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肖聪敏。是一个拥有近五千万粉丝的网络博主,
我的账号“敏敏一家”在全网受到很大的欢迎。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
为了第二天的账号更新而熬夜剪辑视频。对于一个千万粉丝级别的博主来说,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然而,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的时候,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一连串接二连三的消息提示音,
在凌晨时分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1.“滴滴——”“滴滴滴滴——”这声音仿佛是一把利剑,刺破了深夜的宁静。与此同时,
这消息提示音也在这片大陆上的不同城市里同时响起。
那些还没有入睡、正忙着熬夜玩手机的网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
纷纷打开了聊天界面,查看消息。————@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谷子❤️:宝子!你快出来!@谷子❤️:你喜欢的博主塌房啦!
3333 sbfcUyg:/ c@n.QX 我正在看小丑营销长按复制此条消息,
打开某软件搜索,
om/-uUu666KXw/ 3@5.com :3bd————@三明治:天呐!
你听说了吗@爱吃三明治:?@三明治:敏敏一家塌房啦!@爱吃三明治:??
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没想到啊没想到@财神爷的小宝贝ෆෆ:咋了?
@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你说得对!
男人啊都一样@财神爷的小宝贝ෆෆ:嗯哼?
敏敏爸咋了@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你咋知道我说他?
爷的小宝贝ෆෆ:白眼.jpg@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行吧行吧!
知道你牛@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刚刚敏敏一家被爆出来,都是剧本,
而且敏敏爸根本不是个搞笑爱妻爱孩子的人设,
门八卦碎嘴倒是真的@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爆的好像是他们村的人,
也不知道真假,不过看他说的有板有眼的,
我觉得八成是真的@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那个人还说敏敏爸还家暴,
他以前就住敏敏一家的楼上,有一次他听到他们家传来老大的声音,
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yue@听说只要名字取得长就会有傻子跟着读:好恶心,
我竟然之前还觉得敏敏爸好可爱好真实,
yue 家暴男麻烦请都去屎吧————网络上各家营销号仿佛没有休息时间似的,
大半夜竟然都准备好素材发出视频了。@吃瓜第一线:**"震惊!
'敏敏一家'人设崩塌?网友爆料全是剧本!
娱乐扒姐:**"深扒'敏敏一家':父亲肖建军私下竟是欺软怕硬、嘴贱抠门的双面人?
"**@真相挖掘机:**"同村人爆料:肖建军在家里人面前装大爷,
在外人面前怂得要死!"**凌晨三点十七分,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然而,在这静谧的时刻,肖聪敏却无法入眠。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浏览着账号后台如潮水般涌来的评论和私信,心中的恐慌如涟漪般不断扩散。
这些评论和私信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她根本无法逐一阅读,只能匆匆扫过,
然而仅仅是这一瞥,就已经让她的心跳加速,手心出汗。她感到自己的思绪像被打乱的线团,
混乱不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无奈之下,
肖聪敏只好将手机丢到一边,仿佛这样就能暂时逃避那些让她心慌的信息。她曲起双腿,
坐在床上,宽松的睡衣像一件巨大的披风,将她的双腿完全笼罩其中。
她的手臂紧紧地团在一起,支撑着脑袋,靠在曲起的膝盖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宛如一只受惊的蜗牛,躲进了自己的壳里。然而,即使她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那些信息似乎依然不肯放过她。手机屏幕不断亮起,
浅信、博客、短视频APP的弹窗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仿佛在嘲笑她的逃避。
每一次屏幕亮起,都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她内心的平静,让她的恐慌愈发强烈。
在这无尽的恐慌中,肖聪敏的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了自己发的第一个视频。
那个视频原本只是她随手拍摄的一段生活片段,却突然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让她的账号一夜之间火了起来。从那以后,她的粉丝数量如滚雪球般不断增长,
她也因此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那天,肖聪敏正坐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突然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是父亲肖建军打来的视频电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父亲一口浓重的闽东口音传来:“敏敏啊,你看能不能帮我弄个流量多的套餐啊?
我在工地上流量根本不够用啊。”肖聪敏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自嘀咕,果然,
父亲找自己无非就是这些事,不是变着法地要钱,就是催婚。
她没好气地用方言回答道:“你平常在家里喝酒的时候,不是老说你们老板很看重你吗?
怎么让他给你宿舍安个网络,他到现在都没给你装?
”肖聪敏当然知道父亲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肯定根本没敢跟他老板提帮忙安装网络的事。
母亲前阵子还跟她说,父亲每天下班都蹲在宿舍楼下,蹭公司辐射过来的那一点点网络信号。
一想到这个画面,肖聪敏就觉得有些心酸。后来,她把这件事讲给朋友听,
本来只是想吐槽一下自己的父亲,没想到朋友听完后,竟然觉得她父亲很有意思,
还说父亲这样怂得挺可爱的,虽然爱窝里横。
但是父亲这样的性格跟有部剧出圈的爸爸人设简直一模一样,
她就说把这件事拍成短视频肯定会火。于是我在一次放假回家后,
尝试着拍下和父亲的一次相处过程,没想到就这么随手拍的一个日常,竟然真的火了。
————手机突然又开始震动,仿佛在催促着她去接听。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
原来是她签约的传媒公司打来的语音通话。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
将手机拿了过来,然后点击接通按键。电话那头传来公司工作人员的声音,
告诉她这几天先不要更新作品,先让事情冷却一下。等公司拟好声明之后,再统一发布。
她静静地听着,接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而,就在她点头之后,
突然意识到这是语音通话,对方并不能看到她的动作。于是,她连忙又补了一声“嗯”,
以确保对方知道她在回应。挂断电话后,她随意地打开了各个软件的后台。果然,
评论区的评论比之前多了许多——@吃瓜群众:“笑死,原来好爸爸人设是装的啊?
”@路人甲:“嘴贱、抠门,还欺软怕硬,这种人设立不住也是活该。
”@老粉心碎:“真没想到啊……之前还觉得他挺真实的呢。
”她快速地浏览了几条评论,心中不禁有些无奈。这些评论虽然有些偏激,
但也确实反映了一部分网友的看法。她叹了口气,再次放下手机,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怎么也收不回来。2.1998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十一月的闽东,
潮湿的寒气已经渗进了肖家镇的每一块砖缝里。镇医院的产房外,
肖建军坐在走廊尽头的长凳上翘着腿抖腿。黄秀娥的母亲张桂芝在产房门口来回徘徊,
那透着焦急的眼睛时不时看向产房门口。“生了!是个女孩!”助产护士掀开布帘说道。
“生了好,生了好啊,姑娘,那我女儿呢?我女儿怎么样了?”黄秀娥着急着问道。
另一边的肖建军慢吞吞地站起身,白净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产房里,黄秀娥虚弱地躺在沾满血污的床单上。汗水把她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像一张黑色的网。当护士把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放在她胸前时,
她第一次看清了女儿的模样——那么小,那么轻,像只刚出生的猫崽,
连哭声都细弱得几乎听不见。“孩子很健康,就是有点轻。”护士说着,
动作麻利地给孩子裹上襁褓,“四斤六两,得好好养着。”黄秀娥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
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秀娥啊,你先歇着。”母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干巴巴的,
像晒过头的稻草,“建军先回去了,说是...说是家里还有活要干。”黄秀娥点点头,
目光却追着护士怀里的婴儿。当那小小的身影被抱出产房时,
她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不是来自下身尚未缝合的伤口,而是胸口某个更深的地方。
三天后,黄秀娥抱着女儿在母亲的搀扶下出院了。
这三天肖家也就只有自己的婆婆在饭点的时候才会过来送个饭,
其他人跟失踪了一样从未出现。肖建军不知道从哪借来的拖拉机,此刻正停在医院旁边。
“上车吧!”他伸出手将黄秀娥和她怀里的孩子一把抱了上去,接着扶着丈母娘上了车。
黄秀娥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襁褓护在胸前。拖拉机突突地发动起来,
喷出的黑烟向后吹来呛得她直咳嗽。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不得不侧过身子,
用后背为女儿挡风。她望着路边飞快后退的稻田,那些收割后留下的稻茬整齐地排列着,
像无数个沉默的惊叹号。两个月前,她还和婆婆一起在这片田里弯腰割稻,
汗水把衣服浸得能拧出水来,而公公和丈夫却在家躺着躲热,那时她临近生产,
腿脚酸得厉害,却不敢说半个“不”字。拖拉机驶过镇中心时,几个熟人朝他们招手。
肖建军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大声招呼道:“接老婆孩子出院呢!
”那语气亲热得仿佛他们是多么恩爱。黄秀娥低下头,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
孩子还在睡着,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她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胎发,
在心里说:聪敏,妈妈给你取名叫聪敏,你要聪明些,要机敏些,要...要活得比妈妈好。
......肖建军先是把丈母娘张桂芝送回了家才转头朝老宅开去。肖家的老宅在村东头,
是栋两层的水泥房,外墙贴着已经褪色的白色瓷砖。黄秀娥抱着孩子进门时,
公公肖老根正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抽着烟,见她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爸,我们回来了。
”黄秀娥轻声说。肖老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烟雾模糊了他沟壑纵横的脸。
“丫头片子就别抱来堂屋了,晦气。”黄秀娥僵在原地,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突然哭了起来。那哭声细细弱弱的,却像一根针,扎得她胸口发疼。“还站着干什么?
”肖建军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去做饭啊,这都几点了。”厨房里冷锅冷灶,
显然没人准备迎接她们母女,黄秀娥心想这个点婆婆应该还在镇上的服装厂上班,
不然依着婆婆的性子还是会照顾着些自己的。
黄秀娥把孩子放在角落的摇篮里——那是用旧藤椅改的,里面垫着件破棉袄。她匆匆洗了手,
开始生火做饭。灶膛里的火苗蹿起来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泪水砸在刚从灶膛里拿出来的火钳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摇篮里的孩子又哭了,
这次哭得更厉害,小脸憋得通红。“怎么了这是?”婆婆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手里拎着几个鸡蛋,“先给孩子煮点米汤喂着吧!光吃你那点奶水哪够。”黄秀娥应了声,
开始准备煮米汤和午饭。那天晚上,黄秀娥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
听着隔壁房间传来丈夫和公公的鼾声。孩子睡在她身边,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稀疏的胎发,
突然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个下午——媒人带着肖建军来家里相亲时,他穿着雪白的衬衫,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活像个城里人。“建军在镇上农机站上班,
吃公家饭的。”媒人这样介绍道,脸上的褶子里都堆着笑,“要不是挑花了眼,
哪能等到二十五还没成家?”那时的黄秀娥已经二十四岁,在村里算是个老姑娘了。
大哥结婚后,嫂子明里暗里的白眼让她如坐针毡。“这么大姑娘还赖在家里,也不嫌丢人。
”有天她打工回来,正好听见嫂子这样对大哥说。于是她同意了家里安排的相亲,
不再想着去城里打拼了,原本她是计划去投奔已经去广东打了两年工的同村姐妹的,
可惜没有过去的路费便一再延迟了计划。肖建军是她同意相亲后,媒人介绍的第一个男人,
因为没了想要打拼的心,且家里嫂子时不时的白眼让她不堪忍受,便同意了同肖建军在一起。
两人在一起没几天,肖建军家便开始下聘顺便提出了“下个月初六是好日子”,
父母没说什么,她也只是低着头,说了声“嗯”。现在想来,那声“嗯”就像一把锁,
把她和怀里的这个小人儿一起锁进了这个冰冷的家。......第二天天还黑着,
黄秀娥就被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她赶紧把乳头塞进那张小嘴里,却发现自己的乳房软塌塌的,
挤不出几滴奶水。“哭哭哭,一大早就号丧!”肖建军用力推开房门,眼睛里布满血丝,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黄秀娥赶紧把孩子往怀里搂了搂,“她饿了...”“饿了就喂啊!
”肖建军一把掀开被子,冷空气瞬间灌了进来,“烦死了,娶个老婆连孩子都带不好。
”孩子被吓得哭得更凶了,小脸憋得发紫。黄秀娥手忙脚乱地拍着孩子的背,
突然摸到一根根清晰的肋骨。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这孩子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
“建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能不能……买点牛奶或者羊奶给孩子喝啊?”声音轻得仿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但肖建军还是听到了。他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哈哈”大笑起来。“羊奶?你知道羊奶多贵吗?”肖建军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丫头片子喝什么奶,米汤不够你喝吗?不够的话,
你再加点糖不就行了!”黄秀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咬了咬嘴唇,
心中的委屈和不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坐起身,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肖建军,
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把我的嫁妆还给我!我用嫁妆买!”黄秀娥的声音虽然不大,
但却充满了决绝和坚定。她知道,自己的嫁妆是要不回来了,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肖建军显然没有想到黄秀娥会这样说,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嫁妆?
什么嫁妆?那是我们家的钱,凭什么还给你!”黄秀娥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坐起身来,
冲着肖建军喊道:“那是我的嫁妆!是我娘家给我的!你凭什么拿去还债!”然而,
她的心里却很清楚,自己的嫁妆是真的要不回来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
媒婆说肖建军在农机站上班,是个有稳定工作的人。可嫁过来的那天晚上,
她才发现所谓的农机站上班,不过是农机站在翻新一部分建筑,
肖建军只是过去帮忙搭把手而已。而肖家的情况,也和媒婆说的相差甚远。表面上看,
肖家有一栋两层楼的自建房,还有几块地,可实际上,他们欠了一屁股的债,
尤其是肖老根年轻时候欠下的。所以,她一嫁过来,嫁妆就被抢去给肖家还债了。
当晚酒席才散场,肖建军就回房间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把她的嫁妆找出来,
拿去给肖老根准备还债。肖建军确实没理会黄秀娥,转身就摔门出去了,
留下黄秀娥抱着哭闹的孩子坐在床上。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
照出她浮肿的眼皮和干裂的嘴唇。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
轻轻地洒在窗台的时候,肖聪敏正静静地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罐啤酒。
她的身影被微弱的晨光勾勒出一道淡淡的轮廓,仿佛与这个世界有些疏离。这一夜,
肖聪敏未曾合眼。她的眼睛紧盯着手机屏幕,浏览着那些评论和私信。然而,
与常人不同的是,这些信息并没有让她感到难过或沮丧。相反,她的内心异常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一种释然。因为,曾经的她,也曾像这些人一样,
毫不留情地向朋友们吐槽过自己的父亲。那时的她,年轻气盛,
对父亲的种种行为充满了不满和抱怨。————六岁的肖聪敏比之同龄人要瘦小的多,
这一天她同往常一样和毕赫敏一同放假回家。毕赫敏:“我到家啦!
”肖聪敏则冲毕赫敏挥挥手,声音脆生生的,“嗯!那我们明天见!
”说着继续沿着楼梯往上走。因为肖聪敏即将步入幼儿园,
黄秀娥早在三年前就向肖建军提议,他们一家三口应该搬出去独立居住。毕竟,
老家虽然有两层楼,但肖建军还有两个尚未成婚的弟弟。
这两个弟弟一年到头也仅仅外出打工两三个月,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
肖建军自己也觉得住在家里有些拥挤,而且时不时还得忍受父亲肖老根的唠叨,
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搬离老家,在镇上租了一套房子居住。当肖聪敏艰难地爬到五楼时,
她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酸。这栋七层高的自建房,是镇上较为便宜的出租屋。
楼道里常年弥漫着一股霉味,时不时混杂着炒菜时的油烟味,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
她那小小的手紧紧地扶着斑驳的墙壁,
步地数着台阶往上爬:“……48、49、50……”眼看着距离家门口仅有几层台阶之遥,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房间里传出,把肖聪敏吓得浑身一颤。还没等她回过神来,
紧接着便是妈妈那比平时足足高了八度的怒吼声:“我受够了!离婚!”肖聪敏僵在原地。
离婚?这个词她只在电视剧里听过。隔壁张阿姨离婚后,就一个人带着小宝搬走了。
她的小心脏突然揪成一团——妈妈也要搬走吗?会带她一起走吗?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家门虚掩着,
从门缝里能看到客厅的一片狼藉——爸爸的啤酒瓶碎在地上,
黄色的液体汩汩流向墙角;几块破碎的盘子碎片。“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日子?
”爸爸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要不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妈妈冷笑一声,
“肖建军,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你给聪敏买过一件衣服还是交过一次学费?
”肖聪敏屏住呼吸,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书包带。“啪!”又是一声脆响。
肖聪敏透过门缝看到爸爸把什么东西摔在妈妈脚下。是爸爸平常用来喝醉的玻璃杯,
玻璃杯碎了一地,地上又多了一滩黄色的液体。“我警告你黄秀娥!”爸爸的声音突然压低,
却更加可怕,“要是敢离婚,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孩子?哼,你也别想再看到她一次。
”妈妈突然沉默了。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让肖聪敏害怕。
她看着妈妈缓缓弯下腰抱住自己的脑袋,动作很慢很慢,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肖聪敏站在门外,看着妈妈那似乎无比悲伤的背影,心中的担忧和难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终于,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猛地推开了门,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去,
紧紧地抱住了蹲在地上的妈妈。“妈妈!别难过!”肖聪敏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双臂紧紧环绕着妈妈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给妈妈一些安慰和力量。
黄秀娥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原本抱在头上的双手也缓缓放了下来,转而抱住了身前的肖聪敏。
“聪敏……”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肖聪敏的头发,
“去……去屋里写作业吧……”“不,我要陪着你!”肖聪敏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的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衣角,不肯松开。“写作业去!”这时,
爸爸肖建军的怒吼声也在房间里响起,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吼完便抓起外套,
“砰”的一声摔门而出,整个房间都因为这巨大的响声而微微颤抖。
肖聪敏被爸爸的吼声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并没有被爸爸的威严吓倒,
而是等到爸爸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楼梯间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妈妈,
轻声问道:“妈妈,什么是离婚?”她把脸深深地埋在妈妈的肩头,声音闷闷的,
仿佛这个问题让她感到有些害怕和困惑。妈妈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缓缓地回答道:“就是……就是爸爸妈妈分开住。”肖聪敏沉默了片刻,
然后又问道:“那我要和谁住?”妈妈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肖聪敏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妈妈的眼泪,
她的心里顿时一阵刺痛。“吃饭吧。”妈妈最终只是这样说,用手背抹了把脸,
“你先去放书包洗手,我去再给你煎个荷包蛋。”晚饭很安静,
妈妈做了青菜炒豆腐和荷包蛋,把泛着油光的金黄荷包蛋拨到了肖聪敏碗里。爸爸没有回来,
他的位置空荡荡的,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挥之不去。肖聪敏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眼睛一直盯着妈妈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淤青,形状像爸爸的手指。“妈妈,”她突然说,
“我帮你洗碗吧。”妈妈摇摇头:“你去写作业。”作业本摊在桌上,
但肖聪敏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她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脑子里全是“离婚”这个词。
如果爸爸妈妈真的分开了,她会跟谁呢?爸爸凶起来很可怕,
但妈妈总是很累很累的样子...“聪敏,洗澡了。”妈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浴室很小,站两个人就转不开身。妈妈帮肖聪敏脱衣服时,
她注意到洗脸台上堆着爸爸的脏衣服——沾着酒渍的T恤和散发着汗臭味的袜子。
妈妈看都没看那堆衣服,只是专注地给肖聪敏洗头发。泡沫进眼睛了,肖聪敏却不敢喊疼,
因为妈妈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哭出来。母女俩洗完澡后,妈妈像往常一样,
顺手将她和自己的脏衣服一起洗好,然后拿到阳台上去晾晒。晾完衣服后,
妈妈就开始辅导肖聪敏写作业。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半小时就过去了。终于,
肖聪敏完成了所有的作业。然而,此时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肖聪敏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她想起了浴室里爸爸的那堆脏衣服。“哎呀!
”肖聪敏心里暗暗叫苦,“爸爸回来要是看到这些没洗的衣服,
肯定又要发脾气了……”想到这里,肖聪敏决定帮爸爸把衣服洗了。她穿着有些宽大的睡衣,
小心翼翼地回到浴室,看着洗脸台上那堆爸爸的脏衣服,心里有些犯难。
这些衣服对小小的肖聪敏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从洗脸台上抱下来。
由于衣服太长,拖在地上就像一条死蛇一样。肖聪敏好不容易把衣服搬到了地上,
然后又在浴室里四处寻找妈妈平时用的大红盆。找到盆子后,她接了小半盆水,
然后学着妈妈的样子,往水里倒了一些洗衣粉。白色的粉末像雪花一样飘洒在空中,
然后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有些甚至直接飞进了她的眼睛里。肖聪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用手揉了揉,试图缓解眼睛的不适。接着,她开始专注地搓那件沾着酒渍的 T 恤。
由于她的手实在太小了,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把衣服拧干。于是,
她只能笨拙地在衣服上反复揉搓,希望能把污渍去掉。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
肖聪敏心中的委屈却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不想让它们流下来。就在这时,
妈妈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炸响:“肖聪敏!你在做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肖聪敏吓了一大跳,她手一抖,盆里的洗衣粉水溅了她一身。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妈妈正站在浴室门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又惊又怒。妈妈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啊?肖聪敏。”这一次,她的声音明显低了八度,
甚至有些沙哑。肖聪敏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
她抽抽搭搭地说:“我……我怕爸爸回来生气……”妈妈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
她突然像一阵风一样冲过来,一把将肖聪敏从湿漉漉的地上抱了起来。
肖聪敏感觉到妈妈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而且抱得非常紧,紧得让她的骨头都有些疼了。
“不准洗!”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准你给他洗衣服!听见没有!
”肖聪敏从没见过妈妈这样。即使在爷爷说妈妈“生不出儿子”时,妈妈都没有这样失控过。
她害怕极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服不放。
“妈妈...你别哭...”她抽了抽鼻子,怯生生地伸手去擦妈妈的脸,却越擦越湿。
妈妈抱着她换了一身衣服坐到小床上,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听着,聪敏!
”妈妈捧着她的脸,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包括你爸爸。明白吗?
现在躺下睡觉!”肖聪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妈妈亲了亲她的额头,
开始拍着她的胸脯给她唱儿歌。在妈妈的哄睡声中,肖聪敏来了困意,
也不再想浴室里爸爸的脏衣服,沉沉睡去。4.门铃响起时,肖聪敏刚躺下眯了两个小时。
她起身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门口边的屏幕里映着一张陌生的脸——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请问是肖小姐吗?
”女人正对着摄像头说道,带着职业化的温和,“我是星辉传媒的经纪人林姐。
”肖聪敏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停顿了三秒。她想起昨晚是接到合作的传媒公司电话,
说这几天先不要更新作品,先让事情冷却一下。等公司拟好声明之后,再统一发布。
这是过来和她商量道歉声明的事了?肖聪敏垂眸思考着。
“公司派我来跟您谈谈危机公关的事。”林姐的声音放低了些,“方便让我进去说吗?
”不待肖聪敏思考完,林姐已经开始解释自己过来的原因了。肖聪敏闻言果断开了门。
“您一个人住?”林姐环顾四周,目光在积灰的桌子和堆满外卖盒的垃圾桶上短暂停留。
"嗯。"肖聪敏把沙发上的衣服胡乱推到一边,“坐吧。”林姐闻言也不客气,
直接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公司拟定的道歉声明,
您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肖聪敏伸手接过看了起来,这份声明没有什么问题,
甚至说几乎每个出事的网红艺人都是照着这个模板发的声明。“嗯,没问题,就这样吧!
需要我什么时候发?”“公司建议您明天上午十点发布,正好赶上流量高峰。”“好的。
”说完肖聪敏继续盯着那份声明。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眼里变成了一群蠕动的蚂蚁。
“对于近期网络上关于我家庭的不实传闻”,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每一句都像是别人写的剧本,和她真实的生活毫无关系。
林姐看着对着声明陷入沉思的肖聪敏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拿起包离开。
待肖聪敏从沉思中醒来才发现林姐早已经走了。她放下手中的声明起身走向浴室,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她拧开水龙头,冷水哗啦啦地冲在脸上,
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黏腻的窒息感。简单地洗了一把脸,肖聪敏继续回到客厅蜷缩在沙发上,
用外套裹住自己。这间公寓突然显得太大太安静,安静得能听见冰箱运作的嗡嗡声。
她想起小时候住的七楼出租屋,虽然破旧拥挤,但至少...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去确认。
明天发布完道歉声明还有一场公开处刑等着她,在那之前,就让她暂时逃进梦里吧。
至少梦里没有铺天盖地的谩骂,没有虚伪的道歉声明。
————肖聪敏梦见了弟弟出生的那一年。七楼出租屋的窗玻璃上结着寒霜,
屋内却暖融融的,飘着荔枝肉的香气。“聪敏!快来看弟弟!”母亲的声音从主卧里传来,
带着久违的轻快。八岁的肖聪敏光着脚跑过去,地板上的凉意透过脚心往上窜。主卧的床上,
母亲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父亲坐在床边——梦里的父亲没有醉醺醺的红眼睛,
也没有那股刺鼻的酒气,他的脸干净温和,甚至带着笑意。“来,摸摸弟弟。”父亲转身,
握着肖聪敏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那触感如此真实——温热、柔软,
像刚蒸好的糯米糍。襁褓中的婴儿睁开眼,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溜转着,
突然对肖聪敏咧开没牙的嘴笑了。“这是杰出,肖杰出。”母亲轻声说,“你的弟弟。
”原来这就是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弟弟吗?肖聪敏踮起脚往里凑想看得更清楚,
父亲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在他的膝头。
这个动作让梦里的肖聪敏愣住了——父亲从未这样抱过她。记忆中那双总是推开她的手,
此刻正稳稳地托着她。“我们聪敏当姐姐了。”父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笑意。
在梦中的日子变得轻盈起来。父亲开始早出晚归,
身上总是带着一身灰——他在镇上的施工队找到了活计。每个月发工资那天,
他会买回一袋水果或是一包小饼干,分给肖聪敏和母亲。弟弟肖杰出长得很快,
像棵吸足了养分的小树苗,不到一岁就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了。“解解!解解!
”小家伙总是这样喊着,跌跌撞撞地扑向肖聪敏。每次听到小家伙的呼唤,
肖聪敏总会放下作业本,接住这个肉乎乎的小炮弹。
......“叮铃铃——”刺耳铃声撕裂了梦境。肖聪敏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
手机不停响着,肖聪敏只得伸手拿过,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二字。
她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直到铃声戛然而止。三十秒后,手机再次亮起,
像是某种固执的坚持。“喂。”肖聪敏最终接起电话,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聪敏...”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小心翼翼,
“杰出告诉我...网上那些事...”肖聪敏握紧了手机。弟弟肖杰出今年刚上大学,
他身上也经常发生一些所谓的戏剧化事,这些事自然也被肖聪敏拍成过短视频,
不出所料地爆火了。“你吃饭了吗?”母亲问,语气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我做了你爱吃的荔枝肉...”肖聪敏闻言,忍不住想起刚刚在梦中的荔枝肉香。“不饿。
”肖聪敏生硬地回答,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聪敏…”母亲再次开口时,声音坚定了些,“要不...妈也去发个视频说说?
就说那些事都是真的,不是你编的...”“然后呢?”肖聪敏盯着墙上的一道裂缝,
“让全网看我们家笑话?让杰出在学校抬不起头?”“事情真的...”母亲犹豫着开口,
“到了那么恐怖的地步吗?”肖聪敏苦笑着回道:“也没那么恐怖,公司那边会帮忙处理的。
”“是吗?那你可得好好谢谢你老板啊…”“就这样吧!”她打断母亲,
“我要去和公司商量些事了。
”“妈知道你不喜欢听妈啰嗦这些...”母亲的声音低了下去,
“妈就是...就是心疼你...”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扎进肖聪敏的心脏。
她想起六岁那年,妈妈对她说的,“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包括你爸爸。明白吗?
”“聪敏啊!”母亲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那边响起,“要是太累了就回家休息休息。
”“我没事。”肖聪敏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话,“发个声明而已,又不是去死。
”“聪敏!”母亲突然提高了声音,“不许胡说!”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
肖聪敏能听见母亲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背景音里电视机传出的模糊声响。
肖聪敏先一步挂了电话。挂断电话后,公寓安静得可怕。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弟弟发来的消息:“姐,我注册了个小号帮你骂回去了!
”后面跟着一连串愤怒的表情包。肖聪敏看着看着,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
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些小小的卡通图案。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连风扇吹出来的风都带着黏腻的热气。
十五岁的肖聪敏和十岁的肖杰出挤在书桌前,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
在作业本上洇开一小片水渍。"姐,这个字怎么读?"杰出推过来一本字典,
手指点着某个生僻字。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像两把小扇子。肖聪敏刚要开口,
客厅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两个人都僵住了——那是父亲摔门的声音。“我受够了!
”母亲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不过就不过!
”父亲的吼声震得窗户都在颤,“你以为老子稀罕?!
”肖杰出的小手突然攥住了肖聪敏的衣角。她低头看见弟弟眼眶发红,
下嘴唇咬出了一排牙印。这个动作如此熟悉——六岁那年躲在门后听父母吵架时,
她也是这么咬着嘴唇。“离婚!”母亲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劈开闷热的空气,“谁不离谁是狗!
”肖聪敏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墨水溅在白色凉鞋上,像一滩淤血。
她下意识把弟弟往怀里搂了搂,感觉到小男孩单薄的肩膀在发抖。“离就离!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往楼上走,“孩子都是我的!”“你做梦!”母亲追了上来,
“孩子要跟着我!”“不可能!”父亲已经站在了楼梯口,肖聪敏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最多一人一个!”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肖聪敏头上。一人一个?她和弟弟要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