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第一次见到陆言，是在高二文理分班后的第一个星期一。那天她迟到了。
早读铃声已经响过，走廊空无一人。林晚抱着书包狂奔，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课本散落一地，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的男生。清晨的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
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对不起。”他蹲下身帮她捡书，声音清冷如玉。
林晚注意到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右手食指和中指上有厚厚的茧，
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没关系，是我跑太快了。”她慌忙蹲下，
却在伸手的瞬间碰到了他的指尖。一股微妙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两人同时缩回了手。
那是九月寻常的一天，却因为这次碰撞，在林晚心中埋下了一颗不寻常的种子。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陆言，是从县城中学考来的。
他是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被这所省重点中学破格录取的，学费全免，还有生活补助。而林晚，
是靠着父母捐了一栋图书馆才勉强挤进这所学校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听说了吗？
陆言家特别穷，他爸瘫痪在床，妈妈在县城扫大街，他周末还要去工地搬砖赚生活费。
”同桌周雨彤在课间凑到林晚耳边八卦。林晚望向窗外，
陆言独自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看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跳跃。
他看得那么专注，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他无关。那一刻，
林晚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这道物理题怎么做？”第二天下午自习课，
林晚鼓起勇气走到陆言桌前，把练习册推到他面前。陆言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他接过练习册，扫了一眼，
然后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这里，用动能定理更简单。”他的声音平静，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林晚俯身去看，发梢不经意间扫过他的手臂。他停顿了一下，
随即又继续写下去。“懂了吗？”他讲完抬头问。林晚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那双眼睛上——漆黑如墨，却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懂了，谢谢。
”她红着脸回答。从那以后，问问题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林晚总是找各种难题去问他，而他也总是耐心解答，从不拒绝，也从不主动。直到那个雨天。
放学时分，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林晚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发愁。她没有带伞，
家里的司机今天请假了。“用我的吧。”一把黑色的伞递到她面前。林晚惊讶地回头，
看见陆言平静的脸。“那你怎么办？”“我习惯了。”他轻声说，然后转身冲进雨幕中。
林晚撑着那把破旧的伞，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伞柄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一股淡淡的肥皂香萦绕在鼻尖。她看着他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了一下。
第二天，林晚把洗干净的伞还给陆言时，
悄悄在伞袋里放了一盒创可贴和一支消炎药膏——她注意到他手上有好几处伤口，
估计是周末打工时弄伤的。陆言接过伞袋，什么也没说。
但当他摸到袋子里除了伞还有别的东西时，他的眼神微微变了。他抬起头，
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谢谢。”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那天下午，
林晚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刚劲有力的字：“没必要。”没必要什么？
没必要关心他？还是没必要对他好？林晚把字条小心地夹进日记本里，心里却更加坚定了。
期中考试前一周，林晚以一起复习为名，硬是把陆言拉到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这里太吵了。”陆言站在咖啡馆门口，不肯进去。林晚知道他不是嫌吵，是嫌贵。
“我请客，算是谢谢你一直帮我讲题。”“不行。”“那就当是借我的，
以后你赚钱了再还我。”林晚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进去。咖啡馆里暖气很足，
陆言却一直绷着身子。林晚点了两杯最便宜的咖啡，却故意说自己想尝两种口味，
让他也帮忙喝一杯。“这道题，我觉得你的解法比老师讲的还简单。
”林晚指着物理练习册上的一道题说。陆言的眼睛亮了一下：“其实还可以更简单。
”他拿起笔，在纸上画出示意图，详细讲解起来。这是林晚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投入地说话，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应该去参加物理竞赛，”林晚由衷地说，
“你肯定能拿奖。”陆言的眼神黯淡下来：“报名费要两百。”“如果我借给你呢？
”他摇头：“不行。”“那就当我投资未来的物理学家，不行吗？”陆言沉默了很久，
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终于问。
林晚的心跳突然加速：“因为...你值得。”这句话仿佛一道界限，
划开了他们之间那层模糊的纱。陆言不再拒绝林晚的好意，
但他会小心翼翼地记下每一笔“债务”，说以后一定会还。物理竞赛的结果如林晚所料，
陆言拿了一等奖。奖金有五千元，对他来说是一笔巨款。
“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赚到这么多钱。”领奖回来的路上，陆言对林晚说，
眼中有着难得的光彩。“恭喜你。”林晚由衷地为他高兴。他们在夕阳下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影子被拉得很长。经过一家唱片店时，店里正在放周杰伦的《晴天》：“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陆言突然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音乐声中，
他轻声说：“等以后有钱了，我想买一个随身听。”这样简单的一个愿望，
让林晚的心揪了一下。“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她说。那天分别时，
陆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林晚：“送你的。”林晚惊讶地打开，
里面是一条手工编织的手链，用各种颜色的细绳编成，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光滑的石头。
“这是我小时候在河边捡的，觉得形状很特别，就一直留着。”陆言解释道，语气有些局促，
“不值钱，就是...一点心意。”林晚抚摸着那颗温润的石头，
感觉它比任何珠宝都要珍贵。“帮我戴上好吗？”她伸出手腕。
陆言小心翼翼地为她系上手链，他的指尖轻触她的手腕，带来一阵微颤。从那以后，
他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在教室里，他们依然很少交谈，但眼神交汇的瞬间，
总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放学后，他们会一起走到校门口，然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林晚知道陆言周末在工地打工，便常常“偶遇”他，然后以各种理由请他吃饭。
她知道他自尊心强，总是说自己是买一送一，或者吃不完浪费。有一次，
她看见他扛着水泥袋，汗水浸透了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单薄，
却又那么坚韧。林晚躲在树后，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高三那年冬天，
陆言的父亲病情恶化，需要做手术，手术费要三万元。那段时间，陆言请了一周假。
再回学校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也更加沉郁。林晚从周雨彤那里听说，
陆言打算辍学去打工。“他疯了吗？”林晚不敢相信，“他成绩那么好，
一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但那笔手术费怎么办？他借遍了所有亲戚，还差两万。
”那天放学，林晚在校门口拦住陆言。“听说你要退学？”陆言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压岁钱，先借给你。”林晚急切地说。“不行，太多了。”“那就当你借我的，
以后连本带利还我！难道你觉得自己将来赚不到这点钱吗？”陆言沉默了。夜色渐浓，
路灯在他们头顶一盏盏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他突然叫她的全名，
声音沙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林晚坚定地看着他，“陆言，
我相信你。你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飞得很高。不要因为眼前的困难，放弃自己的未来。
”陆言抬起头，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脸颊，然后迅速收回。
“谢谢你。”他说，“但我不能接受。”第二天，
林晚还是把装有两万元现金的信封塞进了陆言的书包。附上的字条上写着：“这不是施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