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典当行苏晚第一次见到沈砚之，是在惊蛰那日的暴雨里。
她抱着母亲留下的羊脂玉镯冲进典当行时，檐角的铁马正被狂风撞得叮当乱响。
柜台后的男人穿着月白长衫，指尖捏着枚放大镜，正细细打量块血玉。听见动静抬眼时，
苏晚看见他左眉骨下有颗极小的痣，像落在雪上的墨点。“当这个。”她把锦盒推过去，
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暖白的光，上面雕刻的缠枝莲纹被摩挲得发亮。沈砚之没接，
只是抬眼扫她湿透的旗袍下摆：“苏小姐？令堂的镯子，上个月刚在我这儿续过当。
”苏晚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母亲的赌债像滚雪球似的涨，她这个留洋归来的大小姐，
如今连变卖嫁妆都要被人认出来。正想反驳，男人已从柜台后走出，
递来条烘干的披肩：“后门有热姜茶，先暖暖身子。”他转身时，
苏晚瞥见他长衫领口露出的银链，坠子竟是半块碎玉，纹路恰好能和她的玉镯对上。
2 真假婚约三日后，沈砚之的车停在了苏家门口。司机递来的烫金请柬上，
写着“沈苏两家联姻”的字样，新郎是沈砚之，新娘却空着。“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苏晚攥着请柬的手指泛白，母亲正被赌坊的人堵在偏厅，哭喊声刺得她耳膜疼。
沈砚之倚在车门上，指尖转着枚玉扳指：“假婚约，三个月。我帮你还清赌债，
你帮我应付家里的催婚。”他抬眼，眉骨下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事成之后，
这镯子还你。”成婚当夜，沈砚之在书房铺了张行军床。“各睡各的。”他丢来份协议，
“别妄想不该有的。”苏晚看着他伏案看账本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脖颈后的朱砂痣，
和老照片里那个抛弃母亲的男人一模一样。3 玉镯里的秘密沈砚之总在深夜出去，
回来时身上带着淡淡的硝烟味。苏晚在他书房发现个上锁的紫檀木盒，
钥匙竟和自己玉镯的搭扣一模一样。盒子里是半块碎玉，
与沈砚之颈间的恰好拼成完整的“苏”字。还有本日记，
泛黄的纸页上记着1925年的事：“今日见她腕间玉镯，方知她便是当年救我的小姑娘。
”苏晚的心猛地跳起来。母亲总说，当年在码头救过个被追杀的少年，
临别时送了半块碎玉当信物。这时沈砚之推门进来，看见打开的盒子，
脸色骤变：“谁让你动我东西？”“你认识我母亲？”苏晚攥着碎玉的手发抖，
“你是不是……”话没说完就被他捂住嘴。男人的掌心带着凉意，喉结滚动着：“别问。
”4 背叛的刺沈砚之突然消失的那天，苏晚在他枕头下发现张字条：“镯子是假的，
婚约也是假的。”附带着张支票，数额足够还清所有债务。她疯了似的冲进典当行的密室，
撬开沈砚之藏东西的暗格。里面有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沈砚之抱着个婴儿，
身边的女人正是年轻时的母亲。还有份报纸，头版印着“沈家少爷沈砚之遇刺身亡”的消息，
日期是十年前。偏厅突然传来响动，苏晚躲进衣柜，看见几个穿黑风衣的人在翻找什么。
为首的人掀开沈砚之的床板，露出个暗格，里面藏着本账本——竟是沈家走私军火的证据。
“沈砚之以为假死就能脱离家族？”有人冷笑，“找到账本，送他真上路。
”5 碎玉重圆苏晚在码头仓库找到沈砚之的时候，他正被绑在柱子上，
左眉骨的伤口渗着血。看见她手里的账本，突然笑起来：“果然是你。”“母亲说，
当年救的少年，左眉骨有颗痣。”苏晚用碎玉划断绳索，“她说等不到他回来，
就把镯子留给女儿。”黑风衣的人追来时，沈砚之突然将她护在身后。枪战中，
他替她挡了颗子弹，血溅在玉镯上，竟显出里面藏着的字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其实……”沈砚之咳着血，从怀里掏出个锦盒，“真镯子一直在我这。”苏晚这才明白，
他假意消失，是怕牵连她。那些深夜的外出，是在搜集沈家犯罪的证据；那场假婚约，
是想护她周全。6 尾声沈家倒台那日，苏晚在典当行的后院种了株玉兰。
沈砚之坐在轮椅上，看着她把两块碎玉拼成完整的圆，
突然从怀里掏出枚戒指：“这次是真的。”玉戒指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是他们的生辰。
苏晚摸着他眉骨下的痣，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真正的玉，碎了也能拼回来。
”檐角的铁马在春风里轻响，沈砚之低头吻她的发顶，颈间的碎玉与她腕间的镯子轻轻相撞，
发出清脆的声响，像跨越了时光的承诺。7 玉碎后的裂痕沈砚之的伤口愈合得很慢，
左臂总在阴雨天发麻。苏晚学着用中药给他热敷，药汁里掺着从典当行后院采的玉兰花，
蒸腾的热气里裹着淡淡的香。“沈家的旧部还在盯着我们。”他握着她递来的茶杯，
指尖在杯沿划出圈，“账本虽已交给巡捕房，但沈老爷子在租界还有势力。
”苏晚往他颈间的碎玉上呵气，水汽凝成细小的珠：“那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去法国，
我陪你看卢浮宫的雕塑，你教我辨玉。”沈砚之却摇头，
眉骨下的痣在灯下泛着暗哑的光：“有些债，必须亲手清。”他开始频繁地出入租界，
回来时常常带着伤。有次苏晚替他缝补衬衫上的弹孔，
发现布料夹层里藏着张照片——是个眉眼和她极像的女子，站在沈家老宅的玉兰花树下，
怀里抱着个襁褓，照片背面写着“1927年春，念晚”。“这是……”苏晚的声音发颤。
“我母亲。”沈砚之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她也是被沈家逼死的。
当年她发现老爷子走私鸦片，想带着证据离开，却被伪装成意外落水。”苏晚突然明白，
他执着于扳倒沈家，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两代人的冤屈。
她把那半块碎玉塞进他掌心：“我陪你。”8 租界鸿门宴沈老爷子的请帖来得蹊跷，
烫金的“寿宴”二字下，压着朵干枯的玉兰花。沈砚之拆开信封时，里面掉出颗子弹，
弹身上刻着“沈”字。“鸿门宴。”他把子弹丢进笔筒，“但必须去。
”苏晚找出母亲留下的银质发簪，簪头是朵可开合的玉兰花，里面藏着三根细针，
针尖淬了麻药。“我扮成你的侍女。”她往发间插簪子时，沈砚之突然抓住她的手。
“太危险。”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真玉镯，“沈家的人认得你母亲，定会刁难你。
”“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苏晚抬头望他，目光撞进他深邃的眼，“我们是夫妻，
不是吗？”沈砚之喉结滚动，突然低头吻她。这个吻带着中药的苦，又混着玉兰花的甜，
他颈间的碎玉贴着她的锁骨，凉得像块冰，却烫得她心口发颤。寿宴设在租界的洋楼，
水晶灯折射出刺目的光。沈老爷子坐在主位，银须在胸前飘拂，看见沈砚之身后的苏晚时，
浑浊的眼突然亮了：“这姑娘的眉眼，倒像极了当年那个不听话的丫鬟。”苏晚垂着眼，
指尖悄悄捏住发簪。9 玉兰树下的真相宴席过半，沈老爷子突然拍了拍手，
屏风后走出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捧着个锦盒。“砚之，你看这是什么？”盒盖打开的瞬间，
沈砚之的脸色骤变——里面是半块碎玉，纹路恰好能和他颈间的那块对上，
只是边缘沾着暗红的血渍。“你母亲当年藏起来的，不止是账本。”老爷子冷笑，
声音像磨过砂石，“她把沈家最重要的鸦片分布图，刻在了这碎玉里。
”苏晚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反复摩挲玉镯的动作，原来缠枝莲纹里藏着的，
是用微雕刻的租界地图。她刚要开口，沈砚之突然将她护在身后：“图在我这，放她走。
”混乱中不知是谁开了枪，子弹擦过苏晚的耳际，打在身后的玉兰花瓶上。
沈砚之拽着她往二楼跑，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竟有株开得正盛的玉兰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这是我母亲当年亲手种的。”他推开地板下的暗门，“从这里能通往后街。
”苏晚却蹲下身，指尖抚过花根处的泥土——那里埋着个铁皮盒，里面是本日记，
最后一页写着：“沈家大小姐与钟表匠私奔，实为掩护我带走分布图，他们的孩子，
托付给了苏家。”她猛地抬头，看见沈砚之眼中的泪光：“你母亲不是赌徒，
她是在替我母亲守着秘密。那些赌债，都是沈家故意设的局，逼你出现。
”10 玉成其美沈老爷子带着人堵在暗门出口时，苏晚突然将玉镯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溅起的瞬间，她看清了每块碎玉内侧的纹路——拼起来正是完整的鸦片分布图。
“沈家人只认得整块的玉，却不知真正的秘密藏在裂痕里。”她捡起最锋利的一块碎片，
抵在自己的手腕，“放他走，否则我现在就毁掉它。”沈砚之扑过来夺碎片的瞬间，
苏晚突然将碎片塞进他掌心：“记得去法国。”枪声再次响起时，
苏晚看见沈砚之被暗门后的人拽走，他回头望她的眼神，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她笑着扬手，将剩下的碎玉抛向空中，阳光穿过碎片，在地上投下漫天的光点，
像无数颗星星。三个月后，苏晚在典当行的后院修剪玉兰，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沈砚之站在月亮门后，左臂还缠着绷带，手里捧着个锦盒。“沈老爷子在狱中病死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玉戒指，用两块碎玉的边角料拼成，“巡捕房说，
是匿名信帮了大忙。”苏晚摸着戒指内侧的刻字，是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