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的话叫金口玉言

皇上说的话叫金口玉言

作者: 七里里里

言情小说连载

《皇上说的话叫金口玉言》内容精“七里里里”写作功底很厉很多故事情节充满惊李彻萧晴柔更是拥有超高的人总之这是一本很棒的作《皇上说的话叫金口玉言》内容概括:我与太子大他在床侧枯坐一也不愿掀开我的红头只因他另有心上我与他承与他只做表面夫待他登我便自请废成全后他登基为我拿着废后的圣旨撤马离他却下令闭城他亲临城墙之怒气冲“你凭什么扔下去找你的老相好?”1.昨太子李彻醉无意闯入我的寝我恐惧之还是发生他将我认成萧晴将我抵在床榻之做尽欢愉之事宫娥们眉眼带“贺喜...

2025-07-23 06:45:37

我与太子大婚。

他在床侧枯坐一夜,也不愿掀开我的红头盖,只因他另有心上人。

我与他承诺,与他只做表面夫妻,待他登基,我便自请废后,成全他。

后来,他登基为帝。

我拿着废后的圣旨撤马离开,他却下令闭城门。

他亲临城墙之下,怒气冲天,“你凭什么扔下朕,去找你的老相好?”

1.

昨日,太子李彻醉酒,无意闯入我的寝宫。

我恐惧之事,还是发生了。

他将我认成萧晴柔,将我抵在床榻之间,做尽欢愉之事。

事后,宫娥们眉眼带笑,“贺喜太子妃,与太子成圆房之好。”

那是我与李彻成婚的第二年。

我们举案齐眉,做着旁人眼中的恩爱夫妻,私下,却并不相熟。

我下榻时,惊动了宿醉的李彻。

他扣住我的腰身,他语气温柔,“萧姐姐,再陪孤睡一会。”

我心尖钝疼,推开了他。

我酝酿许久,才让语气变得平静,“太子,我不是萧晴柔。”

床上的男人终于睁眼,眼中的柔情变成了肃杀之意,他狠狠抓住我的胳膊,“为何是你?”

我疼得皱眉,“臣妾也想问太子。”

昨夜宫宴,李彻喝了几杯酒,平日他不会醉倒,我以为,他是故意碰我的。

直到,他昨夜唤了萧晴柔的名字,我才知他酿成大错。

“我昨夜推不开你,太子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男人黑眸犀利,他掐住我的下颌,“苏梨,孤低估了你,今日才露出了狐狸尾巴。”

“若再对孤有非分之想,休怪我取你性命。”

“孤罚你去佛堂为柔儿祈福,没有孤的命令,不准踏出佛堂一步。”

我眉头轻蹙,仍是安分去了佛堂。

临行前,我看见李彻坐在案桌前,神色尽是悔意,批折子时心神不宁,冲着心腹发了一通脾气。

“昨夜为何不拦着孤?”

“你明知孤为萧姐姐守身如玉多年,都怪那苏女诡计多端,罪不在孤!”

“若有下次再发生此事,提头来见我。”

……

自从入了东宫,佛堂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

我嫁给李彻后,萧晴柔爱吃闷醋,李彻为搏她一笑,每次都将我打发在这个常年见不到人的佛堂里。

李彻的侍女又来了。

她表情得意,“太子说,罚你们主仆三日之内不准进食,还需抄完十册女德。”

我的侍女不愿,与她起了争执。

李彻的侍女态度强硬,“不管是不是太子的真口谕,这东宫还轮不到你的主子做主!!”

争执声太大。

我不得已放下笔,冷笑,“你说说,那谁是东宫的主子?”

侍女不敢瞧着我,但难掩轻蔑。

她服侍李彻多年,明面为李彻的人,实际上早就认萧晴柔做主子,等着她入主东宫。

将侍女严惩后,我目光落在佛堂里的“忍”字上,轻轻叹口气。

2.

两年前。

身为丞相的父亲发现皇帝想要灭我苏门的蛛丝马迹,没有破局之计时,我推门而入,主动求父亲将我嫁给太子。

自从我嫁入东宫。

苏氏与皇族捆绑在一起,皇帝在三思而行后,才暂时放弃灭掉苏氏一族的念头。

出嫁那日,整个苏家倾锦半数家财为我添嫁妆。

爹握着我的手,万般不舍,“阿梨,你是爹的小女儿,若太子对你不好,一定要同爹说,好让爹想办法。”

那时,我并不知太子李彻早有心上人,他更是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始终不肯碰我。

昨夜,我与李彻才圆房的事却传入宫中。

太后又是伤心又是震怒,只因这婚当年是她赐的。

她亲临东宫问罪。

太后的屋外,李彻与我十指相扣,俨然一对恩爱的夫妻,他面色清冷,“待会我会糊弄过去,你不必说话。”

屋内,太后近日卧病在床。

她生着气,冷冷道:“哀家真是罪人了,你们二人昨日才同房,既然不满婚事,当初为何不抗旨?”

李彻率先开口,“祖母息怒,我与阿梨感情极好。”

太后闻言,气得往李彻背上摔了个瓷杯,他闷声不吭。

太后胸口起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念着萧家那个祸害!当初将苏梨赐给你,指着他与你过好日子的,谁知好好的姑娘,竟让你如此待她……”

我胸口闷闷的,有些酸涩。

自从嫁入东宫,许久不曾有人替我说过话了。

太后突然目光犀利望向我,“阿梨,你与哀家说说,这混账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若是受了委屈,哀家替你做主。”

“太子可是逼着你做戏?”

几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其中李彻眸光冰冷,似是冷冷的警告。

我敛下眼间情绪,“太子对我极好。”

李彻附和我,“祖母,这两年内忧外患,父皇又派孙儿去治灾,实在没有心思。”

我安安分分跪着,听他胡说八道。

实际上,每次李彻都外出治灾,都是为了与我避嫌,为了让萧晴柔知道,他没有碰我。

太后沉沉闭眼,“阿彻,阿梨未出阁前,丞相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她也是个好姑娘,不比旁人差。”

“你是我亲自带大的嫡长孙。”

“我死前,只盼这你家室和睦,若是旁人硬是要插足,那哀家只能心狠手辣替你们解决了她。”

李彻眸光微闪,他携着我的手,恭恭敬敬郑重道:“苏梨是孙儿明媒正娶的结发夫妻,除了她,没有旁人。”

太后口中的这个旁人,正是萧尚书之女萧晴柔。

当年她与李彻闹脾气,为了气他,萧晴柔瞒着他下嫁给一个县令。

如她所愿。

李彻大病一场。

太子病时,太后忧心至极, 后来萧晴柔死了夫君, 成为寡妇。

两人又开始纠缠不清,太后不忍见他胡闹,一气之下给太子赐了婚。

李彻的说辞堪堪稳住了太后,她临走前,凤目凌厉往李彻身上一扫,“太子妃,哀家留给嬷嬷给你。”

我与李彻皆是神色不妙。

太后,她要留眼线在东宫了。

太后离去时,我与李彻送她回宫,天飘着雪,突然,一件带着温度的披风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我只听男人嗓音清润道:“阿梨别冻着了。”

若不是身后的嬷嬷用小本子偷偷记着,我恐怕会恍惚生出几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错觉。

他很会做戏。

但我也不甘示弱。

我红着脸,踮起脚,面作娇羞偷亲他了一口,“太子,阿梨不冷的。”

他恍惚片刻后,狠狠捏住我的手腕,眼中警惕,“规矩些。”

这些小动作悄悄的,落在旁人眼中,倒像是打情骂俏。

3.

直到入了寝宫。

李彻沉着脸,“苏梨,你越矩了。”

“殿下不就是想让太后看见的吗?”我敛下眉目,“只准殿下防火,不许臣妾点灯?”

李彻的恼怒像是倒进火炉子的冰块,猝然止住了,他想不到反驳我的话,什么都没说。

一连几日,嬷嬷日日跟在我身侧。

我与李彻形影不离,扮着恩爱夫妻,他日日陪我用膳,偶尔还会待回望春楼的糕点,那是我未出阁前喜欢吃的糕点。

丫鬟说,殿下在冷风中排了半个时辰才等到的。

李彻抬眼望我,“可还有其他想吃的?”

他语气极为温柔,恍惚让我生出被捧在手心上的错觉。

我明知他与我做戏,可心上却像被狠狠撞了一下,鬼使神差下,我开了口,“殿下能陪我放纸鸢吗?”

李彻眸子清冷,“现在?”

窗外正是雪花簌簌,大寒。

“对。”我眼神执拗,“我去准备纸鸢。”

冬风凌冽,寒风刺骨,李彻在雪地中摔了几次后,李彻暗自咬牙,“苏梨,你故意报复我的。”

我眉眼弯弯,“殿下,快,给我捡风筝……”

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可碍于嬷嬷在身侧笑吟吟瞧着,李彻硬着头皮陪我闹。

他嘴上不饶人,“这风筝真是别致,旁人恐怕还以为太子妃是小孩。”

那是一只糖葫芦形状的风筝

我怜惜摸了摸, “一个故人在七八年前送我的风筝。”

“故人?”李彻黑眸幽深,他玩弄了几下,突然,风筝骨散架了。

我急得掉眼泪。

他却云淡风轻道,“孤笨手笨脚的,真是不小心,但孤可以再送你一个。”

我气了,“你故意弄坏的?!”

他挑眉道:“你也是故意让孤摔了好几次,扯平了。”

李彻得意离开。

我却在原地抱着坏风筝,气得跺脚,其实,这个纸鸢是我七岁那年,李彻在江南微巡时送给我的。

可惜,他没认出来,他也没能记住我。

当晚,侍女送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糖葫芦风筝,怯怯道:“太子说,求太子妃原谅。”

我总算开心了些。

既然他送了我新的,那我就原谅他吧。

直到晚膳,李彻都没曾出现过,桌上的菜热了几次。侍女才禀告说,他今日放纸鸢时,丢了我送的荷包,如今在派人大肆寻找。

我放下筷子,心乱如麻。

旁边的嬷嬷却笑了, “太子珍爱太子妃,连太子妃送的荷包丢了都如此着急,但外头太冷了,太子妃还是去将他寻回来用膳吧。”

我闷闷点了头。

嬷嬷不知道,我从未送过李彻荷包,他的身上却常年挂着的荷包,是萧晴柔做的。

不仅如此,他头上的玉簪,脚下的黑靴,还有腰间的玉佩,都是出自另一个女人之手。

在嬷嬷催促下,我去院中寻他了。

李彻正带着一群侍卫在雪中翻找,面色被冻得乌黑,连满身的风雪似乎都带了倦意。

我走到他面前,将披风盖在他身上,“殿下,别找了,嬷嬷要起疑了。”

李彻冷冷将我推开,眉目皆是怪罪和不满,“苏梨,别处处都插手孤的事。”

“我与你做戏,是为了掩护柔儿。”

“今日若不是你非要放风筝,她送荷包也不会丟!你就是来克孤的!”

他的胸膛因生气而微微起伏,转头又埋头挖上的雪找了起来。

我摔倒在地,手被尖锐的枯枝划伤,疼得我蹙眉。

我的心蓦然冷了。

果然,作戏的东西当不得真,这几日是我入戏太深。

4.

侍女替我包扎手后,又替我生了炉子,浑身才暖了起来。

李彻回来了。

失踪的荷包已经找回了,又被他挂在腰间,他目光落在我手上,神色不自然问,“你的手怎么了?”

我不回答,而是独自裹着被子躺下了,只给他留个背影。

他又冷笑,“近日你倒是诡计多端,今日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我胸口发闷,“既然你知道是苦肉计,还问什么?”

男人不吭声了。

我于黑暗中,狠狠揉了被子,气得胸口发闷,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因为嬷嬷的监视,我与李彻被迫同寝而眠,但我睡在榻上,他睡在地上。

半夜,男人压抑着低低的咳嗽声,扰我心烦意乱。

天太冷了。

他只是盖着一床被子,而我榻上有三床。

我还是不忍心,将一床被子扔在他身上,可当我看见李彻的枕头旁,正是萧晴柔送的荷包,我又后悔了。

我满腹心酸,只觉得轻贱了自己,慌忙将施舍给他的被子拽回来。

冷死他算了,

李彻却醒了,还拽着被子不松手,“太子妃给人送被子,怎么还抢回去?”

“松手。”我拧眉不高兴了,“把被子还给我!”

“我就不松。”李彻翻了个身,将那床被子卷在他身上压得死死的,“太子妃不睡,孤还要睡。”

“……”

外面侍女走动,正要进来,我连忙嘘声 ,不服气地躺下了。

第二日,我醒来时,昨日盖在李彻身上的被子又莫名其妙盖回了我的床上。

我与他四目相对时,李彻眼底青黑。

他云淡风轻,手微微握紧了,“太子妃昨日睡得如何?”

我刚想说,我睡得极好。

我还未开口,便打了个喷嚏,脑袋昏沉朝他一头栽去。

……

当天,我发起高热。

嬷嬷纳闷之余,起了疑心,“太子妃身体硬朗,怎么会病了?”

我掩饰道,“自小体弱。”

“这床上有四条锦被,屋内又烧了煤,怎么会冷?”嬷嬷疑心,“你与殿下是一起睡的吗?”

正当嬷嬷猜测之际,李彻将我一把按在怀中,“都怪孤,昨日太孟浪了,让太子妃着了凉。”

一屋子人瞥向我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唯有太医连连叹道,“殿下年轻力壮,英勇无双,但还是要顾念身体,不可贪欢。”

而我埋在男人的胸前,羞得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许久,李彻推开我,空荡荡的殿中早已没有人了。

我又尴尬又脑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彻面色清冷,“你是我的太子妃,又不是私奔的男女,何须羞愧。”

我气不过,抓过他的手狠狠咬着泄气,李彻只是轻轻蹙眉:“你咬我也没用。”

我将他的手咬得留下乱七八糟的牙印后,发现他袖中藏着东西。

这几日为了做戏,他每日会派人去望春楼买糕点,每回都藏在袖中带给我。

但这次,他袖中拿出的不是糕点,是药罐子,“前阵子孤忙忘了,这是给你的避子药。”

我记得太医说过,这药对身体不好。

我摇摇头,“我不吃。”

可男人挑眉,他抬起我的下颚,毫不怜香惜玉将药硬生生喂下去。

他说,“苏梨,即使你有了孩子,孤也不会容忍他的存在,你还记得大婚那日,对我承诺过什么?”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怎么会忘了?

洞房花烛夜,本是我此生难得欢喜的日子,我于昏迷中听见李彻与心腹的谈话。

他面色晦暗与幕僚说,“苏女不能留,待孤登基了,定然要将苏氏灭族,还有孤的正妻之位,只能是萧姐姐。”

那日,我在昏迷中惶恐无错,跪在他面前,与他做了交易。

我答应与他扮演恩爱假夫妻,骗过太后,保全萧晴柔的性命。

我答应全力以苏家之力,助他登上大宝。

我答应他登基时,便是我自请下堂之时,将正妻之位名正言顺还给萧晴柔。

李彻却冷笑,“你口中所言皆是对孤有利,那你又图什么?”

我脑中浮现许多,可最后只是恭恭敬敬说别无所求,唯求他继位后,保住苏家百口人的性命。

李彻答应了。

这些年,我一直规规矩矩,除了圆房之事超出意外,其他皆是按他的规矩办事。

我不愿吃药,只是因月事来了,绝对不可能有孕。

我胸中闷闷地,懒得同他解释太多,“不论太子信不信,我对你没有一丝龌龊心思。”

“那最好不过。”他态度冷硬道,“孤不想多事,明日上灯节,听闻你往年都会游玩,今年孤陪你去。”

说完,他挥袖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时修长挺拔的背影,眼眶莫名酸涩。

这几年,明明他可以对我虚情假意,可为何总是在戏里参杂了一点点的真情。

总让我觉得。

我们似乎还有未来。

5.

上灯节赴约那日。

李彻说,他会过来的。

我大雪中等了一个时辰,炭火早熄了,我的手冻得麻木,李彻的人才匆匆赶来,告诉我,太子有事耽搁,不来了。

我握紧花灯的手,失望垂下了,偏偏还要装出不在意的模样,“知道了。”

上灯节又名添灯节,灯神在今日会了却千家万户百姓的愿望,而我站在人群中,用朱砂笔写着心中所愿。

突然,一个稚童扯着我的裙摆,“姐姐,我的花灯落在巷子了,你陪我去找找。”

我顺着巷子走到尽头时,看见了李彻。

他们在人满为患的人群里,他手里提着一盏漂亮的花灯,对面正是萧晴柔 ,两人含情对视,仿佛眷侣。

李彻眉眼间,是与旁日不同的温柔,“萧姐姐,这灯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萧晴柔却没接过灯,愁容满面,欲言又止道:“殿下,今日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往后,我会按太子妃所言,削发为尼。”

李彻面色一变,“她去找你了?”

我心下一紧。

“殿下莫要怪太子妃。”萧晴柔眼中含泪,“她是你的发妻,将我逼走也是情有可原。”

萧晴柔字字真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我根本没有逼她。

甚至,这两年我都未曾与她见面。

突然,萧晴柔佯装虚弱,跌倒在李彻怀里,她苦笑着什么都不说,李彻急了,只能逼问她的侍女发生了什么。

萧晴柔的两个侍女双双跪下,相互对视后,小心翼翼诉苦。

“殿下,您救救我们夫人吧。”

“那日太子妃居高临下,将毒酒放在夫人面前,说她嫁过人,克死过夫君,还与太子纠缠伤风败俗,让她去死以证明清白。”

“夫人为了太子的声誉,自残过,但是被奴婢们救过来了。”

李彻握紧了拳头。

他缓缓低下头,拉开萧晴柔的手腕,果然,她的腕上有一道极深的割痕,血肉模糊。

我心头涌过不祥的预感,果然,李彻面色阴沉,“苏梨当真如此恶毒?”

他出生在人心嫌恶的皇宫。

我知道,他讨厌恶毒的人。

我难以呼吸,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 ,上前去揭穿那女人的真面孔。

可是,在我迈出向前迈出一步时,萧晴柔神色慌张,“殿下,当初太子妃喜欢你,机关算尽也要嫁给你,你就与她好好过日子吧,别为了我,误了你们。”

李彻最不能忍之事,便是当年盲婚哑嫁,让苏家狠狠摆了一道。

如今,他怒正在头上。

李彻却怒极反笑,“孤喜欢你是因你心性善良 ,可苏氏恶毒,孤被她喜欢 ,不见得是光彩的事,不必再提了。”

我浑身冰冷,提着花灯的手微微颤着,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心悦他的事,但他却一步步践踏我,仅仅是为了给萧晴柔独特的宠爱。

我浑身刺骨,站在原地许久,多年的暗中喜欢,像个笑话。

不知何时 ,两人走了。

我握紧了手中的花灯,来到湖边,李彻与萧晴柔刚刚才放了灯。

我看见属于他们的灯上写着:“愿启之与晴柔,早日做相守一生一世的神仙眷侣。”

启之,是太子的表字。

从遒劲有力的字中,他格外用力,像是要刻在骨子,刻在心上。

我握紧了自己的花灯,上面亦是刚才写下的祈福,“愿江山无虞,愿夫君李彻无病无灾过此生。”

那字迹亦是虔诚。

我笑了,我念他一世安康,他念着早日与青梅执手一生。

正当我心里酸楚之际,身后窜出一个黑影,将我推入湖中。

巨大的扑腾声惊动了岸上的人,李彻与萧晴柔双双回头,而我在水中无助地扑腾。

萧晴柔嘴角微扬,偏要露出慌张失措的神色,“太子妃落水了,我要去救她,她应该就会原谅我了。”

李彻却将她拉回了。

他冷眼旁观,“晴柔,你就是太善良了,她明明都要逼死你,你还替她说话,孤记得她水性极好,在湖水里面泡一泡,受些教训吧。”

暗卫也悄然退下了。

萧晴柔委屈巴巴地依偎在李彻怀里,“殿下对我真好,这辈子晴柔没有瞧错人。”

两人柔情蜜意,而我在水中冰冷彻骨 ,意识渐渐弥散。

萧晴柔状似无意道,“太子妃平日也是温柔的,那日逼我去死时,口口声声也是为了殿下,没折磨我。”

“殿下,我不想同她计较了。”

“她落水也是想让殿下怜惜他一些,殿下还是去把她救上来吧。”

李彻听后,眉头更不悦了, “即使为了孤,也不能逼你去死,若不是今日你执意见我,恐怕我蒙在鼓里。”

“孤打听过了,她识水性的。”

“她只是闹脾气了,想要孤的怜惜,孤可不能上当。”

冷水灌入我的口鼻,我被呛得发不出声音,两人认定我作戏,袖手旁观。

我浑身如坠冰窟。

李彻并不知,我的腿受过重伤,早已不能凫水了。

我久久都没游回岸上 , 李彻的眼中才闪过疑虑,他正想派暗卫落水去救我。

萧晴柔突然痛哼一声,抚着手上的伤口,“殿下,好疼。”

这句疼,成为了我的催命符。

李彻目光凛烈,残忍的笑了。

他对着岸边,朗声道:“落湖之人是我的小妾,我花了百金将她从青楼赎身,她却与我的管家私通。”

“密谋我与原配的性命,想图我的家财。”

“此等女子,大家还想救吗?”

岸边,几个想救我的路人闻言,露出晦气的表情,纷纷骂着难听的话,“贱人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让她淹死了正好”,然后转身便走了。

李彻将萧晴柔搂在怀里,柔声道:“萧姐姐,她给你的耻辱,如今我一一奉还。”

萧晴柔笑了,“殿下,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李彻却不在乎,“放心,她不会介意的,她对我死心塌地的,每次对她稍微有些好脸色就迎上来了。”

说完,他拥着萧晴柔,头也不回地走了。

6.

我在众人的谩骂中,再也挺不住了。

我再也无力不挣扎,任着身体沉于湖底,我以为我会带着世人的谩骂,死在这个千家万户祈福的喜庆日子里。

昏迷前,有人听见惊呼,“小梨!”

我记得这个声音。

赵云,曾经的少年将军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一道醒目的刀痕,连气息都塞外风血的味道,他抱起我,颤抖道:“小梨,我来迟了。”

我失温许久,昏了过去。

……

我记得,最后一次见赵云是在五年前。

他冒着被我父亲打断腿的危险,从相府门前骑马而过,少年挥着长矛,“苏梨,出来见我,你等老子五年,我回来娶你。”

“你安心在苏府温书习字,往后,你再教我们的孩儿念书,这事我可干不来。”

“等我杀了那些蛮子,立了军功,你总不会再嫌弃我粗鲁纨绔了吧……”

一道门之隔,我被男人的浪语骇得说不出话,只觉得粗鄙。

我命侍卫将他赶走。

少年骂骂咧咧,不肯离去,语气都带着些委屈,“阿梨,你好狠的心,我一去就是五年,你都不送送我……”

我忍无可忍,命人将门打开 ,“赵云,你别坏我清誉!”

少年笑得像个傻子,“这样你就只能嫁给我了。”

谁想嫁给他!

大字不识一个的鲁莽汉子。

我喜欢谦谦君子,喜欢文人风骨,内敛而睿智的太子殿下才是我喜欢的人。

“赵小将军。”我心里烦乱,哄着让他走了,“你爹的军队就要走了,你快去吧 ,一路平安。”

随后, 少年心满意足策马走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这些年苏府在波谲云诡的上京中摇摇欲坠,而我也早已嫁作人妇。

谁也没想过,赵云能有朝一日踏入皇城 ,他刚入城 ,就遇见落水的我。

7.

我醒来时,是在赵府。

赵云双目红通通的,配上他脸上多添的疤痕,挂着受伤的表情,又凶又可怜。

“那个男人是谁?”

“他有什么好的?”

“我读书愚笨了些,可我不差的,让你宁愿做妾也不愿等我。”

我不愿说话,沉默许久,我说,“赵云,谢谢你,我该走了。”

在赵府待太久,只会将他不忠不义之地,他与李彻曾经关系不错。

赵云却急红了眼,“我与你许久未见, 你却只说别来无恙。”

空气里的冷寂,我看向庭外悄悄开放的梨花树,这五年,无人问津,已经从木桩子长得极高了。

相府与将军府是挨着的。

我与赵云自小相识。

当初赵云总是爬上他院中的这颗树,去偷偷瞧我。

而李彻则会在树下耻笑他,“既然喜欢,为何不明媒正娶。”

可少年总是固执,嘻嘻一笑挠挠头,“可她好像不喜欢我。”

后来,我爹故意站在我院中,碰见赵云爬树偷看时,将那小兔崽子抓了个正着。

从此,那颗梨树也被砍得只剩小腿高了。

后来,赵云父子一走,便是五年。

这颗梨树又疯长起来,远远可以看见相府,府中奴仆成群,一派安宁,早已不需要我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去稳住家族的兴衰。

这两年,我爹暗自谋划,让相府的根基极其稳定,皇帝动他,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说,我要回去了。

赵云满脸委屈,他说:“小梨,你昏迷整整三日,你的夫君都不曾找过你。”

“他还搜罗了许多雪肤膏和治伤疤的药,悄悄送到萧尚书府中。”

“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你身处何处。”

这几日,李彻忙于政事,他不关心我,却记得萧晴柔手上的疤。

曾经我听到这些会失魂落魄,也会因李彻对萧晴柔的好,而失落到吃不下饭。

现在,我心里再无波澜。

自从落水,我彻底看清李彻,我与他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赵云硬朗的脸有些委屈,“小梨,你就算糟蹋自己,也要心疼心疼我啊,你被姓李的糟蹋,比杀了我还难受。”

赵云历尽千帆仍是至纯的少年心性,可是,当年为何我偏偏就是执意爱着李彻,不曾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我笑了,“我不会再回东宫,赵小将军就当从未救过我,太子妃苏梨已经溺亡了。”

这是我给苏梨定下的结局。

我离开赵府后,只是回娘家收拾了细软,然后拜别爹娘。

我爹心疼,他说:“你想假死之事,我们替你瞒着,你真的要离开?”

我重重磕了个头,“心意已决。”

爹娘不知我这些年受的委屈,也不敢问,只是给我准备离开的盘缠,而我只抱走了闺房内的小匣子。

那是我年幼时爱看的书。

我在这个小匣子里还找到了十八封信,微微泛着黄,曾经被我视如珍宝。

写信之人笔迹遒劲,字间锋利,“孤不准你再与赵云说话,不许对赵云笑,否则下次孤不会再理你了。”

这是七八年前李彻的信,他还未失忆前,脾气总是阴晴不定的。

我将这十八封信收好,决定物归原主,送去驿站代交给东宫。

我离开那日,外面正是大雪,路上崎岖,我回头看了眼土生土长的皇城。

我对丫鬟说:“走吧,再也不回来了。”

可行路不久。

我看见了赵云。

8.

这是一场十年罕见的雪。

落了三天三夜。

李彻裹着厚厚的大裘从议政殿回来,他却没有下马车。

太监冻得受不住了,壮胆喊道:“殿下,东宫到了,您还进去吗?”

众所周知,太子妃和太子闹了些不快,太子为了惩罚太子妃,整日宿在议政宫里。

李彻落轿时,心情不佳。

成婚两年了,他的太子妃总是风雨无阻地去迎他下朝,为他送点心,对他嘘寒问暖。

今日,她却没有来。

往日他故意冷落她。

可今日落脚没看见苏梨,莫名让他不舒服,他觉得,苏梨就该等他下朝归来,这才是一个好妻子。

李彻的心腹站在旁边,听见他们的主子铁青着脸冷哼,“如今嬷嬷走了,她连装都不装了。”

说完,主仆二人沉默走一路。

李彻的暗卫突然想起三日前,那明艳女子在水中挣扎时绝望的眼神。

他小心翼翼对李彻道:“殿下,几日前太子妃落水,说不定身子不太舒服,才没来接您的,殿下放宽心些,太子妃心里还是有您的……”

闻言,李彻唇角微勾,俊朗的五官被这话取悦到。

但很快,他又冷下去:“她对孤一心一意的,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惯着自己的性子。”

“她是孤的太子妃,以后还要执掌六宫,应要性子良善些。”

“可她却对晴柔下毒手,孤就是要惩罚她,让她磨一磨性子。”

暗卫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敢苟同太子殿下的话。

他也娶了妻 , 可从不敢对他妻子甩脸色 ,甚至媳妇一哭,他就没办法 ,生怕她想不开回了娘家。

这两年,殿下对太子妃冷淡至极,每年,宫中赏下的珍奇宝物,太子总是先送去萧尚书府。

而太子妃只能用挑剩的,他看在眼里,竟然替太子妃有些不值。

暗卫想起太子妃帮过他,于是开口对李彻说:“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太子妃,倘若真的病了呢?”

这样冷的天。

落入湖中不死,也算一件幸事。

李彻突然停下脚步,皱眉对暗卫说:“孤看上去很闲?”

“……”

其实,暗卫提议此话,李彻从未想过,成婚两年 ,他巴不得苏梨离他远一点。

他在书房时,苏梨就会借着送来暖身或解暑的小食过来,他讨厌她这样的小心机。

他并不是心性不坚定之人。

他喜欢萧晴柔,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哪怕苏梨是唯一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可他是男人。

他还是储君,就算与苏梨生了孩子,萧晴柔也得接受。

思及此,李彻有点想见这个媒妁之言定下的妻子了,那天落湖,她有没有生自己的气。

可是,苏梨是最好哄的。

以前他精心给萧晴柔准备的钗子,被萧晴柔拒收后,他随手扔给她。

可苏梨收了,每日都戴在头上,像一株春日的海棠花明艳。

他有点想她。

李彻翻了几个折子后,心烦意乱说:“孤饿了,让太子妃炖个羊肉汤送过来。”

李彻拿出前几日萧晴柔挑剩的镯子,玉质透彻,他今天心情好,那就哄一哄她吧。

一柱香后,苏梨的贴身侍女匆匆赶来,她满脸担忧 ,“殿下,太子妃没和您一起吗?她三天没在东宫。”

整整三天,没有宫人见过苏梨,她的侍女只知道,那天上灯节,太子妃精心打扮,独自赴了李彻的约。

李彻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放在案台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又想起她落水时朝自己求助的目光。

那日,他虽陪晴柔离开,可派侍女守在原地,侍女没有惊扰他,他以为苏梨早已安分回东宫。

直至,苏梨失踪。

他才发现,那侍女三天前吞金而亡,死在屋内都冻僵了。

李彻有些慌乱,可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他仓皇之下,单刀匹马去了苏丞相府中。

苏梨肯定回娘家了。

他把她带回来就好。

8.

相府门前。

苏相颤颤巍巍为屋檐挂上白灯笼,而他的夫人在旁边哭。

李彻来时,苏相客客气气朝他行礼,混浊的眼里似乎有泪:“太子,臣的女儿呢?”

老夫人也跪下,“听闻小女死了,东宫藏着掖着不为她办丧事,臣妇只能自行操办了。”

两个老人哭得痛不欲生。

李彻站在原地,冷漠至极,可只有他自己感觉迟钝的痛意像一把锋利的刀,缓缓凌迟着自己。

他明明不爱苏梨。

可他为什么会有种痛的感觉呢?

他记得上一次苏相夫妇双双站在他面前时,是苏梨出嫁那日,他们给了十里红妆,求他要好好照顾他们的女儿。

可那时,他心里想着萧晴柔,怕她伤心,不曾在意。

那日,他草草牵过苏梨的手,将她带回东宫, 洞房花烛夜那晚,她初见他时,她是什么表情都不记得。

这两年,苏梨过得似乎不开心, 眉眼间总是恹恹的。

可他记得初见她时,她是会笑的。

李彻身体微微颤抖,那屋檐上的两个白灯笼刺伤他的眼,让他想撕碎它们。

他听见自己固执的声音,他扶起苏相,“苏梨没有死,孤会把她找到的,他只是生孤的气,躲了起来。”

苏梨会生气吗?

李彻不确定,他好像没见过她闹脾气,永远安安静静在东宫等着他回来。

从相府离开后,李彻让密卫去查,那日,见过苏梨落水的人都没有将他救上来。

李彻想要勃然大怒,堂堂太子妃竟然无人相救,苛责他们的冷漠。

突然,一个妇人颓然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殿下,是您说太子妃是私通管家谋家财的小妾,大家才不愿相救的。”

另一个人也跪下求饶,“殿下,瞧见太子妃落水的可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殿下您呢。”

又一个人跪下,“求太子高抬贵手吧 ,太子妃在泉下走得安心些。”

众人纷纷点头。

李彻心中像扎了根看不见的刺,明明无人指责他,可他却像被千夫所指。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储君。

谁又能说他什么。

李彻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夜后,他做了个决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场十年难遇的大雪覆盖了皇城,苏梨落水的湖结了十尺的冰,李彻带着一群密卫浩浩荡荡地挖。

他两日没闭眼了。

他还没找到她。

9.

这场雪下得极猛。

苏梨的尸体没有被找到,李彻却病倒了,睡梦中,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苏梨身上的味道。

两人发生肌肤之亲那夜,他喜欢闻那味道,他下意识抱住身侧之人, 可醒来时 ,怀里的竟是萧晴柔。

他表情凝窒,“你为何会在这里?”

萧晴柔闻言,心里恨得要命,她步步为营只差害死苏梨那贱人后,以为等来李彻迎娶他。

可半个月了。

她给李彻送的几封信,据说他连看都没看,萧晴柔只能自己想法子见他。

她先去苏梨的宫殿用她的香粉,又抹了些许迷情香,她来到李彻病床前想生米煮成熟饭。

若是事成了,她服用生子丹,入主东宫指日可待。

若事情败露,萧晴柔还能诬陷苏梨,说不小心用苏梨的香粉,是苏梨曾心怀鬼胎在香粉下药蛊惑他。

这一箭双雕的计谋,让萧晴柔都觉得,她聪明得过分。

可她来到李彻床前,他却喊着“苏梨”那贱人的名字。

萧晴柔恨死了,面上却不露声色。

她苦笑,“殿下,我担心你,这才冒着风言风语来探望你的。”

“是我自作多情。”

“殿下不想见到我,那晴柔就不碍着你的眼。”

说完,她偷偷抹去眼角的泪,转身就走却被男人扯住手腕,“我没有不想见你。”

平日,他会开怀,萧晴柔又冒着名誉涂地的危险闯入东宫,只因担心他的病情。

可苏梨因他们丧了条命。

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萧晴柔是他喜欢的女子,李彻思及此,心头蓦然软了软,当初 ,他想拼了命把她娶回家的。

李彻将萧晴柔轻轻搂在怀里,听她说着思念的话。

可他仍心不在焉,萧晴柔暗暗下决心,她必须彻底毁了苏梨,于是她露出悲伤的神情。

“殿下,当初我瞒了你一件事。”

“太子妃已逝,我不想再瞒殿下。”

“我当初嫁人仓促,因为怀孕,那县令之子是我爹的门生,下药害我,我不得不……”

李彻皱眉,“孤不在意。”

他不是迂腐之人,并不在意这事,况且,萧晴柔只是无辜小女子,他该心疼她才对。

“殿下,你先听我说完。”萧晴柔见他上钩,放了大饵,“后来,我死去的夫君无意醉酒袒露他们是苏丞相的表亲,将我娶走是为了给苏梨当太子妃铺路,殿下,你的姻缘也是被苏相拿捏在手中。”

一番话真真假假。

县令与苏丞相有表亲关系是真,可她当初被猪肉蒙心,与那县令之子勾搭上不巧珠胎暗结,爹娘逼她嫁人的。

可李彻是谁!

他是太子,自小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最忌讳臣子拿捏,无论真假,他都会起疑心。

不仅仅苏梨,甚至连苏家也会被李彻记恨。

李彻面上却平静,黑眸的颤动却出卖了他的厌恶,“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倒是委屈你了。”

萧晴柔温柔喂他喝药,然后才依依不舍告别,“殿下,我要走了,你记得看我曾给你的信。”

她走后,李彻眼眸幽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梨花香。

他早就知道了。

苏梨与苏相剑走偏锋,将女儿嫁给她,所以这两年,他对苏梨并不好,只是萧晴柔再提起,他才彻底清醒。

他不欠苏家的。

他亦不欠那眉目明艳的女子。

李彻的书房彻夜明灯,心腹以为他打算枯坐一晚时,他听见太子说:“明日去宫中报丧,说太子妃不幸感染风寒去世,找个死尸当替身,厚葬了。”

窗不知何时开了。

冷风灌进来,不知是风冷还是李彻的身体冷,他只觉得难受。

从此,天下皆知,苏梨已死。

他再无太子妃。

李彻想起萧晴柔埋怨不看她写的信,他疲惫揉了眉心,让人拿这几日未批的信件。

那十八封信就这样突兀掉了出来。

10.

苏梨离开那日。

赵云在雪道上挡了路,他不准走,“你要去哪里?”

苏梨知他会胡搅蛮缠。

她没有回答。

她打算去一个没有李彻的地方,她会天下最好的苏绣,也会烹饪最好的点心,她会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

可赵云却红着眼圈道,“小梨,南塞也没有李彻,有我,你愿意来吗?”

苏梨隔着一道帘幕,不仅挡住外头的风雨,也挡住了他,她耳坠微摇,“赵云,我不想害你。”

“与为你抵挡千军万马相比,相思更苦,我不愿受。”赵云挥了挥长矛,一挑将她的马放生了 ,他目光坚定,“ 你无需做什么,只做我城中受我庇护的百姓。”

只做他城中庇护的百姓。

而不是他的妻子,侍妾,笼中鸟……

他向来如此,看上去是个鲁莽汉子, 可却心细如发。

苏梨眼眶莫名酸涩,她掀开轿帘,与那相貌硬朗的青年将军对视。

“好。”

赵云被召回朝只有一个月,苏梨等着他的大军回南塞,近日只能扮成小厮跟在他身侧。

那晚落水之事,赵云觉得去顺藤摸瓜扯出了萧晴柔,萧晴柔蓄意让小孩引诱苏梨到湖边, 然后趁机推下湖。

赵云气极,“我要为你讨公道。”

苏梨却笑了,“恐怕……李彻已经知道这事了。”

李彻并不傻。

有些事情,他并非看不出蹊跷,也会派人秘查。

他只是习惯,无论萧晴柔犯多大的错误,他总是视而不见,容忍她的善妒,恶毒,心机深沉。

曾经的李彻不是的。

曾经的李彻只会对苏梨好,哪怕他失忆了 ,苏梨也独自朝他走九十九步,可最后一步,她伤痕累累,只能选择离开。

所以当苏梨听见李彻昭告天下,太子妃苏梨不幸病故时,她才觉得心中的执念彻底放下了。

世上再无苏梨。

而李彻也决定,用史书上的一句病故,替萧晴柔掩护。

日子如水而逝,赵云的大军即将离开,赵云给苏梨备了个马,“来,你记得你最爱骑马。”

女子却温婉笑着,“腿上有旧疾,早就不玩了。”

赵云离开五年 ,他不知,四年前曾发生一件旧事,太子秋狩遇刺,苏梨以命相救,伤了腿。

而后, 李彻中毒半月。

苏梨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磕头,登上千阶台阶,在佛前求他平安,说愿意用一切换李彻性命安然。

从此,腿上落下旧疾。

后来,李彻毒症痊愈,可毒深入脑中,他却忘了她。

再见时,他陪着萧晴柔放风筝,说着:“孤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直到,我遇见你,萧姐姐,孤心悦你。”

这些,苏梨不想再提,因为最需要听的人,早已将她遗忘。

赵云不知发生什么,只知道苏梨眼中悲切,他心疼紧紧搂住他,“小梨,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你……”

“别误会。”赵云掩饰轻咳,“我对兄弟也这样,况且太子妃已死,你又不是苏梨。”

11.

赵云大军动身。

路上,却遇见了不速之客,李彻一身黑衣,骑着马拦在路上。

他黑眸犀利,“赵云,我找你有事。”

……

将近五年未见。

两人并未叙旧,李彻开门见山,“我与你年少时,情谊不错。”

“嗯。”赵云吊儿郎当替他端茶,“太子想问什么?”

“那你可还记得,孤曾喜欢过苏梨这事?”李彻眼神平静,可无人知他心如死灰,“她曾与孤有过一段年少情深?”

他怀里是十八封信。

每一封都在叙述着他的思念,欲念,还有怕失去的恐慌,这些情绪从未出现过在他身上。

可那字迹却的的确确是他的。

他曾经喜欢过苏梨,曾经在皇陵前许下的两个愿望,一个是做万古长青的明君,另一个迎娶苏梨做他此生的妻。

赵云笑了,“殿下,你听听吧。”

为了报复李彻,赵云如数家珍将这些年,少年李彻和苏梨交往之事说出。

门当户对。

情投意合。

他沉闷多疑,她聪慧明艳,在父母之言大于天的时代,他们有幸得到父母的纵容,彼此相爱。

“李彻,我曾经嫉妒你。”赵云笑了笑,“算了,殿下提一个死人做什么……”

李彻的眼蓦然红了。

其实,他早就记起来了。

可他偏偏见到萧晴柔的第一眼,就觉得该爱她,是他该死。

可如今,无数人告诉他,这份爱本该属于他的发妻苏梨。

可她已经去世了。

最终,李彻颓然,心下茫然,“孤错了,不知黄泉下相见,她还会不会原谅孤。”

“她不会。”赵云笑了,“因为她不愿再遇见殿下。”

12.

李彻走了。

他走前,红着眼,披发凌乱,“孤不会放过欺负小梨的人,孤要他们死不足惜!”

然后留下赵云落一身伤,动弹不得躺在床侧,苏梨叹了口气,“你何必惹他。”

赵云却仅仅抓住她的手臂,“小梨,我也很厉害的,只是我让着他。”

“太子想起来了。”

“你不会想回到他身边吧?”

我愣了,随后,坚定地摇摇头,“当年我嫁给他是心甘情愿,可我从不走回头路。”

三日后。

我随赵云策马离开。

离开后不久,萧家被皇帝发现与外勾结,全族被流放。

而证据正是萧尚书之女枕下发现的密信,萧晴柔还在做着太子妃的梦时,李彻亲自抄了她的家。

萧晴柔向李彻求情。

可往日疼爱他的太子却翻脸了,无情将按在冰水里,差点溺亡。

李彻却冷笑,“这辈子,你休想死得轻巧,没有孤的允许,你不能死。”

从此,她被关在马厩里,日日受着鞭打,受苦六十年后 ,终于咬舌自尽成功死去。

而李彻登基后,纳了无数宫妃 ,可膝下一个子嗣都没有。

最终,他选了宗族的子弟培养,定为储君。

而几十年,我在南塞做了一辈子的绣娘,没有再回过故土。

后来,李彻驾崩了。

他驾崩前,赵云曾来看我,他说:“小梨,你想不想回去看一眼他?”

我专注凝着手中的一针一线,摇摇头,“不了,我的活还没有绣完。”

李彻死后,没有葬进皇陵,而是将墓地选在朝天湖,群臣反对 ,可新皇拿出李彻最后一道圣旨才堵住幽幽之口。

再后来啊。

赵云也走了,我这一世极为长寿,这个世上,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少,大家只知道十里街有个绣技极为精巧的老绣娘。

我死去那年,一个青年男子曾走进我铺中,指着我那微微褪色却夺目的红头盖,笑着说:“老夫人,我未婚妻想要您的这个红头盖。”

我脾气极差将那人赶走了。

谁知,那青年日日拜访我,替我劈材伐木,替我张罗店铺。

大半年过去了。

我冷着脸同他说:“并非我不舍得,这是我大婚时的红头盖,而我做了一世的活寡妇。”

青年又道,“晚辈不嫌弃,我与她情比金坚,挡得住风风雨雨。”

我向来板起的脸温和了些,“你需要便拿去吧。”

青年留下一锭金子,跪拜我后准备离开了。

“等等。”我叫住他,“你姓什么?”

青年没有回头,而是留下一句话便走了,“祖父姓李,所以我姓李。”

那日正是冬日。

阳光照在我身上,让我有些恍惚,我缓缓关上绣铺的门。

我活够了。

我也该下黄泉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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