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猎物九月的风卷着樟树碎屑掠过校门,林折枝的帆布包带在肩膀上勒出红痕。
她怀里抱着一摞用麻绳捆好的书,
其中《昆虫记》的封面被雨水泡得发皱——那是今早转车时被泼的。
特招生报到处设在行政楼三楼,楼梯转角处突然冲下来一群抱着篮球的男生,她下意识侧身,
后腰还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书本哗啦啦散了一地,
最底下那本《悲惨世界》的扉页飘到一双白色运动鞋前。林折枝蹲下去捡,手指刚触到纸页,
篮球从斜后方呼啸而来,擦着她的鼻尖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小心。
”一只手先她一步按住篮球,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冷白。林折枝抬头,
看见蓝白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以及别在左胸的学生会徽章——沈砚。
这个名字在来之前就听小镇校长提过无数次,圣樱中学的神话,校董沈霖的独子,
也是她能拿到全额奖学金的“资助人”之一。他弯腰帮她捡书,动作慢得像在拆解精密仪器。
当拾起那本皱巴巴的《昆虫记》时,睫毛颤了颤:“喜欢蝴蝶?”林折枝往后缩手,
帆布包带再次陷进皮肉:“随便看看。”“我知道一个地方,”沈砚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
递来一方绣着玉兰花的手帕,“标本室有很多珍稀品种,有空可以带你去。
”手帕右下角绣着极小的字母“Y·S”,针脚细密得像某种密码。这时走廊尽头传来喧闹,
宋栀举着相机跑过来,快门声噼里啪啦响:“折枝!原来你在这儿——快来看沈砚打球啊!
”她不由分说拽起林折枝的手腕,往篮球场的方向跑。阳光透过篮球架的网格落在沈砚身上,
他正站在三分线外,校服外套搭在看台栏杆上,白色T恤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有人传球过来,他起跳的瞬间,林折枝看见他后颈有颗很小的痣,像被针戳出来的墨点。
球进了,人群爆发出欢呼。沈砚转身朝她们的方向笑,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那笑容干净得让人心慌。突然有个篮球偏离轨迹飞过来,林折枝还没反应,
就被一股力量拽进怀里。沈砚的白T恤蹭着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伸手接住篮球,对愣在原地的投球者扬了扬下巴:“下次看准点。”“枝枝?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的号码。林折枝推开沈砚,跑到看台角落接电话,
背景音里有缝纫机咔嗒咔嗒的声。“妈没事,”林母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就是今天裁布时扎了手,你别担心学费……”“我拿到奖学金了。
”林折枝盯着地面裂缝里的蚂蚁,“妈,我这周不回去。”挂了电话,
她发现沈砚就站在身后。“阿姨还好吗?”他递过来一瓶水,瓶身凝着水珠,
“刚才听你说奖学金的事,特招生名额很不容易吧。”林折枝没接水,往教学楼走。
经过楼梯口时,一个染着绿毛的男生故意撞过来,她怀里的书再次散落。
男生踩着《昆虫记》的封面碾了碾,是顾野。“走路不长眼?”他嗤笑一声,
却在看见沈砚时瞬间收敛,低头往楼下走。沈砚弯腰帮她捡书,
手指在被踩脏的蝴蝶插画上顿了顿。“别理他,”他把书摞好递过来,“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晚自习的灯光惨白,林折枝翻开日记本。今天是她来圣樱的第三天,
同桌宋栀已经跟她讲了七十二件关于沈砚的事:他是校董的儿子,母亲在他十岁时去世,
父亲常年不在家;他每次考试都是第一,篮球打得比校队教练还好;去年有个女生跟他表白,
第二天就转学了。她笔尖顿了顿,在纸上画了一枝樱花,枝桠处被刻意画成折断的形状。
第二章 驯养高一下学期的班会课,班主任老徐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为了促进学习,
我们调整一下座位。林折枝,你搬到沈砚旁边去。”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
宋栀拽了拽她的衣角:“沈砚旁边的位置空了半年呢!
老徐怎么突然……”林折枝抱着书包穿过课桌间的缝隙,沈砚的座位靠窗,
窗台上摆着一盆樱花,枝桠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她放下书包时,
发现他正在看一本关于神经解剖的书,书签是片干燥的樱花花瓣。“你的《昆虫记》还在吗?
”沈砚突然开口,“那天被踩脏的那本。”“扔了。”林折枝拿出课本,
其实她把书藏在了枕头下,连夜用胶带粘好了封面。放学后,
宋栀拉着她去学生会室交社团报名表。林折枝报的是文学社,
却在登记表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生物社那一栏。“是沈砚改的,”学生会干事笑着解释,
“他说你对昆虫感兴趣,生物社有标本室钥匙呢。
”宋栀在她耳边尖叫:“沈砚肯定对你有意思!他从来不管别人的事!
”林折枝攥着笔的手发紧,走到走廊尽头给母亲打电话,却只听到忙音。连续三天都是这样,
最后接通时,母亲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枝枝,别老打电话了……话费贵。
”背景里传来男人的咳嗽声,是她那个早就该消失的父亲。“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林折枝的指甲掐进掌心。“没有没有,”母亲慌忙否认,
“是隔壁张叔……”电话被匆匆挂断。林折枝站在原地,沈砚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
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信号不好吗?”他晃了晃手机,“我帮你充了话费,
顺便存了我的号码。”她抢过手机,通讯录里“沈砚”两个字后面跟着一串星星符号。
“不用你帮忙。”她转身就走,却被他抓住手腕。他的手心很热,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阿姨的医药费,我可以帮忙。”沈砚的声音很轻,“我知道她在哪个医院。
”林折枝猛地甩开他的手,跑回宿舍。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母亲躺在缝纫机上,
针头扎进手指,流出的血染红了整匹白布,而沈砚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剪刀,
微笑着说:“这样她就不会再受伤了。”第二天心理课,周黎老师让大家做“适应力测试”。
最后一道题是:“如果有人愿意为你承担所有痛苦,你会接受吗?
”林折枝盯着选项看了很久,在“否”字上重重划了个圈。交卷时,
周黎多看了她一眼:“林折枝同学,沈砚说你不太适应新环境,需要的话可以来咨询室找我。
”她走出办公室,看见沈砚靠在走廊栏杆上,校服外套敞开着,
里面的白T恤被风吹得鼓起来。他朝她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脸上,完美得像杂志封面。
林折枝突然想起宋栀说的,沈砚的母亲是生物老师,去世前最喜欢养蝴蝶。
而她的《昆虫记》里,正好夹着一片去年在母亲坟前捡的樱花花瓣。
第三章 囚笼高二的雨总是下得没完没了。晚自习铃响过半小时,
林折枝还在生物实验室整理标本。今天顾野又来找麻烦,把她的实验报告撕了,
是沈砚让人送来新的表格,还留了张纸条:“晚自习后来标本室,给你看特别的东西。
”雨点击打玻璃窗,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标本室在教学楼顶层,
据说沈砚的母亲以前就在这里工作。林折枝推开门,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
玻璃柜里摆满了蝴蝶标本,翅膀在应急灯下发着幽蓝的光。沈砚背对着她,
站在最大的那个标本柜前。柜子里是一只蓝闪蝶,翅膀展开有手掌那么大,
翅尖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这是我妈最后做的标本,”他转过身,
手里拿着一把银质解剖刀,“她去世那天,正在给这只蝴蝶展翅。”林折枝往后退了一步,
撞到身后的铁架,玻璃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我该回去了。”她弯腰去捡碎片,
手指被划破,血珠滴在地上。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标本柜上。玻璃冰凉,
贴在她的脸颊上,蓝闪蝶的翅膀就在眼前,翅尖的暗红格外刺眼。“那天在篮球场,
你为什么要躲?”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颈窝,“顾野踩你的书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放开我。”林折枝挣扎着,却被他掐住脖子。窒息感涌上来,
她看见那些蝴蝶标本的翅膀好像在微微颤动。“你以为逃得掉吗?”沈砚的声音带着笑意,
越来越近,“从你拿奖学金那天起,就只能待在我身边。”林折枝摸到地上的解剖刀,
反手刺向他的手臂。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很轻,他却突然笑出声,血滴在蓝闪蝶的标本上,
和那暗红的痕迹融为一体。“这样才有趣。”他松开手,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你看,
它在欢迎你呢。”标本柜里的蝴蝶突然集体振翅,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林折枝趁机推开他,
冲出标本室。雨更大了,她在楼梯口撞见赵叔,那个聋哑的管理员正递钥匙给沈砚,
然后转身离开,对满地的玻璃碎片视而不见。回到宿舍,
林折枝发现枕头下的《昆虫记》不见了。宋栀怯生生地说:“刚才沈砚来借,
说想看看你做的笔记……”她冲到3班宿舍楼下,沈砚正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那本书。
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书页。“还给我。
”林折枝的声音在发抖。沈砚翻开书,里面夹着的樱花花瓣掉了出来。他弯腰捡起花瓣,
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把书递给她:“明天记得帮我换药。”那一夜,
林折枝抱着书坐在床上,直到天亮。她数了数标本室里的蝴蝶,一共七十二只,
正好是宋栀跟她讲过的关于沈砚的事的数量。而沈砚手臂上的伤口,
位置和她母亲常年握剪刀留下的茧子一模一样。第四章 裂缝高三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林折枝接到医院电话时,正在做最后一套模拟卷。护士的声音很冷漠:“你是林秀琴的女儿?
她突发脑溢血,手术费还差五万,今天不交就停药。”她冲出教室,
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到发烫,能借的人都借遍了。最后她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
沈砚正在和顾野说话,见她进来,挥了挥手让顾野出去。“有事?”他放下钢笔,
笔尖还沾着墨水。“我需要钱。”林折枝盯着他手臂上的疤痕,那道被她划伤的地方,
缝了七针,至今还能看出针脚,“五万,我毕业后打工还你。”沈砚笑了笑,
打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钱可以给你,”他把卡推过来,“但我有条件。
”医院的消毒水味比标本室的福尔马林更刺鼻。林折枝坐在走廊长椅上,
手里攥着那张银行卡。沈砚的条件很简单:今晚陪他在外面住一夜,“只抱着你睡觉”。
凌晨三点,她被手机铃声惊醒。是主治医生李岩:“你是林秀琴家属?手术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