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殿的红烛还在淌泪，蜡油凝在金砖上，腻得像化不开的血。梦棣猛地睁眼时，丹田处那道被生生剖开的伤口还在“疼”——不是肉身的痛，是魂里带着的、连重生都洗不掉的灼意。
耳边还飘着那五人的话，字字裹着蜜，却在她剖丹时全化作剜心的刀：“棣棣，为你挡劫，万死不悔护你一世，是我夙愿”。
全是骗术。
她眼睫颤了颤，没动。织金鲛绡帐顶绣着的并蒂莲刺得人眼晕，合卺酒的清冽早散了，只剩满殿腻得发腐的香气。还有五道灵力——水的冷、火的烈、佛的暖、魔的凶、剑的锐，裹着蜜糖似的，缠在她周身：是守护，更是锁。
外间坐着她的五位道侣，仙界最顶的人物：玉衡仙尊的白衣沾着月光，赤离的妖纹在腕间泛着红，玄度眉间的朱砂比佛灯还亮，厉狩的魔煞压得殿角铜铃不敢响，云衍握着剑的指节，还带着为她温酒的温度。
惊世骇俗的婚礼刚落幕，他们给了她全仙界的荣宠，也给了她一个温柔到窒息的囚笼。
前世她就困在这囚笼里，醉到天劫劈头落下，看着他们一个个“为她”赴死——魂飞魄散的戏码演得比真的还痛，痛到她信了芷萝递来的匕首：“剖开丹田，取他们留的元丹，就能救回来。”
匕首扎进肉里时，她才懂什么是真的痛。
丹田里哪有元丹？只有五颗被符文捆着的灵根，水蓝裹着冰碴，火红燃着妖异，金芒里浮着佛纹，黑煞缠着魔气，银辉是剑刃的冷光——是他们的本命灵根，正趴在她的本源上吸血。
后来她残魂吊着口气，看见五人站在云巅，玉衡的声音淡得像风：“养料废了，再找一个。”
恨意瞬间爬满脊梁，梦棣指尖发冷，却慢慢吸了口冰气。外间五人没靠近，还维持着“给新嫁娘留体面”的假象，真好。
她掀开云被，赤足踩在玄晶地上，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让她每根神经都醒着。大红嫁衣坠着的明珠磕在地上，响得像碎掉的誓言。
脚步声惊动了外间。五道目光同时落过来，关切、爱慕、占有，装得半点破绽没有。
“棣棣，怎么醒了？”玉衡先开口，清冷的声线压得低，像寒冰化了水，“哪里不适？”
梦棣停在三尺外，没看他们，只盯着自己的手——莹白的指尖在抖，不是怕，是恨到极致，得攥着劲才不会扑上去撕了那些假脸。
“我们结为道侣，多久了？”她声音哑，却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底下全是翻涌的碎冰。
几人愣了愣。赤离先笑，靡丽的声线勾人：“小棣儿欢喜糊涂了？今日才礼成，算上天道盟誓，正好八十一日——八十一日相思，可把我熬坏了。”
“八十一天。”梦棣重复，尾音拖得长，带着点让人心慌的冷，“够了。”
五人脸色微凝。玄度伸手，指尖浮着佛光，是她前世最贪恋的暖：“棣棣可是心神乱了？过来，我为你诵清心咒。”
梦棣猛地后退，避得像见了蛇。
玄度的手僵在半空，悲悯的面具裂了道缝。其余四人的眼神霎时沉下去，灵力里的蜜糖味，隐隐透出了刀光。
梦棣没给他们装下去的机会。抬手，并指如刀，直直刺向自己丹田！
“棣棣！”
“你疯了！”
惊呼声里，她指节泛白，指甲缝先沁出红，跟着是血肉被撕开的钝响——没有用灵力护着，就凭着一股恨，硬生生徒手剖开了丹田！
鲜血涌出来，染红了嫁衣下摆，深色的血渍里，五颗缠满符文的灵根被她的灵力逼出，悬在掌心。五色光华乱晃，映得她眼底一片妖异的冷。
大殿里的空气瞬间冻住。
五人的表情全崩了——温柔、从容、悲悯，碎得干干净净，只剩震骇。那封印是他们合力下的，她怎么可能自己取出灵根？！
“你……”厉狩周身魔煞翻涌，血眸瞪得通红。
梦棣托着那五颗沾血的灵根，掌心被烫得发疼，像托着自己前世所有的痴傻。她抬起脸，血迹从下颌滑到颈间，唇角扯出个极冷的笑：“诸位夫君，不是说要生生世世守护我吗？”
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
灵根碎裂的脆响里，五色光华炸成星点。几乎是同时，九天之上墨云疯涌，雷鸣像太古巨兽在吼，五道紫雷柱撕裂苍穹，带着天道反噬的威压，精准地劈向五人！
太快了！
护体神光瞬间碎成渣，五人齐齐喷出血来，金纸似的脸没了半点血色。衣衫焦黑破碎，踉跄着撞在玉柱上，刚才还仙姿卓绝的人，转眼成了遭雷劈的困兽。
玉衡拄着剑勉强站稳，染血的唇在抖，清冷的眼里全是惊涛骇浪：“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换了我们的本命灵根？！”
梦棣站在血泊里，丹田的伤口还在流血，身形晃了晃，却笑了——无声地，猖狂地，眼底是焚尽一切的荒芜。
“换？”她语调扬起来，像毒蛇吐信，“偷来的东西，也配叫你的？”
“现在，物归原主。”
她抬手，猩红的婚书在掌心自燃，灰烬飘落在血洼里。
“这道侣，我不认了。”
话音落，她周身爆出血雾——不是自残，是燃着本源的血遁术！血影穿透紫霄殿的禁制，快得像颗烧尽的流星，扎进殿外的云海。
“拦住她！”玉衡的喝声劈裂空气，可天道反噬的痛还在啃着根基，灵力乱得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血影消失。
殿内只剩雷弧噼啪响，血腥味裹着焦糊气，浓得散不开。
五人站在狼藉里，嘴角的血还在滴，震骇慢慢褪下去，沉成了能吞掉光的阴鸷。
玉衡直起身，抹去血迹，看向云海的眼神冷得像冰：“追。”
一个字，硬得能砸出坑。
“她废了丹田，用了血遁，跑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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