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凌晨三点的离婚证大厅吗?我见过。穿着羽绒服和拖鞋,在阴冷灯光下握着签字笔,
我抖了三次才写上自己的名字。他坐在对面,眼神淡漠,像是来办一场业务,不,是交易。
我原以为,失婚的痛苦是最低谷,直到我从民政局出来,手机响了。短信上写:“宋知夏,
记得来参加我和江屿的订婚宴哦,宾客名单已经写好你的名字了。”发件人,林婧。
我曾经最好的朋友。1 深夜来电凌晨一点半,窗外冷风灌进来,把我从浅眠中吹醒。
我披着睡衣起身,准备关窗,沙发上亮起一束微弱的光。是江屿的手机。他今天没回家,
说客户临时饭局应酬,手机却落在了客厅。我犹豫了一下,本想拿过去充电,
却发现屏幕上的提示停留在:“婧婧 发来一个视频”。婧婧?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名字,
是林婧。我认识她十年。大学室友、职场同事、结婚证上的证婚人。她最喜欢发视频配配乐,
比如她家猫做了个后空翻,都会剪个抖音短片传来。但这次的视频,没有配乐。
只有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我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心脏像被钉子砸中,
跳动声几乎掩盖了片中的低语。“你什么时候把她甩了?”“等她开口说离婚。”“你真坏。
”“你不是喜欢我坏点?”那声音,属于我的丈夫江屿。那画面里,女人头发凌乱,
背影熟悉得让我指尖发麻。她转头笑了一下。是林婧。她笑得很得意,
一点也不像平时跟我哭着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的样子。
我看完那段一分钟三十秒的视频,全身都冷透了。我没哭,也没喊。
我只是起身去洗了个冷水澡,把头发擦到半干,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喝光,
然后给江屿发了一条微信:“你回来时,顺便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他推门进来,酒气扑面而来,夹着点女人香水味。他把手机从我手里抽走,
语气带着一贯的疲倦和冷淡。“你看了不该看的。”“是你放在家里的。”“我告诉过你,
不要碰我的东西。”我笑了一下,问他:“你爱她?”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听实话?
”我点点头。“她比你简单,不折腾。”我攥紧了手指。“那我复杂在哪?”“你有想法,
有主见,有控制欲,太像个合作人,不像老婆。”我站在他面前,像是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我曾为他放弃升职机会,为了陪产辞职三年,连朋友局都推了,只为多陪他吃一顿热饭。
原来这些努力,在他眼中,是“控制欲”。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书房,
从抽屉里拿出打印好的协议。“房子是婚后买的,首付你出六成,我出四成,按比例分。
我不要抚养权,也不打算分你的股票。”他接过协议,瞥了两眼:“你准备得很充分。
”我笑了:“毕竟你给我上了一课,别在一段感情里太晚醒。”他提笔准备签时,
我看着他:“我只有一个条件。”“说。”“以后不要跟我朋友发生关系。”他愣了一下,
脸上那点冷静崩掉一角,终于露出一丝难堪。我不再看他。那一夜,他签了字,走了,
连门都没关。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抱着那份协议,闭上眼。
脑海里闪回的是我和林婧在街头撸串时她说:“姐,如果你死了,我会给你守灵七天。
”我真蠢,信她一秒,就活该被她捅刀。手机震动了一下。新短信。我拿起来看了一眼,
笑了。“知夏,记得来参加我和江屿的订婚宴哦。宾客名单已经写好你的名字了。
”发件人:林婧。落款时间:凌晨三点零一分。我删掉短信,翻出通讯录,找到她的号码,
按下删除。然后打开朋友圈,把她所有照片设为仅自己可见。关掉手机,我走去阳台。
街道安静,楼下便利店灯还亮着,外卖小哥倚在电瓶车上啃面包。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因我的痛停一下。我想重新活一次。我不再是江太太。
也不是谁的“闺蜜”。我只是,宋知夏。一切,才刚开始。2 众叛亲离凌晨四点,
我坐在窗前,双手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热水。客厅安静得可怕,
连钟表的指针声都清晰得像耳语。空气里还残留着江屿身上的香水味,
是那种温柔甜腻的白花香,林婧最喜欢的类型。我突然想笑。我曾经以为她和我完全不同。
她是喜欢热闹的、张扬的、偶尔矫情但真性情的姑娘,而我理性、冷静、凡事提前三步规划。
可她却喜欢我老公,偷了我婚姻,笑着邀请我去她的订婚宴。我打开电脑,登上自己的邮箱。
三年前我为了生孩子辞职,退出了公关总监岗位。这几年,我为家务琐事奔波,
每天在幼儿园接送站、菜市场和商场特卖之间来回穿梭。原以为是暂别战场,
结果一别就被清出局了。邮箱里有三封未读,一封来自前同事,一封来自前领导,还有一封,
是投递出去的简历的系统回复。我点开第一封。“知夏姐,听说你回来了,
我离职前把一个客户引荐单留下了,你看看接不接。
”第二封邮件比第一封更短:“我们公司暂时没有合适的岗位,不过我会留意帮你转发。
”第三封,是冷冰冰的系统模板:“感谢您应聘本公司,目前岗位已满,祝您求职顺利。
”我盯着那三封邮件看了好久,才关掉网页。我不能再浪费时间。离婚,名声崩塌,
我甚至没有资格再被企业当回事,但我还记得自己会什么。我打开桌边抽屉,
翻出过去留存的几个客户名单,把其中一家主打女性护肤品的品牌“芒光”单独标注出来。
那家公司的公关主管换人频繁,曾在我任职时打过多次交道。我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
并附上自己做的品牌重塑策略草案。做完这些,我终于感到一丝困意,却又不敢睡。
我怕一闭眼,就梦见林婧和江屿在我卧室翻滚,笑着说我是多余的。第二天中午,电话响起。
是“芒光”品牌的对接人,声音有些犹豫:“您好,宋小姐,我们收到您的邮件,
您的方案思路很不错。不过……您的情况,嗯,您方便接受面对面聊聊吗?
”我当然知道她口中的“情况”是指什么。我冷静回答:“可以,您定时间。”通话挂断后,
我接到一条微信,备注名是“林婧”。“知夏,你不会还真以为可以继续在这行混吧?
姐建议你换个行业,养猫挺好。”我没有回复。我也没截图,也没拉黑。那种人,你越反应,
她越觉得你在乎。晚上,我按约定去了芒光的办公楼。前台扫了我一眼,
语气明显不客气:“您是……?”我报上名字,她冷淡道:“等一下吧,经理还在会议。
”我在沙发坐了足足二十分钟,直到有人从会议室走出。那人我认识。叫黄毅,
是林婧的大学学弟,现任芒光品牌副总监。他看见我时愣了下,随即笑起来:“知夏姐?哟,
还真是你啊。”我起身伸手:“你好。”他没伸回来,
而是笑着对另一个人说:“这是江屿前妻,江屿你知道吧,就是林婧现在的未婚夫。
”几个身穿西装的年轻人顿时看向我,表情微妙。黄毅继续说:“她以前是公关总监来着,
辞职三年后回来找客户了。不容易。”我握着手包,脸上挤出职业式的笑意:“黄总客气,
我这次来是谈方案的。”“方案啊。”他一脸随意,“我们确实看到你的草案了,
写得还不错,就是……我们客户方现在很重视艺人合规和公关风险,你最近的舆情,
怕是不能让客户安心。”我知道他说的是我离婚的事。“我理解。”我点点头,
“但我做的是策略,不是艺人。如果贵方觉得需要,我可以用项目代号,不露姓名完成。
”“那不现实。”黄毅摇头,“我们要可控性。”他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你要真有兴趣,
可以来我们这做个执行,临时工,看看能不能适应。”我明白他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是他们对接的大B方,现在成了他们愿意“安排安排”的小外包。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不需要了。”他双手一摊:“机会给过了,是你不拿。
”我转身走出芒光大门,脚后跟磨出了血。站在电梯口,
我看见镜子里那个女人——头发有些乱,眼神还算清醒,嘴角在抿住笑意。
林婧说我混不下去了。她说得没错,一条路被封死了。但她忘了,我曾不是靠一条路上来的。
我是靠自己,修出过一整片森林。回到家,我又重新修改了那份策划案,
把其中最核心的“联合投放模型”部分独立打包,转发给第二家曾合作的品牌,
并附上备注:“如您对我个人情况有顾虑,欢迎试用阶段先行。”三天后,
我接到电话:“宋小姐,我们决定尝试一个季度。”我握着手机,听见自己久违的心跳声。
不是所有人都怕你摔倒,有人会愿意看你怎么爬起来。我,就是要给他们看看,我还在。
3 第一口饭上午十点,我拎着电脑包踏进那家叫“曜石”的联合办公空间。办公区不大,
却干净利落,前台姑娘笑着递来门禁卡。我临时租了一张月工位,
边上坐着个做自媒体的小姑娘,正在剪辑化妆视频,手机支架横着挂在笔记本旁,
嘴里小声念着台词。我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开机、连网、敲字,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每天在办公室里连轴转的日子。只是那时我还有一张工牌,还有工资单,
还有团队。现在,我是孤身一人。芒光那头已经签了为期三个月的季度合约,
但属于最低配外包,不提供预算垫付。我得自己先做投放样品、媒介分流表,
还得借钱请两个兼职设计师。我没犹豫。我拿出积蓄中最后的一笔备用金,
从银行转了两笔付款,再点开微信群,拉了两个过往项目中配合默契的兼职设计师。
他们没有多问,接活时只说了一句:“知夏姐,你回来了啊。”我在这行做了九年。
不是没有一点人脉,只是,这几年,林婧掌控资源,我被边缘化,被说成“江太太”,
“靠老公上位的花瓶”。而我闭嘴太久,默认了这个标签。现在,我不准备再沉默了。
我一边敲着方案,一边咳了几声,喉咙干得像砂纸。昨晚失眠到凌晨四点,
今早靠两口速溶咖啡撑着。到了下午三点半,稿子总算出初稿,我捧着电脑从工位起身,
准备去楼下打印。就在我刷门下楼的路上,一阵眩晕袭来,双脚一软,
差点跌下最后一级台阶。幸好有人扶了我一把。“你没事?”我抬头,是个男人,
穿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风衣,眉骨立挺,声音低哑,目光有些冷。“不好意思。”我扶住扶手,
调整呼吸,“低血糖。”他皱了皱眉,转身对边上的咖啡店说:“拿瓶水。
”咖啡店小妹应了一声递过来矿泉水,他接过后递给我。我犹豫着接了:“谢谢。
”他没多话,盯着我看了两秒,说:“你是宋知夏?”我一愣:“你是?”“许淮西。
”我脑海里闪过一张人名表。他是“芒光”这季度投资的战略客户——“白岸”品牌创始人,
曾被福布斯评为三十岁以下商业精英,脾气臭、标准高、决策狠,
是业界公认的“能让乙方哭着走”的甲方代表。我勉强笑了下:“你好,许先生。
”他没回应我的礼貌,只看着我电脑上摊开的页面,扫了一眼项目表格,眉头动了一下。
“你现在,是芒光的合作方?”“外包。”我如实说。“方案你写的?”我点头。
他看了两秒:“你别做了。”我心脏咯噔一跳:“什么?”“这个调性不对。”他看着表格,
“用户画像偏年轻,视觉太保守,渠道策略也错位。”我咬牙:“我只收到七天交稿的时间,
预算是压缩版,执行层没给我完整数据,现阶段只能做这样。”“那你做也没意义。
”他说得冷静而直接。“那就请你直接给甲方反馈,让他们换人。”我回击。他没接话,
只瞥了我一眼:“你脸色很差,要么去医院,要么去吃饭。你现在这状态,做不好案子。
”我沉默三秒,然后关上电脑:“吃饭行,我不饿,是没时间。”他说:“现在有了。
”他转身就走,我被他气笑,半秒后又追上去:“你这人,一向这么命令别人?
”“只命令有能力但在消耗自己的那种人。”我停住。这是这两个月以来,
第一次有人用“有能力”这三个字形容我。哪怕是命令式,也让我想哭。
我们在附近找了家粥店,桌上只点了白粥、青菜和一个煎蛋。我拿起筷子咬了一口,
才意识到这是过去四十八小时里我第一口热饭。他安静地喝粥,不说话,
吃饭的动作也克制到极致。明明是张冷脸,但却没有任何冒犯感。吃完他起身结账,
我站起身说谢谢,他没看我,只说了一句:“项目最终效果我来拍板。”我站在粥店门口,
看他走远,心口泛起一点奇异的情绪。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我从没被人这样“看见”过。
回到联合办公空间,我把第一份方案删掉重写,一直改到凌晨两点。这一次,
我不管他们给不给吗我数据,我要做一个就算没人看,也能看出专业值的方案。
如果他们想等我出丑。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跌入谷底的人,也可以踩着烂泥爬回来。
我打开笔记本,敲上新文档的名字。“芒光·重塑提案 V2.0:宋知夏版。
”4 她要抢我所有凌晨四点,我关上电脑,眼睛干涩得像沙漠里的枯井。改完方案,
我没马上睡。手机屏幕一亮,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标题赫然是:“芒光季度战略升级:联合白岸推出全新联名系列,
签约发布会定档本月二十六日。”配图是白岸品牌方与芒光高层的合照。最右边那人,
穿藏青色西装,冷静微笑,是许淮西。我盯着那张图看了十几秒,直到眼前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