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潜县梅家和兴和督军府有一门娃娃亲。为了这门婚约，我和堂姐梅似雪起了大早，
坐汽车颠簸半天，才在下午赶到省会的督军府，迎接我们的却只有督军夫人。
夫人说她儿子在演武堂上课，要周末才回，让我们安心住下。好容易到了周末，
大少爷打电话说不回来了。真是好极了，我们像白菜一样送上门供人挑选，
人家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1. 梅暗香视角我越想越气，趁府中警卫不备，
翻墙摸出了督军府。路上左右打听，终于找到这个狗屁的演武堂，
就离督军府步行半个时辰的路！这个狗屁的大少爷却没时间回？演武堂的门卫不让我进，
只一个劲问我是谁，又来这里找谁？“我找邵立勋，我，我是他远房的表妹。
”“好漂亮的小丫头，你找少督军什么事啊？”门内一群学员路过，对着我指指点点，
嘻嘻哈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这样，你喊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带你进来找少督军，
怎么样？”我本就憋了一肚子气，闻言更觉羞辱，抽出盘在腰间的鞭子就冲那人面门而去。
他侧身抓住我的鞭子，用力一拽，把我拽到门内。“好凶悍的小女子，你究竟什么来路？
”“哼，”我冷哼一声，甩动鞭尾，抽回鞭子，“打赢我，姑奶奶就告诉你！
”众人起哄：“张澜嘉，别怂啊，跟她打！”这个叫张澜嘉的年轻人哈哈大笑，
指了指不远处的比武台：“那就比一场。”我别过头，哼，输了也没什么，
反正姑奶奶我进来了！比武台上，我手持梅花鞭，张澜嘉赤手空拳：“姑娘，我不拿兵器，
一会儿可别说哥哥我欺负你啊。”笑死，真当姑奶奶我打不过你？我快速出招，左劈右扫，
不过十招就把张澜嘉逼到了台边。台下嘘声一片，起哄声比刚才还大。“张澜嘉，
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来。”“小丫头都打不过，快下来吧，
别给我们演武堂丢人了~”张澜嘉满脸通红，抓起台边架子上的军棍，大喝一声冲过来。
我闪身侧躲，鞭子蓄力后甩出，鞭尾缠住军棍。张澜嘉调转军棍，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
好发挥长棍的优势。我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从他左侧绕过，用力往回拉。
将张澜嘉右手并军棍一起锁住，随后一脚猛地踹在他的膝盖窝。张澜嘉猝不及防，
膝盖一软半跪在台上。我看准时机，鞭子绕过他的脖子一圈，以手肘为支点，
将他锁喉控在地上，勒得他直翻白眼。“叫声姐姐我就松手。”我抬起下巴，倨傲地看向他。
就这点本事，还敢叫嚣，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就这样的，我一个打十个！“叮——”的一声，
一把匕首打在我的鞭子上，震得我后退半步，松开了鞭子。好强的力道！“好功夫！
姑娘姓甚名谁，师承何处，有何贵干？”台下有人装模作样地鼓掌。“少督军。
”学员们个个敛起笑容，站直了身体，不敢再吊儿郎当。原来他就是邵立勋。
我揉了揉发麻的手腕，将丢在地上的鞭子慢慢收回，一边细细打量。他个子很高，
站在一群男子中仍鹤立鸡群，面颊线锋利，剑眉星目，虎背蜂腰，丰神俊朗，
手里还把玩着匕首的刀鞘。我不愿输了气势，仰了仰脖子，朗声道：“梅家，梅暗香。
”2. 邵立勋视角回府的车上，小姑娘就坐在我身边，紧紧抿着嘴唇，
手指一直在鞭子上摩挲。刚才我是不是太凶，吓着她了？都怪张澜嘉那个不成器的东西，
早知道就让他喊声姐姐算了，又不会少块肉。我轻轻舒了口气，心情不错。
本来这场婚事我是不想认的，什么娃娃亲，老掉牙的玩意儿。但看到她，我就改变了主意，
如果是她，试试又何妨！客厅里，一个陌生姑娘坐在我母亲身边，不住地回头往外望，
见小姑娘跟在我后头进来，长松了口气，站起来行礼的动作却还是行云流水，
端的是一派大家闺秀风范。“立勋，这是梅家三姑娘梅似雪。你小时候祖父祖母带你回老家，
你见过的，还记得吗？”母亲热情地介绍，看到我身后的小姑娘时却沉了脸，
“看样子五姑娘你已经见过了。”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位梅姑娘等着我。
梅似雪的目光和心思却都在自己妹妹身上：“大少爷见谅，我妹妹年少不懂事，
给您添麻烦了。”“怎会，五姑娘天真直率，就是不大认路，幸而被我遇到，便一起回来了。
”我揶揄了小姑娘一句，她果真红了脸，煞是可爱。“暗香第一次来省会，人生路不熟，
又看什么都稀奇，偏爱凑热闹，让夫人少爷见笑了。”梅似雪替小姑娘解释。“哪里，
是我们招待不周，让五姑娘觉着无趣了。”这梅家有点意思，送来的两个姑娘，一文一武，
一静一动，一婉约一娇俏，这是生怕我毁约？……“我要那个小的。”晚饭后，
我被叫到父母的书房。母亲很喜欢那个叫梅似雪的姑娘，我喝口茶的功夫，
她就将她从头夸到脚，不带从样儿，认定她会是个合格的儿媳妇。但是，对不住了，母亲，
这是我娶妻。“且不说她这脾性，就是年纪，她也不合适，比你小好几岁，
行为做事还跟个孩子似的。”母亲不肯答应。“那不刚好？在家养两年，
您还可以好好教教她，怎么做这邵家少夫人。”母亲很生气：“还要等两年？你都几岁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我倒觉得这姑娘有胆气，配得上我儿子。
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他才二十出头，正是闯荡的年纪，急什么。”父亲一锤定音。
“闯荡什么闯荡，天天在军营里打滚，弄得灰头土脸，晒得跟块碳似的。”母亲嘟嘟囔囔，
却不再反对。她一向反驳父亲，不管父亲是有理还是没理。3.梅暗香视角我坐立难安，
夫人明明相中了堂姐，怎么最后成了我留下？推开堂姐的房门，她正在收拾东西。
见我踟躇不前，堂姐把我拉进屋：“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这桩婚事本是你亲姐姐的，
奈何她早夭。如今落在你头上，也算天意。”我很惊讶，我不知道这些内情，
只以为祖父为梅家和邵家定了门娃娃亲。长幼有序，婚事便该是堂姐的。而我，
不过是堂姐的陪衬。堂姐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不高兴，留下我才遗憾。
我本来就是要去英国留洋的，结婚了我还怎么去？这下刚好，我终于可以去完成我的梦想了。
暗香，我很高兴。”我却不高兴，我不喜欢邵家，邵立勋也不见得喜欢我。
堂姐看我低头不语，终于意识到我对这门婚事的抵触。“你不想嫁？”我沉默着点头。
“我以为你喜欢……”堂姐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道，“暗香，我尽力了，如果可以替你，
我不会走。我不知为何最后定下的是你，但这事咱们家说了不算，人家说了才算。
邵父是兴和的督军，是这里的‘皇帝’。这门婚事对梅家很重要，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可以任性。”我知道的，梅家适婚又还没定人家的女孩子只有我和堂姐两个，
不是她就是我，我躲不掉。父母家族把我养大，给了我衣食无忧的生活，我应当回报的。
我抱住堂姐，把头靠在她的肩上，眼泪无声落下，是不舍，也是害怕。我长这么大，
从未独自在外过。现在我却要一直住在这个陌生又拘束的地方，一个人。
……夫人更喜欢堂姐，但她对我也很好。她给我做旗袍、做洋裙，
带我去烫头发；教我看账本、打算盘，管理家里的佣人；教我西式的餐桌礼仪，
教我跳交际舞，带着我跟那些个夫人小姐应酬。但她总对着我叹气。我小时候身体不好，
五岁就跟着父亲练功，夏练酷暑冬练寒九，十余年从不间断。我不怕吃苦，
但我怕她看我时失望的眼神。我穿惯了练功服，旗袍洋裙虽然好看，但是穿着迈不开步子，
我别扭；我的手握惯了鞭子和刀剑，掌心的老茧总是勾坏丝绸的面料，
粗笨的手指也打不好算盘，我沮丧；夫人小姐们穿得漂亮，争奇斗艳，说话声音婉转动听，
犹如廊下笼中的百灵鸟，而我，明明打架时身形灵活，跳舞时却笨重，我自惭。我不开心，
日日消沉，我甚至卑劣地想换回堂姐，她一定做得比我好。
4.邵立勋视角小姑娘在我家过得不开心。刚开始，我以为她是初离开家不习惯，
所以情绪低落。但哪怕我时时抽空陪她，带她出去下馆子、看电影，但只要回到家，
脚还没踏进去，我就能感觉到她烦闷的心情。我又怀疑她是不是不情愿这门婚事，
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我去学堂里问那些有女朋友和未婚妻的同窗，
学着讨女孩子欢心的把戏。她不喜欢花花草草衣裳首饰，我就带她去郊外、去马场，
甚至带她去了军营。她躲在车里，换上我偷摸顺出来的一套全新的军装，出来时我眼前一亮。
长身玉立的小姑娘，不适合那些掐腰束胸的裙子，穿衣裤更显英姿飒爽。
“你今天就是我的小兵了。”我眉眼含笑逗她。“是！”小姑娘立正，
给我行了个并不标准的军礼，随后腼腆地笑了，脸蛋红红的，更显俏丽，
“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不会被人发现吧？”“出了事有我担着，你怕什么？”不知为何，
小姑娘近来胆怯不少，做事缩手缩脚，没了我第一次见她时的洒脱与胆气。
带着她一路走到打靶场，路过的人总不自觉要看她一眼。我回身仔细打量，到底是姑娘家，
皮肤光洁，唇红齿白，太扎眼。想了想，我摸了两把地上的灰，揉在她脸上。
小姑娘生气地拍掉我的手，皱着眉嘟着嘴埋怨：“干什么，脏死了！
”我故意逗她：“太漂亮了，不像个小兵，遮一遮。”她果然不再擦。
演武堂的学员也正巧来靶场练习，其中还有小姑娘的熟人。张澜嘉显然还记得她，
看见她乔装打扮跟在我身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一个眼刀过去，
他才不情不愿地缩回头。“张澜嘉、王正兴、李鸿。”“到！”“你们过来，
跟这个新来的小兵比一比枪法，要是输了，负重跑十公里。”“是！”“少督军，
要是这小兄弟输了呢？你可不能偏心啊。”有个傻子不但没认出来，
还看不懂张澜嘉拼命使的眼色，“既然是新人，只有他赢我们三个中的一个，就算他赢。
输了就跑五公里，怎么样？”“好。”我看见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不由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
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一口答应。“我不会啊！”小姑娘有点急了，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教你。”我把枪递到小姑娘手里，站在她身后，再握住她的手。我有私心，我想接近她，
近一点，再近一点。“砰”，第一枪连靶子都没打到。
但枪的后坐力却把小姑娘推到了我的怀里。小姑娘没藏好的发丝挠在我脸上，人如其名，
带着点点暗香，痒痒的，也挠到了我的心里。小姑娘憋着嘴甩手，
凑到我耳边：“你是不是和他们串通好了，故意捉弄我？”我也凑到她耳边：“没事，
输了我替你跑。”5.梅暗香视角切，姑奶奶要你替？我摩拳擦掌，刚才是我没准备，
不知道这枪力气这么大，再来！打完一轮子弹后，我终于找到了感觉。不就是打枪嘛，
红缨枪是枪，手枪也是枪，既然都是枪，就没有我梅暗香学不会的！嫌邵立勋站在后面碍事，
我推开了他，打出了新一轮的第一枪，歪了；第二枪，五环；第三枪，八环；第四枪，十环！
“靶心诶，我是不是很有天赋？”我兴奋地握拳转圈，看向邵立勋。这些人的表情都怪怪的。
张澜嘉在和同窗窃窃私语什么？怎么，我不能听？邵立勋又为什么一副便秘的样子？
“把步枪拿来，换靶子。”邵立勋磨了磨牙。还说不是串通好的，
见我这么快学会手枪了就又要换步枪。这些男人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输给我一次，至于嘛，
哼！纸靶换成了玻璃瓶，我趴在地上，按邵立勋说的，两点一线瞄准，五声过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