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白月光,总裁亲手将我整容成她的模样。他说:“你的脸能救她,是你的荣幸。
”我笑着点头,暗中却调换了手术顺序。三个月后,白月光的脸开始腐烂,
而我已经用新身份生活。总裁跪在我面前:“求你救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容颜。“你看清楚,我这张脸,配不配得上你的荣幸?
”---手术室的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昂贵金属香水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几乎让林晚窒息。不是几乎,是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窒息,
为了符合她此刻扮演的角色——一个惶恐的,即将失去自己容貌的可怜虫。
无影灯的光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打在金属器械上,反射出森然的光。沈聿站在那里,
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与这纯白的环境格格不入,又或者说,
他本身就是这片纯白无法融化的浓黑核心。他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被改造的器物。“林晚,能救薇薇,是你的荣幸。”他的声音也是冷的,
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荣幸?林晚垂着眼睫,
纤细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落在沈聿眼里,便是恐惧到了极致的表现。
她藏在宽大病号服袖子里的手,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帮助她维持着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绝望和一丝卑微恋慕的表情。她爱他,众所周知。
爱得卑微,爱得失去自我,所以才会在他提出这个荒谬绝伦、残忍至极的要求时,
只是红了眼眶,然后在长久的沉默后,轻轻点了点头。她嚅动着嘴唇,声音细弱蚊蚋,
带着哭腔:“沈先生……我……我怕疼……”沈聿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似乎对她这临阵的怯懦有些不耐,但终究没说什么,
只对旁边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主刀医生点了点头:“开始吧。确保万无一失。
”“沈总放心,技术很成熟,只是取皮和部分皮下组织,后续的移植塑造,
会让苏薇小姐恢复如初,甚至更完美。”主刀医生语气恭敬,带着职业性的安抚。
沈聿最后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种即将达成目的的淡漠。他转身,
走向隔壁的观察室,那里,躺着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苏薇。观察室的玻璃是单向的,
他能清晰地看到这边的一切。手术室的门再次合拢。林晚被护士扶着,躺上冰冷的手术台。
无影灯的光刺得她闭上眼睛。麻醉师走上前,冰冷的酒精棉擦拭着她颈后的皮肤。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的瞬间,林晚忽然极轻地、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对正在做最后准备的医生说了句什么。医生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口罩上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但很快恢复如常。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麻药注入体内,意识开始模糊。林晚最后的感觉,是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冰凉的弧度。
荣幸?沈聿,很快你就会知道,这“荣幸”,究竟属于谁。……再次恢复意识,
是被脸上层层叠叠的纱布和持续的、闷钝的疼痛唤醒的。
VIP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和花香——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束新鲜的白玫瑰,娇艳欲滴,
是沈聿的手笔。不是送给她的,是庆祝苏薇即将获得“新生”的附带品。
护工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尽职地照顾着她的起居,喂水,喂流食,擦拭身体,
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林晚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者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眼神空洞,符合一个失去容貌、心如死灰的女人该有的状态。沈聿来过几次。
每次都是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缠满纱布的脸,问医生:“恢复得怎么样?
不影响后续使用吧?”“使用”。听听这个词。她的脸,对她而言是身份,是尊严,
对他而言,只是一味可供“使用”的药引。“沈总放心,林小姐年轻,恢复能力强,
取皮区域愈合得很好,不影响活性。”医生每次都这样回答。沈聿便点点头,
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就去隔壁看苏薇。苏薇的手术同样“成功”,
据说移植过去的皮肤组织存活良好,她正在逐渐恢复她那张曾经明艳动人的脸。有一次,
沈聿离开后,护工出去倒水,病房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她缓缓转过头,
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被纱布包裹着的脸上,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悲戚,
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深渊。她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缠满纱布的脸颊。
指尖触碰到纱布边缘,一种异样的、属于她自己的皮肤触感,隐藏在厚厚的敷料之下。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那天在手术台上,她对主刀医生说的那句话是——“王医生,
你儿子在墨尔本欠下的那笔赌债,我已经帮他还清了。现在,按照我之前给你的方案做。
”王医生,业内顶尖的整形外科圣手,却有一个不成器的、嗜赌如命的独子。沈聿能找到他,
她林晚,自然也能找到他的软肋。所以,所谓“取皮”,所谓“移植”,顺序和对象,
在手术刀落下的那一刻,早已悄然颠倒。沈聿以为苏薇脸上正在愈合的,
是她林晚的脸皮组织?可笑。那不过是苏薇自己的东西,
经过某些特殊的、延迟排异和腐败的“处理”后,暂时看起来“愈合良好”的假象罢了。
真正的、健康的移植,发生在她林晚自己身上。王医生用他神乎其技的手法,在取皮的同时,
进行了几乎天衣无缝的修复和调整,让她彻底告别了过去的容貌。三个月。
这是她计算好的时间。……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日复一日的寂静中流淌。
林晚脸上的纱布一层层减少,最终完全拆除。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清秀,苍白,
带着几分病弱的楚楚动人,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过去那个林晚明艳张扬的影子。
王医生的手艺确实无可挑剔。她摸了摸光滑的脸颊,对着镜子,尝试牵起一个笑容。
镜中人笑起来,带着一种疏离的、脆弱的美感。很好。在她“康复”期间,
沈聿派来的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也送来了一张支票和一份新的身份证明。
“林晚”这个名字后面,跟着一笔足以让普通人衣食无忧过完下半生的数字。
而新的身份证上,名字是“林念”。念念不忘?还是……一种随时可以丢弃的惦念?
他要用这笔钱和这个虚假的身份,买断她过去的一切,以及可能存在的“麻烦”。林晚,
或者说林念,平静地收下了支票和身份证,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怨恨,
只是在负责交接的助理转身离开时,轻声问了一句:“苏薇小姐……她还好吗?
”助理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随即公式化地回答:“苏薇小姐恢复得很好,
多谢关心。”林晚低下头,唇角弯起一个无人看见的冰冷弧度。很好。那就让这“很好”,
再持续一段时间吧。她拿着沈聿给的钱和身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城市,
南下抵达一个以园林和丝绸闻名的江南水乡。她用那笔钱,在一个临河的安静角落,
盘下了一家原本就古色古香、带着个小院的书店,取名“念晚书屋”。她亲自打理,
将书店布置得温馨雅致,藤蔓爬满斑驳的粉墙,窗外是小桥流水,乌篷船欸乃而过。
她穿着素雅的棉麻长裙,坐在窗边看书,或者不疾不徐地研磨咖啡,气质宁静,
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偶尔有客人闲聊,提起北方那座大都市里传来的八卦。“听说了吗?
沈氏集团的那个总裁,就是那个又帅又冷的沈聿,最近好像惹上麻烦了。
”“是不是他那个未婚妻?不是才大病初愈吗?好像脸上出了什么问题……”“对对对,
说是原本手术很成功,结果最近突然开始……烂脸了!找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啧啧,
真是可惜了,以前多漂亮一个人啊。”议论声压得很低,
带着唏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林晚端着咖啡壶的手稳如磐石,微笑着给客人续杯,
眼神掠过窗外的潺潺流水,没有任何波澜。时候还没到。……又过了半个月。
江南进入了梅雨季节,空气总是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一个傍晚,雨下得正大,
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书屋的玻璃窗。店里没有客人,林晚正准备提前打烊。
门口的风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闯了进来,
黑色的大衣被雨水浸透,颜色更深,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他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几缕碎发遮住了部分眼睛,
但那眼底深处翻涌的焦灼、疲惫和某种近乎绝望的疯狂,却无法掩盖。是沈聿。他瘦了很多,
脸颊凹陷下去,下颌线绷得像一把出鞘的刀。曾经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和冷漠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狼狈和孤注一掷。他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衣角滴落,
很快在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渍。他的目光如同实质,
死死锁在正在柜台后慢条斯理擦拭咖啡杯的林晚身上。林晚抬起头,看到他,
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还有属于“林念”这个身份的、面对陌生闯入者的些许不安和警惕。“先生,我们快打烊了。
”她的声音温和,带着江南水汽浸润后的软糯,
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怯懦和爱慕看着他的声音,截然不同。沈聿喉结滚动了一下,
像是极度干渴。他一步步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走到柜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身体前倾,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林晚。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长期缺乏睡眠的疲惫和紧绷。林晚微微蹙眉,
露出困惑的神情:“先生,您认错人了吧?我叫林念。”沈聿像是没听到她的否认,或者说,
他根本不在乎她承不承认。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脸上,
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撕破她脸上这层清秀的假象。“薇薇的脸……出了问题。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很严重的问题。
医生说……移植的皮肤组织产生了无法控制的排异和……坏死。”林晚安静地听着,
脸上依旧是那种属于“林念”的、礼貌而疏离的困惑。沈聿看着她这副模样,
眼底的焦躁几乎要喷薄而出。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慌和无力感。“我知道是你。”他盯着她的眼睛,
语气肯定,却又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祈求,“只有你……王医生失踪了,
所有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都对当时的具体情况语焉不详。林晚,
停止你做的无论你做的是什么,救她!”林晚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抬起眼,迎上他逼迫的视线,眼神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这位先生,
我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您看起来状态很不好,需要我帮您叫辆车吗?”她的平静和否认,
彻底击溃了沈聿强撑的镇定。他猛地绕过柜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身上冰冷的雨水和压抑的绝望气息一起笼罩下来。“林晚!
!”他低吼,像是困兽的哀鸣,“你要什么?钱?沈氏我可以给你一半!或者你要报复我?
可以!等我救了她,我的命你拿去!但现在,求你,救她!”他看着她,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卑微如尘、可以随意舍弃的女人,
此刻却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拯救心爱之人的救命稻草。这种认知让他痛苦得几乎扭曲。
“跪下。”林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
瞬间刺穿了沈聿所有的骄傲和防线。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林晚重复了一遍,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跪下。求我。”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喧嚣。沈聿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他是沈聿,是那个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沈氏总裁,
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是,苏薇躺在病床上,脸上缠着纱布,脓血不断渗出,
痛苦呻吟的样子在他眼前闪过。医生束手无策的摇头,
宣告着那张他珍视的脸正在一步步走向毁灭。“噗通——”一声闷响。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毫无尊严地,跪倒在了冰冷的水渍和木地板之间。
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头发流下,划过他苍白憔悴的脸颊,滴落在地。他抬起头,
仰视着站在他面前,神情淡漠的女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混杂着屈辱和绝望:“求你……救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林晚低头,
看着这个曾经视她如草芥、亲手将她推入“手术室”的男人,
此刻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自己脚下。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手,
指尖沿着耳后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轮廓,轻轻一勾。然后,
在沈聿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她一点点地,撕扯下了脸上那张清秀温婉的“林念”的面具。
人皮面具被完整地揭下,露出了掩盖其下的,真正的容颜。
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需要被“使用”的、带着怯懦的漂亮脸孔。那是一张更加精致,更加秾丽,
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侵略性美貌的脸。肌肤白皙细腻,毫无瑕疵,
五官每一处都仿佛经过造物主最精心的雕琢,组合在一起,焕发出一种夺魂摄魄的光彩。
尤其那双眼睛,不再是过去的卑微爱慕,而是清冷、锐利,
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和冰冷彻骨的恨意。这张脸,比苏薇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容貌,
还要美上十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般的沈聿,红唇轻启,
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冰冷,带着碾碎一切的力度:“沈聿。”“你看清楚。
”“我这张脸,配不配得上你当初说的……‘荣幸’?”沈聿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像是被人用冰锥狠狠扎进了颅骨。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被瞬间冻结的石像,连呼吸都停滞了。眼前这张脸……这张脸!
不是林晚!或者说,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林晚!
那张他曾经视为可以随意取用、用以修补苏薇容貌的、带着怯懦和恋慕的脸,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锋芒毕露的美,美得凌厉,美得残酷,
美得……让他心脏骤停。她的皮肤光洁无瑕,
在书屋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玉石般温润又冰冷的光泽,五官的每一寸线条都精致得无可挑剔,
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他从未在任何女人身上见过的、近乎妖异的风华。尤其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记忆中总是氤氲着水汽、小心翼翼望着他的模样,而是清亮、锐利,
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入他眼底,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一种……将他彻底看穿、彻底碾碎的冰冷恨意。这张脸,完好无损。
不,它比过去更美,美得惊心动魄,
美得让他精心为苏薇筹划的一切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你是谁?
”沈聿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这个跪在他面前、撕下伪装露出真容的女人,
竟然是那个被他亲手送上手术台的林晚!林晚,不,或许现在该叫她真正的名字。
她微微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弧度里饱含着无尽的讥诮。
“我是谁?”她重复着他的问题,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刀,“沈总贵人多忘事。三个月前,
不就是你亲口告诉我,用我这张脸去救你的苏薇,是我的‘荣幸’吗?”“荣幸”两个字,
她咬得格外重,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聿脸上。沈聿猛地一震,
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伤了灵魂。他眼前一阵发黑,
手术室外那冰冷的一幕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他看着她苍白恐惧的脸,
说出那句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话……当时的他,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何曾想过这个他视若尘埃的女人,竟然在暗中编织了如此一张巨网,将他连同他珍视的一切,
都网罗其中,肆意玩弄!“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试图否定眼前这荒谬而残酷的现实,“手术……王医生明明……”“王医生?”她轻笑出声,
那笑声清脆,却带着毒,“他儿子在墨尔本欠下的赌债,可不是个小数目。你说,
是救一个与自己无关的、赌徒儿子的前途重要,还是遵从你沈总的命令,
去毁掉一个能给他儿子生路的人更重要?”沈聿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他一切都明白了!什么取皮移植,什么恢复良好,全都是假的!
从他找上王医生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她利用了他的急切,利用了王医生的软肋,
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场惊天偷换!“你调换了手术?!”他几乎是嘶吼出来,
眼球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崩溃而布满血丝,狰狞可怖,“你对薇薇做了什么?!你把她怎么了?
!”他想站起来,想掐住这个女人的脖子,逼她交出解药,
逼她收回施加在苏薇身上的一切诅咒。然而,双腿却像是灌了铅,
又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牢牢锁在原地,只能维持着这屈辱的跪姿,
仰视着那张颠倒众生的、却让他如坠冰窟的脸。林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的荒漠。“我没把她怎么样。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她往前微微倾身,靠近他,
那张绝美的脸在沈聿眼前放大,带来的不是惊艳,而是彻骨的寒意。“沈聿,你仔细想想。
你真的了解你那位纯洁无瑕的苏薇吗?”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残忍,
“你确定她当年接近你,就只是因为爱你,而不是看中了沈氏的未来?
你确定她那次‘意外’毁容,就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沈聿猛地抬头,
死死盯住她:“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她直起身,
从柜台后拿出一个薄薄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牛皮纸文件袋,随手扔在他面前的积水里。
文件袋没有封口,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一些——是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打印件,
上面是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身影,
正鬼鬼祟祟地在一家地下诊所外出入;还有几张是银行流水,收款方是几个国外的空壳公司,
时间点恰好就在苏薇“毁容”事件前后。“你自己看。”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看看你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她那场所谓的意外,
不过是为了博取你更多怜惜和愧疚、同时铲除当时可能对她构成威胁的我的,
一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罢了。只是她没想到,那家地下诊所用的药有问题,假戏真做,
真的伤了根基,普通的修复手段根本无力回天。所以,她才需要我的脸,
‘完好无损’的、健康的皮肤和组织,去填补她自己弄出来的、无法愈合的窟窿。
”沈聿颤抖着手,捡起地上那些被污水浸湿的纸张。上面的证据并不算十分充分,
但指向性已经足够明显。他不是傻子,只是过去被所谓的爱情和愧疚蒙蔽了双眼。此刻,
结合林晚的话,再回想苏薇出事前后的种种细节,
一些被他忽略的疑点瞬间浮上心头……苏薇当时坚持不去熟悉的医院,对受伤过程语焉不详,
事后情绪异常稳定,甚至隐隐带着一种……如愿以偿?一股比刚才下跪时更深的寒意,
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他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一切,
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粉碎!
他为了救这样一个女人……为了救这样一个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利用他的女人,
亲手将另一个……将眼前这个拥有如此心智、如此手段、如此……容貌的女人,
推向了对立面,甚至差点毁了她!不,是他以为自己毁了她,结果却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啊——!!!”沈聿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
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
巨大的羞辱、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苏薇复杂难辨的情绪,
还有眼前这张美得残酷的脸带来的冲击,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裂。他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就算……就算薇薇有错!
你也不该用这种手段!你知不知道她现在生不如死!她的脸……她的脸在腐烂!!
”林晚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眼神里连最后一丝嘲讽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漠然。
“生不如死?”她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仿佛在品味着什么,“沈聿,
当你轻描淡写地决定要用我的脸去换她的‘完好’时,有没有想过,躺在手术台上的我,
会不会生不如死?”“当你对我说出‘荣幸’两个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我是不是也配拥有不被剥夺、不被‘使用’的尊严?”她的质问,平静,却重若千钧,
砸在沈聿的心上,让他哑口无言,让他所有的愤怒和指责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是啊,
他当时……何曾考虑过她的感受?在他眼里,
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意牺牲的、爱慕他的工具人罢了。“至于她的脸……”林晚顿了顿,
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污浊的证据,最终落回沈聿惨白的脸上,带着一种终结般的宣判语气,
“那是她自作自受。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就要承担不干净的后果。与我何干?
”“不……不……”沈聿摇着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向前膝行一步,
沾满污水的手试图去抓她的裙摆,“林晚……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
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救救她!或者……或者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救她?
任何条件!任何代价!!”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真正濒临绝望的哀求。
林晚静静地看着他匍匐在自己脚边,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
如此卑微狼狈地乞求。她缓缓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张被她撕下的人皮面具“林念”,
动作优雅地将其叠好,放回柜台抽屉里。然后,她直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
转身走向书店通往内室的小门。“沈聿。”她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背对着他,
声音清晰地传来,不带一丝情绪。“从你把我送上手术台那一刻起,我们之间,
就只剩下仇恨,没有情分。”“你的苏薇是死是活,是她自己的造化。
”“而你……”她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那个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男人,
最终宣判:“好好享受,你亲手选择的‘荣幸’吧。”说完,她不再停留,推开小门,
走了进去。“咔哒。”一声轻响,门被从里面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书店里,
只剩下沈聿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板和污浊的水渍中,对着那扇紧闭的门,
如同一个被遗弃在荒原的、破碎的玩偶。窗外,江南的梅雨依旧淅淅沥沥,无止无休,
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肮脏、悔恨与绝望,都冲刷干净,又仿佛,
只是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场由他亲手开启的、早已注定的……覆灭。他输了。输掉了骄傲,
输掉了尊严,或许,也输掉了那份他自以为是的、坚不可摧的爱情。而赢家,
带着一张比他记忆中、比他所能想象的、都要完美耀眼的脸,从容离去,甚至不曾回头,
看他一眼。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和他粗重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成了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绝望的哀鸣。书店里死寂一片。只有雨水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
和沈聿粗重压抑的喘息。他依然跪在那里,姿势都没变过,像一尊被遗弃的泥塑。
地上的水渍漫延开来,浸透了他的膝盖,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头的万分之一。
那双曾经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洞悉一切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那扇合拢的内室门板。
门是普通的原木色,带着岁月的痕迹,此刻在他眼里,却如同隔绝了生死的地狱之门。
他输了。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不是输在商战,不是输在阴谋,
是输给了他从未正眼瞧过、视为蝼蚁的女人。输得如此彻底,如此狼狈,
连一丝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薇薇……”他无意识地喃喃,
苏薇那张此刻恐怕正在溃烂流脓的脸在他眼前晃动,与林晚——不,
那个他甚至不知道真实名字的女人——那张绝美冰冷的脸交替闪现。
得到他不惜自毁、如今正承受恶果;一个是被他亲手推向毁灭、却以更耀眼夺目的姿态归来,
将他踩入泥泞。多么讽刺。他为了救前者,毁了后者,结果却发现前者或许不值,
后者他根本毁不掉,反而被对方玩弄于股掌。“呃……”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沈聿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地板上。“砰!”实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骨节处瞬间传来剧痛,皮肤破裂,渗出血丝。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证据……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被污水浸染的纸张……他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猛地扑过去,双手颤抖着,近乎粗暴地将那些打印纸和流水单抓起来,也顾不得脏污,
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昏暗天光,死死地看。监控截图很模糊,
角度也刁钻,只能看到一个身形与苏薇相似的女人,戴着宽檐帽和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
进入一家看起来就很隐蔽的私人诊所。时间……时间是在苏薇那场“意外”发生前一周。
银行流水……收款方是境外空壳公司,数额不大,但几笔汇款的时间点,
恰好就在苏薇受伤前后,
以及……她开始频繁在他面前暗示林晚对她有敌意、甚至可能构成威胁之后。以前,
他从未怀疑过。苏薇是柔弱的,是需要保护的,她的话带着依赖和委屈,
他只会觉得是林晚不懂事,在纠缠他的同时,还去骚扰苏薇。可现在,
结合林晚那句“自导自演的苦肉计”、“铲除威胁”……沈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额头上青筋暴起。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薇薇那么单纯,那么爱他,
怎么会……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过去许多被忽略的细节,
此刻都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带着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解释。她坚持不去熟悉的医院,
说是怕被媒体拍到,怕丢脸……她受伤后,对具体过程总是含糊其辞,
只说是意外……她在他面前哭诉,说林晚看她的眼神充满嫉妒和恶意,
她好害怕……甚至……在他决定用林晚的脸来救她时,她除了表现出虚弱和感激,眼底深处,
是否曾有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啊——!”沈聿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死死抱住头,
指甲深深陷入发根,试图阻止这些可怕念头的侵袭。他不能信!他怎么能相信,
自己爱了这么多年、护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而被他亲手牺牲掉的那个,
才是……才是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她是谁!除了“林晚”这个他赋予的、或许也是假的名字,
他对她一无所知。她从哪里来?她有什么样的过去?她为何会有如此深的心机,
能布下这样一场局?她那张完美得不真实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无尽的疑问和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一直在两个女人的戏码里扮演着自以为是的男主角,殊不知,
他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被随意摆布的棋子!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苏薇还在等着他救!
就算……就算她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因为他!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才……对!
一定是这样!沈聿像是找到了一个能够勉强支撑自己不至于彻底崩溃的理由。他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扇内室的门。他要问清楚!他要让那个女人交出解药!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然而跪了太久,双腿早已麻木,
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身体虚脱,刚起到一半,就一阵天旋地转,狼狈地又跌坐回去,
手掌撑在冰冷的地板上,沾满了污水泥渍。就在这时。“吱呀——”内室的门,
忽然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了。沈聿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出来的却不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又惧之入骨的女人。是一个穿着浅灰色家居服,
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男孩的头发柔软,眼睛很大,睫毛很长,
五官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那个女人的影子,但更精致的,
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天使般的纯净。男孩手里抱着一个半旧的泰迪熊玩偶,站在门口,
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一丝怯意地看着跪坐在地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沈聿。
沈聿愣住了。这个女人……她竟然有孩子?!什么时候的事?和谁的孩子?
无数个问题瞬间塞满了他混乱的大脑。男孩看了他几秒,似乎觉得他没有威胁,小声开口,
奶声奶气地问:“叔叔,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是找不到家了吗?”沈聿张了张嘴,
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面对这孩子纯净无邪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满身的污浊和狼狈无所遁形。这时,内室传来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女声,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小宝,外面冷,回来。”“哦。”男孩乖巧地应了一声,
又看了沈聿一眼,抱着小熊,转身哒哒哒地跑回了内室,门再次轻轻合上。自始至终,
那个女人没有露面。仿佛他沈聿,连同他带来的这场狂风暴雨,
都不及她叫孩子回家吃饭重要。沈聿维持着半跪半坐的姿势,僵在原地,
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孩子……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身份,甚至……有了孩子。那他呢?
他和苏薇呢?他们算什么?他这三个月来为了苏薇的脸焦头烂额、耗尽心力,又算什么?
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哈哈……哈哈哈……”沈聿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一开始很压抑,
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带着浓浓的自我嘲讽和绝望,在空旷的书店里回荡,
比哭还要难听。他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污渍,纵横交错。
他为了救一个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的女人,
失去了一个他从未真正了解、却拥有如此手段和心智的女人,
甚至……可能间接促成了她如今“圆满”的新生活。而他,一无所有。只剩下跪在这里,
像条丧家之犬。雨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江南的暮色在雨幕中悄然降临,
将书店内的光线吞噬得更加昏暗。沈聿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
直到双腿彻底失去知觉,直到喉咙因为方才的嘶吼和狂笑而干涩刺痛。他最终,
还是用尽全身力气,扶着旁边的柜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麻木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他没有再看那扇内室的门,
也没有去捡地上那些肮脏的、揭示着残酷真相的纸张。他只是踉跄地,一步一步,
朝着书店门口走去。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推开书店的门,外面风雨依旧。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再次浇透,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冷了。他回头,
最后看了一眼那家灯火初亮、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静谧的“念晚书屋”。温暖,静谧,
与他无关。他转身,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入无边无际的雨幕和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书店内,恢复了寂静。内室的门再次打开。林晚走了出来,
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爽的衣物。她走到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沈聿消失的方向,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男孩跟在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仰着小脸:“妈妈,
那个叔叔好奇怪哦,他为什么哭呀?”林晚低下头,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
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消散无踪。她弯腰将儿子抱起来,
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因为叔叔做错了事,现在后悔了。”“那他知道错了吗?
”“或许吧。”林晚抱着儿子,转身走向温暖的室内,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但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仿佛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罪与罚,怨与憎。也仿佛,
只是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才刚刚落下帷幕。而失败者,
终将在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上,永世沉沦。雨水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歇。
沈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湿滑的青石板路,怎么穿过迷宫般的水巷,
又是怎么回到那家距离“念晚书屋”几条街外、他临时下榻的五星级酒店的。身体是麻木的,
大脑是空白的。只有那个女人的脸,那张撕下面具后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彻骨的脸,
还有那个小男孩纯净好奇的眼神,交替在他眼前晃动,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砰。
”厚重的酒店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风雨声。奢华的套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身上雨水滴落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缓缓滑坐在地上,甚至没有力气去开灯。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清晰。
湿透的衣物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膝盖和手掌因为之前的久跪和捶地,
传来迟滞的钝痛。但所有这些,
都比不上心脏那里传来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反复碾压的剧痛。羞辱,愤怒,
难以置信,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掌控者。
掌控沈氏,掌控别人的命运,包括林晚。他以为她那点卑微的爱慕和顺从,
是他可以随意处置的资本。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决定用她的脸去换苏薇的“完好”,
甚至吝啬于给予一丝怜悯,只觉得那是她的“荣幸”。可现在呢?
那个他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女人,不仅完好无损,甚至变得比他记忆中最美的时刻还要耀眼。
她冷静,从容,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淬炼过的锋芒。她在他面前撕下面具,不是冲动,
不是炫耀,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蔑视和宣判。而他,像个傻子一样跪在她面前,
为了另一个可能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的女人,卑微地乞求。“呵呵……”沈聿低笑起来,
声音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沾着污渍和淡淡血痕的手掌,
这双手曾经签下过数亿的合同,此刻却连握紧都做不到。苏薇……想到这个名字,
心脏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证据……监控,流水……像一根根毒刺,
扎进他的脑海。他不想相信,可理智却在冷酷地提醒他,
林晚他依然不知道她的真名没有必要在已经完全掌控局面的情况下,
再用假的证据来骗他。那没有意义。所以,
苏薇……真的可能……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他撑起身子,
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对着昂贵的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试图冲掉那刻骨铭心的耻辱和混乱。抬起头,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脸。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眼神涣散,
充满了血丝。哪里还有半分沈氏总裁往日里的矜贵与冷峻?这副鬼样子,
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觉得可悲。他为了苏薇,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而苏薇,
现在又是什么模样?腐烂……林晚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气说出的这个词,
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他猛地抓起洗手台上的手机,屏幕解锁,手指颤抖着,
几乎握不住。他翻到苏薇的号码,犹豫着,挣扎着,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他怕。
怕听到苏薇痛苦的声音,怕听到医生又一次无奈的叹息,更怕……怕在电话里,
听出任何一丝印证了那些证据的、虚伪的表演。他现在,谁也不敢信了。“砰!
”手机被他狠狠砸在光滑的瓷砖墙壁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世界。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整夜。窗外依旧是一片沉沉的雨幕,看不到天亮的样子。
沈聿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
苏薇……苏薇还在医院里,无论真相如何,他不能放任不管。更重要的是,
一种强烈的不甘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神秘女人的探究欲,
像野草一样在他荒芜的心底滋生。他要知道她到底是谁!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站起来,换下湿透的衣物,强迫自己洗漱,刮胡子。镜子里的人依旧憔悴,
但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沈聿的、偏执的冷光。他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我查一个人。‘念晚书屋’的老板,
叫林念。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信息,从出生到现在,一点都不能漏。还有……她身边那个孩子。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被雨水笼罩的、陌生的江南小城。
“林念……”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扭曲的弧度。游戏,还没有结束。
他绝不会,就这么认输。……几天后。沈聿回到了北方的都市。他没有直接去医院,
而是先回了公司。总裁办公室依旧宽敞明亮,俯瞰着城市繁华的景象。
但沈聿坐在那张象征权力和地位的皮椅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掌控感。
反而觉得四面八方都潜藏着无形的嘲讽,嘲笑他的愚蠢和失败。助理敲门进来,
送上一叠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沈聿知道,
自己这几天的失踪和此刻糟糕的状态,肯定已经引起了各种猜测。他挥挥手让助理出去,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文件上。然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仿佛都在跳动,
组合成林晚冰冷的脸,苏薇痛苦的脸,还有那个小男孩纯净的眼睛。他烦躁地揉着眉心,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沈总,”助理的声音有些迟疑,“医院那边……又来电话了,
苏小姐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希望您能过去一趟。”沈聿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
终究还是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沉声道:“备车。
”……医院VIP楼层,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沈聿刚走出电梯,
主治医生和王院长就迎了上来,两人的脸色都极其凝重。“沈总,您可算回来了。
”王院长语气沉重,“苏小姐的情况……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什么意思?
”沈聿的声音绷得很紧。“移植的皮肤组织出现了大规模的、原因不明的坏死和感染,
抗生素无效,抗排异药物也失去了作用。我们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案,
但……感染还在持续扩散,已经……已经侵蚀到了更深层的肌肉组织。
”主治医生艰难地解释道,不敢看沈聿的眼睛,“再这样下去,
恐怕……恐怕会引起全身性的脓毒血症,危及生命。”沈聿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指甲陷入掌心。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医生宣判,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她现在怎么样?”“刚刚用了镇静剂,睡下了。但是……疼痛很剧烈,
即使睡着也很不安稳。”医生低声道。沈聿没再说话,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苏薇躺在病床上,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但依旧能看到纱布边缘渗出的、令人触目惊心的黄褐色脓液。她即使在睡梦中,
眉头也紧紧皱着,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发出细微的、痛苦的呻吟。
曾经那个明艳动人、巧笑倩兮的苏薇,此刻就像一个正在从内部开始腐朽的破败娃娃。
沈聿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心底涌起的,不是预想中的心疼和怜惜,
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情绪。有怜悯,有愤怒,有怀疑,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他想起了那些证据,想起了林晚的话。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苏薇自作自受……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病床上的苏薇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沈聿,
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阿聿……阿聿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找到办法了吗?
找到那个贱人了吗?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有救了?”她的手指触碰到沈聿的衣袖,
沈聿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看着苏薇那双充满了渴望和疯狂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心虚,
却只看到了对恢复容貌的极致渴望,以及……对林晚刻骨的怨恨。“薇薇,”他开口,
声音有些干涩,“你告诉我,当年那场意外,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薇猛地一愣,
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泪水涌了出来,哭得更加凄楚可怜:“阿聿,你怎么还在问这个?
就是意外啊……我当时好害怕,好疼……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了?
是不是林晚那个贱人跟你说了什么?她害得我还不够吗?她抢走了我的脸,
现在还要挑拨我们的关系!”看着她声泪俱下的控诉,沈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太熟悉了。
这套说辞,这种反应,和过去每一次他稍有疑问时,如出一辙。以前他会心疼,会自责,
会立刻安抚她。可现在,结合那些证据,他只感到一阵心寒。“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沈聿的声音冷了几分。“真相就是她恨我!她嫉妒我!所以她毁了我的脸!
现在又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让我变成这样!”苏薇激动起来,牵扯到脸上的伤,
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表情扭曲,更加可怖,“阿聿!你要替我报仇!你要让她把脸还给我!
不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又是这一招。以死相逼。
沈聿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曾经以为需要他精心呵护的柔弱花朵,
内里或许早已爬满了蛆虫。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任由苏薇抓着他的衣袖哭诉、咒骂。直到护士进来,给苏薇换药。当纱布一层层揭开,
露出下面那不堪入目的、腐烂流脓的创面时,连见惯了伤口的护士都忍不住别开了眼。
沈聿死死地盯着那张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浓烈的腐臭味混合着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就是他曾经珍视的容貌?这就是他不惜牺牲另一个女人也要挽回的东西?现在,
它正在他眼前,以最丑陋的方式,一点点毁灭。而那个被他牺牲的女人,
此刻正带着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在江南水乡的烟雨中,平静地生活着。强烈的讽刺和荒谬感,
几乎要将他击垮。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病房。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他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沁出冷汗。助理小心翼翼地走近:“沈总,
您让我查的事情……”沈聿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说!
”助理被他眼中的狠厉吓了一跳,连忙递上一个文件夹:“这是目前能查到的,
关于‘林念’的所有信息。身份是假的,做得非常干净,几乎找不到破绽。
只知道她大概是一年多以前来到那个小镇,盘下了书店。平时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来往。
那个孩子……登记的名字叫林佑,应该是随她姓,生父不详。
”沈聿快速翻看着文件夹里寥寥无几的资料,还有几张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素雅的长裙,在书店里整理书籍,或者带着孩子在河边散步,
侧脸宁静柔和,与那天晚上那个冰冷锐利的她,判若两人。生父不详……沈聿盯着那四个字,
眼神晦暗不明。“继续查!”他合上文件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动用一切资源,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的底细给我挖出来!尤其是她整容前……到底是谁!”他要知道,
他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是,沈总。”助理连忙应下,迟疑了一下,
又道:“还有……苏小姐那边,医生问,后续的治疗……”沈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丝决绝。“用最好的药,维持住她的生命体征。
其他的……”他顿了顿,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天由命吧。
”他不能再为了一个可能满是谎言的女人,投入更多没有意义的精力。他现在,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找到林晚。找到那个,将他从云端狠狠拽落,
又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征服欲和……恐惧的女人。这场由他开始的游戏,主动权,
似乎早已不在他手中。但他沈聿,绝不会坐以待毙。江南的雨,北方的风,仿佛在这一刻,
通过无形的丝线,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沈聿回到那座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却再也带不来丝毫掌控感的顶层办公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比江南的梅雨更让人窒息。他挥退了所有汇报工作的高管,
只留下那份关于“林念”的薄薄档案。假的。全是假的。身份信息无懈可击,
却完美得像是精心编织的泡沫。生父不详的孩子,深居简出的书店老板,
一年多前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出现在那个小镇。她抹掉了一切,如此彻底,如此决绝。
沈聿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他想起她撕下面具时那张脸,
惊心动魄的美貌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城府和恨意。那样的心智,那样的手段,
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只会卑微爱慕他的女人所能拥有的。他到底,招惹了谁?或者说,
他当初轻易舍弃的,究竟是什么?
一种混杂着挫败、愤怒和强烈探究欲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灼烧。他拿起内线电话,
声音冷得掉冰碴:“给我接暗线。级别,最高。”有些真相,常规手段查不到,
就需要用非常规的阴影去照亮。---江南,念晚书屋。雨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
在布满旧书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或者说林念,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
面前摊开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她穿着月白色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挽起,
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
那是一种经过精心调整、毫无瑕疵的宁静之美。小宝趴在不远处的矮桌边,用彩笔画着画,
小脚丫在空中一晃一晃。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岁月静好。然而,林晚翻动书页的手指,
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的目光没有离开书页,眼睫却微微垂下,
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沈聿不会善罢甘休。她了解他,如同了解掌心的纹路。
那个男人骄傲、自负,掌控欲极强。这次的惨败和羞辱,足以将他刺激到疯狂。
他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来反扑,来挖掘她的根底。也好。她轻轻合上书,
端起手边的白瓷茶杯,抿了一口微凉的清茶。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水越浑,
才越好摸鱼。她布局这么久,等待的就是他彻底陷入泥潭的这一刻。仅仅是苏薇的毁容,
仅仅是他的跪地乞求,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剥夺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的骄傲,
他的事业,他所以为的真实。放在矮几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一条加密信息。内容很短,
只有一个代号和一句话:“猎犬已出动。”林晚放下茶杯,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信息瞬间被永久删除。猎犬……沈聿终于动用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力量了么?她站起身,
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小桥上走过的三两游客。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她却感觉心脏像被一块寒冰包裹着。复仇的路,从来都不温暖。“妈妈,”小宝抬起头,
举着手里的画,“你看,我画的小乌龟!”画纸上,一只绿色的乌龟笨拙地爬行着,
旁边是几道蓝色的波浪。林晚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成温柔的笑意,走过去接过画,
仔细看着:“画得真棒!小乌龟要去哪里呀?”“它要去找它最好的朋友!
”小宝奶声奶气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最好的朋友……林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那冰封的眼底,
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和恍惚。但很快,那丝波动便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声音轻柔:“嗯,它会找到的。”---北方,沈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夜色深沉,城市霓虹透过落地窗,在沈聿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正显示着一些模糊不清、显然是偷拍的照片和几段零碎的信息流。照片是在江南小镇拍的,
角度刁钻,画面里的“林念”或是提着菜篮走过石板路,或是抱着孩子坐在河边,
姿态始终从容平静。那份置身事外的安宁,像针一样扎着沈聿的眼睛。
暗线传回的消息同样令人烦躁。这个女人的背景被清洗得太干净,
就像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在那个孩子身上。
“林佑……”沈聿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阴鸷。生父不详?他绝不相信。“沈总,
”内线电话响起,是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刚刚收到消息,
我们在南美那边的新能源矿场项目,出了点问题。”沈聿眉头猛地一拧:“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