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娶我那天，对着我的脸出神了整整三秒。后来我在他书房暗格里，
翻出一沓发黄的病历——死亡时间，五年前。病人姓名：林晚星。照片上的女孩，
和我像得如同双生。“陆太太，”我笑着把新到的爱马仕铂金包丢进焚化炉，
“您女儿托梦说想要这款，记得烧正品，送免税小票哦！”当晚，
陆沉被手机推送惊醒：您关注的“晚星の心愿单”发布新投诉：假货掉色！差评！
他惊恐地发现，我开发的“冥府通”APP上，
林晚星的ID正在直播坟头蹦迪：“陆沉烧的假爱马仕，配不上我的骨灰盒！
”赵拼拼把最后一捧带着新鲜泥腥味的黄土拍实在新立的墓碑基座上，直起酸痛的腰，
用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黑色大理石碑面都微微发烫，
上面镌刻的“慈父赵建国之墓”几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晃得人有点眼晕。“爸，
您老先将就着住这儿，”她对着墓碑上那张笑得憨厚拘谨的照片嘀咕，声音不大，
混在公墓山间此起彼伏的恸哭和道士念经声里，几不可闻，“等闺女我多卖几块风水宝地，
再给您换个‘江景房’带花园的！”她拍了拍墓碑，像是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老小孩。
转过身，脸上那点对着亲爹才有的鲜活劲儿瞬间收了回去，
换上了一副职业化的、带着恰到好处悲悯与疏离的表情。
深灰色的工装套裙裹着她瘦高的身材，沾了点泥灰的黑色低跟皮鞋踩在碎石小径上，
发出轻微的嚓嚓声。她是“安乐园”公墓的金牌销售顾问，赵拼拼。主业，
帮活人选死人的住处；副业，帮死人买活人的奢侈品——俗称，阴阳两界跨境代购。
刚走到墓园管理处那排低矮的平房门口，手机就震了。掏出来一看，
微信置顶联系人——“债主·陆”。晚上七点，云顶餐厅。别迟到。言简意赅，
连个标点符号都透着命令式的冰冷。赵拼拼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回了个：好。
云顶餐厅。本市海拔最高的旋转餐厅，脚下是璀璨的城市星河。陆沉包下了整层，
小提琴手在角落拉着缠绵悱恻的《G小调柔板》。巨大的落地窗外，灯火辉煌，
却照不进陆沉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他坐在主位，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
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深刻。他没有看菜单，也没有看窗外，
目光沉沉地落在刚入座的赵拼拼脸上。那目光，专注得近乎贪婪，
又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恍惚。像是在她脸上描摹着什么，寻找着什么。时间仿佛凝固了，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也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赵拼拼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升起的烦躁。“陆总？
”她试探着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陆沉猛地回神，
像是被人从一场深沉的梦境里硬拽了出来。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恍惚瞬间褪去，
恢复了惯常的、带着审视的冰冷，甚至比平时更冷几分。他端起面前的红酒，
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点菜吧。
”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陆沉的话很少，目光却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赵拼拼的脸，
尤其是她的眼睛和唇角。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又像是在看一个逼真却终究不同的赝品。赵拼拼被他看得如坐针毡，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
埋头切割着盘子里那块昂贵的、却味同嚼蜡的和牛。这种被当成“替代品”凝视的感觉，
在她嫁给陆沉的那天，就开始了。婚礼现场，衣香鬓影。
当司仪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时，陆沉捧着她的脸。在无数宾客的祝福目光和闪光灯下，
他看着她，眼神却穿透了她，定格在某个虚无的点上，整整失神了三秒。那三秒，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赵拼拼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浓烈到近乎痛苦的情绪，
那不是对新婚妻子的爱意，而是对某个再也无法触及的幻影的绝望眷恋。当时的她，
穿着价值不菲的Vera Wang婚纱，戴着沉甸甸的钻石项链，
却觉得自己像个被摆上祭台的、拙劣的复制品。那三秒的凝视，像一根冰冷的刺，
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而今天这顿饭，不过是把那根刺又往里狠狠摁了摁。深夜，
陆沉的书房。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的月光，
只有书桌上一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陆沉靠在宽大的真皮椅里，似乎睡着了，
眉心却紧紧蹙着，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郁。
赵拼拼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他手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书桌。
桌面干净得近乎强迫症，只有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一个笔筒，
还有一个……看起来极其老旧的、红木雕花的首饰盒？
那盒子与这间充满现代冷硬气息的书房格格不入。鬼使神差地，赵拼拼伸出了手。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盒，轻轻一按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雕花凸起。“咔哒”一声轻响，
盒子侧面的暗格弹开了。里面没有珠宝，
只有一沓用旧式牛皮筋捆着的、边缘已经磨损卷曲的纸张。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色，
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尘埃的、属于时光的腐朽气味。最上面一张，
是一份医院病历的复印件。
别：女年龄：22诊断：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高危组……病程记录：……病情进展迅速，
出现多脏器衰竭…………死亡时间：2018年7月15日 03:17日期，
刺眼地跳入赵拼拼的视线。五年前。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她颤抖着手指，翻开了下面一张纸。是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模糊，像素不高，
像是在病房里拍的。背景是惨白的墙壁和点滴架。照片上的女孩很年轻，瘦得几乎脱形，
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因为化疗掉光了，戴着一顶浅蓝色的毛线帽。但即便如此，那双眼睛，
依旧像盛满了破碎的星光，努力地对着镜头弯起，
嘴角也努力地向上扯出一个虚弱的、却异常温暖的弧度。轰——！
赵拼拼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张脸！那双眼睛的形状，那微微上翘的唇角弧度，
那笑起来时左边脸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和她自己，像得如同双生！不，不是像。
是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照片上的女孩因为病痛显得更加脆弱苍白，那份骨子里的神韵，
眉眼间的轮廓……简直是照着她的模子刻出来的！原来如此！原来那婚礼上失神的三秒，
原来那餐桌上恍惚的凝视，原来他偶尔流露出的、让她困惑的温柔瞬间……所有的疑惑，
所有的违和感，在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她赵拼拼，从头发丝到脚趾尖，
都只不过是一个名叫“林晚星”的、五年前就死去的女孩的……替代品！
一个昂贵的、用来填补他陆沉心中那个巨大空洞的……慰藉品！
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愤怒！
她捏着那沓发黄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五年！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五年！她以为的婚姻，她以为的归宿，原来从头到尾，
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一场以她这张脸为道具的、荒诞至极的祭奠！就在这时，
照片背面，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小字，
猛地刺入了她的眼帘：星儿，等我。我会找到办法，让你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赵拼拼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瞬间爬满了全身！
她想起了自己半年前那次突如其来的“重病”。当时她只是觉得持续低烧，乏力，
去医院做了个常规检查。结果陆沉拿着报告单，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甚至带着一丝……她当时以为是担忧，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病态的兴奋？
他亲自联系了所谓的“国外顶尖专家”，安排了全套最精密、最昂贵的检查。
最后专家一脸沉重地告诉她，她患上的是一种极其罕见、进展迅速的血液系统恶性肿瘤，
预后极差，生存期可能不超过一年。那段时间，陆沉对她前所未有的“好”，
好得近乎小心翼翼，近乎……虔诚？他推掉所有工作陪她，给她买天价的补品，
眼神里充满了她当时误读为“深情”的复杂情绪。现在想来，
那眼神分明是……实验员观察小白鼠病情进展时的专注和……期待？
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回来？一个极其可怕、却又无比契合的念头，
如同毒蛇般钻进了赵拼拼的脑海，让她瞬间手脚冰凉！她的“癌症”……难道是假的？！
是陆沉为了让她“更像”那个被病痛折磨而死的林晚星，
为了满足他某种扭曲的“复活”执念，而精心设计的骗局？！“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枯枝折断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响起。
是赵拼拼捏碎了手中那支无辜的钢笔。黑色的墨汁瞬间涌出，染黑了她白皙的手指，
也像她此刻的心，被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恨意彻底浸透。她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落在昏黄灯光下陆沉睡梦中依旧紧蹙的眉心上。
那点仅存的、或许从未存在过的夫妻情分，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成齑粉。陆沉，
你想让你的“星儿”回来？好。我送她一份大礼。……三天后，林家墓园。
这里是本市最昂贵的私人墓园，依山傍水，松柏苍翠，每一块墓碑都像一件艺术品。
林晚星的墓地位于视野最好的半山腰，纯白的汉白玉墓碑纤尘不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