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婚礼惊变我站在圣坛前，整理着袖口的钻石纽扣，
心跳比婚礼进行曲的节奏还要快。"紧张了？"伴郎陈默在我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揶揄，
"堂堂周氏集团CEO，面对三百人的新品发布会眼都不眨，现在手在抖？"我没有反驳。
透过教堂彩绘玻璃洒落的光斑在我脚边跳跃，像是顽皮的祝福。这场婚礼筹备了整整一年，
每一个细节都由我亲自把关——从林微月婚纱上手工缝制的两千颗珍珠，
到宴会厅里从荷兰空运来的十万支白色郁金香。我要给她最完美的婚礼，
就像她给了我人生中最完美的三年。管风琴的旋律突然变得庄重，
宾客们齐刷刷站起的声音如同潮水。我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红毯尽头。那一刻，
我的世界应该被分割为"遇见林微月之前"和"拥有林微月之后"两个纪元。"新娘入场！
"司仪的声音洪亮地回荡在哥特式穹顶下。我扬起嘴角，却在下一秒凝固——面纱下那张脸，
不是林微月。我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向前踉跄了一步，被陈默死死拽住手臂。
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人把整个蜂巢塞进了我的颅骨。
教堂里的窃窃私语汇聚成令人窒息的声浪，镁光灯开始疯狂闪烁。苏媛——林微月的闺蜜，
穿着本该属于我新娘的婚纱，挽着她父亲的手臂，从容不迫地向我走来。
她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质问陈默，却发现他的表情同样震惊。苏媛在距我两步之遥停下，
从伴娘手中接过一部手机，点击播放后转向宾客。林微月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清晰得残忍："周予淮，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我已经离开了。"画面里的她素面朝天，
穿着那件我熟悉的浅蓝色家居服，背景是我们同居的公寓，"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告别，
但我知道如果当面说，你总有办法让我心软。"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不是真的。
昨晚视频通话时她还红着脸问我明天戴哪对耳环好看，
今早化妆师应该去家里给她做造型才对。"我们相识1095天，你给了我很多，除了自由。
"视频里的林微月眼神飘向远处，"你记得我上次自己决定晚餐吃什么是什么时候吗？
或者最后一次单独见朋友？甚至我母亲的葬礼你都因为签约仪式缺席了。
"教堂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前排的周氏股东们交换着眼神，我母亲攥紧了念珠。
"我试过沟通，但你总说'听我的没错'。"一滴泪从她脸颊滑落，
"苏媛会替我完成这场婚礼，请别为难她。这三年我很快乐，但抱歉，我从未爱过你。
选择在今天离开，是希望你能彻底死心。"视频黑屏的瞬间，教堂炸开了锅。我僵在原地，
感受着三百道目光像三百把刀扎在背上。财经记者们已经低头疯狂敲击手机，
明天的头条会是"周氏太子爷婚礼遭弃，股价恐将暴跌"。"予淮。
"苏媛冰凉的手搭上我的手臂，"流程还要继续。"我猛地甩开她："你早知道？
""昨晚她来我家哭了一夜。"苏媛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她说宁愿你恨她，
也不想继续当笼中鸟了。"司仪尴尬地咳嗽："周先生，
您看这..."我环视四周——面色铁青的父母，交头接耳的宾客，幸灾乐祸的商业对手。
这场耗资千万的婚礼已成闹剧，但周氏集团不能今天再添一条"CEO失控离场"的丑闻。
"继续。"我听见自己说。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荒诞噩梦。
我机械地完成每一个程序：交换戒指时苏媛的手指比我更冷，
亲吻新娘环节我只碰了碰她脸颊，香槟塔倒塌时没人敢出声。
摄影师忠实地记录下我每个表情，那些照片日后会成为商学院的危机公关反面教材。
回到所谓的新房——那栋为林微月买的海边别墅，我砸碎了所有镜子。苏媛不知何时离开了，
只留下婚纱像具空壳般瘫在卧室中央。凌晨三点，手机震动，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所有证件我都带走了，其余物品随你处置。放过彼此。——月
我翻出相册里去年在北海道拍的合影。照片里林微月裹着我的围巾，鼻尖冻得通红，
眼睛却亮得像盛满了星光。当时她说了什么？"予淮，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
你会不会..."我把手机砸向墙壁。黑掉的屏幕上映出一张扭曲的脸，
那是我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哭。2 第二章 《消失的她》清晨六点，
我坐在周氏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条垂直下落的股价曲线。
蓝色线条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周氏集团市值百亿的防御壳。"已经跌停板了。
"陈默把平板电脑递到我面前，"财经网头条是《周氏太子妃落跑，投资者用脚投票》，
社交媒体上#豪门婚礼变闹剧#话题阅读量破三亿。"我揉着太阳穴，
那里有一根血管从昨天起就跳个不停。办公室外间，公关部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联系上林微月了吗？""她原来的手机号已成空号，所有社交账号全部注销。
"陈默滑动着调查报告，"公寓管理员说她前天深夜带着两个行李箱离开，
预付了半年房租让房东别动她剩下的物品。"我猛地站起来，西装外套擦倒了咖啡杯。
褐色的液体在财务报表上蔓延，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查她信用卡消费记录！
""最后一笔是三个月前在城郊安康医院的缴费记录，之后她一直用现金。
"陈默犹豫了一下，"老板，
董事会七点半的紧急会议......"落地窗倒映出我充血的眼睛和歪斜的领带。
三小时前，我在这间办公室的休息室冲了冷水澡，换下婚礼上那套价值二十万的定制西装。
现在它被扔在角落，前襟沾满香槟酒渍，像极了我的尊严。"告诉他们我马上到。
"陈默关门后，我打开手机相册里加密的文件夹。去年冬天，
林微月穿着我的白衬衫在厨房煮醒酒汤，晨光透过纱帘在她锁骨投下细碎的光影。
当时我悄悄拍下这张照片，她发现后红着脸来抢手机，打翻了汤锅。"删掉！太丢人了！
""偏不，这是我的手机。""周予淮！你尊重一下我的隐私权好不好？"回忆像一根细针，
精准刺入心脏最柔软的部位。我打开电脑，调出三年前公司年会的监控录像。
那是我们初遇的开始。画面里，刚接手CEO位置的我正在致辞，
台下清一色的阿谀奉承面孔中，只有站在角落的年轻女孩没在鼓掌。她脖子上挂着媒体证，
手里端着相机，眉头微蹙。当我提到"未来五年营收翻倍"时，她甚至撇了撇嘴。"那是谁？
"我记得当时问助理。"外包团队的摄影师，叫林微月。需要换掉吗？""不用。
"酒会环节，我故意走到她面前。她没像其他人那样立刻谄媚地敬酒，
反而后退半步护住镜头："周总，香槟和长焦镜头不宜近距离接触。""你刚才为什么皱眉？
""您确定要在年会上讨论这个？"她眼睛亮得惊人，"那个五年计划里，
研发投入占比从12%降到9%，而营销预算涨了30%。
"后来她在安全通道里给我看了她的摄影作品集。
四点的豆腐作坊、跨江大桥焊接工手套上的破洞......那些照片里有种灼热的生命力，
烫得我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手指发疼。"周总？"陈默敲门进来，"董事们都到齐了。
"会议室里，十二双眼睛像十二台X光机，试图扫描我的灵魂是否已经破碎。
我解开西装扣子坐下，面前摆着两份文件：《股价异常波动说明》和《婚前财产公证备案》。
"首先，我向各位道歉。"我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自己，"但周氏的基本面没有变化，
这次事件......""这次丑闻。"财务总监刘世昌打断我，"你知道光是今天早上，
就有四家合作方来问'周氏是否面临信任危机'吗？"我握紧钢笔："市场反应过度了。
""那个女孩，"最年长的董事周慕清——我的叔公敲着拐杖，"到底为什么逃婚？
"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我喉咙发紧，想起视频里林微月说的"从未爱过你"，
胃部一阵绞痛。"年轻人感情变故很正常。"我母亲周曼琳突然开口，
"重点是予淮今早收到瑞士制药集团的合作邀约，对方看中的正是我们的危机应对能力。
"我转头看她。母亲穿着香奈儿套装，头发一丝不苟，
仿佛昨天在教堂里攥碎念珠的不是同一个人。她推过来一部平板电脑，
上面是拟好的声明稿：《周氏集团CEO婚姻变动不影响战略布局》。"九点开市前发出去。
"她拍拍我的手，"另外，苏家女儿昨晚表现得体，
媒体那边......""我和苏媛不会维持这个荒唐的婚姻。"我声音很轻，
但足够让所有人听见，"今天下午就去办离婚手续。"法务总监剧烈咳嗽起来："周总，
您签过婚前协议，如果主动提出离婚......"我突然想起签字那天，
林微月盯着那沓文件看了很久。当时我说这只是形式，她笑了笑说"我知道"，
然后写下名字时笔尖戳破了三张纸。"协议具体条款？
""您将失去对周氏医疗板块的投票权。"法务总监推了推眼镜，
"这是老董事长生前为防范......特殊情况设置的。"会议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结束。
我回到办公室，发现苏媛坐在访客区，穿着不合身的套裙，手里捧着一杯茶。
"妈让我来给你送午餐。"她指了指桌上的保温盒，"她很喜欢我，你知道的。
"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有那么一瞬间，
我恍惚以为是林微月坐在那里——她们身高相似，都留着及肩黑发。"为什么答应她？
"我扯松领带，"你明明......""明明暗恋你五年？"苏媛笑了，
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杯沿，"微月知道的。她说如果非要找个人代替她，希望是我。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林微月连替身都给我安排好了？我打开保温盒，
里面是切成心形的三明治和剥好的石榴——全是林微月爱吃的东西。
"她最后见你时说了什么？""很多。"苏媛抬头看我，"比如你总替她决定午餐吃什么，
推掉她朋友的聚会，连她母亲化疗时间都要和你的商务行程协调。
"我摔上保温盒盖子："她母亲？""李教授去年确诊胰腺癌时，
微月想请三个月假回成都照顾，你说派最好的护工去就行。"苏媛眼神变得锋利，
"最后她妈妈是在安康医院走的，那天你在东京签并购协议。"我膝盖发软，
不得不扶住桌子。林微月确实提过她母亲生病，但我当时正面临董事会质疑，
只记得让秘书转了笔钱过去。至于葬礼......那天确实有个重要签约，
她红着眼睛送我到机场，说"工作重要，你先忙"。"安康医院在哪？""青浦区，
私立肿瘤专科。"苏媛站起身，"不过你别费心了，微月处理完母亲后事就注销了所有信息。
她说......""说什么？""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就是为爱情放弃去马格南图片社实习的机会。"苏媛走到门口，回头补充，"对了，
我今晚搬去你那里。别担心，我睡客房。"三小时后，我站在安康医院前台，
护士反复核对电脑记录："抱歉，周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叫林微月的患者。""那李素华呢？
去年胰腺癌患者。"护士敲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李女士已于去年12月16日过世。
您是......""她女儿来过吗？""抱歉，
患者隐私我们......"我掏出钱包里所有现金推过去："最后一次。
"护士左右张望后压低声音："李女士临终前一周，她女儿每天凌晨来陪床，
有次晕倒在走廊。值班医生检查后说她......""她怎么了？""这我真的不知道。
"护士把现金推回来，"不过徐医生可能清楚，他是李女士的主治医师，
昨天刚请假去瑞士了。"回程路上，陈默打电话说查到林微月卖掉了成都老家的房子，
但留了一箱物品托邻居转交。我让他立刻飞成都取回那箱东西，然后拨通航空公司的电话。
"查一下最近三天飞瑞士的乘客名单。""周先生，这涉及隐私......""头等舱，
姓徐的医生。"电话那头键盘声噼里啪啦："有的，徐志远医生，昨天中午航班，苏黎世。
"我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挡风玻璃上开始落下雨滴，很快变成倾盆大雨。
雨刷器疯狂摆动，却怎么也刷不干净玻璃上流淌的雨水。
就像我怎么也擦不干净记忆中林微月最后一次送我上班时，她脸上无声的泪水。
那天我说了什么来着？"妆都花了，晚上见。
"3 第三章 《她留下的密码》成都那箱物品要明天才能送到，我整夜没睡，
在书房翻箱倒柜寻找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线索。凌晨四点，
我在公司内网搜索栏输入"林微月 调岗"，屏幕上跳出的结果让我的手悬在了空中。
《海外分部摄影师岗位申请》——提交日期是我们交往一周年的第二天。我点开文件，
林微月的证件照在屏幕冷光中注视着我。她扎着马尾，没戴耳环，
嘴角抿出一个我熟悉的倔强弧度。申请理由栏写着："拓展国际视野，提升纪实摄影能力"。
审批意见处是我的电子签名和一个刺目的红色"驳回"。记忆像被闪电劈开的夜空突然亮起。
那天晚上我们在外滩餐厅庆祝周年纪念，她穿着我送的香奈儿连衣裙，
手指一直在餐巾上画圈。"予淮，公司有个机会...""尝尝这个松露，
刚从法国空运来的。""我在说正事。马格南图片社和我们在巴黎的分部有合作项目，
我想...""不行。"我切着牛排，"我不想异地恋。"她当时什么表情？我努力回忆，
却只记得自己滔滔不绝地分析巴黎治安多差、法国男人多轻浮、她语言不通会有多不方便。
最后她低头说"好吧"，而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电脑屏幕突然跳出陈默的来电显示，
我手一抖碰洒了威士忌。"老板，箱子拿到了，但邻居说林小姐特意嘱咐要亲手交给您。
"陈默的声音带着机场广播的回音，"我改签了最早航班，两小时后落地。
""直接送来别墅。"挂断电话，我继续翻找公司服务器。
又一份文件刺痛了我的眼睛：《辞职申请》——日期是三个月前，
正是林微月母亲去世后不久。申请流程居然已经走到人事终审，而批准人赫然是我自己。
可我完全不记得见过这份申请。我调出那段时间的邮件往来，
终于在一堆未读邮件中找到了人事总监的请示。当时我正在德国谈判，连续72小时没合眼，
只草草回复了"按惯例处理"。公司"惯例"是核心岗位有三个月竞业禁止期，
而林微月的辞职正好被卡在那里。窗外泛起鱼肚白时，
我在书架最底层发现了那个牛皮笔记本。这是去年生日我送给林微月的礼物，
扉页上还写着一行字："给亲爱的月月，愿你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录。
——予淮 2022.5.20"她确实认真记录了每一天，以一种我从未预料的方式。
2022年6月18日：予淮又取消了我们看展的计划。他说那个艺术家不够格，
可我只是想去学习布光技巧。晚上他送来一束花补偿，但我更想要尊重。
2022年9月3日：妈妈检查结果不好，我想回成都。
予淮说可以派私人飞机接她来上海治疗。他总是用钱解决问题，
却不懂有些痛苦需要陪伴而不是VIP病房。
2023年1月14日：马格南的托马斯回复我了！他说还记得我毕业作品，
问我现在拍什么。我翻遍手机相册，除了予淮的商业活动就是公司宣传照。
我把自己活成了他的附属品。越往后翻，字迹越潦草，有些页面还沾着可疑的水渍。
最后几页几乎让我窒息：2023年3月8日：妈妈走了。今天火化时下雪了，
成都居然三月飞雪。予淮在东京签约，电话里说"别太难过"。
他不知道我难过的不是妈妈离开，
而是最后一次家庭旅行我因为予淮的周年惊喜计划而没去成。
2023年4月2日：徐医生说我遗传了妈妈的基因突变。真是讽刺，
予淮总说我的眼睛漂亮，现在这双眼睛可能会是全身最后失去功能的器官。
2023年4月15日：决定了。如果婚礼那天我逃跑了，你会不会终于明白？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拍的。当时我嫌弃路边摊不卫生，
她却坚持要尝糖葫芦。照片里她踮着脚把糖葫芦往我嘴边送，我皱着眉往后躲。现在看来，
那个表情不是嫌弃，而是恐惧——恐惧一切脱离掌控的事物。门铃响了。我合上日记本时，
发现封底内侧用透明胶带粘着一把钥匙，上面贴着"青松公寓1703"的标签。
陈默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印有熊猫图案的纸箱。他眼圈发黑，西装皱得像抹布，
显然也没休息好。"邻居说这是林小姐老家的全部物品了。"他把箱子放在茶几上，
"要我帮忙整理吗？""不用。"等陈默离开后，我打开箱子。最上面是几本相册，
翻开第一页就让我如遭雷击——年幼的林微月站在雪山前，身边是位穿摄影背心的男人，
照片角落写着"爸爸带我看四姑娘山"。我从未听她提起过父亲。在我们交往的三年里，
每当问及家人，她只说"妈妈是中学老师"。现在照片里这个男人，
竟然是著名战地记者林岳，五年前在叙利亚失踪的那个林岳！相册下面压着一沓明信片，
邮戳从缅甸到乌克兰再到黎巴嫩，每张都写着"给月月"。最新的一张停在2018年3月，
上面只有一句话："如果这次回不来，记住爸爸爱你胜过一切镜头下的真相。
"箱底有个绒布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质奖章——"荷赛奖青年摄影师奖"。
日期是林微月大学毕业那年，正是进入周氏集团前几个月。我查了手机，
那年获奖者名单里确实有她，用的是英文名Luna Lin。
所有碎片开始拼合成一个可怕的图案：我不仅抹杀了她的现在，
还切断了她与过去的全部联系。"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苏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穿着林微月的睡袍，头发湿漉漉的，身上飘着林微月常用的茉莉香水味。
我猛地合上箱子："谁让你用她东西的？""我们的尺码差不多。"苏媛歪头看我，
"你看起来糟透了，要不要吃点什么？"我推开她走向浴室，却在走廊被叫住。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苏媛靠在墙边，"微月最后那段时间经常去见一个医生，
不是她母亲的主治医，而是华山医院的神经内科专家。"我转身："你怎么知道？
""她有一次拿错药瓶落在我家。"苏媛从睡袍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子，"阿托品滴眼液，
但标签被撕了。我查过，这种药常用于...""重症肌无力。"我接过药瓶，
手心瞬间渗出冷汗。林微月母亲患的是胰腺癌，为什么她会需要神经科的药物？
苏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婚礼前一周，我看见她在洗手间呕吐，她说只是吃坏肚子。
但第二天，我发现她在更衣室偷偷注射什么东西。"我冲回书房，抓起车钥匙。
青松公寓的地址已经输入导航，那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离公司足有二十公里远。
"你去哪？"苏媛追到车库，"董事会十分钟后要跟你视频会议！"引擎咆哮着回应她。
后视镜里，苏媛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白点，
就像我记忆中那个踮脚喂我糖葫芦的女孩，终将消失在视野尽头。
青松公寓是栋老旧的筒子楼，电梯里贴满通下水道的小广告。
1703室的门把手上积了层薄灰，看来林微月很久没来过了。钥匙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响声。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药香扑面而来。这间不足四十平的一居室，
与我给林微月准备的滨江豪宅天差地别。
雪、恒河边的火葬场、吴哥窟的日出......每张都署着"Luna Lin"的签名。
书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写着拍摄计划，最新一页是"瑞士安乐死机构实地考察"。我双腿发软，
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浴室门后挂着医院专用的服药记录表，
密密麻麻写满了我看不懂的药名和注射时间。梳妆台上摆着几个药瓶，
标签无一例外都被撕掉了。床头柜抽屉里有个上锁的铁盒。我用力掰开，
里面是一叠医疗报告和一张去瑞士的单程机票，日期是婚礼后第三天。报告大部分是英文，
ATTR Amyloidosis"遗传性转甲状腺素蛋白淀粉样变性我还是看懂了。
这是种罕见的遗传病，会导致神经损伤和器官衰竭，平均存活期3-10年。
患者最后会失去行动能力，但意识清醒地感受自己慢慢窒息。报告日期显示，
林微月是在她母亲去世两周后确诊的。窗外突然下起大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
我坐在她睡过的单人床上，手指抚过枕头上的凹痕。这里残留着一根长发，
在台灯下泛着温柔的棕色光泽。床头贴着的便签纸上写着一行小字："如果予淮找来，
请告诉他我去了最像爸爸照片里的地方。"我翻出箱子里的明信片，
最新那张背面是叙利亚古城帕尔米拉的落日。林微月的父亲最后出现的地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默发来的消息："老板，查到徐医生在瑞士的地址了。另外，
苏媛刚向媒体发布了你们蜜月照。"我点开链接，照片里苏媛靠在我肩头，
背景是P过的巴黎铁塔。配文是："感谢大家关心，我们很好。"而此刻真正的我，
蜷缩在林微月的小床上，抱着她的病历哭得像条被遗弃的狗。
4 第四章 《缺席的葬礼》华山医院肿瘤科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消毒水气味中混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腐朽味道，像是死亡本身已经渗透进墙壁。"周先生？
"护士站的小护士眼睛瞪得溜圆，"您真的是周氏集团的......""徐志远医生在哪？
"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徐医生今天请假了。不过..."她压低声音，
"您可以去7楼神经内科问问，他经常去那边会诊。"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
我盯着镜面门上的倒影：西装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领带歪斜，
下巴上冒出的胡茬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落魄的醉汉。这副模样要是被财经记者拍到，
周氏股价怕是要再跌停一次。神经内科的标识是忧郁的深蓝色。候诊区坐满神情麻木的病人，
有人歪着头流口水，有人四肢不自然地抽搐。我站在走廊中央，
然意识到林微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那个曾经在北海道雪地里灵活地调整相机光圈的女孩。
"找谁？"一个戴眼镜的护士长拦住我。"徐志远医生。"她狐疑地打量我："您是？
""周予淮。"我顿了顿，"林微月的未婚夫。"护士长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快步带我穿过走廊，推开一扇标着"医生休息室"的门。空荡荡的房间里，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泡面。他转过身，
我立刻认出这是林微月日记里提到的徐医生——她母亲的主治医师。"周予淮。
"他放下泡面杯，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比我想象中来得晚。""你认识我？
""李教授临终前常看你的财经访谈。"徐医生推了推眼镜，"她说你讲并购策略时的神态，
很像年轻时的林岳。"我胸口像被重锤击中。林微月的母亲知道我是谁，
而我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微月在哪？"我单刀直入。"瑞士。""具体地址？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徐医生冷笑，"李教授葬礼那天，微月在殡仪馆门口等到天黑。
那天你本来答应陪她，结果呢？东京的签约仪式？"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记忆像被撕开一道口子——那天早晨林微月确实打过电话，而我正忙着审核合同最后条款。
"就五分钟..."电话里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现在不行，宝贝。晚上我飞回来再说。
""可是妈妈她...""让苏媛先陪你去，乖。"后来我在庆功宴上喝得烂醉，
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而林微月已经处理完所有后事。她当时什么表情？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她递给我的解酒茶特别苦。"李教授最后的日子很痛苦。"徐医生递给我一份病历，
"胰腺癌晚期伴全身转移，但微月坚持不做镇静处理。她说母亲想保持清醒，
多看几眼这个世界。"我翻开病历，
看到一张便签纸贴在首页："给未来的你：当你看到这份病历时，我已经不在了。请别难过，
我只是提前去给爸爸探路。——李素华 2022.12.10""她走的那天下雪了。
"徐医生声音柔和下来，"微月整夜抱着母亲，唱成都童谣给她听。天亮时，
李教授最后说了句'别像妈妈一样，为爱情放弃看世界的机会'，
然后就..."病历从我手中滑落，纸页散了一地。
其中夹着的照片飘到脚边：林微月蜷缩在病房角落睡着，手里还攥着湿透的纸巾。
照片背面写着："妈妈走后第七天，我终于哭出来了。""微月后来做了基因检测。
"徐医生捡起病历，"Hereditary ATTR Amyloidosis，
遗传性转甲状腺素蛋白淀粉样变性。这种病通常中年后发病，但她...""提前了。
"我机械地接话，
想起林微月最近半年频繁的感冒、突然拿不稳筷子、还有那次在电影院莫名其妙摔倒。
每次我问起，她都笑着说"没事，不小心"。
徐医生突然抓住我衣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周氏医疗正在研发这种病的靶向药！
如果微月早点告诉你，如果她母亲能用上实验阶段的药物......"我眼前发黑。
三个月前，董事会确实讨论过砍掉这个"投入产出比太低"的研发项目。我当时投了赞成票。
"现在药呢？""二期临床试验刚通过。"徐医生松开手，"但微月已经等不起了。
她的病情恶化速度异常快，上周视频会诊时，她右手已经抬不过肩膀。"我跌坐在椅子上，
脑海中闪过林微月最后一次给我煮咖啡的样子。她当时用左手扶着右手手腕，
说是因为"扭到了"。而我居然信了。"她在瑞士哪里？""我不会说。
"徐医生转身整理文件，"不只是因为你辜负她。更因为..."他犹豫了一下，
"有些检查结果不太正常。""什么意思？""她的神经传导速度衰减曲线不符合自然病程。
"他递给我一份报告，"像是...某种药物加速了病情发展。"我猛地站起来，
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有人下毒？""只是猜测。"徐医生摇头，"样本量太少，
也可能是应激反应。微月这半年承受的压力......"他没说完，
但我们都明白那压力来自哪里。离开医院时，天空飘起细雨。我坐在车里，
一遍遍拨打林微月的旧号码，尽管知道早已停机。
语音信箱里存着她三个月前的留言："予淮，记得吃胃药，你书桌左边抽屉第三格。
还有...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那天我回来已经是凌晨三点，而她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现在想来，那可能是她母亲的遗物，或是她的诊断报告。
成都的航班六小时后起飞。我给陈默发了条信息："查查苏媛过去半年的购药记录。
"然后打开导航，输入"成都七中教职工宿舍"——林微月曾提过她母亲任教的地方。
飞机舷窗外云层翻滚。我翻开林微月的日记本，
重读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段落：2022年11月3日：妈妈疼得整夜睡不着，
徐医生说最多三个月。予淮今天又加班，我已经十天没好好和他说过话了。
他总说"等忙完这阵子"，可人生哪有那么多"等"。
2022年12月24日：第一个没有妈妈的圣诞节。予淮送了Tiffany项链，
可我只想要他听我说说话。他手机一直在震，最后我们还是去了那个无聊的酒会。
2023年1月1日：新年愿望：在变成妈妈那样之前，离开。空姐送来咖啡，
我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太苦了，就像林微月最后一次给我的解酒茶。
成都的空气比上海湿润得多。七中教职工宿舍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红砖楼，
院子里有几株高大的银杏树。我按照地址找到3单元201室，敲门无人应答。
"找李老师啊？"楼下晒太阳的老太太眯起眼睛，"她女儿上个月回来过，把房子卖了。
""您知道她女儿去哪了吗？""说是出国。"老太太从藤椅上费力地站起来，"等等，
她有东西留给你。"我心跳骤停："留给我？""她说如果有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来找，
就把这个给他。"老太太递来一个牛皮纸袋，"你是她男朋友吧？
那丫头每次打电话都说'周先生这样''周先生那样'。
"纸袋里是把钥匙和一张字条："青羊区小通巷27号，储物柜B-17。
"小通巷是条文艺气息浓厚的老街，27号是家叫"荒岛"的咖啡馆。店主听我说明来意后，
带我穿过庭院，来到后院一排蓝色储物柜前。"林小姐租了三年。"她递给我登记簿，
"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取。"B-17柜子里是个墨绿色行李箱，
密码锁上贴着便签："生日+相遇日"。我输入"0520+0928"，锁应声而开。
件：电影票根、干枯的花瓣、贝壳、拍立得照片......每件都附有林微月手写的纸条。
2019.9.28 公司年会。你穿深蓝西装真好看，虽然一直板着脸。
我偷拍了十七张，这张最自然。2020.3.14 第一次吵架。
我说想继续接摄影私活，你不同意。最后我妥协了，但你不知道我偷偷哭了半小时。
2021.1.6 你发烧39度还坚持开会，我煮了姜茶送去。
你在会议室桌下偷偷牵我的手，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很幸福。最下层是个牛皮纸信封，
里面装着那本《廊桥遗梦》——林微月最爱的小说。扉页上她写着："亲爱的予淮，
如果你看到这里，说明我终于有勇气离开了。这本书里的爱情之所以美丽，
是因为它短暂如风。而我们...太像笼中鸟了。"信封底部是张去日内瓦的单程机票，
日期是婚礼后第三天。还有张照片：林微月站在雪山前，穿着她父亲的摄影背心，
笑容明亮得刺眼。背面写着："我终于活成爸爸希望的样子了。"我抱着箱子走出咖啡馆时，
成都下起了太阳雨。雨滴打在照片上，模糊了林微月的笑脸，就像我记忆中她的样子，
正在一点点消失。手机震动，陈默发来消息："老板，
查到苏媛用假名定期购买一种神经抑制剂，药理作用与林小姐的病症高度相关。更诡异的是，
她五年前曾在华山医院神经内科实习，当时带教老师正是徐志远。"我站在雨中，
突然想起婚礼前夜，苏媛"恰好"来送醒酒汤，而林微月那晚异常安静。
第二天化妆师说新娘脸色很差，建议补点腮红......行李箱底层突然传来电子提示音。
我翻找半天，发现是个藏在夹层中的老旧MP3。按下播放键，
林微月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予淮，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可能已经在瑞士了。
别找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只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婚礼前那晚，
苏媛给我的醒酒汤里有怪味。我本来没在意，
直到今早右手突然失去知觉......"录音突然中断，只剩沙沙的杂音。
我跪在成都的雨巷里，终于明白林微月不是逃婚，而是逃亡。
5 第五章 《加密的病历》上海摄影家协会的玻璃门上倒映出我憔悴的脸。推门进去时，
前台的女孩正在修剪一盆绿萝，剪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请问秦老师在吗？"她抬头，
手里的剪刀掉在桌上："周...周总？"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周没刮胡子，
西装也是前天那套。自从发现林微月的录音，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
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她，在她还能听见我道歉之前。"老秦在暗房。"女孩指向走廊尽头，
"需要我带您...""不用。"暗房的红灯像血一样黏在视网膜上。推门进去时，
秦峰正将一张照片浸入显影液。黑白影像慢慢浮现：阿尔卑斯山的雪峰，
构图精准得令人窒息。"Luna的风格。"我嗓子发紧。老秦猛地转身，显影盘被打翻，
药水洒了一地："周予淮？"他眯起高度近视的眼睛，"真是你？
我还以为...""以为什么？""没什么。"他扯下橡胶手套，"来要微月的会员费？
她上个月就退会了。"红灯下，老秦的表情模糊不清。他是上海纪实摄影的泰斗，
也是当年发掘林微月才华的伯乐。
我结婚请柬上那张新人照就是他拍的——林微月侧脸靠在我肩上，
睫毛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了眼中的忧郁。"她联系过你吗？""谁？""林微月。
"我咬字很重，"婚礼前一周。"老秦转身整理相纸，动作突然变得很慢："她来交作品集，
说要申请马格南图片社的驻场项目。"他顿了顿，"那天她状态很差，差点晕倒在电梯里。
"我抓住工作台边缘，指甲抠进软木："她说什么了？""说终于要自由了。
"老秦抽出一张照片推给我，"还让我转交这个，说如果你找来。"照片上是林微月的手腕，
内侧用钢笔画了道虚线，旁边写着"切口参考线"。
我胃部一阵绞痛——这是医生做静脉注射的标记。"她病了？""你居然不知道？
"老秦的眼镜片反射着红光，"那天她撸起袖子找笔，我看到的。两条胳膊全是针眼和淤青，
像...""像什么？""像我妈化疗时的样子。"暗房的排风扇嗡嗡作响，
我突然无法呼吸。红灯变成手术室的颜色，
照片上那道虚线变成林微月最后留给我的讯息——她在向我告别，用最专业的方式。
老秦递给我一张名片："华山医院检验科的，我哥们。
他说上个月有个叫林微月的做全套肿瘤标记物筛查，结果被徐医生亲自加密处理了。
"名片背面写着一串数字：2019.12.25。"这是什么？
""微月让我转告你的日期。"老秦叹气，"她说你会明白。"我确实明白。
2019年圣诞节，我们本来约好去北海道，临行前我因为收购案推迟了行程。
林微月默默退掉机票，陪我熬了三个通宵。庆功宴上我喝得烂醉，
第二天醒来发现她已经处理好所有合同细节，还煮好了醒酒汤。那天她穿着红毛衣站在窗前，
阳光透过羊绒勾勒出纤细的轮廓。我说了什么来着？"下次别穿高领，你脖子那么好看。
"后来她真的再没穿过高领毛衣。从摄影协会出来，我直接去了华山医院。
检验科的小伙子见到名片后，警惕地看了眼走廊。"秦老师打过招呼了。
"他递给我一份报告，"但只有血液部分，影像学资料在徐医生私人保险箱里。
"报告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我看不懂，
R-CM转甲状腺素蛋白淀粉样变性心肌病"和底部红色的"预后不良"已经足够清晰。
检查日期是婚礼前两周。"能看出严重程度吗？""心脏已经受累。"他指着几个指标，
"这种病到晚期会全身神经退化，但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
"她的病程发展快得不正常。""什么意思？""就像有人按了快进键。
"他做了个加速的手势，"通常这种病要5-10年才到这种程度，
但她从初次诊断到心肌受累才半年多。"我眼前闪过苏媛端着醒酒汤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