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疗养院三号楼放风时间。我姜池蹲在草坪中央。我正在进行光合作用。
一个新人编号778顶着一头绿发试图挑战我的权威。他想抢占草坪的C位。这是我的地盘。
我必须捍卫我的领土。“你”我指着他“是植物吗?”778一愣摇头。
“我”我拍着胸口“是蘑菇。蘑菇之王。”778的表情出现裂痕。他退后一步。
我身后的“四大护法”开始鼓噪。他们是我的班底。
有自称拿破仑的有坚持自己是外星人的还有一个每天在织空气毛衣的老太太。“王!
”拿破仑举起他的报纸权杖。我点头从地上站起走向778。他很壮但他怕了。
这里的规矩不是靠拳头是靠“道行”。我绕着他走了一圈。他很紧张。他的肌肉绷紧。
“你的能量”我开口声音压低“很混乱。”“我……我没有病!”778低吼。
这是新人的通病。“胡说。”我一巴掌拍在他的绿发上“你明明是颗卷心菜。还带刺。
”778崩溃了。他抱头蹲下。我赢了。我走向食堂拿走了今天唯一的鸡腿。
这是“蘑菇之王”的战利品。我啃着鸡腿巡视我的领地。阳光很好。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
这味道让我安心。在这里我叫姜灵。一个有臆想症的病人。在这里我安全。
我的继兄姜恒找不到这里。他以为我死在那场车祸里。他以为那张U盘和我一起烧成了灰。
我啃着骨头。骨头很硬。我的命比它更硬。我在这里蛰伏了三百四十六天。
我成了这里的“王”。直到今天放风时间结束。护士长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白大褂。
很多白大褂。他们簇拥着一个身影。那个人很高。他戴着口罩戴着金丝眼镜。
“各位”护士长拍着手“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主治医生陆教授。以后三号楼归他负责。
”我没抬头。医生换得勤。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下一个鸡腿。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面前。
阴影笼罩了我。我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藏在镜片后面。它们很深。它们在看我。
不它们在审视我。我的心脏停跳了一瞬。这个眼神我认识。“姜灵?”他开口。
这个声音我的骨头都在震。“不”我摇头往后缩。鸡腿从我手里滑落。“我叫蘑菇。
”男人盯着我。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他缓缓地抬起手。他摘下了口罩。空气凝固了。那张脸。
那张我以为我永生不会再见的脸。那张我花了三年时间试图从记忆里挖出去的脸。陆思源。
我的前男友。那个三年前被我亲手甩掉被我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过的男人。他站在我面前。
他是我的主治医生。2我的血在瞬间凉透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青山疗养院。这是我精挑细选的藏身处。它偏僻它保密它与世隔绝。
它不该有陆思源!“蘑菇?”陆思源的声音没有波澜。他蹲下身与我平视。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种冷冽的、混合着雪松和消毒水的气息。
这种气息曾是我最贪恋的港湾。现在它是催命的符咒。“你是谁?”我尖叫起来声音刺耳。
我的“四大护法”冲了过来将我护在身后。“大胆!
”拿破仑用报纸权杖指着陆思源“敢对‘王’不敬!”陆思源没有看他们。他的眼睛锁着我。
他看了我三秒。然后他站起身。
“护士长”他转向护士长声音恢复了那种职业的冰冷“她的病历。”“陆教授这边请。
”护士长躬身。他走了。他没有回头。我的身体在发抖。抖得停不下来。“王……王?
”织毛衣的老太太碰了碰我的胳B。“别碰我!”我挥开她的手。
我冲回病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会认出我。他一定认出我了。姜池。
姜灵。我改了名字换了面容。我甚至在脸上划了一道疤。可我没换掉这双眼睛。
他刚才的眼神不是惊讶。是确认。他不是偶然出现。他是来抓我的。不。
我冷静下来。我从被子里钻出来。不行。我不能慌。
三年前我能从姜恒手里逃出来我能骗过所有人我能在这里活下去。我现在也能。
陆思源又怎样?他以为我是谁?姜池?不。姜池已经死了。我是姜灵。一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疯子。他凭什么认定?我开始在房间里转圈。他会怎么对付我?
他恨我。三年前我甩他的时候我把话说绝了。“陆思源你真以为我爱你?
我图的不过是你们陆家的钱。现在我玩腻了。你真没意思。”我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他的眼睛红了。他抓着我的手腕。“姜池你再说一遍。”“我说我腻了。滚。
”我打掉了他准备的戒指。他走了。从那天起他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以为这是我们最后的结局。我以为我把他推开了他就安全了。姜恒的势力动不了陆家。
我做对了。可现在他回来了。他成了我的医生。我的命握在他的手里。
如果他认定我没病……他会把我从这里丢出去。丢回姜恒的视线里。不!我冲到镜子前。
镜子里是一个女人。面色苍白头发枯黄眼底是惊恐。不行。这不对。疯子不会有这种眼神。
我对着镜子。我开始笑。我咧开嘴笑得越大越好。我开始跳舞。我跳起了“蘑菇舞”。
我转着圈拍着手。“我是蘑菇我很快乐我很疯狂!”我姜池是最好的演员。
陆思源你准备好了吗?这场戏刚刚开始。3第二天的查房。陆思源准时出现。
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士一个助手。他拿着一个病历夹。“姜灵。”他叫我的名字。
我正坐在窗台上试图和一只麻雀对话。我没理他。“姜灵。”他又叫了一遍。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对着麻雀。“小啾你说今天会下雨吗?”陆思源走到我面前。
他的助手想拉我下来。“别碰她。”陆思源开口。他看着我。“你认识我吗?”他问。
我歪着头打量他。“你?”我指着他“你是一个……很大的白色的棉花糖。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的助手在憋笑。“我是你的医生。”他说道声音平静。“医生?
”我跳下窗台凑近他“医生是治病的。”“对。”“可我没病。
”我严肃地说“我只是一个蘑菇。”“好。”陆思源点头“一个蘑菇。
那么蘑菇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等雨。”“等雨?”“下了雨我就会长高。
长得比这栋楼还高。然后我就飞走了。”我张开双臂开始旋转。陆思源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目光像在解剖一只青蛙。“你”他突然开口“三年前在哪里?”我的旋转停了。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他在试探我。“三年前?”我努力地想“三年前……我在土里。
”“土里?”“对啊。我还没长出来。我在睡觉。”陆思源盯着我的眼睛。他的镜片反着光。
我看不清他的情绪。“姜灵”他合上病历夹“你的表演很卖力。”我的血凉了半截。
“但你的瞳孔”他指了指我的眼睛“在说谎。
”“一个真正的臆想症患者在描述臆想时瞳孔会放大进入兴奋状态。
”“而你的瞳孔”他凑近了一点“在收缩。”“这是恐惧和防御的反应。
”他在诈我。我尖叫起来。我抓起桌上的水杯朝他砸了过去。“滚!你这个棉花糖!
你这个骗子!”水泼了他一身。杯子砸在他脚边碎了。护士和助手冲了上来抓住了我。
“放开我!他是坏人!他要害我!”陆思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没有生气。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点东西。我看不懂。是怜悯?还是……愤怒?“给她打镇定剂。
”他转身走了出去。针扎进我的手臂。药效很快上来了。我的身体软了下去。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他站在门外。他没有走。他看着我被拖上了床。
他的拳头握得很紧。4KING我叫姜池。我曾是天之骄女。我的父亲是姜氏集团的董事长。
我的母亲在我十岁那年病逝。一年后父亲娶了新妻子。她带着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儿子姜恒。
父亲说姜恒是哥哥会保护我。姜恒确实很会“保护”我。他会在父亲面前对我微笑。
他会在父亲转身后掐死我的猫。他会在我十六岁生日时送我一条昂贵的项链。
他会在我戴上项链后贴着我的耳朵说:“姜池你真像你那个早死的妈。”我怕他。
我从骨子里怕他。父亲看不见。父亲只看见一个温和、能干、孝顺的继子。
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姜恒接管了公司。他开始变了。他变得更加“温和”。
他对我嘘寒问暖。他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厌恶而是一种……贪婪。我成年了。
父亲的遗嘱里有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姜恒开始追我。我躲我逃。我认识了陆思源。
在一次慈善晚宴上。他是陆家的继承人。他不喜欢商业。他学医。他干净他纯粹。
他像一道光。我抓住了他。我爱上了他。我们在一起了。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姜恒嫉妒得发狂。他开始警告我。“姜池你离他远点。你是我的。”我没听。
我以为陆思源是我的救赎。我错了。父亲病危。在医院。姜恒支开了所有人。
他拔掉了父亲的氧气管。我看见了。我躲在门后我看见了一切。我的身体冻住了。
姜恒走了出来。他看见了我。他笑了。“你看见了?”我转身想跑。他抓住了我。“别急。
父亲死了我就是你的监护人。”“现在我们来谈谈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被软禁了。
我找到了机会。我偷走了姜恒办公室电脑里的U盘。那个U盘里有他所有黑账的证据。
不止是谋杀父亲。还有洗钱还有侵吞。我逃了出去。我去找陆思源。我没敢告诉他。我怕。
姜恒是个疯子。他会杀了陆思源。我必须推开他。我约他见面。我说了那些话。
我砸了他的戒指。我看着他心碎的眼神。我走了。我没有回头。我开着车在高速上。
一辆卡车撞了过来。不是意外。是姜恒。车掉下了悬崖。我活了下来。我爬了出来。
大火烧了一切。全世界都以为我死了。我带着U盘走进了这家疗养院。我成了姜灵。
我以为我安全了。直到陆思源的出现。5镇定剂的药效过去了。我醒来。天黑了。
病房里很安静。我口渴。我坐起来想倒水。我发现我的手腕被束缚带绑在了床头。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是一级约束。只有最危险、最具攻击性的病人才会有的待遇。
陆思源。他做的。他是在报复我。报复我三年前的背叛。他要用医生的权力折磨我。
“来人!开灯!”我喊。没人理我。“救命!放开我!”我开始挣扎。束缚带勒得很紧。
我的手腕火辣辣地疼。恐惧抓住了我。我怕黑。我怕这种被绑住的无力感。
我想起了被姜恒关起来的日子。“放开我……放开我……”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行。
不能哭。姜池不能哭。疯子会笑。我开始笑。
“哈哈哈……放我出去……我是蘑菇……我要去飞……”我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
很刺耳。门开了。一道光照了进来。陆思源站在门口。他没有穿白大褂。他穿着黑色的衬衫。
他看着我。“闹够了?”他开口声音冰冷。“陆医生……”我换上可怜的表情“我错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开我好不好?”他走了进来。他拉过椅子坐在我床边。
“姜灵”他看着我“我们做个交易。”“什么交易?”“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解开你。
”我的心提了起来。“你问。”他沉默了片刻。“你吃芒果吗?”我的瞳孔缩紧了。芒果。
我芒果过敏。严重过敏。会休克。全世界只有三个人知道。我爸姜恒陆思源。他在试我。
如果我是姜灵一个疯子我不知道。如果我是姜池我……我该怎么回答?“芒果?
”我舔了舔嘴唇“是……黄色的那个吗?甜吗?”我装作一无所知。陆思源笑了。
那是我重逢后第一次见他笑。很淡。“对。很甜。”他站起身“明天我让食堂给你准备一份。
”他走了。我的身体僵住了。他要杀我。不。他不是姜恒。他是个医生。他是在逼我。
他笃定我就是姜池。他笃定我为了活命会拒绝。
而我一旦拒绝就证明我记得自己过敏。我就没疯。好狠。陆思源你真够狠。
我闭上眼。冷汗浸透了我的病号服。6姜恒坐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整座城市。
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还没找到?”他的助手站在一旁发抖。
“姜总……车祸现场只找到了……残骸。法医鉴定……”“法医?
”姜恒冷笑“法医能鉴定什么?鉴定一堆焦炭?”“U盘呢?
”“没有……现场没有发现U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姜恒站起身“她没那么容易死。
”“姜池……我那个好妹妹。她最擅长就是躲猫猫。”他走到一张照片前。照片上是姜池。
她在笑。姜恒的手抚过她的脸。“你逃不掉的。”他低语“那个U盘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查。”“查全国所有的医院收容所疗养院。
”“查所有叫姜池姜灵或者任何带‘Chi’‘Ling’发音的女人。
”“查所有在车祸时间点前后新入院的身份不明的病人。”“挖地三尺。
”“把她给我找出来。”助手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姜恒拿起手机。他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机构。”“青山疗养院。”“对。查查它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