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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的晨雾尚未散尽，慕府的下人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崭新的喜字贴在每一扇门窗上，连庭院中的石径都撒了一层细细的红砂。
"轻些！那对青瓷花瓶可是前朝的古物，小姐特意为新房挑选的！"慕府管家老周指挥着几个小厮搬运物件，声音虽低却不容置疑。
慕心瑶站在回廊下，静静看着府中为她的婚事忙碌的景象。五年的等待，终于要在七日后迎来结局。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萧云铮出征前留给她的信物。
"小姐，账房先生等着您过目嫁妆单子呢。"丫鬟青桃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册子。
慕心瑶收回思绪，微微颔首："让他到书房等我。"
书房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黄花梨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慕心瑶端坐在太师椅上，纤长的手指熟练地翻动着账册。二十岁便接手慕家大半产业，她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这一项，南海珍珠的数量不对。"她指尖轻点其中一行数字，"上月从广州运来的应该有三百颗，这里只记了二百八十。"
账房先生额头渗出细汗："小姐明鉴，那二十颗是...是老夫人取去..."
"祖母那里我自会说明。"慕心瑶打断他，声音不疾不徐，"但账目必须清楚。慕家能在商界立足，靠的就是'诚信'二字。"
账房先生连连称是，忙不迭地修改记录。正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书房，"边关传来捷报，萧将军大破北狄，已经班师回朝，三日后就到京城了！"
慕心瑶手中的朱笔一顿，在账本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圆点。她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恢复平静。
"知道了。"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话下去，所有婚庆准备提前，务必在将军回京前一切就绪。"
待众人退下，慕心瑶才允许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盛放的桃花。五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日，萧云铮一身戎装，在这个院子里对她许下承诺。
"心瑶，待我建功立业归来，定不负你。"
这五年来，她不仅守着婚约，更通过慕家商行暗中为边关将士输送粮草药材。每一次商队出发，她都会亲自检查货物；每一封边关来信，她都会反复阅读。如今，他终于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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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京城万人空巷。
慕心瑶站在城楼上最佳的观礼位置，一袭淡紫色罗裙衬得她肤若凝脂，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既不过分招摇，又不失大家闺秀的气度。她身旁站着闺中密友、当朝长公主周明玥。
"紧张吗？"周明玥笑着打趣，"五年不见，你的萧将军怕是更加英武了。"
慕心瑶抿唇一笑，目光却始终盯着城门方向："我只盼他平安归来。"
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随着军队渐近，城楼下百姓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慕心瑶的心跳也随之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
当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慕心瑶几乎忘记了呼吸。萧云铮一身玄铁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比五年前更加挺拔威严。他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身后是整齐的军队，气势如虹。
"那就是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周明玥赞叹道。
慕心瑶正欲回应，笑容却突然凝固在脸上。她清楚地看到，萧云铮的马背上还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着桃红色衣裙，腰身明显圆润，一只手还亲密地搭在萧云铮持缰的手臂上。
"那是谁？"慕心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身旁的青桃脸色煞白："小、小姐，奴婢也不知道..."
城楼下，萧云铮似有所感，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一瞬，慕心瑶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成了某种决然。他没有停下，而是护着那名女子继续前行。
"心瑶..."周明玥担忧地握住好友冰凉的手。
慕心瑶挺直腰背，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无妨，许是路上救下的落难女子。萧将军一向心善。"
她声音平静，指甲却已深深掐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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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萧府设宴为萧云铮接风洗尘。慕心瑶换了一身湖蓝色织金长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比白日更加端庄大气。她缓步走入萧府大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心瑶。"萧云铮在大厅门口迎她，五年征战让他轮廓更加硬朗，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我有话对你说。"
慕心瑶微微颔首，随他进入一间僻静的偏厅。一进门，她就看到了白日里那名女子，此刻正怯生生地站在窗边，双手护着隆起的腹部。
"这是柳如烟。"萧云铮直截了当，"她在边关救过我的命，如今已有五个月身孕。"
慕心瑶的目光从柳如烟楚楚可怜的脸滑到她隆起的腹部，又回到萧云铮脸上："所以？"
萧云铮皱眉，似乎没料到她是这般反应："我希望你能接纳她为平妻。你放心，正妻之位仍是你的。"
柳如烟适时地上前两步，就要跪下："慕小姐，如烟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将军身边..."
"不必了。"慕心瑶侧身避开，声音平静得可怕，"萧将军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开，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走出萧府大门时，慕心瑶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眼中的寒意比月色更冷。
回到慕府，慕心瑶径直走向书房，对身后担忧的青桃吩咐道："去把老夫人珍藏的梨花白取来。"
酒至微醺，慕心瑶才允许自己的手微微颤抖。她取出萧云铮五年来的所有信件，一封封重新读过。那些曾经让她心动的字句，如今看来全是虚情假意。
"小姐..."青桃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
慕心瑶却突然笑了，那笑容让青桃不寒而栗："青桃，你说，我若是现在退婚，世人会如何议论？"
"小姐三思啊！萧将军如今战功赫赫，深得皇上器重..."
"正是如此。"慕心瑶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退婚太便宜他了。我慕心瑶从来不是任人欺辱的弱女子。"
她拿起桌上的一封请柬——那是明日诗社为庆贺萧云铮凯旋特意举办的雅集。慕心瑶原本不打算出席，现在却改了主意。
"去准备明日赴会的衣裳。"她轻声道，"要最华丽的那套。"
青桃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而去。慕心瑶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轻声自语："萧云铮，你既敢带外室回来羞辱我，就别怪我以牙还牙。"
窗外，一阵风吹过，满树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如同破碎的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