秀的，文静的，
或许还有些山里孩子特有的质朴和羞涩。餐厅的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但很干净的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怯生生地四处张望。我想，就是她了。
我站起身，正要招手。女孩身后，又挤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我那身宽体胖的姑妈，
另一个是她游手好闲的儿子，我的表弟王强。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姑妈一眼就看到了我，
眼睛瞬间亮得像两个二百瓦的灯泡。她拽着那个女孩，径直朝我走来，
嗓门大得半个餐厅都能听见。“哎呀！静静！原来是你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女孩被她推到我面前，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表姐。”声音细若蚊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表姐？林玥？我的表妹，也叫林玥。我姑妈的女儿。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姑妈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
毫不客气地拿起菜单。“哎呀，原来大善人就是你啊！都是一家人，你早说嘛！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一边翻着菜单，
一边用我再熟悉不过的、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你表妹考上北大了，多大的喜事！
你这个当姐姐的，不得在北京给她买套房？”“不然她一个女孩子住学校宿舍，多不方便啊！
”2.表弟王强也跟着坐下，翘起二郎腿，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就是，姐，你那么有钱，
买套房不是小意思？”他头也不抬，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让我给他买瓶可乐。
我看着姑妈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脸，又看看低着头不敢看我的林玥。五年来，
我心中那个坚韧、质朴、努力上进的山区女孩形象，在这一刻碎得彻底。取而代代之的，
是我那天天在家族群里哭穷，抱怨自己命苦，老公没用，儿女不孝的姑妈。
是那个前脚刚在群里说揭不开锅，后脚就私信我，
让我借钱给她儿子王强买最新款游戏机的姑妈。我资助的，从来不是什么山区女孩。而是她。
是他们这一家子，趴在我身上吸血的蚂蟥。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怒火几乎要从胸口喷薄而出。我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但我没有发作。姑妈还在兴高采烈地畅想未来。“静静啊，你妹妹上大学了，
一个月生活费怎么也得给个一万吧？小姑娘家家的，吃穿用度不能差了，
不然要被同学看不起的。”“还有你表弟，都二十好几了，也没个正经工作。
我看你也别让他去外面打工了，就在你公司给他安排个经理当当，自己人，信得过！
”她唾沫横飞，已经把我的所有财产都规划得明明白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
脸上甚至挤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原来是玥玥啊，这真是……太巧了！”我看向林玥，
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妹妹，快坐，站着干什么。”林玥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和不安。姑妈见我“惊喜”的模样，更加得意。“可不是嘛！
我就说我们家玥玥有福气，随便都有贵人帮！没想到贵人就是自己姐姐！”我笑意更深。
“姑妈，你放心。妹妹好不容易考上北大，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她上大学的一切费用，
我全包了！”姑妈和林玥瞬间喜出望外。“真的？！”“当然是真的。”我拿出手机，
操作了几下。林玥的手机立刻响了一声。“我先给你转十万，就当是开学大礼包。
买点新衣服，新电脑，别委屈了自己。”林玥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零，眼睛都直了。
姑妈更是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抢过林玥的手机。“哎呀！十万！
静静你真是太大方了！不愧是当大老板的姐姐！”我看着她们丑陋的嘴脸，
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都是一家人，应该的。”一顿饭，变成了姑妈的个人表彰大会。
她把我从小到大的“懂事”和“能干”都夸了一遍，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有今天，
全靠他们老林家的基因好。我全程微笑着，听着，附和着。饭后，她们心满意足地离开。
姑妈挽着林玥，王强跟在后面，一家三口，像得胜的将军。我看着他们的背影，
笑容一寸寸消失。我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帮我查件事。”“五年前，
一个叫林玥的女孩，通过‘春风助学’平台申请的全部资料。”“还有，我姑妈一家，
这五年的所有银行流水和消费记录。”“我要最详细的。”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心中一片寒潭。你们不是喜欢钱吗？好啊。我就让你们尝尝，被钱活活淹死的滋味。
3助理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一份厚厚的资料就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我一页页翻过。
每一页，都让我的心更冷一分。林玥的助学申请资料写得声泪俱下。“父亲早逝，
母亲身患重病，常年卧床不起，
家中唯一的收入来源是几亩薄田……”后面附着村委会盖章的贫困证明，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姑妈面色蜡黄地躺在床上，瘦得脱了相，林玥跪在床边，哭红了双眼。我冷笑一声。
P图技术不错。我那个天天能去邻居家搓八圈麻将的姑妈，什么时候“卧床不起”了？
更讽刺的是，我翻到了姑妈家的银行流水。我每个月打给“山区女孩林玥”的三千块，
几乎都在到账的第二天，就一分不差地转到了表弟王强的卡上。偶尔有几笔小额的，
留在了林玥的卡里，消费记录显示是购买了奶茶和零食。而王强那张卡，
消费记录就精彩多了。最新款的游戏机，限量版的球鞋，动辄几千块的游戏皮肤充值。
甚至还有几笔数额不小的线上堵伯记录。原来，我省吃俭用，
一心想让“山区女孩”走出大山的善款，最后都变成了我那宝贝表弟挥霍的资本。而林玥，
就是他们一家人推出来的、用来骗取我同情心的工具。我将资料合上，靠在椅背上，
闭上了眼睛。愤怒过后，是彻骨的寒意。我不是圣母，被骗了五年，还上赶着继续当冤大头。
但直接撕破脸，太便宜他们了。让他们把钱吐出来，再去坐牢，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要的，
是让他们从自己最得意、最贪婪的地方，摔得粉身碎骨。手机响了，是姑妈打来的。我接起，
开了免提。“静静啊，你给玥玥那十万块，我寻思着，女孩子家拿那么多钱不安全，
就先替她保管了。”电话那头，传来姑妈理直气壮的声音。“我今天带你表弟去看了看车，
他看中一款，首付正好十万。男孩子嘛，有辆车在外面跑业务也方便，有面子。”“你放心，
这钱就算我找你借的，以后你表弟出息了，肯定加倍还你！”我听着，面无表情。
十万块的“开学大礼包”，一天不到，就变成了表弟的车首付。真是我的好姑妈。“姑妈，
你说什么呢？什么借不借的，太见外了。”我用一种嗔怪的语气说。“给弟弟买车是应该的，
男孩子是该有辆车。十万够吗？不够我再给你转点。”姑妈那边沉默了一下，
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够…够了够了！静静你真是太懂事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轻笑一声，“对了姑妈，玥玥马上要去北大报道了，我寻思着，得给她办个升学宴，
让亲戚朋友都高兴高兴，你觉得呢？”“办！必须办！”姑妈的嗓门又高了八度，
“必须大办！让我们老林家也风光风光！让那些看不起我们家的人都瞧瞧，
我们家也出了个北大的金凤凰！”“好，那这事就交给我来安排。
保证让您和妹妹风风光光的。”挂了电话，我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风光？
我会让你们“风光”到这辈子都忘不掉。4升学宴定在全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我包下了最大的宴会厅，请了专业的策划团队，场面布置得比很多人的婚礼还要气派。
请柬发遍了老家所有的亲戚邻里，我还特意嘱咐，包大巴车接送，食宿全免。姑妈乐疯了。
这几天，她天天在家族群里直播升学宴的筹备进度，从酒店环境到菜单菜品，事无巨巨细，
都要发出来炫耀一番。静静真是太有心了，给我们家玥玥订了全城最好的酒店！
看看这大龙虾，这鲍鱼，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宴席！下面一溜的恭维和羡慕。
你真有福气啊，有这么个好侄女。玥玥也争气，考上北大了，以后前途无量啊！
姑妈回复得不无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我跟你们说，静静说了，
以后玥玥在北京的所有开销，她全包！还要给她买房呢！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我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面色平静。宴会当天，我特意给姑妈和林玥请了最贵的造型师。
姑妈穿上了量身定制的旗袍，戴着我“送”她的翡翠项链，满面红光，
活像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林玥则是一身国际大牌的白色公主裙，化着精致的妆容，
像个真正的小公主。她有些不自在地拉着裙摆，“表姐，这……太贵重了。
”我温柔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傻妹妹，今天你是主角，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就是要富养。以后眼光才能高，不会被随便一点小恩小惠就骗走。”我的话意有所指，
但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林玥显然没有听懂。她只是羞涩地笑了笑，
眼里的虚荣和向往几乎要溢出来。宴会厅里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姑妈拉着林玥，
像个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中，接受着所有人的吹捧和恭维。“哎呀，你家玥玥真是出息了！
”“以后就是北大的学生了，我们这些邻居可都跟着沾光啊！
”姑妈笑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孩子自己争气。当然了，也多亏了她表姐，
就是那个静静，你们知道吧？我亲侄女，现在是大老板了！她说以后玥玥就是她亲妹妹，
要什么给什么！”我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宴会进行到一半，
主持人请今天的主角林玥上台发言。林玥拿着话筒，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她按照准备好的稿子，感谢了父母，感谢了老师。最后，她看向我，声音哽咽。
“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表姐。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向我伸出了援手，
五年如一日地资助我，才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用赞许和感动的眼神看着我。姑妈更是挺直了腰杆，
一脸“看我侄女多优秀”的骄傲。我端着酒杯，缓缓站起身，微笑着朝众人示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一步步走上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了另一个话筒。“大家可能不知道，
我资助玥玥这件事，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
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我。姑妈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我看向林玥，笑得和煦春风。“五年前，我通过公益平台，
选择了一位资料上写着‘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重病’的山区女孩进行资助。
”“我一直以为，我帮助的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这个女孩，
原来就是我的亲表妹，林玥。”我顿了顿，环视全场。“而她的母亲，我亲爱的姑妈，
身体健康，每天都能搓八圈麻将。她的父亲，我的姑父，也好好地在工地上班。
”“他们一家，只是用了一个谎言，骗取了我的善心。”全场哗然。姑妈的脸，
瞬间变得惨白。5.“静静！你胡说八道什么！”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冲上台，
想来抢我的话筒。两个高大的保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左一右，将她牢牢架住。
她像个疯婆子一样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白眼狼！小贱人！我们家养你这么大，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你是不是看我们家玥玥考上北大了，你嫉妒！
你不想给她花钱了！”台下的亲戚邻居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我没有理会她的撒泼，
目光落在早已面无人色的林玥身上。“妹妹，你告诉我，你的申请资料，
是不是你妈妈让你那么写的？”林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每个月给你打的三千块生活费，是不是大部分都到了你哥哥王强的卡上？
”林玥的身体开始发抖。“你用我给你的钱，买名牌，吃大餐，而你的哥哥，用我给你的钱，
买游戏机，买限量球鞋，甚至拿去堵伯。而这一切，都打着‘贫困助学’的名义。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宴会厅的大屏幕上，
突然亮了起来。上面开始播放我让助理准备好的PPT。第一页，
是林玥那份声泪俱下的助学申请。第二页，是我姑妈在麻将馆里精神抖擞的照片，
拍摄日期和申请日期只差一天。第三页，是五年来的银行流水，每一笔我的转账，
都清晰地对应着一笔流向王强的转账。第四页，是王强社交平台上的各种炫富照片，
背景里是他新买的车，脚上是几千块的鞋。……一页页，一张张，铁证如山。整个宴会厅，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被架住的姑妈和呆立在台上的林玥。
刚才还围绕着她们的恭维和羡慕，此刻全都变成了鄙夷和唾弃。“天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骗自己亲侄女的钱？还骗了五年？”“亏我还羡慕她有福气，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
”“那个王强，就是个无底洞啊，这种钱也敢拿去赌！”姑妈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最后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林üе更是摇摇欲坠，那身洁白的公主裙，
此刻看来无比讽刺。我走到她面前，将话筒递给她。“妹妹，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