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龙榻惊梦我叫苏鸾，是尚书府的庶女。就在大婚前夜，我未来的夫君，当朝太子龙庭，
派人送来了一壶“践行酒”。来的是太子身边的内侍，他看我的眼神，
像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旧物。他皮笑肉不笑地捧着那樽玉壶，说：“苏姑娘，
这可是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合欢佳酿，预祝您与殿下，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合欢.....同心。我垂下眼，盯着杯中清亮如水的酒液，心中一片荒芜。在这座府里，
我与母亲活得像两株见不得光的苔藓，顽强，却也卑贱。父亲将我许给太子，不是因为宠爱，
而是因为我的温顺和不起眼，最适合做一枚安插在东宫的棋子，用来巩固苏家的荣华。
我没有资格拒绝。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服从。“多谢殿下恩典。”我轻声应道，
端起酒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母亲的病需要名贵的药材，
她在这座府里受的委屈需要我来终结。为此，我可以做任何事。我仰起头，
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丝奇异的甜香。
内侍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且诡异的笑容。我将酒杯放回托盘，视线开始模糊。
一阵天旋地转间，我只来得及抓住桌角，意识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
我被一种陌生的香气唤醒。不是我房里清苦的草药味，而是一种沉郁、厚重的龙涎香。
这味道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钻入我的鼻腔，让我心头一紧。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所及，
是明黄色的帐幔，上面用金线绣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身下的被褥是上好的云锦，
触手丝滑冰凉，同样绣着繁复的龙纹。这不是我的房间。这不是尚书府的任何一处。
这里是......皇宫。一阵寒意从我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血液在瞬间冻结。
我僵硬地转动脖颈，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的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他侧身而卧，
背对着我，只留给我一个宽阔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背影。昏暗的晨光透过窗棂，
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线。不是我的未婚夫，太子龙庭。我认识那个背影。
我在无数次的宫宴上，远远地见过。那个坐在最高处，接受文武百官跪拜的身影。
是当今的天子，龙烨。我的未婚夫的亲弟弟。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尚书府的庶女，
太子的未婚妻，却在新婚前夜，赤身裸体地躺在皇帝的龙榻上。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太子，
父亲，嫡母，姊妹......所有人的脸在我脑中飞速闪过。他们会怎么对我？天子之怒，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苏家，完了。就在我绝望之际，身边的男人动了。他缓缓翻过身，
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惺忪，只有洞穿一切的锐利和冰冷。
他平静地看着我，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摆错了位置的器物。
他的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审视。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
我在这目光下无所遁形，连骨头缝里的恐惧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我强迫自己压下尖叫的冲动，
蜷缩起身体，用锦被将自己裹得更紧。我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死局中找出一丝生路。
是我自己梦游走错了地方？不可能。是宫人弄错了？更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一个答案。
“醒了？”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像玉石相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不敢回答，
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牙齿的战栗。他似乎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撑起半边身子，
明黄色的寝衣滑落，露出线条结实的胸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的冰冷化作了淡淡的嘲弄。“不必害怕朕。”他慢慢地说，“你该怕的，
是你的好夫君，朕的好皇兄。”我的心脏猛地一抽。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钉，
狠狠地钉进我的脑子里。“是太子，亲手把你送上来的。”原来如此。那杯“合欢酒”，
根本不是什么践行酒，而是一杯将我推入深渊的迷药。我的未婚夫，太子龙庭，
那个在外人眼中清冷如玉、光风霁月的储君，亲手策划了这一切。他甚至懒得找个借口退婚，
而是用这种最恶毒、残忍的方式，将我彻底毁灭。他不只是要抛弃我这枚棋子，
他还要用我这枚脏了的棋子，去羞辱他最大的政敌——他的亲弟弟，当今天子。何其狠毒！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取代了恐惧。我不再发抖，整个人反而惊奇得格外冷静。我明白了。
我只是一件礼物，一件太子送给皇帝的、淬了毒的礼物。而现在，礼物已经被打开了。
无论皇帝是选择将我这件“礼物”当场摔碎，还是丢出宫外，我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
回到太子身边，他会为了掩盖这桩丑闻而杀我灭口。留在这里，
皇帝会为了皇家的颜面而让我无声无息地消失。我是一枚废棋。
一枚注定要被清出棋盘的废棋。不。我不能死。母亲还在府里等我。
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冰冷的丝线，这是我思考时的小动作。
脑海里纷乱的线索被强行理清。太子与皇帝不和，早已是朝野皆知的秘密。太子此举，
意在羞辱，意在挑衅，更意在安插一枚他以为能掌控的棋子。他算准了皇帝会因为颜面，
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暗亏。而我，就是这个亏。我慢慢抬起头，第一次直视龙烨的眼睛。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大概是以为，
会看到一个崩溃哭泣、或是摇尾乞怜的女人。但他没有。他只看到了一个在绝境中，
眼里燃起求生之火的灵魂。“陛下。”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镇定。“太子殿下，
想在陛下的枕边，放一只他的眼睛。”我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但他选了最蠢的方式，
也选错了人。”龙烨眉梢微挑，脸上那层冰冷的审视，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些许兴味。
他没有打断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我的赌注。“太子以为，
臣女会为他所用。但他错了。”我看着他，目光坦然而决绝，“臣女这条命，
是陛下您捡回来的。从今往后，它就只属于陛下。”“太子想让臣女做他的眼线，那臣女，
便做陛下的眼线。”“他想看什么，想听什么，都由您来决定。他安插在您身边的一双眼睛，
将变成您插入他心脏的一把尖刀。”寝殿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风吹过殿角的轻微声响。龙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像一口古井，
要将我整个人吸进去。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冰冷、嘲弄，到后来的兴味，
再到此刻的深沉。他在评估。评估我的胆量，我的智慧，以及我这把“刀”的价值。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我的判决。这是我唯一的生机，用自己未来的价值，去交换此刻的性命。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我的一切。许久，他终于笑了。那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
而是一个棋手找到了致胜一步时，那种带着掌控感的笑意。“有意思。”他走下床榻，
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龙袍的衣摆逶迤在地。他一步步向我走来，
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他停在床边，弯下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
强迫我抬起头。“白日，你继续做他即将抛弃的未婚妻，忍受尚书府的一切羞辱。”“夜晚，
你便秘密接入宫中，做朕的女人。”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耳语，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用你的眼睛，你的耳朵，替朕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待他倒台之日，
朕，保你苏家无恙。”他的指尖很凉，但他的话，却像一团火，在我绝望的寒冰世界里，
烧出了一条生路。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敢吗？”我迎着他探究的目光，
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出一个顺从而卑微的笑。“臣女，遵命。”2 双面棋局天亮之前，
我被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送回尚书府的角门。重归这座熟悉的牢笼，
空气中压抑的沉闷感扑面而来。龙涎香的霸道气息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
是我院中那股混合着草药和霉湿的、象征着卑贱的味道。一夜之间，我的人生已然天翻地覆。
从皇帝的枕边人，变回那个任人踩踏的庶女苏鸾。刚踏进院子，
嫡母身边的张嬷嬷便候在那里，一双三角眼在我身上来回扫视，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审度。
“二姑娘可算回来了，夫人和大小姐在正厅等着呢，说是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话，
事关二姑娘的婚事。”她刻意加重了“婚事”二字，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我垂下眼帘，
遮住眸中所有情绪，温顺地应了声“是”，跟在她身后。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踏入正厅，嫡母端坐主位，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却无半分慈悲。嫡姐苏婉儿坐在一旁，
见到我，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尖刻的笑意。“哟，妹妹可算露面了。昨夜一夜未归，
可是去见太子殿下了？也是，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是我们这些凡人不能比的。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刺入皮肤。我清楚，她们在试探。我跪在冰凉的地砖上，
低下头，让她们只能看见我瑟缩的肩膀。“女儿......女儿昨夜身体不适，
在城外庵堂歇了一晚，扰母亲和姐姐挂心了。”“身体不适？”嫡母冷笑一声，
将佛珠重重拍在桌上，“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太子殿下已经派人传话，说你德行有亏，
不堪为太子妃。苏鸾，你可知罪？”我的心猛地一沉。龙庭的动作真快。
他这是在为抛弃我这枚棋子，做足了铺垫。不等我辩解，苏婉儿便掩唇笑道：“母亲，
您别动气。妹妹毕竟是要做大事的人，许是忙着为太子殿下分忧呢。我可听说了，
府里采买的王管事，近来频繁出入东宫，想来也是得了妹妹的授意，
为太子殿下办什么要紧的‘私事’吧？”王管事？我的心头划过一道微光。
他是太子安插在府中的人，深受嫡母信赖，负责府中采买。苏婉儿这句无心之言，
却为我指出了一条新的线索。我依旧伏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做出恐惧又委屈的样子。
“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太子身边的内侍到了。还是昨天那个内侍，他走进来看见跪在地上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