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搬来新邻居的第三天，我被一种声音弄醒了。
不是搬家磕碰，也不是夜归喧哗，是一种……咀嚼声。黏腻，湿濡，节奏分明，透过那堵不算太厚的隔墙，一丝不苟地钻进耳朵。像有人在津津有味地撕扯一块半生的牛肉，又像是某种软体动物在缓慢地啃噬苔藓。
一下，一下，磨得人牙根发酸。
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冷光刺眼：凌晨三点十七分。
这栋老楼的隔音是出了名的差，楼上夫妻吵架，楼下能听见摔的是遥控器还是玻璃杯。但这么清晰、这么持续的咀嚼，还是头一回。听得我胃里一阵翻搅。
白天倒是见过那新邻居一面。女人，很瘦，穿着一条质地柔软的杏色长裙，显得空荡荡的。脸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苍白，眼窝很深，看人时目光像是凝着一层薄雾，没什么焦点。搬家公司的人吭哧吭哧抬家具，她就安静地站在门边阴影里，像一株缺乏光照的植物。我出门倒垃圾，跟她点了点头，她迟缓地扯动嘴角，算是个回应，没说话。
没想到她的夜生活如此……别致。
我把头埋进枕头，用被子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像是有生命，寻着缝隙往里钻。不是错觉。它甚至越来越响，偶尔夹杂着一种轻微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咔嚓”声，像是咬碎了什么脆骨。
一夜无眠。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正碰上她关门。她还是那副苍白恍惚的样子，看到我，又是那种慢半拍的、雾蒙蒙的点头。我忍不住仔细瞥了一眼她的房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深棕色防盗门，关得严严实实，门把手上光洁如新。
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整天上班都心神不宁，那咀嚼声和咔嚓声在脑仁里循环播放。同事问我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差。我摇摇头，没法说。怎么说？说被邻居吃夜宵的声音吓到了？
太荒诞了。
可当晚，同样的时间，它又来了。
依旧是凌晨三点多，那黏腻湿冷的咀嚼声准时响起，比前一天更清晰，更……贪婪。我甚至能想象出牙齿碾磨食物、舌头舔舐嘴角的画面。一阵恶寒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屏住呼吸，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我的门和她的门斜对着，中间隔着不足两米的狭窄楼道。
老式的防盗门上有个猫眼。我犹豫了一下，慢慢把眼睛凑了上去。
楼道感应灯没亮，只有紧急出口那个幽绿的指示牌投下一点微弱的光。借着这点光，我看见她了。
她就站在她自己家门口，背对着我，面朝她那扇深棕色的门。身子微微佝偻着，像是在进行什么虔诚的仪式。那件杏色长裙在昏暗中泛着模糊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