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璀璨冰焰窗边斜斜洒进来的阳光,落在桌面上那枚刚取回来的戒指盒上,
晃得我有些眼花。方方正正的丝绒盒子,打开一道小缝,
璀璨的切割面像里面藏了一小团凝固的冰焰。铂金的戒圈,
绕着中间一颗亮得有些张狂的主钻。店员热情地介绍这叫“公主方”,夸它大气简洁,
夸它适合沈听蓝那种骨子里带着点干净利落劲儿的女人。
我几乎能想象到沈听蓝伸出手指让我戴上的样子。唇角会抿着,显得有点矜持,
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必定会像此刻钻戒的光芒一样,藏不住碎星般的喜悦。
她会说:“陆野,你确定吗?”语气里带着点被郑重对待后的微嗔和不敢置信,然后,
在我点头后,眼角慢慢弯起来,像月牙儿初升。这是我们准备迈出下一步的见证,
耗尽了我积蓄的大半诚意,也融了我对未来全部的期待。为了筹齐婚房首付,
我接下了那个近乎榨取劳动力的外包项目,没日没夜地熬。敲完最后一行代码,
清晨六点的城市在脚下苏醒过来,我眼前都像蒙着一层水汽的磨砂玻璃。值得的,
身体上那点透进骨头缝的酸楚,在看到这份光芒时,都变得轻飘飘了。
2 冰冷真相客厅里传来动静,门锁响动的声音清脆。“听蓝回来了?
”我下意识盖上戒指盒,掌心握着它,心跳微微提速,几步迎了出去。
声音里还带着连轴转后未褪尽的疲惫沙哑,却忍不住渗着暖意。鞋柜旁站着沈听蓝,
风尘仆仆。她正弯腰脱鞋,柔软的长卷发滑落下来,遮住大半侧脸。听见我的声音,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飞过来。那双总是盛着月光的眼睛,
此刻像蒙了一层冻住的雾气,空洞,冰冷,锐利得扎人。那股冰冷的重量劈头盖脸压下来,
我一腔滚烫的心瞬间被冻得僵硬,方才捧着戒指涌起的微醺暖意像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客厅的光线仿佛也骤然暗沉下去,粘稠得让人呼吸困难。“陆野。”她开口了,声音不高,
沉沉的,像一块冰冷的秤砣,砸在窒闷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研磨过才吐出来,
生硬又钝痛,“你是不是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喉咙发紧,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嗖”地窜上来。我往前走了半步,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想碰碰她的手,
想确认这只是某种没来由的坏脾气或者工作带来的糟糕情绪:“听蓝,你说什么?
我刚忙完项目……”手心里那小小的戒指盒存在感变得异常坚硬。沈听蓝猛地退后一步,
像避开什么污秽的脏东西,眼神里赤裸裸的厌恶像淬了毒的冰凌,毫不留情地扎在我脸上。
她从随身的托特包里抽出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尖狠狠戳向屏幕,
力道之大几乎要把玻璃屏按碎,然后猛地举到我眼前,像是要直接塞进我的眼球深处!
“给我看!看清楚你自己干的恶心事!”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尖利、破碎,
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和凶狠。刺眼的屏幕上,一片混乱的文字。
发信人被备注成了“小琳”,聊天记录密密麻麻,
时间跨度几乎覆盖了我埋头在外包项目的整个地狱时段。亲爱的,又加班啊?
好心疼你 乖,别熬太晚,伤身体 明天老地方等你?想你,想你的吻 宝宝,
这次出差回来补偿你,
称谓——“亲爱的”、“宝贝”、“想你”、“想你的吻”……一个接一个地跳进我的视野,
带着滚烫的烙印,灼烧着我的神经。每一句看似甜腻的关怀,每一句露骨的暗示,
都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狠狠烫在我的心尖上,发出“滋啦”的焦糊声,腾起恶臭的青烟。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酸涩的液体直冲喉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如同重锤击打。荒唐!
荒谬至极!我甚至都不认识这个“小琳”!是谁?到底是谁!“听蓝!”我向前一步,
急切的想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把那个污蔑人的鬼东西从她眼前夺开。
指尖刚触到一丝她肌肤的凉意,就被她更加剧烈、更加惊恐地甩开!“滚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她的尖叫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彻底的惊惶和痛恨,
仿佛我是一团移动的病毒,“陆野!你让我恶心!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虚伪的人!
”那枚承载着我所有憧憬和汗水的戒指盒,不知何时被我攥在了手里,像握住一块烙铁。
在她嘶哑的“恶心”和充满鄙夷的“虚伪”中,我的手无意识地猛地一紧。
丝绒盒子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我的掌心皮肉里,那钻戒隔着薄薄的内衬,
却如同刀锋般硌碎了我胸腔里某个支撑已久的支柱。“咔哒”一声轻微的金属脆响,不尖锐,
却异常清晰地撕裂了令人窒息的空气。我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打开了那盒子。
那枚璀璨的钻石暴露在冰冷的灯光下,光芒依旧锐利,却不再温暖,
反而像无数根反射着残酷现实的冰针,密密麻麻地刺入眼底。盒子倏地从我无力的指间滑落。
它旋转着、加速坠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又弹跳了一次,发出空洞又绝望的“啪嗒”声,
最后才彻底安静地躺在那里。那枚我憧憬着套上她手指的戒指,冰冷地滚出来,
从闪亮的顶端一直滚到她帆布鞋的边缘,磕了一下,孤零零地倒在那里,
像一件被遗弃的垃圾。心口那块地方猛地一抽,不是尖锐的刺痛,
是那种从高处一脚踏空的钝痛,轰然坍塌,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被扯下去,生生堵在喉咙口,
腥甜的绝望翻涌上来。“……假的!”我张了张嘴,
声音嘶哑得像是粗糙的砂纸在摩擦喉咙内壁,每一个字都磨出咸涩的血腥味,
“这些都是假的!有人故意做的!听蓝,你冷静想想,
我这段时间……”那些加班到晕头转向的疲惫,那些对着电脑屏幕熬出的红血丝,
那每一个熬干了心力只为换一个共同未来的深夜,都成了此刻最苍白无力的背景板。“想?
还想什么!”她猛地打断我,像被我的辩解再次戳中了最深的伤口,
眼中那层冰凉的雾气骤然被狂怒的火焰点燃,脸颊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泪光在眼角晶莹闪烁,却倔强得不肯落下,她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来,
“想你一边躺在我身边虚情假意地规划未来,一边给另一个女人发这种下流的东西吗?!
陆野,够了!我真的看够了你的表演!”最后一句“表演”,咬得极重,
带着一种彻底洞穿伪装的轻蔑。3 恶意陷阱就在这时,门锁又轻微响动。
我和沈听蓝同时被那声音惊动,都猛地看向门口。王亦深推门进来,
穿着一身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风衣,手里甚至还拎着一袋超市购物袋,里面隐约是些新鲜水果,
脸上带着那惯常的、温和而略带抱歉的笑容,仿佛只是不小心撞入了一场激烈的争执。
“怎么了这是?”他语速舒缓,眉头微微蹙起,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担忧和困惑,
目光在我和沈听蓝之间逡巡,最终落在脚边那枚冰冷的戒指上,表情瞬间僵住,
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惊愕之中,他下意识开口,声音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柔和体贴:“听蓝,
小野,有话好好说,这戒指……”“说什么?”沈听蓝猛地截断他,
像是被戒指两个字再次点燃了引爆的引线。她倏地转身,对着王亦深,
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颤抖和难以言说的委屈像找到了宣泄口,
但更多燃烧的是那种被全世界背叛、只有身边这位“挚友”尚可依靠的信赖,“亦深!
你来得正好!你亲眼看看,看看他干的好事!那些聊天记录!”她几步上前,
一把抓过王亦深的手臂,指着地上那枚被她甩掉的戒指,声音拔高,带着破音的指控,
“假的?他说这些是假的?!难道还是我自己凭空捏造出来陷害他不成?王亦深,你告诉我,
这世上有这么巧的假吗?!”那双我曾经迷恋的、充满信任和依赖的眼睛,
此刻喷射着怀疑和受伤的火焰,直直地燎向我,却像一个迷失的孩子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急切地等待着王亦深的肯定和支持。我站在那里,像被钉死在原地,
血液一瞬间全部涌向脚底,冰冷一片。心脏仿佛停跳了那么几拍,
视野里只剩沈听蓝紧抓着王亦深手臂的手,
和我脚下那枚被当作背叛证据而抛弃的、沾上灰尘的戒指。
我的目光几乎麻木地穿过沈听蓝的肩膀,越过她愤怒的身影,落定在王亦深的脸。
他正专注地看着情绪崩溃的沈听蓝,眉头锁着,是那种深切的担忧,
仿佛感同身受着她的痛苦。他甚至微微倾身,以一种充满安抚和支持的姿态靠近她。
他那线条柔和、仿佛永远带着善意弧度的嘴唇轻微翕动,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安慰的话,
内容我一个字也听不清。然而,就在沈听蓝因为激动而微微侧过脸的那一刹那,
她身后的王亦深,目光毫无预兆地朝我扫了过来。那道目光太快,
快得像一把阴冷的刀滑过空气,转瞬即逝。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捕捉到了。
可就是那电光石火的一瞥,我感觉浑身血液瞬间被冻住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他惯常呈现的温和困惑,没有朋友间该有的焦急或中立。只有一种冰凉刺骨的,
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浓稠而黏腻的恶意,
以及一丝只有猎人看见猎物终于落入陷阱时才会浮现的,幽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
像一盆混着冰块和碎玻璃的冷水,猝不及防地兜头浇下,
连带着我的思维、我的呼吸瞬间冻结。
所有的逻辑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拼接——这个“小琳”的陌生名字,
那些凭空出现的暧昧记录,偏偏在我交付项目、毫无提防的节点精准引爆。
沈听蓝对他的彻底信任和依赖。一切都有了指向性。“是你?”两个字,
干涩地、艰涩地从我喉咙里滚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粗粝感,音量不高,
却像耗尽了肺里所有的空气,每一个音节都沉甸甸地砸在地上,“王亦深,是你在搞鬼?!
”沈听蓝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扭回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里面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毁。“陆野!”她的尖叫刺破空气,
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和暴怒,“你在说什么疯话?!你自己出轨、撒谎,
现在还要把脏水泼在亦深头上?!他还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下作!
”她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刀刃,字字诛心:“亦深他根本不知道这些!
他一直在劝我冷静!他才是真正关心我们的人!而你,满嘴谎言!做贼心虚倒打一耙!陆野,
我告诉你,我对你……”“小野!”王亦深像是才从震惊和巨大的委屈中反应过来,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语调急促,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和被冒犯的愤慨,终于正面看向我,
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深处,此刻沉淀着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冰冷,
如同神祇俯视着即将陷入泥沼的祭品,“我知道你现在很乱,急于为自己开脱,
但污蔑一个一直想帮你们的人,这太过了!我王亦深行事磊落,对得起朋友两个字!
听蓝正在气头上,你怎么还能说这种话来刺激她?太让我失望了!”他深吸一口气,
转向沈听蓝,声音压低,又回到了那种可靠温和的频道,
带着安抚和息事宁人的恳切:“听蓝,我们走。他现在脑子不清醒,别继续吵了。
你需要一个人安静下来想想,我们都冷静冷静,好不好?
”他的手坚定地揽了一下沈听蓝的肩膀,那份不容置疑的支持感,
瞬间稳固了她情绪崩溃的边缘。沈听蓝没有再尖叫,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
像是冰冷的河水漫过,冻结了我心底仅存的微末火星。
我甚至无法从那冰冷的视线里拼凑出她此刻的情绪。
她只是僵硬地、被抽走了所有温度般地站在那里,任由王亦深的手臂环着自己。
她没有再弯腰拾起那枚戒指,仿佛地上躺着的是什么腐烂的垃圾,不值得再看一眼。
她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了短暂得如同一瞬的刹那,便彻彻底底、毫无留恋地移开了。
如同扫过一片透明的、无意义的空气。连一丝被欺骗后的怒火余烬都没能勾起。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无视。然后,她顺从地,甚至带着一种被保护后的疲惫依赖,
跟着王亦深引导的步伐,背对着我,一步步走向玄关。那背影,
穿着我们上个月才一起去逛街时买的驼色羊绒衫,此刻却凝固成了一道无声的审判。
她肩头微微塌陷着,被王亦深半拥着,像一对在风暴中彼此扶持的、真正的伴侣。
4 心碎余烬“砰!”防盗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那声巨响,并不尖锐,
却沉重得如同断头台的铡刀轰然落下,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连带着脚下冰冷的地面都仿佛微微颤抖了一下。心脏像是被那扇关上的门狠狠砸中,
闷痛瞬间从心口蔓延开。四周陡然变得极度安静,空气凝滞得如同粘稠的固体,
压迫着每一次呼吸。阳光被隔绝在门外,客厅陷入一种冷色的、死寂的昏暗里。脚边,
那枚小小的钻戒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绝望而细碎的光斑。它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冰冷地嘲笑着我曾有的天真和投入。我站着,如同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气的躯壳。
疲惫如同黏稠的沼泽,悄无声息地没过脚踝,带着沉重的引力,一点点把我拖向深处。
过去几个月那些不眠不休的奋战,
那些在电脑屏幕前强撑着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只为了多打几行代码的深夜,
出租车上靠着车窗打盹惊醒的瞬间……那些拼命压榨自己每一分体力、精力积攒未来的透支,
此刻像一股冰冷腥甜的泥石流,反噬着淹没了上来。不是为了沈听蓝此刻的决绝,
那更像是对我透支付出的沉重报复,是压垮骆驼的倒数第二根稻草。
而是……喉咙深处堵着的东西剧烈翻滚,几乎要冲破那层薄弱的阻碍涌上来,
苦涩得令人作呕。但我只是用力吞咽了一下,把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强压下去,
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腥咸。不是为了她决绝的背叛和无视。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那个明知前方可能是个坑,却依然像个傻子一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闭着眼睛也要往里跳的自己。身体疲惫至极点,四肢百骸都在哀鸣,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但胸腔里那种巨大的轰鸣却在缓缓平息。就像一场喧嚣疯狂的风暴终于耗尽能量,
暴风雨眼中心那种可怕的平静骤然降临。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如同烧尽的山林,焦黑一片,
只剩下灼烫的死寂。5 冰冷句点沈听蓝被王亦深“保护”着离开了。
门关上的震响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我没有立刻动弹,
目光落在玄关角落里那个被遗落的纸袋——是沈听蓝进门时随手扔下的,一个普通的购物袋,
里面还装着几个刚买回来的橘子。光线昏暗,橘黄色的果皮显出一点柔软的暖意,
和这冰窖般的气氛格格不入。一个如此平凡的生活细节,却像淬毒的匕首,
划开了我眼前最后的迷障。过去的场景不受控制地倒带。那个我和沈听蓝激烈争执的雨天,
窗玻璃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王亦深打着伞及时“出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语气像包容任性的兄长:“小野,别这样,她压力大。让她静静就好。
”他的伞倾向湿淋淋的沈听蓝,将她全然纳入保护范围。我站在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