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的腥气,
钻进喉咙深处,黏腻得让人作呕。冰冷的水珠从头顶扭曲、锈蚀的管道上渗出,滴落,
砸在积着薄薄一层污水的水泥地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应急灯垂死般挣扎着,昏黄的光晕在逼仄的空间里艰难地切割出小片可视区域,
却让更远处的阴影显得愈发粘稠、深不可测。光晕的边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角落深处的黑暗吸引。
那黑暗仿佛拥有实质,在缓缓地、无声地起伏。然后,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在黑暗中亮起。
不是反射的光,是纯粹的、燃烧般的猩红。冰冷,凶戾,带着一种原始的、针对猎物的恶意,
牢牢地锁定了我。恐惧像一桶冰水,从头顶猛地浇下,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原始的指令在尖啸:跑!我猛地转身,脚下一滑,污水四溅。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不远处那道敞开的、通往楼梯间的铁门。身后,
没有预想中的嘶吼追击,只有一片死寂。但那死寂本身,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那两道猩红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烙铁,紧紧烙在我的后背上,冰冷刺骨。冲进楼梯间,
腐朽铁门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呻吟。我一步两级,甚至三级地向上狂奔,
冰冷的金属扶手硌得手掌生疼。胸腔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刀子。楼上是出口,
是安全!这个念头支撑着我几乎要炸裂的肺。然而,越跑,周围的温度似乎越低。
空气里的霉味和铁锈味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浓重。楼梯扶手和墙壁上,
那些原本在应急灯下还能勉强分辨的斑驳污迹,
逐渐被厚厚的、如同苔藓般的深绿色霉菌所取代。脚下台阶的触感也变得不同,
不再是粗糙的水泥,而是覆盖了一层湿滑粘腻的膜状物。不对劲!我猛地停下脚步,
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明明是在向上跑!
可为什么……为什么环境反而变得更加阴冷、更加破败、更加……像是更深的地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瞬间冻结了血液。这里是地下室。再往下,
应该什么都没有了。可这楼梯……它通向哪里?“冷静,冷静…”我对着冰冷的空气低语,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黑暗暂时隔绝了那令人心悸的腐朽景象。
世界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我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压下翻腾的恐惧。
屏住呼吸。感受脚下冰冷、湿滑的台阶。一步。一步。再一步。
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而缓慢,仿佛踩在时间的刻度上。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分钟,
也许只有几十秒,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失去了意义。脚下台阶的湿滑感似乎减轻了,
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地下霉味也淡了一些。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前,
依旧是那间破败的地下室。昏黄的应急灯,滴水的管道,污浊的水泥地面。只是,
角落里那两点令人胆寒的猩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束明亮的手电光柱,
正在空气中扫荡着弥漫的灰尘。光柱中,站着四个人影,
他们穿着深色、带有战术挂点的服装,装备精良,
散发出一种与这腐朽之地格格不入的锐利气息。地上,瘫着一团巨大的、难以名状的残骸。
像是某种节肢动物被放大了几十倍,又强行扭曲了形态。几丁质的外壳碎裂成无数块,
深紫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石油般从裂口处汩汩涌出,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在地上汇聚成令人作呕的小潭。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臭氧和这浓重腥臭混合的怪味。
身材高大魁梧、留着寸头的男人罗根正将一把闪烁着幽蓝色电弧的巨大霰弹枪背到身后,
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另一个身形灵活、眼神锐利的青年里奥则蹲在怪物残骸旁,
用一支特制的金属探针拨弄着碎片,似乎在收集样本。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马克,
正警惕地端着某种脉冲步枪,枪口指向不同的阴影角落。
最后是一个扎着利落马尾辫的女子艾拉,她手里托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罗盘,
眉头微蹙,目光快速扫视着四周。“哈,搞定!这‘石穴掘地者’看着唬人,
比资料里描述的还脆皮点!”里奥站起身,拍了拍手,语气带着任务完成的轻松,
顺手将一个小型密封容器别回腰间。“别大意,马克。”队长罗根的声音低沉有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艾拉,读数?
”艾拉低头看着手中的罗盘:“‘掘地者’核心源消失,本层界域污染读数下降至安全阈值。
目标清除确认。”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整个地下室,
最后定格在刚从楼梯间阴影里走出来的我身上。四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活人?”里奥最先叫出声,眼睛瞪得溜圆,
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我,“在这种地方?喂,姑娘,你没事吧?”罗根抬手示意里奥噤声,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小姐,解释一下你的存在。
这里是‘蚀界点’,极度危险区域,非授权人员不可能进入。”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似乎想从我脸上剜出真相。马克的枪口虽然微微垂下,但手指依旧搭在扳机护圈上,
保持着随时可以抬起的姿势,无声的戒备。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恐惧的余波还在神经末梢跳动,
眼前这四个装备精悍、刚刚杀死那恐怖怪物的陌生人更是加剧了不安。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臂,
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儿…那个角落…”我指了指刚才猩红目光出现的地方,
声音越来越小,“…它在看我…”“外面?被袭击?”艾拉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
她快步走近几步,目光在我身上仔细逡巡,带着审视和专业性的评估,“具体位置?
袭击者形态?”我努力回忆,
混沌的黑暗和巨大的恐惧碎片:“记不清…只觉得很黑…很重的一下…然后就…”我摇摇头,
巨大的无助感涌上来,“我…我只想离开这里…”罗根和艾拉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有着我无法理解的凝重。罗根沉吟了一下,似乎暂时接受了我的说辞,或者说,
当前的环境让他认为转移是第一要务:“此地不宜久留。‘掘地者’只是第一道‘门闩’,
任务目标还剩两个。艾拉,优先护送平民撤离路径。”“明白。”艾拉点头,收起罗盘,
向我伸出手,语气尽量放得平缓,但眼神深处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别怕,
跟着我们,先离开这栋楼。我是艾拉,这是队长罗根,队员里奥和马克。我们带你出去。
”看着那只伸向我的手,感受到他们身上那股专业而强大的气场,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几乎让我虚脱。太好了!得救了!我连忙点头,
几乎是踉跄着想要走向他们。
就在这时——“嗡…嗡…嗡…”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刺耳的金属蜂鸣声猛然响起!
声音尖锐得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瞬间撕裂了地下室里短暂的平静。声音的源头,
赫然是艾拉战术服胸口的口袋!艾拉脸色剧变,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闪电般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青铜罗盘。此刻的罗盘,正以一种极其疯狂的频率高频震动着,
仿佛里面困着一头暴怒的野兽!那根原本指向怪物残骸方向、此刻应该归于平静的磁针,
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指针尖端甚至拖曳出细微的、肉眼可见的苍白流光!
它疯狂地撞击着罗盘的外壁,发出“哒哒哒”的脆响,整个罗盘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来!
“不可能!”艾拉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绝对的震惊和一丝恐惧,“源反应!
强度…爆表了!就在这空间里!就在现在!”她的目光猛地抬起,不再是审视,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实质性的穿透力,死死钉在我身上。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
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幽蓝光芒——那是她的“破妄眼”!“艾拉?!
”罗根厉声喝问,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手已经按在了背后的霰弹枪握把上。
里奥和马克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武器抬起,目光在艾拉和我之间惊疑不定地扫视。
艾拉没有回答罗根。在与我目光接触的刹那,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瞳孔因为极度惊骇而骤然收缩!仿佛透过我的皮囊,看到了我体内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怖之物。
她猛地转头,与罗根的目光在空中碰撞,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只有一个:极致的危险!快逃!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句解释!艾拉猛地转身,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冲向地下室另一侧那扇锈迹斑斑的老式电梯门!
里奥和马克显然接收到了艾拉眼神传递的恐怖信号,几乎是本能地紧随其后!“叮!
”电梯门恰好在这一刻滑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召唤。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
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挤了进去!“等等!你们干什么?!”我完全懵了,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心脏。刚才还是救星,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了弃我于不顾的逃兵?
那疯狂震动的罗盘?艾拉那惊骇欲绝的眼神?这一切都指向了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追过去:“别丢下我!到底怎么回事?!”电梯门在我冲到跟前的前一秒,
冷酷地、无声地合拢了。隔着最后那道狭窄的缝隙,
我只看到艾拉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双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眼睛,
以及马克和里奥同样惊魂未定的侧影。“哐当!”金属门彻底关闭,隔绝了内外。
电梯井深处传来沉闷的机械运转声——他们上去了。
我孤零零地站在冰冷、死寂的地下室中央。那堆怪物掘地者?的残骸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深紫色的粘液还在缓缓流淌,像一条条恶心的溪流。应急灯的光线似乎更加昏暗了,
每一次闪烁都让墙上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舞动。死寂重新笼罩,但这一次,
死寂中弥漫着一种被抛弃的冰冷和被未知锁定的恐惧。
那罗盘疯狂的嗡鸣声似乎还残留在耳膜深处,艾拉惊骇的眼神反复在脑海里闪现。为什么?
为什么那样看我?我做了什么?我…我到底怎么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牙齿咯咯作响,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空旷的地下室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而我,
是唯一的祭品。我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
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恐惧。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向那紧闭的电梯门,
仿佛那是连接着唯一生路的闸口。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拉得无限漫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突然——“叮!”一个清晰、冰冷、毫无感情的女声电子提示音,
如同惊雷般在地下室死寂的空间里骤然响起:“电梯已到二楼。”二楼?!我猛地抬头,
心脏几乎停跳!他们刚刚上去!难道他们没走?还是在二楼遇到了什么?
这声音…是给我的提示?生路?!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和疑虑。
我像被电击般弹起,用尽全身力气扑向电梯门旁那个布满灰尘的按钮面板!只有一个方向!
向上!我疯狂地拍打着那个向上的三角形按钮!“叮咚。”按钮的灯亮起,发出微弱的光芒。
电梯井深处再次传来沉闷的绞索和滑轮运转声。声音由远及近,
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重的机械韵律。来了!它下来了!得救了!
我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布满锈迹和划痕的电梯门,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沉重的机械运转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最终在门外戛然而止。“叮!”提示音再次响起。
电梯门发出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像生锈的关节在强行活动,然后,
缓缓地向两侧滑开。光线涌出。不是地下室昏黄的应急灯光,
而是更明亮、更刺眼的白炽灯光。光线的来源是电梯厢顶。然而,
电梯门只滑开一道不到十厘米的缝隙时——缝隙后面,不是电梯厢的内壁,
而是四个黑洞洞、散发着冰冷死亡气息的枪口!冲锋枪的枪口!它们早已严阵以待,
死死地锁定了电梯门口的位置!罗根、艾拉、里奥、马克!四人如同最精锐的猎手,
背靠着电梯厢壁,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绝对的、凝固的杀意!他们脸上的肌肉紧绷着,
汗水浸湿了鬓角,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艾拉的眼神尤其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