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搬进青松里小区第七天，老式电梯每次启动都会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咔嗒声。
23:55分，手机屏幕在漆黑的楼道里泛起冷光。
她摸索钥匙时，光瞥见安全通道的绿色标志牌下蜷缩着团黑影——像是谁把整张人皮对折塞进了防火门缝隙。
"程小姐的快递。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程薇的钥匙串摔在304室门前。
转身时只看到件墨绿色快递服消失在楼梯转角，脚步声轻得像是踩着棉花。
地上那个缠满保鲜膜的檀木盒泛着诡异油光，收件人信息栏洇着团暗褐色污渍。
当她蹲下身，鼻尖突然窜入某种甜腻的腥气。
快递单上寄件人地址栏用瘦金体写着"阴阳路44号"，而日期赫然是三天后的农历七月十五。
电梯井里传来钢索绷断般的巨响。
一檀木盒躺在餐桌上像口微缩棺材。
程薇用酒精棉片擦拭盒面时，发现那些看似雕花的纹路实则是层层叠叠的符咒。
盒盖中央嵌着块暗红色玛瑙，凑近看才发现是凝固的血滴。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起戏曲唱段。
咿咿呀呀的女声混着老式留声机的杂音，唱词在"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这句戛然而止。
程薇后背渗出冷汗，她分明记得半小时前刚关闭所有APP。
"咚。
"盒盖毫无征兆地弹开一道缝隙。
灰白色骨灰里埋着枚鎏金蝴蝶发簪，旁边还有张泛黄的戏票。
程薇捏起发簪瞬间，耳边炸开声凄厉的尖叫。
她踉跄着撞翻餐桌，发现打翻的骨灰在地板上拼出个人形轮廓。
手机屏保突然变成黑白遗照。
照片里穿墨绿旗袍的女人侧身站在老式梳妆台前，镜中倒影却是背对镜头的——而现实中的程薇此刻正以完全相同的位置站在穿衣镜前。
二程薇冲进卫生间干呕时，发现下水口堵着几缕长发。
当她用铁丝钩拽，整栋楼的下水管突然共振般轰鸣。
缠满青苔的发丝末端挂着枚翡翠耳坠，和她打翻的那只蝴蝶发簪显然是成套首饰。
"402的程小姐？"物业值班员在电话里迟疑，"咱们四楼只有401和403，您是不是记错了？"程薇握簪子的手开始发抖。
她清楚记得搬来那天，四楼东户门牌号在楼道节能灯下泛着铜绿。
当时401室门口堆着纸扎的童男童女，她还以为是中元节没撤走的祭品。
子夜钟声响起时，盒底符咒像被火烤般卷曲。
程薇惊恐地看到那些朱砂符文在墙面上投出扭曲的影子，渐渐聚合成个梳头的女人轮廓。
镜面突然蒙上雾气，有人用指尖在上面写着：三日为期。
三第三天清晨，程薇在物业办公室翻到了1993年的施工图纸。
泛蓝的晒图纸上，402室位置标注着"结构加固区"。
值班老头嗑着瓜子说当年盖楼时挖出过汉代墓葬，开发商请了茅山道士做了场法事。
"那场雨下了整整七天。
"老头突然压低声音，"打地基那晚，有个工人的安全绳莫名其妙断了，四十米摔下来居然没死。
就是人疯了，整天念叨什么姐姐在混凝土里唱歌。
"程薇的后颈泛起细密疙瘩。
她想起昨夜镜中浮现的血字，三天期限正是从收到骨灰盒开始计算。
手机在这时震动，推送新闻标题写着：《林氏集团总裁林国栋病危，曾主持青松里危房改造项目》。
窗外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四程薇在四楼拐角处踩到滩粘稠液体。
手机电筒照亮墙面的瞬间，她看到401和403室之间凭空多出扇贴满黄符的铁门。
门缝里渗出带着檀香味的血水，门牌号上的"402"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划出来的。
"程小姐。
"对门张老太端着青花瓷碗从阴影里浮现。
老人身上的绛紫色旗袍爬满霉斑，开衩处露出的小腿布满蜈蚣状缝合伤疤。
程薇记得物业档案里张慧芳的照片——那是个穿的确良衬衫的圆脸妇人，右眼角有颗泪痣。
而眼前的老太左眼下垂着道刀疤。
"喝了这碗定魂汤，寅时之前别睁眼。
"瓷碗里的液体黑如沥青，浮着片干枯的并蒂莲。
程薇后退时撞到402室铁门，听见里面传来绸缎摩擦地砖的窸窣声。
老太突然伸手扣住她手腕，旗袍袖口露出截缠着红绳的森白腕骨："你长得真像程老板，当年她在和平戏院唱《牡丹亭》......"整层楼的声控灯同时爆裂。
五程薇挣扎着逃回304室时，防盗门在身后自动反锁。
骨灰盒正在茶几上高频震动，盒盖缝隙涌出大团纠缠的发丝。
当她用水果刀挑开发丝，藏在骨灰里的血珀石突然迸射红光。
梳妆镜浮现出诡异画面：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被反绑在雕花木椅上，梳妆台镜面倒映着双正在浇筑混凝土的男人们。
女人突然转头看向程薇，被缝住的嘴唇渗出黑血——那分明是年轻时的张老太。
手机疯狂弹出日历提醒，所有事项都变成血红色的"还债"。
程薇抓起血珀石冲向阳台，却发现楼下空地变成口巨大的混凝土搅拌池。
林国栋的巨幅广告牌立在池边，笑容被雨水冲刷得模糊扭曲。
402室传来重物坠地声。
当程薇握着簪子冲上四楼，402室的铁门洞开着。
三十年前的雕花梳妆台立在房间中央，镜面裂痕正好贯穿女人脖颈。
镜框上刻着两行小字："魂归处，孽债消七月半，故人归"血珀石突然变得滚烫。
程薇在镜中看到自己披上了那件墨绿旗袍，身后站着个正在梳头的女人。
女人左手戴着与她相同的蝴蝶发簪，右手无名指套着枚嵌有林氏集团徽章的金戒指。
整栋楼的下水管道开始轰鸣，像是无数双手在敲打生锈的铁管。
程薇终于听清那些声响的规律——是《牡丹亭》的工尺谱，用指甲盖一节节叩出来的昆腔韵调。
第二章 双生迷影程薇攥着血珀石冲出402室时，整条走廊正在褪色。
墙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后面发霉的水泥墙面。
声控灯变成老式钨丝灯泡，403室门牌不知何时换成了"和平戏院后勤处"。
血珀石突然变得冰凉。
程薇低头发现旗袍不知何时变回家居服，唯有耳垂不知何时多了枚翡翠耳坠——正是她从下水道钩出的那只。
手机显示00:17分，但电梯按钮显示楼层正在疯狂跳动：B3→4→B3→4。
程薇冲进安全通道，发现台阶上洒满纸钱，每个转角都摆着对巴掌大的童男童女纸扎。
当她喘着气推开304室防盗门，茶几上的骨灰盒正在渗血。
血水在地板汇成箭头，指向卧室梳妆镜。
镜面倒映的床头柜上，赫然摆着碗冒着热气的定魂汤。
一"这血珀里锁着七重魂魄。
"古董店老板用鹿骨刀刮下些许碎屑，"最早能追溯到民国三十七年，最新的......"他瞥了眼程薇耳后的朱砂痣，"恐怕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程薇看着碎屑在酒精灯上爆出幽蓝火焰。
火苗中浮现出穿长衫的男人身影，正将枚血珀镶进怀表。
老板突然打翻灯盏："程小姐从哪得来的这东西？""捡的。
"程薇撒谎时，血珀石突然在她掌心震动。
柜台里的铜镜映出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贴在程薇背后帮她梳头。
老板猛地拽过程薇左手，盯着她小指根部的月牙形胎记："程秋芸是你什么人？"窗外惊雷乍响。
暴雨冲刷着"林氏典当行"的招牌，程薇这才注意到匾额右下角刻着小小的"程记"二字。
柜台后的博古架突然倾斜，上百个骨灰盒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坠落。
"快走！"老板将铜钱剑塞给她，"去青松里地下室找配电箱，在..."话未说完，他的瞳孔突然扩散，耳孔流出沥青状黑水。
程薇尖叫着后退，撞翻的铜盆里漂着张完整的人脸。
二青松里地下室的霉味带着尸臭。
程薇举着铜钱剑挑开蛛网，发现所有配电箱都被红绳缠成茧状。
当她割断某条红绳，整栋楼的灯光骤然熄灭。
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程薇看到配电室深处有团人形阴影。
铜钱剑突然发烫，剑身映出个被倒吊的女人——正是穿绛紫色旗袍的张老太。
"慧芳？"程薇试探着靠近，却踩到滩粘腻的液体。
手电筒照亮水泥柱的瞬间，她看到被铁链锁着的真张慧芳。
老人喉咙插着根桃木钉，胸前挂着块"程记当铺"的怀表。
假老太的冷笑从背后传来。
程薇转身时，铜钱剑被旗袍袖卷走。
对方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与程秋芸完全相同的脸："姐姐当年也爱多管闲事。
""你是...程秋芸的妹妹？"程薇背靠水泥柱，摸到张慧芳怀表上的血珀凹槽。
女人抚摸着脸上的缝合线："程秋月这个名字，还是姐姐被浇进混凝土前给我起的。
"她突然掐住程薇脖子，"知道为什么选你当容器吗？你的胎记和姐姐的守宫砂位置一模一样。
"血珀石突然迸发红光。
程秋月惨叫后退，手腕浮现焦黑的指印。
程薇趁机将怀表按进凹槽，整个配电室开始剧烈摇晃。
三程薇拖着张慧芳逃到天台时，暴雨中的老楼正在扭曲。
401室变成挂着白灯笼的灵堂，403室门内传来混凝土搅拌声。
血珀石指引她来到锈迹斑斑的水箱前，里面沉着个铁皮盒。
婚书上的并蒂莲纹样与定魂汤里的枯花如出一辙。
程薇颤抖着展开泛黄的宣纸："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林国栋 程秋芸癸酉年七月初七"合影里穿西装的男人搂着穿旗袍的程秋芸，背景是青松里工地。
程薇突然发现林国栋的金怀表链上拴着枚血珀，正是她手中这块的母石。
手机突然收到推送："林氏集团公布林国栋遗嘱，独子林慕言继承全部股份。
"配图里的年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镜框纹路与婚书上的并蒂莲完全重合。
水箱突然剧烈震动，浑浊的水面浮现出程秋月的脸。
她贴着程薇耳畔呢喃："知道姐姐被活埋那晚，林国栋为什么特意打开通风管道吗？"四程薇在物业档案室翻到了1993年的值班表。
七月十四日那栏用红笔圈着"地基浇筑"，值班人签名是张慧芳。
但最后一笔拖出诡异的弧度，像是被强行按着手腕写的。
当她用血珀石照射签名，纸面渗出黑色泪痕。
泪珠滚落处显出第二层字迹："救我，程秋月在地窖"。
地下室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程薇握着铜钱剑返回时，发现程秋月正在啃食张慧芳的手指。
老太浑浊的眼球转动："好侄女，知道为什么你的胎记会发烫吗？铜钱剑刺入程秋月心口的瞬间，程薇看到三十年前的幻象：暴雨夜的工地，程秋芸被反绑着扔进基坑。
程秋月举着伞对林国栋娇笑，突然被姐姐扯掉旗袍下摆——大腿内侧赫然也有月牙胎记。
"你以为自己逃得掉？"程秋月化作飞灰前大笑，"林家的男人，专挑带这个印记的下手......"整栋楼的下水管开始轰鸣，这次敲的是《游园惊梦》的曲牌。
程薇跌坐在血泊中，发现张慧芳的怀表里藏着张字条："慕言吾儿，若见到耳后朱砂痣的女子，立即执行B计划。
——父字"五程薇在304室浴室冲洗血迹时，镜面突然浮现工地图纸。
血珀石指引她看向通风管道示意图，某条标注"废弃"的支路直通402室位置。
当她用发簪撬开天花板，夹层里掉出本皮质日记。
1993年7月15日的记录令人毛骨悚然："04:20，基坑传来抓挠声。
林总说浇第二车混凝土，让我往里面掺黑狗血。
""07:00，程秋月送来绿豆汤。
她旗袍开衩比昨天高了两寸，大腿上有道月牙形伤疤。
""13:00，做法事的道士突然七窍流血，说怨气太重镇不住。
让我们找七个同年同月生的女孩......"日记最后夹着张泛红的相纸。
程薇看到穿道袍的自己站在法阵中央，脚下是用血画的八卦图。
照片背面写着：癸酉年七月廿一，锁魂印成。
骨灰盒突然发出指甲抓挠声。
程薇打开盒盖，发现里面多了缕绑着红绳的头发。
发丝自动缠绕成同心结，末端系着张微型戏票，座位号正是304。
窗外飘来烧纸钱的味道，点亮往生灯借尸还魂在眼前"第三章 镜中遗音程薇握着那张微型戏票走向304室衣柜时，血珀石在掌心烙出焦痕。
衣柜深处挂着件墨绿旗袍，针脚与骨灰盒里的发簪完美契合。
当她披上旗袍的刹那，整面衣柜门板突然变成梳妆镜。
镜中倒影自顾自地抹上丹寇，唱起《游园惊梦》："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声线竟与三十年前的程秋芸录音带如出一辙。
手机疯狂震动，林慕言的短信弹窗盖住镜中人的脸："程小姐对家父的遗物感兴趣的话，明日奠基仪式恭候大驾。
"程薇用发簪划破指尖，将血珠点在血珀石上。
镜面泛起涟漪，浮现出402室梳妆台的全息投影。
抽屉第三格暗匣里，静静躺着本裹着油纸的戏本。
一戏本封皮用簪花小楷写着《还魂记》，内页夹着张泛红的相纸。
程薇认出这是程秋芸与林国栋的结婚照，但新娘右手戴着对不属于她的龙凤镯——那镯子正在程薇卧室的骨灰盒里。
当她翻开末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